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去城里卖豆腐去了,这几天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家里冰柜里我买的有肉和蔬菜,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了。”此时,一个30多岁的男子一边卖力地把一筐筐做好的豆腐往三轮车上搬运,一边冲着屋里喊道。

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妇,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到门框边倚着,探出头来对男子说道:“没事儿子,我一个人在家里可以,不要担心我,把豆腐卖完记得早点儿回来,路上注意安全,慢点儿开。”

“放心吧妈,对了,你想吃点儿啥,我回头到城里给你买点儿回来。”男子用毛巾擦了一把身上的汗水,走到老妇身边乐呵呵地说道。

“妈这身体还能吃啥,不用买了,省点儿钱。”老妇抬起右手,轻轻地抚摸男子的脸庞,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妈,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咱身体好着呢,你可别多想,等着我回来啊。”男子站在老妇身边,用手帮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白发,乐呵呵地说道。

“去吧,去吧,时候不早了。”老妇对着男子摆了摆手说道。

“好咧。最快三天,最迟五天,我一定早早地回来。”男子笑嘻嘻地转身,一屁股坐在三轮车上,拧开了点火钥匙。

“妈,我走了啊。”伴着嘈杂的三轮车发动的声音,男子大声喊道。

“去吧。”老妇眼睛微微一闭,直勾勾地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四天的学习,让我对手印学有了一个质的了解。李峰老师的教学方法别出心裁,用案件结合理论,用线索引导思维,这种教学方法如果能在警校的老师中推广,中国的公安队伍根本不用为缺少优秀的技术员发愁。正当李峰老师要给我讲解指节纹在案件中的特殊用处时,一段音乐声从他的裤子口袋中传出。

李峰老师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本来还舒展的眉头,立马挤在一起。

“是派出所打来的电话,我接一下。”李峰老师说完,朝门外走去。

我见状,放下笔也跟了出去。李峰老师右手紧握手机,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神色专注。等他挂掉电话,我赶忙凑了过去,开口问道:“老师,发生了什么事?”

“山庄派出所打来电话,在豆腐村一户人家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吊死在房梁上,根据派出所的介绍,现场的情况不像是自杀。”李峰老师把手机装回口袋,对我说道。

“命案?”我瞪大了眼睛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咱们先到现场看看再说。”

“好!”我点了点头,转身跑到实验室内拿起勘验工具箱。

“老师,案发现场距离咱们这儿有多远?”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看着双手急速打着方向盘的李峰老师问道。

“有50里,在低海拔区。”李峰老师把油门踩到底对我说道。

随着汽车的轰鸣声,勘查车绕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最终抵达了豆腐村的村口。

此时一个40多岁的民警快步跑了过来。

“小赵,什么情况?”李峰老师把车停稳后,推开驾驶室的门上前问道。

“我们接到报案,死者名叫姜雨珍,女,53岁,以前是咱们乡中心小学的语文老师,现在退休在家。今天早上她的邻居到她家里串门,发现她吊死在自家库房的房梁上。接着,邻居就报了案。”赵警官端着笔记本对我们说道。

“案发时,死者的家中还有没有其他人?”李峰老师又问道。

“死者早年离异,有一个儿子,刚好这几天进城卖豆腐,所以就姜雨珍一个人在家。”赵警官回答道。

“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现场有些蹊跷,是怎么回事?”李峰老师一边穿着勘查服,一边问道。

“死者家中被翻得乱七八糟,而且我发现,死者的尸体也有些异常。您还是进去看看再说吧,毕竟我也是个门外汉,说不清楚。”赵警官合上笔记本对我们说道。

“好,你先让派出所的兄弟们保护好外围现场,把围观的群众疏散一下。”李峰老师说完,戴上手套便朝现场走去。

我站在村口仔细观望,这个叫豆腐村的小山村最多只有三十几户人家,三面环山,一面朝路,人们居住的地方正好是一处平地,一栋栋瓦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中心现场姜雨珍的家,距离我们所在的村口还有一段距离,我跟在李峰老师身后,看着一片片黄豆苗开口问道:“老师,这个地方怎么叫豆腐村啊?还有,这山里人怎么都种植黄豆?”

