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笔芯从未有过这种尴尬的相亲体验,她穿着一身嫩绿色裙子,肤白,布料又柔软贴身,提着包,文文静静的往路灯下一站,给人的感觉极为邻家女孩模样。

开着豪车前来的酒店小王子,轻易就被她蛊惑了心神,他绅士风度极佳,主动拉开车门,司机稳稳的朝前方行驶,而一路曲笔芯都听着这个酒店小王子在夸夸其谈经商之道。

倘若她也是个十足的女强人,还可能感兴趣。

偏偏曲笔芯只是学历好看,对公司经营一窍不通,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

“我刚回国继承家业,对江城不算太熟,多亏了你哥哥帮我引荐了不少圈内人士。”酒店小王子提起了曲彦鸣,又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了曲笔芯,自觉得通过微信上畅聊,跟她很有共同话题,也很熟了:“小小心意,希望你收下。”

曲笔芯把盒子打开看了一秒,又很快合上,差点没被那钻石光闪瞎双眼,她虽然爱珠宝首饰,也没到什么人送都收到的地步,将礼物推了回去:“太贵重了。”

酒店小王子表现出一种贵公子的气度,仿佛这套珠宝的价格在他眼里就给白菜价一样。

换个说法,等于是给曲笔芯女友的待遇了。

今晚才认识不到三个小时,就这个待遇,实在让曲笔芯有些“受宠若惊”。

她还是将礼物推了回去,指尖将脸颊的发丝拂到了耳后,唇角笑起来有一点点小梨涡。

酒店小王子不由地看痴,说:“我有一种对你相见恨晚的感觉,明明才认识三个小时不到,却觉得上辈子就认识你了。”

曲笔芯差点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假借玩手机来回避这句话。

酒店小王子早在曲彦鸣的朋友圈里,就见过曲笔芯的照片,那时他稍微有点上心,几番委婉的问了曲彦鸣的家庭成员后,才知道这位精致乖巧的领家妹妹,不是曲彦鸣的妻子。

他今晚的礼物都是提前一周就订好,虽然没有成功送出去。

二十分钟后,车子终于缓缓的停驶在了别墅小区。

曲笔芯下车,而酒店小王子也充分继续体现自己的绅士风度,一路把她送到别墅门口。

他风度翩翩,相貌虽然不是娱乐圈那种小鲜肉款式,也算是青年才俊,西服加身,佩戴的名表都是透着股炫富范儿,相处起来也谈不上讨厌。

走到家门口,曲笔芯没邀请他进门喝茶的意思,礼貌且客气的道谢。

酒店小王子摸了摸鼻梁,从裤袋里掏出了两张小提琴音乐会的票:“明天你有空吗?”

他约女人的速度,一点都不输给家族企业赚钱的速度。

未了,还补充道:“我想约你去听小提琴的演奏会,就我们两个。”

曲笔芯看着眼前的票,当场愣了下,不等她答应,另一道不陌生,且低淡的男音传来。

“麻烦让一下。”

二人世界突然出现第三者,气氛瞬间变得很微妙。

曲笔芯抬起头,看到别墅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沈复穿着普通款式的白色衬衣和长裤,腰身还系着一条印花围裙,袖口卷了起来,露出的结实手臂,提着厨房的垃圾袋。

酒店小王子可能也没想到曲笔芯的家里,还私藏着一位男人。

“这位是?”

曲笔芯猛地回过神来,见到酒店小王子充满疑惑的表情,她没去看沈复,轻轻咬唇说:“我家……保姆。”

“你家保姆这么年轻吗?”

酒店小王子本来是想问为什么是男的,话到嘴边又改了用词,自持风度,不会搞这样的性别歧视。

语罢,他又仔细打量了这位男保姆。

衣服款式普通,看不出是哪个名牌的,面料上还残留着煮菜时的油渍,而且系着围裙,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某个行业领域的精英人士,反而因为长得过于精致白皙,倒像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曲笔芯敷衍道:“家政公司推荐给我的,可能新入行吧。”

酒店小王子很轻易就相信了这套说辞,因为沈复极其平静,迈步走出门倒完垃圾后,对曲笔芯说完一句给她准备了夜宵后,就先进别墅。

曲笔芯没理他,全程表现的像个冷漠无情的雇主。

这让酒店小王子莫名的高兴,将两张音乐会的票塞到了她手中:“明天七点,我来接你。”

曲笔芯牵强的弯了弯唇,目送这位风度翩翩的绅士离开。

她在别墅门口吹了一会凉风,手指碰了碰自己冰凉的手臂,才转身进屋。

别墅里里外外都被沈复打扫了一遍,她换鞋进去的时候,看见男人依旧系着围裙,用拖把将地板刚清洁完毕,最近因为他的存在,连钟点工都提前下岗了。

曲笔芯把手提包和两章音乐会的门票往茶几一放,低垂眼,扫了下走去厨房的男人身影。

过了会,沈复端了一碗汤圆甜汤给她吃,神情平和,丝毫没有介怀撞见有男人送她回别墅的事情,脾气好到让曲笔芯都很不自在。

她没吃这碗甜汤,板着脸说;“我不饿。”

沈复将陶瓷碗收走,长指解开围裙,薄唇说道:“我去洗个澡。”

他还没上楼之前,曲笔芯将出声:“今晚我不想做。”

沈复身形站立在原地,微垂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最近他天天拜访她的别墅,晚餐和清洁卫生都一手承包了,还附送陪她滚床单,服务伺候的很到位,倘若他真的是家政公司的员工,曲笔芯都想去给个好评。

天天都做的事,今晚她突然不做了。

而且还是被别的男人送回别墅后,改变了注意。

沈复漆黑如墨的眼底隐藏着什么,抬头将视线放在了她身上。

曲笔芯今晚穿的裙子格外清纯,嫩绿色衬得十分肤白减龄,加上过肩的黑色直发,看起来就跟十八岁的小女孩般,偏偏她还自持美貌而不自知,随意坐在沙发上,露出了一双细细的大白腿。

他静默几许,言行举止总是淡的没有情绪;“是腻了最近那些姿势?”

