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月四日了么。”工藤警部漠然地望着日历,依次扳着手指,自从发生连续抢劫案,迄今已经一个星期了。

“年已经过完喽。”宫地不无遗憾地说。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快快活活渡过了三天年假的体会,只是说时间已经到了元月四日。

“市内邮件一般需要几天?”工藤眼睛盯着窗户外面问宫地。窗外彤云密布,因为东北地区有暴风雪。

“听说目前邮政工作比较顺利,都内邮件发出的第二天便可以收到。”

“那么,今天下午该送到了?”

“如果小柴兄弟抢劫之后,马上把四十五万元投进了邮箱的话,今天下午应该收到。”

“上次采用这套把戏耍弄了我们又收到了钱,这次可能还这么干吧。”

“收件地扯很可能是S旅馆。”

宫地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二点钟了。邮件应该送到了呀,但监视着小柴利男的铃木还未有报告。

“我有些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

宫地得到了工藤的许可,走出侦查总部,前往座落在新宿的S旅馆。一月四日了,过年的高峰已经逝去,街头笼罩着傍怠的气氛。对于孩子们,年并没有过完,而对于月薪职员们来说,今天已经开始了繁忙的工作。因此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S旅馆前搭的门松也显得疲惫不堪。

铃木正在旅馆的大厅里,他一见宫地进来忙说:“还没有邮来。我已经交待服务台,小柴利男的邮件一到,马上通知我们。”

“小柴利男在干什么?”

“午饭时出去过一会儿,现在正呆在二十六号房间。另外,我已查明,他一月二日就预约了房间。”

“哼,果然是预谋的行动。”宫地得意地一笑。从这个情况看来,邮件一定是邮来这里。宫地为了消磨时间,叼起一支香烟。

这时候,服务台的服务员走到身边,小声告诉铃木:“现在二十六号房的客人来电话了,说是邮件一到马上通知他,怎么办?”

“当然通知他。不过,到时候首先报告我们。”

服务员说了声“明白”,扭身回服务台去了。

宫地和铃木互相兴奋地注视着。小柴利男的邮件马上就要寄来了。身着黑皮夹克,持手枪抢劫电影院的强盗可能就要落入法网了。

刚过三点钟,服务员朝宫地二人打了一个暗号。两个人走到服务台。服务员一面打电话通知二十六号房间的小柴利男来取邮件,一面朝宫地他们用手指着眼前一个厚信封。信封厚约1。5公分。拿在手里沉甸甸地有些份量。很象装着二扎钞票。信封上写着“新宿区二丁目S旅馆(旅客),小柴利男先生亲展”,发信人是小柴胜男。

“邮戳是池袋邮局的。不过,被抢劫的电影院和他们住的公寓都在池袋。凭邮戳,还很难说明问题呀。”宫地查看着信封对铃木说。

“我们拆开怎么样?”铃木性急地说。

这时候,小柴利男从楼梯上下来了。

双方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小柴利男装出邂逅似的惊讶,睁大眼睛问:“刑警先生们在此忙甚么?”

“有你的邮件,特意来领啊!”宫地把牛皮纸信封在对方面前一晃,传到手上的感觉,愈发证明了里面装着一叠纸。

小柴利男显出为难的样子,他伸过手来,“给我吧。上面不是明明写着亲展么?那里边的东西不便给旁人看。”

“当然罗,是你的邮件嘛,会给你的。不过,我们想先跟你谈谈。”

宫地和铃木把他领到大厅的一个角落。宫地把信封搁在茶几上:“希望你当着找们的面开封,我们想看看里边装的东西。”

“别开玩笑!”小柴利男一把将信封抓到手里,怒形于色地说,“虽然您们是警察,也无权看别人的私信。”

“是没有权,所以才和你商榷嘛。你和你哥哥是连续抢劫案的嫌疑犯,你不允许看这里边的东西,不是更加重了我们对你的怀疑吗?”

“抢劫案和这封信有什么关系?”

“被抢走的四十五万元可能装在这里边呀。”

“真是无稽之谈,这里边根本不会装那种东西。”

“那么,就不妨让我们看看吧?”

“可是,这仅仅是个普通邮件呀。”

“也许是吧。不看怎么能证实呢?邮戳是今天清早八点十二分盖的。很可能昨天夜里很晚才投寄的。袭击池袋西口电影院的罪犯,如果把抢走的钱放入信封里投寄的话,时间恰好吻合。”

“实在叫我为难,这里边装的不是钱啊!”

“既然不是钱,就让我们看看吧。你被我们列为怀疑对象,心情肯定不大舒畅吧?”

“我再三说过了,这里面的东西不便给旁人看,当然,我担保不是非法的东西。”小柴利男抱住信封,刚想起身,被铃木一把按住肩膀,又坐下了。

“到底给不给看吧?”铃木代替宫地发话了,口气中带有强烈的威胁,“这封信有许多值得怀疑之处。昨天,你们哥俩在我们面前大吵大闹,你说什么不愿意和哥哥一起住下去了。为什么寄件人又是你哥哥?嗯?怎么回事?”

