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不一会儿,冯连那边给了回复:“董事长来帝都了,让你住他宾馆。”

姜谣深吸了一口气。

大概是她这段时间有些折腾了,她爸也终于坐不住,跑来视察了。

压力有点大。

说好自己混,结果什么也没混出来。

她丧丧的抓了抓头发,转身往楼梯口走。

她刚一走远,宿舍门拉开了一条小缝,一只眼睛探出来,小心的瞄了片刻,然后悄无声息的把门合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传出来。

“你俩知道她为什么不回宿舍了么?”

“不知道啊。”

“可能有剧组给回复了吧。”

何丁宁犹疑道:“没见她怎么跑组啊,这都能有回复,佩服佩服”

夕阳下山,浓云骤开。

姜谣坐上冯连的车,直奔洲际酒店。

敲开门进去,把包往门口一扔,懒洋洋的喊了一声:“爸?”

姜楚年上下打量她,皱了皱眉:“今天这么凉你光什么腿?”

姜谣无辜的鼓了鼓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花花的双腿。

“你就折腾吧,年纪大了老寒腿就好了。”

姜楚年一边说着,一边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哎哟,您就别陈腔滥调了,找我什么事儿?”

姜谣拉了把椅子,往上面一坐,开始摆弄手机。

姜楚年“嘶”了一声,手插着腰,无奈道:“我还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我说什么都不好使,别人一句话你就屁颠屁颠的去了。”

姜谣翻了个白眼:“什么别人,那是你未来女婿。”

一提起季渃丞,她就能想到在日料店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说那句“老师知道了。”的时候,姜谣被苏的腿软。

以前特别憎恨这层身份,觉得阻碍了季渃丞对她的情感,现在却觉得,这关系有种微妙的爽感。

她挺喜欢他自称老师,只要他说的话,她就愿意听。

姜楚年叹了一口气:“一会儿跟我去个饭局。”

姜谣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神情有些戒备:“去干吗?”

姜楚年也不瞒她:“去见导演制片人,好好表现,但也要注意分寸,毕竟你是我的女儿。”

“去见,我不是还没试镜?”

姜谣咬了咬下唇。

她就知道,哪怕张仲洵不出头,她爹也憋不住。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受家里的资源,姜楚年正在兴头上。

姜楚年伸手指了指她,恨铁不成钢道:“我当初让你学金融你非不干,你以为这行这么简单么?你以为你老子成天闲的要死,坐飞机来帝都吃顿饭?”

姜谣被噎了一下。

这事儿怎么说呢。

她想做个光明磊落的好人,结果到头来好像谁都对不起。

“消消气消消气,我去还不行么。”

以前她很少跟姜楚年出席饭局,大多与自己的发小们鬼混。

姜楚年对她保护的很好,尤其之前根本没有让她进圈的心思,也就身边亲近的人和公司当红艺人知道姜谣的存在。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原本用来准备台词熟悉剧本的时间,用在了饭桌上。

觥筹交错,相互恭维,握手言欢,合作愉快。

姜谣在座位上坐着,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硬生生在一片聒噪中六根清净,遁入无人之境。

最后在清脆的碰杯声中猛然惊醒。

这事儿怕是这么定了。

她还想了别的,比如柳亿一凉了。

凌晨的天黑漆漆的,没半点星辰。

她不说自己多志趣高洁,只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吧,怪不自在的。

次日下午,她如约参与了试镜,导演和制片都在,脸上似乎还带着昨晚微醺的醉意。

她这时候突然有点感谢上个剧组的‘暴躁狂’,锤炼了她强大的心脏。

试戏完成之后,又收到一份崭新的剧本,制作组那里应该是拍板了。

临出门导演拍了拍她的肩:“我们很看重你,仲洵那里也对你最满意,合作愉快。”

姜谣脸上挂着笑,弯了弯眼睛。

原来张仲洵还是传话了。

她觉得心里更闷了。

这人明明应该烦她烦的要死,怎么现在一副殷勤的趋势。

回学校之后,她把剧本带了回去,塞在柜子里,还特意上了锁。

令她清醒的是,何丁宁也去忙着见组了,没时间八卦别人的事。

靠在椅子上,姜谣拎着手机琢磨了半晌,然后给那个熟记了三年的电话号码发了条短信。

“我心里有点儿难受。”

她没指着对面能回,因为对季渃丞来说,这就是个陌生号,连被拦截都说不定。

就当她自言自语的宣泄吧。

发完了,她把手机放在了一边,挤了点卸妆水开始卸眼妆。

刚擦掉一只眼睛的眼影,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就两个字。

“姜谣?”

心脏骤然砰砰狂跳,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强心剂。

姜谣谨慎的舔了舔下唇,吃到一嘴口红。

她把化妆棉扔下,对着手机看了半晌,打了几个字,再删掉,不知道怎么回。

就在她踌躇的时候,突然有了来电提醒,吓得姜谣一激灵,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季渃丞给她打电话了?

那个当初换号跟她断联系的季渃丞,主动给她打电话了?

姜谣差点流下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眼泪。

“喂?”她接起来,小心翼翼的试探。

“出什么事了,怎么那么久不回?”