曲笔芯有种错觉,如果她点头了,沈复今晚一定会恶补这方面,明天跟她尝试更大的尺度。

她抿起好看的唇,故意说:“我如果是腻了你呢?”

沈复像一时心血来潮的问:“那个男人让你感到新鲜?”

他连名字都不问,直接用那个男人来代替。

曲笔芯被他撞见,其实是有点挂不住脸的,转念一想自己又不算红杏出墙,心虚什么,语气有恃无恐道:“是很新鲜啊,他家经营的酒店在全国各地都有连锁,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哦不,应该是富好几代了,今晚刚见面就想送我一套珠宝,出手阔绰的很。”

她故意提起家世,想从沈复淡漠的脸庞上看出情绪来。

比起酒店小王子有多富,沈复就有多穷。

沈复视线平静持久地落在她故作挑衅的表情上,嘴角勾起淡薄的笑意:“你哥哥介绍的?”

不知为何,他的笑意后有点阴测测的。

曲笔芯眨了眨眼睛,算是承认了。

沈复没有在追问这位酒店小王子的事情,他将给她准备的甜汤吃了,没有浪费食物,又将围裙挂在厨房,贴心的关好别墅角落的灯,走之前,对曲笔芯说:“我泡了杯牛奶放你床头了,早点睡。”

他今晚比平时早走三个小时,因为曲笔芯无情的取消了夜间滚床单的运动。

别墅的门彻底关上,四周变得更加安静。

曲笔芯还依旧坐在沙发上,不知为何,胸口还是感觉郁闷的慌。

她不管言语上怎么挑衅,甚至是羞辱沈复,而对方都无动于衷,就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似的。

这样怪叫人感到郁闷的。

曲笔芯坐到了快十一点,才站起身上楼睡觉。

*

沈复这个时间点已经回到了他的出租屋里,一室一厅的小公寓,上个月才入住,环境很普通,周边都是夜宵的闹区。

他提着一打啤酒,黑色裤脚沾染了灰尘,缓步走进了漆黑的楼道口。

老旧小区的楼道灯都是声控,没有电梯,从楼梯走到六楼,昏黄的灯光也一盏盏亮起。

到了第六楼层,沈复脚步声使得头顶的灯跟着亮起一片,他表情没有那么平和,抬眼看到蹲在公寓门口的一抹极纤细的身影,黑色长发快垂到了地上,也不顾楼道的垃圾和乱扔的烟蒂。

在这抹身影旁边,秘书也一直守着不敢走开,见到沈复回来,松了口气道:“沈总,沈小姐要见你才肯走,已经蹲在不吃不喝这六个小时了。”

沈复将视线移到沈亭笈身上,正好她也抬起了苍白的脸,一如既往的倔强。

秘书很有眼色,先低头跑到楼梯下方。

昏黄的走道里就只剩下两人,在灯光要熄灭时,沈复语调淡漠出声,又重新亮起:“明天我让秘书给你办出国移民的手续。”

沈亭笈想站起身,蹲的太久,膝盖又酸又麻,堪堪不稳跌倒了回去。

她此刻是狼狈的,急切地看着面前这个养育她的男人。

仿佛,透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柔弱。

其实她早该认知到了这个事实,从沈复把身家都给她的时候,就该知道了。

沈亭笈依旧活在自己世界里,手舞足蹈的跟他比划:“你就算扔下我,曲笔芯也不会要你的。”

她是真的急了,才会用手语跟他沟通。

私底下,沈亭笈很少用手语,就像是内心永远不能接受当年父母被杀害的事实。

沈复平静看着她,嗓音低淡:“我会让她重新,再一次想要我。”

重新,再一次。

这五个字,深深刺入了沈亭笈的心脏。

她咬着牙,僵冷的手指继续比划:“你还欠我的!”

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对沈复索取,习惯了他给予的东西,习惯了把他当成仇人一样恨……

现在他终于为了别的女人,想要抛弃过去。

沈亭笈心有不甘,眼睛变得渐渐红了。

沈复依旧对她很温和,没有任何恶意,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将她从满是尘埃的地上搀扶了起来,拍掉了裙子上的烟头,越是这样,就越体会到来自他的残忍。

“笈笈,我把二十年都给了你……”

他语调极轻,几乎只有两人之间的距离才听得见:“欠你沈家的,也早就还清了。”

沈亭笈眼睛彻底变得通红,微抬头,定定看着沈复。

他扶着她肩膀的手慢慢收回,这副淡漠的模样像一个负心郎:“往后的四五十年,我不想交到你手上。倘若你需要父母,我可以帮你物色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人,让你家庭美满。”

一句家庭美满,让沈亭笈情绪崩得全身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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