“肯定是家兄想言归于好吧。我昨天出来之后也有些后悔了,晚上给哥哥打了电话,说是在旅馆里太无聊,让他寄点能消愁解闷的东西来。这不是寄来了。”

“听起来挺有趣呀。到底能消愁解闷的东西是什么?”

“喂,别打沙砂锅问到底啦。这里边装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钱也能消愁解闷呀。四十五万元的话更不用提啦。”

“我最后说一遍,这里面不是钱。”

“你真不给我们看是不是?”

“它不能给你们看。请二位原谅。”小柴利男又要站起来,宫地见此情景确信信封里装的是钱了。

“实在不给看的话,只好马上一起到侦查总部去喽。”

“嘿嘿,真有意思。来封私信不给警察看,就要带去警察署?这不是侵犯人权么?”

“那么,你以侵犯人权罪起诉吧。”宫地瞪起眼睛,强硬地说道。

小柴利男稍微有些怯阵了似的:“我起诉的话,你们——”

“怎么办?给我们看,还是一起去警察署?”

“不,不能给你们看。”

“那么,一起走吧。”宫地抓住对方的胳膊。

这时候,利男抱着的信封掉到坐位上。他“啊!”地叫了一声,还未等弯腰去拾,铃木手急眼快,抢先抓到了手中。

“把它还给我!”小柴利男高声叫道。

“不管怎么说,一起走吧。”宫地仍抓住对方的胳膊不松,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小柴利男左右扭摆着身体,挣脱了宫地的手,呕气地瞪了宫地一眼:“我不愿意去警察署。您们非要看就看好了。拆开吧,请看个够,这回行了吧?”

“——”

刹那间,宫地畏怯了。他感到自己的信心在动摇。小柴利男应该是知道的,如果从信封里掏出四十五万元来,这将成为致命的证据。转眼之间,他为什么敢给我们看了呢?难道里面装的不是抢来的钱么?

“怎么啦?”小柴利男一边笑嘻嘻地,一边看了看宫地又看了看铃木,“不让您们看,您们死乞百赖地要看。让您们看了,却不看了。不看的话,我可要拿走啦。”

“看!”宫地骑虎难下,从铃木手中接过信封,“卡”一下撕开了封面。从信封里露出一个报纸包,包得相当仔细。宫地拎着纸包的一端一抖,一叠较厚的纸片“啪”地一声落在茶几上。但是,这并不是一捆钞票,而是常见的那种裸体照片。用橡皮筋绑着,大约有五十张。宫地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感到火辣辣的。仿佛眼前照片上的那些裸体男女正在嘲笑自己。

“我反复说过不给您们看,您们偏要看。这种照片,只要是属于个人持有的范围,是不应该构成犯罪的。我呆在旅馆里很无聊,想欣赏一下这类照片自娱,所以哥哥才给我邮来的呀。似乎二位也非常喜欢看这玩艺儿,我奉送给二位几张,随便挑吧,别客气。”小柴利男嘻皮笑脸地说道,“不好意思的话,我可要收起来啦。二位公务在身,我失陪了。”他说罢将照片塞进口袋里,故作恭敬地深深鞠了一躬,昂然自得地穿过大厅上楼去了。

“混蛋!”宫地用拳头狠狠地捶着茶几,“从最初就打算戏弄我们,他故意装洋蒜。”

“钱还是邮到旭日公寓去了吧?”

“不会的。公寓那边也有人严密监视着他们的邮件,所以邮去那儿也会知道的。这一点,这两个家伙很清楚。”

“那么,四十五万元在什么地方呢?”

“天知道!说不定抢了之后,埋到哪个树椿底下了吧。”宫地气馁地说。

宫地让铃木继续留在旅馆监视小柴利男,自己暂时回侦查总部汇报。

工藤警部好象从宫地的表情觉察到事情不妙:“怎么,似乎不顺利。”

“您说对了,我们又被戏弄咙!”宫地哭丧着脸,一五一十地把经过学说了一遍,他又问道,“公寓的小柴胜男怎么样?”

“刚才接到报告,说小柴胜男一直呆在家里,也没来过邮件。”

“这一回没有采用直接邮寄的办法吗?”

“看样子是吧。如果投寄的话,到这时候,不论他们哪一方都该收到了。”

“为什么小柴利男离开公寓,移居在旅馆呢,这是什么道理,按理说,他们哥俩呆在一起不是更有利么?”

“为了显示兄弟吵架是真的吧,吵了架还住在一起不正常嘛。”

“看来只有这一条理由了。”宫地抱着肩膀陷入了沉思。

“这俩家伙,年纪不大,为什么如此精明老练呢?”

“是啊!”

“你了解他俩的经历吗?”

“读过侦查报告书了。他们两个人都有过微不足道的诈骗前科。因为他们是推销员嘛。”

“我正想说这个。想来想去,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头脑这般聪明的人。就以今天的事为例,把你这个老侦探都捉弄得淋漓尽致,简直是神机妙算啊!”