今天季渃丞的声音有点沉,嗓音透过机械的电流音格外动听,有种异常温和的力量。

姜谣眨了眨眼睛,咽了口口水,喏喏道:“没事。”

“你有没有事,我感觉的出来。”

他一直能分辨,什么时候是姜谣故意求关注,什么时候是真的心情不好。

以前在盛华,姜谣胡闹的时候更多,甚至为了让他担心,不惜在他面前摔倒在沙坑。

他都知道,而且为了不让她真的伤心,还要配合她想得到的。

到后来,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姜谣,还是假装不自知。

“我那个戏拿到了。”姜谣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很好啊。”

季渃丞周围有些杂音,似乎是在教室外面,他声音一压再压。

“把我同学挤下去了,听说她为了这个戏,付出挺大的。”

姜谣把玩着指甲,垂着眼睛,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觉得心里的愧疚扫都扫不出去。

季渃丞沉默了半晌,缓缓道:“这不怪你。”

“那怪谁?”

姜谣挺惊讶,因为在她眼里,季渃丞简直是伟光正的代言人,好像所有不光明正大的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

“成人世界,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但结果却值得去努力。”

姜谣抿了抿唇,突然软踏踏道:“季渃丞,你说的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季渃丞站在她这边,让她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无助。

因为在潜意识里,她真的特别害怕自己的做法和季渃丞的想法有冲突。

虽然这次是季渃丞含蓄指点的,但她也知道,冯连一定做了什么努力,这些努力里面,不知道包不包括违逆季渃丞的意思。

片刻,季渃丞突然轻笑了一声。

“怪不得纪教授说我不会跟女孩子说话,我换个方式。”他动了动唇,突然异常温情道,“你一直善良单纯,我从没怀疑过,所以你不用改变,也不用有负担。”

姜谣猛地眨了几下眼睛。

她觉得季渃丞似乎不单单指代这件事情,或许还有什么更深的含义。

神经好像被声波刺激了一下,快速活跃起来,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左耳。

她轻轻问:“我什么都不变,一切就还和以前一样,我不想。”

季渃丞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也没什么不好。”

保姆车里闷热的如同蒸笼,真皮座椅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异味,空调刚刚打开,但杯水车薪。

一张湿巾递过来,姜谣囫囵擦了擦脖子上的热汗。

她最近又瘦了,纤细的锁骨异常明显,圆润的脸蛋也清减下去,唯有一双桃花眼依旧明艳动人。

大三还没结束,她就一头扎进了剧组,算起来也已经五六个月没休息过了。

这次是个俗套的不能再俗套的古装剧,她在戏里演女二,女演员的古装扮相繁复又严实,里面一层短袖白t早就被汗水打透了。

姜谣拧开清凉油的盖子,在太阳穴上擦了擦,一股浓烈的味道萦绕了小小的保姆车。

她眼睛有点酸,睫毛颤了颤,瞳仁蓄上一层水雾,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长长的头发披下来,散乱的黏在白皙的脖颈上,锁骨之间的颈窝处有一道拍戏时候的划伤,微微鼓胀起来,依稀能见星点瘀血。

颈侧的脉搏轻微的跳动着,一颤一颤,发丝不小心被颤的滑向胸前,发尖刺到伤痕处,她会微微一缩,脆弱又妖冶。

从小到大,她都没受过这种苦。

“谣谣,不是我说你,你爸那里大把的好资源,你不就是想红么,红对你来说有那么难么?”

冯连叹了一口气,一边给姜谣脖子上贴冰袋敷伤口,一边老妈子似的念念叨叨。

自从被董事长派来做姜谣的经纪人,他一个大老爷们,都快性转成小媳妇了。

清凉油的气味渐渐散了,姜谣睁开眼睛,把手往椅背上一搭,没接他的话茬。

“什么时候杀青来着?”

“快了快了,还有一周,到时候我们去马代休息一个月,好好休养回来,我们小公主下凡太辛苦了。”冯连把冰袋取下来,给姜谣喷上云南白药。

姜谣扬着脖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没工作了?”

冯连把喷雾放下,略带纠结的看着姜谣。

他实在是不理解,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宝贝儿,从哪儿来的倔强脾气,非要靠自己闯荡娱乐圈。

董事长劝着求着给她塞资源,在她眼里就跟毒饼似的,简直暴殄天物。

“咱现在这知名度也撕不到什么好资源,你又不跟自家公司合作,就这破古偶剧也是找你当花瓶的。”冯连老老实实道。

也不怪他瞧不上这个剧组。

资本大佬半道跑路了两个,尾款跟不上,导致剧本四面漏风毫无逻辑,一个古装剧,塞满了现代零食小广告,女主角早膳喝棒棒豆奶的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当初在公司,他手下的几个艺人谁揽过这破差事?

谁想单独伺候小公主一个,反倒资源越来越差。

在圈子里面不靠后台,不委身于潜规则,又放不下自尊受委屈,还不如早点回家继承家产。

但他可不敢当着姜谣的面说。

姜谣沉默半晌,冷笑一声:“起码还承认我长得美。”

“就这剧组导演制片,平时想跟董事长吃饭都得排号,你说你犯得着给他们作配么。”冯连愤愤不平。

他带的可是星耀传媒的小公主,长得也是娱乐圈少见的美艳高级挂,本应该扶摇直上一路飞升,结果小公主太尼玛励志了,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跋山涉水走险途。

姜谣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椅背摩擦到她手腕上的星星手链,也捎带刮过她手臂内侧的皮肤。

她缩回胳膊,慢悠悠道:“听说有个真人秀接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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