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感觉到开端就像结局,有人这么提醒过我。

但这一次,这个结局是我经历过的最大的惊喜。比我记忆里九次生命历程中的任何结局都更出人意料,比从升降梯里跳下去更难以置信。我原以为再也不会有回忆,再也不会有思想意识,这是个怎样的结局?

太阳落山了——万物都是玫瑰色的,这让我想起我的朋友……她会叫什么名字?和波纹有关的某个名字?一阵接一阵的波纹,她是朵美丽的花朵。这儿的花朵都了无生机,很乏味,但它们闻起来芬芳扑鼻,香气是这个地方最大的特色。

有脚步声跟着我,克劳德·斯宾娜又在跟踪我了吗?我不需要穿夹克衫,这儿很暖和——终于到了暖和的地方!而且,我想体会下空气吹拂皮肤的感觉。我不愿意朝她看,也许她会以为我听不见她的声音,然后她就会回家。她对我太无微不至了,但我现在差不多是成年人了,她不能一辈子呵护我。

不好意思?有人问道,我不熟悉这个声音。

我转头看她,也不认识这张脸,她很漂亮。

记忆中的这张脸让我回过神来,那是我的脸!但我不记得这你好。我说道。

你好,我叫梅兰妮。她对我微笑,我刚来这个城市大概迷路了。

哦!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我们的车子就在……

不,不太远。我想去散散步,但现在我不知道怎么走回贝克街。

她是个新邻居——太好了,我喜欢认识新朋友。

离这儿很近,我告诉她,就在那条路第二个拐弯的地方,但你可以直接从这条小巷子里穿过去,笔直向前就能走到那儿。

你能给我指下路吗?很抱歉,你叫什么名字?

没问题!跟我走。我叫派特斯欧芬·沐恩,但我家人大多叫我派特。你是从哪里来的,梅兰妮?

她笑了笑:你是指圣地亚哥还是歌唱世界,派特?

都可以。我也笑了,我喜欢她的笑容,这条街上有两个来自蝙蝠星球的,他们住在那栋栽着松树的黄色房子里。

我要去打个招呼,她小声说,但她的语气发生了变化,变得警觉起来。她注视着昏暗的小巷,仿佛期待着看到什么东西。

那里的确有些东西,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男孩紧张似的用手摩挲着自己长长的头发,也许他也因为迷了路而焦躁不安。他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很激动。那个男人一动不动地站着。

杰米、杰莱德,我的心咚咚直跳,但这种感觉却很奇特,怪怪的,很微弱,又很忐忑不安。

他们是我的朋友,派特。梅兰妮告诉我。

哦!哦,你们好。我把手伸向那个男人——他离得最近。

他握住我的手,手掌非常用力。

他突然把我拉近他的怀里。我不明白。感觉很奇怪,我不喜欢这样。

我心跳加速,害怕得很。我从没被这样惊吓过,我不明白。

他的手伸向我的脸颊,我喘了口气。我从他手上吸进了一口雾状液体一层银色的薄雾,尝起来像悬钩子。

“为什”我想问他,但再也看不见他们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想不起更多事情了。

“小漫?听得见我吗,小漫?”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不应该是那个名字是吗?我的耳朵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但有些东西有反应。我难道不是派特斯欧芬沐恩?派特?不是这样吗?但那种感觉也不对。我心跳得更快了,就像记忆中那样恐惧。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的红色头发里夹杂着白色发丝,绿色的眼睛很和善。我的母亲在哪里?但是她不是我的母亲,她是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小漫,回来吧,我们让你走。”

声音有些熟悉,但又不那么熟悉,听起来像我自己?

派特斯欧芬沐恩去哪儿了?我找不到她,只有数以千计空白的记忆片段。一个贴满照片的房间,却没有人住在里面。

“用清醒露。”有个声音说道,我没有辨认出这个声音。

有东西擦拭着我的脸颊,像雾一样轻柔。我熟悉这个气味,是葡萄的味道。

我深吸了口气,突然感觉神清气爽。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平躺着但这种感觉也不对劲。我没有那么矮小,我感到自己缩小了。

我的手比身体的其他部分更温暖,那是因为有人握着我的手。被一双大手握着,整个儿地包住了我的手。

空气中的味道很奇怪——闷热,又有点霉味。我记得这个味道但我生命中肯定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

我什么也看不见,除了一片暗红色——是我眼皮底层的颜色。我想睁开眼,于是我开始寻找控制眼皮的肌肉。

“漫游者?我们都在等你,宝贝,睁开你的眼睛。”

这个声音,这股我耳边温暖的气息,更熟悉。听见这个声音,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贯穿我的血脉。一种我从未经历过的感觉,这个声音让我的呼吸停止了,手指颤抖起来。

我想看说话人的脸。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种颜色——它从遥远的生命体中呼唤着我——璀璨夺目的蓝色,整个宇宙是明亮的蓝色终于,我想起了自己的名字。那个名字是对的,漫游者。我是漫游者,也是小漫,我现在想起来了。

我的脸上有股轻柔的触碰——我的嘴唇、我的眼睑感受到了温暖的压力。啊,它们就在这里。既然我找到了它们的位置,我就可眨眼睛了。

“她醒了!”有人兴奋地呼喊起来。

杰米,杰米在这儿,我的心脏又有些忐忑不安地跳动起来。

好一会儿,我的眼睛才能看清东西。那刺痛我双眼的蓝色——太苍白,太黯淡,不是我想要的那种蓝色。

有人用手抚摸我的脸颊:“漫游者?”

我闻声而动,我脖子上的脑袋动起来时感觉很奇怪。和以前感觉不同,但同时,又似乎和以前的感觉完全相同。

我四处张望的眼睛发现了一直在寻找的蓝色,像蓝宝石、冰雪和午夜的天空。

“伊恩,伊恩,我在哪儿?”我喉间冒出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那么尖锐、激动,很熟悉,但不是我的声音,“我是谁?”