“是啊!手段奇巧,善于周旋。拘留所里的那些诈骗犯,如果和这两小子相比,真是不值一提呀。”

“难道有人在幕后操纵他们?”

“目前还看不出这种迹象。”

“是吗?”工藤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实在不相信这一系列的招术是小柴利男想出来的。

这时候,一名年轻的警察走了进来:“给警部的信。”

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白色的信封上写着方块字。“连续抢劫案侦查藤部侦查主任阁下”,上面没有邮信人姓名。

“什么?”宫地伸过脖子问道。

“一般市民的检举材料吧。匿名信。”工藤不太感兴趣地拆开了信封:

关于这次案件,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市民的协助。因为不是不知道罪犯,而是知道罪犯却无法下手逮捕。

作案计划

但是,无须恐慌。依然大模大样上街。可能两人被捕,带往警察署。受审时沉着应答,证据愈暧昧愈有利。估计当天就会获释。趁此机会,欣赏刑警们及受害人们的表情将十分有趣,还可嘲弄对方。注意:这期间,哥俩经常穿用一样的服装。关于证词,预先统一口径。

第一步骤

兄弟俩准备好同样的服装,即可实行。因为是初试,可以选择偏僻的小卖店。即使小店,年末也有钱。注意,相貌可以让对方随便看。绝不能留下指纹,只有指纹才能区别你们孪生兄弟。沉着行事,且勿慌乱。你们出师必胜。

第二步骤

以大商店为目标,百货商店为宜。这之前,最好再袭击一家小店进行演习。方法、注意事项与以前相同。不过,需要预先侦查。

第三步骤

三家商店遭到抢劫,警察当局必定召集受害人绘制通缉相片。相片毫无疑问与你们本人非常相似。

第四步骤

至此,你们应该增长了信心。信心使人心情舒畅,有助于成功。然而,信心又容易使人疏忽大意。所以,须加倍小心谨慎。但是,只要不在作案现场被逮,不留下指纹,你们绝对安全。此时,须留神警察的动向。警察当局明知罪犯姓氏住址,却无法逮捕,此事对于他们是史无前例。警察们自古认为自己比别人高一等,是老虎屁股摸不得,所以,他们必然气急败坏,切齿扼腕。但是,警察除了跟踪、监砚,并无多大本事。你们外出时,须牢记背后有人盯梢。甩掉尾巴,易如反掌。跑进杂沓熙攘的电影院便可摆脱跟踪。或者掉过头来捉住跟踪的警察,嘲而弄之,对方肯定瞠目结舌,狼狈不堪,将是极大的乐趣。摆脱跟踪后,立即前往抢劫的目

标。新年期间,兴行街有大笔的钱。电影院,地球游艺厅等都是适当的猎物。但是,发生抢劫的同时,警察必然会监视你们住的公寓,并且埋伏在附近等候你们归来。如果抢劫的钱随身携带,将成为证据而遭逮捕。手枪可照旧藏到垃圾箱后面,或封入尼龙袋沉到水坑里。钱,如何处置呢?预先准备一个结实的大信封,把钱装进去,半路上投进邮箱即可。邮票贴足,免得邮资不够而与邮局发生麻烦,邮票贴多了,邮局反而不会过问。即使邮递员产生邪念,把钱窃为已有,也不必掉心。邮递员不会宣扬自已干了坏事。

第五步骤

抢劫成功,钱也投进了邮箱,依然存在问题。虽然愚蠢的警察作梦也不会想到你们利用邮寄这一招。但是,他们日以继夜地监视着你们的公寓。为了邮件安全地送到公寓、可采职调虎离山计,引走监视在公寓的警察。你们在作案的头一天,把装满旧书的手提箱存入作案现场附近的车站。第二天,哥俩一齐出门去领取它。警察们必然自以为得计,并抓住你们检查其内容,你们可趁机戏要这群无能之辈。此间,邮件便安全地被送到公寓。

第六步骤

这个阶段,应该留意舆论界的动态。警察当局明知罪犯,却无法逮捕的奇妙事态,爱多嘴多舌的报界岂能置若同闻。当然,他们不敢登你们的姓名,万一他们敢指名道姓,可以以诬陷罪起诉,趁机能获取以百万元为单位的赔偿费,所以舆论本身不可怕。而是舆论给警察将造成压力,警察一定恼羞成怒。警察并不敢把你们怎样,无非是设法让你们采用不同装束,以使他们能区分你们。虽然他们不敢强迫,你们可以不予理睬,但是,最好满口应承。比方讲妥弟弟外出时穿皮夹克。警察一定会陷入迷魂阵。你们趁警察麻痹大意,当天从事新的抢劫。作案时,就穿披夹克。警察听了案情报告,一定神气活现地来逮捕弟弟。这时候,兄弟俩演出一场闹剧,互相指责是对方穿皮夹克去做的案。警察依然无法逮捕你们。

