梅娘是在傍晚时分回陈府的。

梅娘一夜未归,直至第二天傍晚才回陈府没有引起关注,王士毅感到不可思议。梅娘是以回娘家为由离开陈府的,陈掌柜究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压根儿在他心中就没有梅娘这个人,自然没有人知道。人们只注意到梅娘每次提出回娘家,陈掌柜总是慨然允许。虽然陈掌柜从来未见过梅娘娘家任何人,也不知道梅娘的娘家究竟在哪儿。

王士毅几天之后来到梅娘屋子,梅娘手上拿着一块玉佩,神情凄迷哀伤。梅娘望着玉珮的眼神让王士毅一下子感到她是在思念着什么人。

发现王士毅,梅娘一阵紧张慌乱,王士毅这是第一次进她的屋子。梅娘于紧张慌乱之中猜测着他的来意,这之间她把沾着泪水的玉珮抹净后匆匆藏在梳妆盒里。

王士毅那一晚很快就认出了梅娘,而梅娘却一直拿不准那个在歌榭吹箫的人是不是王士毅,对王士毅的一切梅娘还很陌生,正如王士毅对她也很陌生一样。梅娘隐约记得这位后来跟阿雄的侍女豆儿成婚的男人在陈府大院吹过箫,可她还是很难把在妓院吹箫的人跟王士毅联系在一起。当时歌榭的灯光昏暗摇曳,梅娘从那个人的神情形貌上并未看出是王士毅,只是那似曾相闻的箫声让她想起阿雄的堂哥。现在梅娘在面对贸然登门、神情叵测的王士毅时,在翠苑楼那个深夜的情形闪现脑际,梅娘的嘴唇渐渐哆嗦了。

“真是稀客,”梅娘说,“今天怎么有空光顾我的屋子,快请坐。”

王士毅坐下后,发现梅娘的眼边有泪痕。

“梅娘太太刚才哭啦?遇上什么伤心事吗?”

“眼睛痒痒,我用手揉了揉。”

“噢,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梅娘太太睹物思人,伤心落泪了呢。”

梅娘察觉来者不善,心里咯噔一下。

“王大哥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又跟豆儿闹别扭啦?”

“没有。我来陈府已经多日,按理早该拜望梅娘太太……”

“快别叫我太太了,我跟阿雄亲如姐妹,就叫我梅娘好了。再说我出身贫贱,不是个当太太的命。”

王士毅话锋一转:

“这几晚,没去翠苑楼吗?”

梅娘什么都明白了,那个在翠苑楼吹箫的正是此人。梅娘在明白了之后反而镇静了。知县死后,梅娘胆子大多了,梅娘为她此时的镇静感到惊讶,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所顾忌了。梅娘望着王士毅的眼神也渐渐掺入了一些媚意,梅娘自信她是可以让这个男人俯首帖耳的。在翠苑楼她曾让无数男人神魂颠倒,她就不信不能征服这个文弱书生般的小男人。

梅娘肌肤似雪,警绾乌云,她故意扭动腰肢,让酥胸荡漾。

“王大哥,”梅娘娇柔百转,“没想到你会在翠苑楼吹箫,翠苑楼可是一块好地方啊,你今晚若去,奴家一定好好伺候你一番。”

王士毅被眼前的一幕搞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他承认梅娘的风情万种和天然美貌是豆儿无法比拟的,新婚中的枯燥乏味王士毅无法向任何人诉说,他就像一尾焦渴的鱼,而眼下这个尤物不啻为一口水草丰盛的池塘。王士毅在外流浪期间曾经历过无数妓女的挑逗,他奇怪的是,为何以前没有一次动心,而这个本来根本没看在眼里的梅娘,稍稍展露她的媚颜淫心,他就思绪紊乱,怦然心跳。王士毅迷迷糊糊之中觉得梅娘似乎施展了一种妖术,这种妖术是专门治理像他这样的男人的。王士毅在全军覆没之前逃离了梅娘的屋子,原来想要问梅娘关于秦钟的事的,他在逃出了梅娘屋子之后,竟不知他为何去的梅娘屋。

原来梅娘跟知县用的西厢房,现在成了王士毅跟梅娘的寻欢之所。王士毅在歌榭吹一阵箫之后便匆匆来到西厢房,梅娘总是早早等候于此了。平均他们七八天约会一次,陈府上下也没察觉什么,只是豆儿的一双眼睛已经哭肿了,她哭的是王士毅依然去翠苑楼那种肮脏之地吹箫,她并不知道他和梅娘已勾搭成奸。十八刀娘对王士毅的殷勤照料不亚于当初对知县,虽然王士毅不是每晚都来此吹箫,即使是不定期来吹一次,也使她的生意比以前好了许多。

让王士毅感到自嘲不迭的是,去年那个中秋之夜梅娘果真不在陈府大院。王士毅相信梅娘不会骗他,但梅娘那一夜身在何处,是不是赶上了“特殊时候”在翠苑楼,梅娘对此始终未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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