李峰老师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咱们花山市虽然是山区,但也分高海拔区和低海拔区,高海拔区的山民的生活基本上都是靠青壮年在山里采集野山菇维持,低海拔区的这些山民没有这么多的地理优势,只能自寻办法。其实这个豆腐村的村民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在这个村里有一眼山泉,水中富含多种矿物质,根据专家的检测,这山泉水的营养价值,绝对比电视里广告的一些滋补口服液还要好。既然有这么好的自然条件,村里人就想了很多办法,想把这眼山泉变成致富的敲门砖。

“他们曾经把山泉做成罐装水去卖,也有人想过把它直接做成饮料。你也知道,现在人的安全意识都十分强,虽然村民热情高涨,但是让城里人直接饮用这种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泉水,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勇气的。

“最后也不知道谁想到的办法,用这山泉水去做豆腐,然后卖给城里的饭店和菜市场。豆腐在咱们这里深受市民的喜爱。用山泉水做的豆腐,味道甘甜,色泽华润,口感极佳,还富含营养,后来经咱们市电视台一宣传,用山泉水做的豆腐可以说是供不应求。

“看到了这个商机,村里的村民全都按捺不住,于是在村里开垦土地,种植黄豆。由于这个村子的海拔在一千米以下,土地平整,日照时间长,虽然是山区,其实这里的地理环境也跟平原差不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村子里的村民几乎都有了磨豆腐的手艺,逐渐形成了现在的这种规模。为了打造自己的品牌,他们把村名都改成了‘豆腐村’。”李峰老师一边走一边对我介绍道。

“我刚才听赵警官说,死者的儿子去城里卖豆腐,几天不在家,用得了这么久吗?”我好奇地问道。

李峰老师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这个问题,就不得不说说咱们山民的小众思想了。虽然这个村子里有这么好的自然条件,但却没有人牵头搞集中经营。这点咱们还真得跟浙商好好学学,你看看人家什么皮包村、淘宝村的。这里虽然叫豆腐村,但都是自家搞自家的,每家每户把豆腐做好后,有钱的会买小汽车运到城里,但大多数还都是骑三轮摩托,咱们这里山路崎岖,一来一回三四天很正常。”

我们两个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案发现场。

现场是一个坐北朝南的小院子,三间瓦房被一圈篱笆围在其中。李峰老师站在篱笆院外,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俯下身子仔细观察。

我奇怪地看着他的动作,张口问道:“老师,你在干什么?”

“找鞋印。”李峰老师低着头说道。

“什么?这院子里都是土路,根本留不下来鞋印啊!”我看了一眼坑洼不平的地面,蹲下身子对他说道。

李峰老师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儿,扭头看向我问道:

“小龙,我来考考你,你给我说说,一般情况下鞋印分为几种,是怎么产生的?”

我听言,眼球在眼眶里稍微转了两圈,很快在大脑中搜索到了相关的知识,于是我开口说道:“一般情况下我们见到的鞋印分为两种,一种叫加层鞋印,另外一种叫减层鞋印。

“所谓加层鞋印,就是鞋底上本身带有某种物质,经过人体重力的压迫,使得鞋底的物质遗留在了客体上,从而形成的鞋印。举例来说,某人如果刚踩过泥渍,或者血迹,然后再踩在地板上,就会在地板上留下泥鞋印或者血鞋印。形成这种鞋印的物质,本身是某人从某处‘带’进来的,然后又在现场上‘加’了一层,所以叫加层鞋印。

“所谓减层鞋印,刚好相反,是因为在人体的重力压迫下,鞋底在现场带走了某种物质而形成的鞋印。比如某人穿着鞋子走进了常年无人打扫的室内,这种室内的地面上肯定是落满了浮灰,人一走上去,地面的浮灰就会被鞋子‘带走’,从而使得现场‘减少’了一层,所以叫减层鞋印。”

李峰老师听完后,十分满意地说道:“嗯,回答得很好。我现在就在找减层鞋印。”

“什么?这上面能找到减层鞋印?不会吧,这可都是硬邦邦的泥土,再怎么踩也不会出现‘减层’的情况啊。”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

李峰老师摇摇头说道:

“小龙,你记住,优秀的技术员是不能被书本上的知识给禁锢住的,知识是死的,人是活的,具体情况要具体对待。你说得没错,这个院子里都是硬邦邦的泥土,但是也有特殊情况的存在。我刚才仔细地看了一下这几天的天气预报,最近这里光照时间长,气温高,被太阳暴晒的泥土颗粒会因为热胀冷缩出现松动的现象,从而在地表形成一层松动的泥土颗粒层,这就跟你刚才说的‘落满浮灰的地面’是一个性质,人要是走到这样的颗粒层上,一定会留下脚印。”

李峰老师说完,拿出遮阳板和足迹灯对着地面一照,果真让他发现了两枚清晰的鞋印。

“厉害!”我十分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李峰老师微微一笑,拿出相机将鞋印固定以后,我们俩一前一后走进了院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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