注意事项。一、且勿在现场被捕。警察赶来公寓时,最好哥俩脱衣入睡,以便作戏。为了争取到充裕的时间,抢了钱之后,将对方捆上并堵住嘴巴,使对方在一小时内无法报警。二、抢到的钱不可随身携带回家,警察闯进你们的住处时,手边无钱最为安全。警察见你们手头无钱,一定会注意邮件,因为你们上次曾成功地用过这种方法。你们利用警察的愚蠢判断,再次戏要他们,将是其乐无比。戏耍警察的方法有多种多样,这里仅举一例:哥俩争吵不休,弟弟借机出走,移居到事先预约的旅馆。警察必然怀疑其中有诈。第二天,弟弟在旅馆收到一个邮件。警察会如何考虑呢?恐怕三岁的娃娃也能够推测到吧。警察将威逼弟弟当面开封,检查里边是不是钱。弟弟要假装为难,在火上泼油,使警察焦躁,渴望,恼怒。如果邮件的大小和厚度与钱钞相似,警察更会咬住钩不放。信封里装什么都可以,但是,裸体照片最适宜,因为它可做为不能给外人看的借口。当警察们看到是裸体照片时,场面将十分精采。警察们再次判断失误,一定丧失信心,打消了对邮件的怀疑。那么,抢来的钱如何处理呢?——信,到此中断了。下面用红笔写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宫地站在工藤的身后一起看完信,双眉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呀。”工藤叹息了一声,“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不是一般市民的检举信。关于案件,笔者简直了如指掌。”

“是小柴兄弟向我们的新挑衅吗?”

“也未可知啊!从文章的口气,不能理解为挑衅。你看,虽然写着警察无能之类的话,但是,那个势头并不象是对着我们来的。”

“是不象小柴兄弟写来的,而是第三者写的。信中的口气就象是老师在教学生一样。”

“有没有弄到小柴兄弟的笔迹?”

“弄到了。他们不担心因为笔迹不同而被逮,所以很轻易地就弄到手了。”

“去把这封信和小柴的笔迹比较一下。当然,最好连信上的指纹也查一查,尽管信上不会留有笔者的指纹。”

“如果笔迹不是小柴兄弟的,事情就复杂了。”

“是啊!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封信是何时写的。如果是发生连续抢劫案之前就写好了的,就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着小柴兄弟。”

黄昏时分,京子等人才把森口的尸体掩埋在矢部和假田岛的墓旁。三个雪墓并列一起,景象奇异。京子和早川、亚矢子站成一排双手合十,京子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在什么地方出现过的一句话:死在雪中,佛也高兴。紧接着,一种不安掠过脑海,自己也将死在这里么?但是,这仅是一种不安,并未达到恐怖的程度,大概是连续死了三个人,神经已经麻木了吧。

今天的晚餐推迟了,早川在餐桌前俏皮地说:“人数减少了,食物还够吃一个多星期。虽然还没有想出离开旅馆和与K镇联系的办法,起码吃的东西不必担优了。”

谁也没有哼声。即使延长二三天,最后走不出去,还不是一个样。

京子搁下筷子,回忆着和森口最后的谈话。森口死前,两个人曾谈论了些什么呢?噢,说的是《孤岛奇案》那本小说,全部旅客被杀死在某孤岛上的故事,森口说那天夜晚,他曾去调查过矢部住过的房间,这话是不是真的?后来又谈了些什么?最后谈到那张卡片。他正在说卡片上那个奇妙的符号,楼下突然发出了地球滚动的声响,因而谈话被打断了。当时,森口正在说“那个符号和餐厅的——”,他到底想说什么呢?那个奇怪的符号和餐厅有何关系?

京子环视了一下餐厅,最后视线停留在餐桌上。餐桌是圆型的,难道是这个桌面象那个符号吗?她仔细一看,脸色刷地一下子变了。因为她发现餐桌不是一块木板制成,而是两个半圆形木板合在一起的。一条隐隐约约的细缝穿过桌面的中间,和符号上的斜线一个样。而且符号上钉图钉的位置,正是餐桌上扎过登山刀的地方。最初那天,有人把刀子插在餐桌上,可能是预告将在旅馆里连续死人,或者连续杀人吧。究竟是谁干的呢?京子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了。

这时候,五十岚发话了:“早川先生!我有句话要问您。”他的语调生硬,面带怒容,对于五十岚来说,这是罕见的。京子和亚矢子对于五十岚的态度感到吃惊,一齐望着他的脸。

五十岚盯着早川:“我们是接到您的请柬才到这儿来的。现在,连续奇怪地死了三个人,我们也被困在您的旅馆里,这一切都是从接到您的请柬而开始的。”

“一点儿不假。”亚矢子点头附合道。

但是,早川未动声色。

五十岚为了使自己不过于激动,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掏出一支香烟,夹在手上却没有点火,他对着早川说:“你在接我们来这儿的途中,曾说过之所以选中我们几个人是有个什么标准。还说谁猜中了旅客之间的共同点,给十万元。那时候,我只当成是个有趣的谜语,可是,死了三个人的今天不同了。说不定凶手是为了杀害我们才把我们召集到这儿来的哩。而这个召集人就是您。”

“——”

“如果三个人的死都是他杀,您就是凶手。”

“我怎么能干那种事呢。”早川委屈地摇着头。

“为什么邀请我们?有什么标准?请告诉我们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

“岂有此理!”五十岚的声音大起来,“那些请柬是不是您写的?”他把那支烟又装进了口袋里。

“是我写的。”

“既然是您写的,岂能不知道理由?”

“的确是这样。诸位可能认为奇怪,因为这其中有个缘由啊!”

“什么缘由,讲出来让大家听听!”

“我说一千道一万,莫如请您读一封信。读了信,我想事情也就清楚了。”

早川走出餐厅,真的拿来一封信:“这封信是去年十一月份收到的,读一读吧。”他朝三个人说道。

五十岚把信接过来,京子和亚矢子也从两旁伸过头一起念着。信封上写着“观雪庄旅馆收”,寄信人是“东京都新宿区四谷×丁目四谷操”。

“住址是四谷,人也姓四谷么?显然是个假名字。”五十岚自言自语道。早川说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五十岚从信封里抽出便笺。字写得密密麻麻,似乎有些眼熟。

观雪庄主人先生:

突然致函,不揣冒昧。本人想租借贵旅馆招侍六位朋友,玩赏雪国风光。为了让六位朋友玩得尽兴,采取包租旅馆的形式。当然,一切费用由本人支付。现在,随信邮去一百万元的支票,请查收。本人不想被六位朋友知道,因此,请以旅馆的名义邀请。六位朋友肯定对本次邀请会提出疑问。他们如果问及此事,请回答说因为六个人之间有个共同点,这是一个谜。谁如果猜中了,奉赠十万元。谜底和赏金在年假结束时邮去旅馆。六位朋友的娃名及住址如下:户部京子——森口克郎——太地亚矢子——田岛信夫——五十岚哲也——矢部一郎——再者,户部京子与森口克郎已经订婚,请多加关照。另外,请把餐厅的餐桌做成圆形。因为它能成为谜底的一个暗示。上述,多多拜托。

四谷操

“是封很有趣的信哪。”五十岚读完之后咕哝了一句。

“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些事情。因为旅馆位于山沟里,冬季游客更稀少,所以,我欣然接受了包租。诸位对这封信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早川巡视着京子等人的表情说道。

“‘四谷操’,这么奇怪的名字,没听说过。”太地亚矢子说。

“我也不认识这么个人。”京子简短地回答。

“我刚才说过了,这是个假名字。”五十岚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着,他慢条斯理地说。又掏出了香烟,这一回点着了火,津津有味地吸起来,“恐怕住址也是假的吧。但是,这个笔迹,谁也没有见过吗?”

“和那个卡片上——”京子说。

“是的,和卡片上的字一模一样啊!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四谷操,为了杀害我们,才把我们召集到这个旅馆里来的。”

“为什么要杀我们?”亚矢子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叫。

五十岚耸了耸肩:“我们搞不清对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对方肯定有某种理由。”

“这下子可以解除对我的怀疑了吧?”早川问道。

五十岚晃了两下头:“为时太早,说不定这封信是您写的呢。”

“哪能开这种玩笑,请看看那邮戳,明明是由东京邮局寄来的嘛。”

“那不很简单么,到东京投一封信不就行啦。邮戳不能证明信不是您写的。”

“那么,怎样才能不怀疑我呢?”

“核对笔迹,就会真相大白。在这儿的所有人的笔迹,都要和信上的笔迹比较一下。”

“我也写吗?”亚矢子惊讶地问。

“这个‘四谷操’说不定是个女人哩。”五十岚微微一笑。

“难道笔迹上不能弄虚作假吗?”京子插了一句话。

“往往有些人以为笔迹可以掩饰,其实,每个人写字的习惯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而且,我对笔迹鉴定,很有研究。”

“写什么呢?”早川问道。

五十岚略微想了一会儿:“写长文章比短文章好。干脆照抄这封信,怎么样?这样就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比分析。”

早川马上回办公室拿来了便笺和圆珠笔,便笺是市场上出售的那一种,而不是旅馆专用便笺。四个人乖乖地抄写起来。

京子心里清楚,那封信不是自己写的,不过,被人家侦缉笔迹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同时心里也忐忑不安,万一判定不准,瞎说和自己的笔迹相似,那时该怎么办,那类偶然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排除呀。一旦断定笔迹相似,大家肯定怀疑我是凶手吧。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埋在雪里,旅馆里布满了杀气。即使申辩,也不会有人相信吧。京子一想到这里,手中的笔不由变得沉重起来了。

五十岚似乎猜透了京子的心思,但他并不是朝哪一个人说:“可不能故意乱写呀,那么做反而更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写字习惯。”

四个人都抄写完之后,五十岚一份一份地和信上的字对比着。京子虽然是个外行,一眼就知道这之中没有一份和信上的笔迹相同。

“奇怪!”五十岚细看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膀,“我曾以为凶手就在我们其中呢。看来这种想法错了。”

“您是说我们的笔迹都不与信上的相同,对吗?”早川松了一口气似地问五十岚。

“都不相同啊!看起来,‘四谷操’并不在我们其中啊!真有点莫名其妙!”

“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亚矢子一边活动着因紧握圆珠笔

而发麻的手指,一边看着五十岚说。

五十岚又点燃一支香烟:“三个人已经被杀害了。而且,凶手每杀一个人,总要留下一张声称复仇的卡片,恰恰卡片上的字迹又和召集我们到这儿来的人的笔迹相同。那三张卡片,不会是自己飞到墙壁上和工具架顶上去的吧?所以,思来想去,我曾不得不认为凶手就在我们中间。可是,我们每个人的笔迹又对不上号,从笔迹上看,凶手又不在我们中间。这不是奇怪么?”

“有什么奇怪,不是很清楚吗,认为三个人是他杀,查不出凶手,当然奇怪。如果认为三个人是自杀和死于事故,我们中间没有凶手,不是合情合理吗?而且也不必整天疑神疑鬼了呀。”

“不过,那个奇怪的卡片却无法解释。正因为是他杀,凶手才留下带有复仇词句的卡片呀。”

“请允许我插一句话。”早川说,“五十岚先生刚才说了,正因为是他杀,凶手才留下带有复仇词句的卡片,对不对?”

“是我说的。那是凶手在向我们表明他为了复仇才杀人。”

“这么说,不是有些不可思议吗?”

“您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三个人的死被说成他杀呀。如果是他杀,三个人死亡的现场,就是凶手制造的自杀或事故死亡的假相,企图以此蒙混过关,掩饰自已的罪行。可是,另一方面却又留下卡片扬言是他杀。作为凶手,他这不是掩耳盗铃,自相矛盾么?而且,矢部先生的情况,我认为只能是自杀,其他二人的死亡,只能看作是事故死亡。”

“您提的问题很有趣。”五十岚轻轻一笑,“的确,凶手的行动似乎很矛盾。所以,我想过许多,也曾和您想的一样,认为这不是杀人事件。但是,最后我还认定这是杀人案,而且有凶手,凶手就在我们身边,这一想法巳根深蒂固了。我只是有一点尚不明白,即凶手为什么一面表明是复仇杀人,另一方面却又制造出自杀或者事故死亡的假相。我认为凶手的形象正是隐蔽在这矛盾的现象之中。”

“根据刚才的笔迹分析,您不是说没有凶手吗?”京子问道。她的理性赞成五十岚的想法,而感情上却觉得不能接受。她希望森口之死真的是死于事故,因为那样,心也许能稍微宽慰一些。

“所以,我才说奇怪嘛。”五十岚朝着京子说完这句话,把视线移到旱川身上,“这附近有没有能住人的小房子?”“没有。您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是不是‘四谷操’正躲在附近的一间小房子里,日夜监视着我们,而且伺机将我们一个一个地杀掉。如果没有,就不存在那种可能了。那么,关键还是在这封信上。”五十岚又拿起那封信,“这个‘另外’下面写着的‘请把餐厅的餐桌作成圆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逍,总而言之,我按照信中的旨意,订作了这张圆餐桌。”早川回答道。

京子这时又想起了森口曾要说而被打断了的话。她告诉早川和五十岚:“森口死前说过,那个卡片上的符号正和餐厅里的什么东西一样,我现在发现了这个秘密,符号完全和桌面的构成一样,桌缝相当于符号中的斜线,而卡片上钉图钉的位置,恰恰是餐桌上插过刀的地方,对不对?”

“完全正确!”五十岚有些激动地大声附合着,“凶手企图以此向我们暗示着什么。所以,大家对于这个符号应该有印象。”

“我没有见过。”矢亚子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的。

“我也没有见过。”京子也连忙说。

五十岚问早川:“您呢?”

早川用手指在餐桌上划着圆圈:“这不象圆、直径和圆心的关系呀。”

“我认为它象征着什么。”五十岚断定地说,“和禁止通行的标志差不多,但它不是交通标志。因为正中间插过刀,钉过图钉。大概是把某个地区图式化了,借刀子和图钉指示具体的位置吧。”

“哪个地区?”早川问道。

五十岚摇摇头:“不清楚。也许不是这样。另外,我还有一件事问问诸位。凶手憎恨我们,才用请柬把我们召集到这儿来,已经有三个人被伪装成自杀和事故死亡杀害了。我们究竟得罪了谁,遭到如此仇视呢?”五十岚逐个地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亚矢子首先开了腔:“我每天陪男人们寻欢作乐,不可能遭到谁的仇视。当然,也许有的女人嫉妒我。”如果在平时,这番话肯定招致一顿大笑,而今天谁也没有笑。

京子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小声地说:“我是个普通的女办事员,没有做过克己济贫、助人为乐的事,可从来也没想干坏事呀。死去的森口也同样。”

五十岚介绍自已的情况说:“我也如此,虽然在从事犯罪学的研究工作,从来没有实际干过犯罪的事,不可能被人憎恨,我每天只是往返于家庭和学校之间,单调而平凡的生活中,不可能发生被人憎恨的事。”

最后轮到早川了,他没有马上开口。京子等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等他说话。

早川隔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是个平凡的人哪。只不过是个小小旅馆的老板,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财产。是好人是坏人,自己也讲不清楚。”

“您没有得罪过谁吗?”五十岚问。

早川摇了两下头:“那种事,说不清楚啊!因为有时候不知不觉地就惹到了人家。”

“连那种事情也必须让我们负责吗?”亚矢子又歇斯蒂里地叫起来。

五十岚缩起脖子:“我们都不记得有被人仇恨的事,那么肯定是无意之中得罪了谁。凶手因此才要杀害我们。”

“可是——”京子听了五十岚这种想法,客气地提出了异议,“我,还有太地亚矢子女士、五十岚先生、早川先生,都是到此后才相识的呀。死去的矢部也如此。即使无意之中得罪过谁,难道我们这些人都得罪了同一个人吗?”

“我们真是初次见面么?”五十岚抱着肩膀,自问自答地叨咕着,“早川先生另当别论,也许是凶手利用他的旅馆,而我们都是东京人。我们有可能在某处偶尔凑在一起过。那时侯,触犯了凶手,因此凶手才对我们大家进行所谓复仇。”

“也许偶然凑到一起过,实在记不起来了。我从来也没想过干对不起人的事。”亚矢子不满地撇着嘴。

京子的心情也同样。她左思右想,不记得在哪儿见过这几位,也不记得有惹人憎恨的事。

“既然大家都记不起来,我们只好不明不白地被杀掉喽。”五十岚无可奈何地说。

亚矢子嚷着说:“别开这种玩笑,无缘无故地被杀死,我可不干!”

“那么,大家再仔细想一想吧。”五十岚巡视着京子他们的表情,“如果是被同一个凶手所暗算,我们则应该有某种共同点。还是找找看吧。”

“我们是东京人,这一条是共同的。”京子说罢问早川,“早川先生去过东京吗?”

“很遗憾,我一次也没有去过。连宫城县也没有出过呀。”

“听您的话没有方言土语啊?”五十岚试探地问。

早川微微一笑:“您这么说,我感到很高兴。干这一行,话中不带方言土语有利,所以,我一直努力讲普通话。”

“有道理。”五十岚点点头,但是,脸上还留有几分怀疑的神色。

“除去早川先生,还是想想我们几个人的共同点吧。”京子说。如果不明不白地被杀害,死都不能瞑目。凶手为何在卡片上写着“复仇”呢?多么想知道这个理由啊!“东京有一千多万人口,所以,我们都是东京人这一点,不应该算是我们几个人的共同点吧。肯定是指其他方面的事情。”

“很有见解。我们在其他方面一定还存在共同点。您说过自己是办事员吧?”

“噢。”

“死去的森口先生呢?”

“月薪职员。”

“上吊的矢部也是个普通的月薪职员,我自己和月薪职员稍有不同,可是,每天往返于家庭和大学的研究室之间,因此可以说生活大同小异。”

“我跟大家不一样。”亚矢子说。三个人、一齐望着她,的确,在浴室里服务的她,不能称为是女办事员。

“您进浴室工作之前,有没有在某公司工作过?”五十岚打听道。

亚矢子“嗯”了一声,同时点了一下头:“只干过九个月的办事员,后来因为无聊,就辞职了。”

“什么时侯辞的职?”

“一年前。”

“我们好容易才接近核心似的。”五十岚的眼睛里闪出了光辉,“仅因为从事类似的工作,不应该引起凶手的强烈仇恨,我们还有比这更集中,更明确的共同点。比方说,工作地点在同一区域那样——。”

“我和森口一起乘中央线电车去上班。因为我的公司在八重洲口,森口先生的公司在神田。”

“对!就是这一点。”五十岚激动得大声叫起来,“我工作的研究室在茶之水,上班也乘坐中央线电车。亚矢子女士当办事员时,是不是也乘坐中央线?”

亚矢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唔。因为那时候在有乐町的食品中心店上班,所以也乘坐中央线电车。”

五十岚对于这个回答,显得很满意:“这样就基本确定了。我想矢部先生也许如此吧。我们都是利用中央线的乘客,前往茶之水和东京站方向。在这之间,大家曾偶尔乘坐同一辆电车,发生过什么事情而得罪了凶手。”

“我当办事员的时候,是在一年前的事。准确地说,只是前年的四月到十二月。”亚矢子说。

京子心想,在这段期间发生过什么事呢?好象没有令人马上就能想起来的事情。自己与森口相爱,正是在那段时间,这个不会得罪他人呀,两个人之间的事,也不能说是和其他人的共同点哪。

“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亚矢子想腻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五十岚抱着胳膊说:“不,肯定发生过什么事。”

一直沉默未语的早川,此时客气地问五十岚:“我认为您的想法也十分有趣,不过,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吗?”

“哪儿不可思议?”五十岚稍有不高兴地看了早川一眼。

早川依然客气说:“刚才,您用过‘大家’这个词吧?不是有一个人不同吗?”

“谁?”

“出租汽车司机田岛信夫,‘四谷操’打算邀请的是真田岛信夫,而不是假田岛信夫。我对东京的情况不熟悉,难道他也是住在中央线的沿途么?”

田岛信夫的住所是在池袋,的确不在中央线附近。但是,五十岚固执己见地说:“也许是他当出租汽车司机之前的事情。他从前可能是中央线沿线某公司的职员哩。”

“您说的不对。”亚矢子反对道。“虽然是从电视里听到的,田岛信夫已经连续当了三年出租汽车司机。如果是三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又例外了。”

“他真的连续当了三年出租汽车司机?”

“真的。我那天也看了那个电视新闻。”京子说。

五十岚的脸上,困惑的神色渐渐扩展开来,他接连咕哝了几遍“不理解。”然后又说:“那么,‘四谷操’企图邀请假田岛吗?”

“不会是那样吧。我是去年十一月份收到的这封信,看一下邮戳就知道了。田岛信夫是最近才被杀害的,所以,‘四谷操’想叫的真田岛信夫啊!”早川否定说。

“假如是那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出来的共同点,因为他一个人就变得不共同了。推理成立不了么?”五十岚的声音中带有几分悲凉。对于这一点,京子和亚矢子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大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五十岚的自信好象恢复了,自盲自语地说:“慢慢想的话,总会在某个地方有突破的。”

推理停滞不前了,四个人面带倦容走出了餐厅,亚矢子和早川到酒吧间去喝酒。京子不想喝酒,也不想看电视,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京子刚登上楼梯,五十岚追上来。

“户部小姐!”五十岚凑到她耳边低声叫道。

“哎?”京子回过头看着五十岚。

五十岚笑嘻嘻地小声说:“两点钟请到我屋里来一下。”

“两点?半夜两点?”京子惊讶地问。

五十岚依然嘻笑着:“是的,我不锁门,等您。”

“为什么要那样?”

“我有事情啊!在大伙面前我没作声,您的笔迹和那封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呀。”

“有那种事?”

“我是犯罪学的研究生嘛。万一我对他们俩说出来。您想后果会怎样,已经死了三个人,大家正在激愤之时,说不定对您施以私刑哩。”

“——”

“那么,两点钟我等着您啊!”五十岚又嘻嘻一笑,身影消失在酒吧间方向

了。

五十岚在京子的眼里,曾是个庄重有礼,从容节制的学者。现在,这个形象崩溃了。他不过是一个好色之徒,不,说不定就是个小流氓。

京子一进入自己的房间,立即把门锁上了。她坐在床上,一想到五十岚的话,就怒上心头。他以为一恫吓,我就唯命是从事了吧。可是,五十岚如果真对另外两个人煽动的话,后果会怎样呢?想到这里,京子的脸上显得十分苍白和恐惧。自己无论怎么否认,早川和亚矢子也会相信五十岚的话,因为五十岚有个犯罪学研究生的招牌。而且,人人都焦急地盼着早一点找出凶手,肯定会把京子当成牺牲品。五十岚威胁说施以私刑,完全有那种可能。

京子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只是注意着时间。从半夜开始,风大起来,雪粒断断续续地敲击着玻璃窗。很快就到两点了。京子还是裹着毯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去五十岚的房间可怕,不去也可怕。如果天亮之后,五十岚因为自己没有听他的话,必然勃然大怒,而向早川和亚矢子造谣自己的笔迹和“四谷操”的笔迹一样吧。京子的脑诲里,汹涌的波涛在翻滚。巳经快四点钟了。京子最后打定了主意,去求五十岚不要干那种荒唐的事情。因为误解而被杀害实在太冤枉。

京子面容憔悴。她从床上下来,披上长睡衣,慢吞吞地走向房门,打开门锁。旅馆内鸦雀无声,只听见外面的风雪在哀嚎。她来到走廓,轻轻地到五十岚的房间门口,用颤抖的手转动门把手。五十岚说门不上锁,果然门一下就开了。

五十岚的屋里点着灯。京子看见他半裸着趴在床上,毯子掉在地板上。虽然屋里有暖气,这种睡态也令人奇怪。不,京子马上发现五十岚不是在睡觉。因为裸露着的背上,在靠近肩膀处插着一把尖刀,那里的血并没流出多少。这把刀很眼熟,和头一天插在餐桌上的登山刀一样。

京子忽然感到血腥气包围了全身,她刚要发出悲鸣时,背后响起了太地亚矢子那干巴巴的声音:“是您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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