“你就是你,”伊恩告诉我,“你在属于你的地方。”

我把手从握住我的那只大手里抽出,我想摸摸自己的脸,但有个人把手伸向我,我怔住了。

那只伸向我的手也停住了,悬在我头上。

我再次用力摆动手臂,想保护自己,但碰到了悬在我头上的那只手。我颤抖起来,那只手也颤抖了。

哦。

我松开、握起拳头,仔细地审视着它。

这真是我的手吗,这么纤细的东西?它是孩童的手,除了上面修长的粉白色指甲,被修剪出完美、光滑的曲线。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层奇特的银色光泽,还分布着金色的雀斑,显得格格不入。

是这种银色和金色的奇妙组合让我找回了记忆中的影像:我脑海中看见镜子里反射出的脸。

记忆里的场景让我产生了片刻的迷惘,因为我不太习惯这么多文明的产物——与此同时,我除了文明的产物什么也想不起。漂亮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点缀着花边的精美饰品,琳琅满目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我挚爱的各种香味——我喜欢的?还是她喜欢的?还有一盆兰花,一套银色的梳子。

圆形的大镜子,镜框是一圈金属雕成的玫瑰。镜子里的脸也有点圆,小小的。脸上的皮肤有着同样的银色光泽,是月光般的银色,像手上的皮肤一样,鼻梁上也点缀着些许金色的雀斑。睁大的灰色眼睛,被鬈曲的金色睫毛围拢。眼睛那柔和的色泽后面,隐隐约约闪烁着灵魂的银色光芒。浅粉色的嘴唇很饱满,几乎是圆形的,像婴儿的嘴唇,里面长着整齐的白色小牙齿,下巴的地方有个酒窝。金色的卷发从我脸颊边倾泻而下,超出了镜子中的视野,头发上闪烁着明亮的光晕。

我的脸还是她的脸?

对于夜之花朵,这张脸堪称完美无缺,如同把花朵的面容精确地转移到人类身上。

“她在呵IUL?”我用尖锐的嗓音追问道,“派特在哪儿?”看不见她,我很惶恐。我从未见过比这个孩子更柔弱无助的生物,她的脸庞皎洁似月光,头发明媚胜阳光。

“她就在这儿,”医生安慰我,“在冷冻箱里,马上要运走了,我们觉得你能告诉我们把她送到什么地方最好。”

我循声望去,我看见他站在阳光里,手里拿着闪烁的冷冻箱,我上一次生命中的回忆突然历历在目。

“医生!”我用虚弱憔悴的声音呼喊,“医生,你保证过的!你在我面前发过誓,尤斯塔斯!为什么?你为什么言而无信?”

记忆中隐隐的哀伤和痛苦触动了我,这个身体从未感受过如此剧烈的痛苦,它瑟缩着避开这阵刺痛。

“即使是老实人,也会在威逼之下就范,小漫。”

“威逼。”另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嘲笑着说道。

“我认为脖子上架着刀才算威逼,杰莱德。”

“你知道我不会真的用刀的。”

“我可不相信,你太咄咄逼人了。”

“刀?”我的身子打了个寒战。

“嘘,都过去了,”伊恩小声说,他的气息把几缕金发吹到我脸上,我把头发撩开——习惯性动作,“你真以为你可以就这么离开我们?小漫!”他叹了口气,但这是愉悦的叹息。

伊恩很快乐,看到他这样,我的忧愁突然减轻了,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我说过我不想成为寄生虫。”我轻轻地说。

“让我过去。”我原来的那个声音厉声说道。于是,我看见了自己的脸,那张健硕的脸,被阳光晒黑的皮肤,淡褐色的杏仁眼,上面的眉毛乌黑笔直,高耸的颧骨棱角分明反过来看这张脸,而不是我以前从镜子里看到的倒影。

“听着,小漫,我明白无误地知道你不想做什么,但我们是人类,而且我们很自私,我们不一定总是做正确的事。我们不会让你走的,你看着办吧。”

她说话的方式,节奏和调子,而不是音色,让我想起所有那些无声的交谈,我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我的姐妹。

“梅儿?梅儿,你没事了!”

她笑了,靠过来抱住我的肩膀,她比我记忆中的更健硕。

“当然喽,所有的剧本不都是那么演的么?而且,你也会没事的。我们可不是傻瓜,我们没有看见谁就抓谁。”

“让我来告诉她,让我说!”杰米从梅儿身边挤过来。手术台边上越来越拥挤。手术台不太稳当,摇晃了一下。

我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感觉如此虚弱,他能感受到力量吗?

“杰米!”

“嘿,小漫!这太不可思议了,对吧?你现在比我还小了!”他扬扬得意地咧开嘴。

“但还是比你年纪大,我差不多”说到一半,我突然改变了句式,“还有两个礼拜就是我的生日了。”

我可能有些迷惘、不知所措,但我不蠢,梅兰妮的生活经验没有白费,我从中受益匪浅。伊恩和杰莱德一样正直体面,丝毫不差,我不会像梅兰妮那么沮丧。

所以,我撒了谎,多说了一岁:“我要到十八岁了。”

我眼角的余光看见梅兰妮和伊恩惊讶地站直了。这个身体,约莫十七岁,但看起来比她的真实年龄年轻多了。

这个小小的谎言,对于爱人的渴求,让我意识到,我留在了这儿。我会和伊恩在一起,还有其他家人。我的喉咙哽咽了,犹如骨鲠在喉。

杰米拍了拍我的脸,让我回过神来。他的手在我脸颊上显得那么大,我吃了一惊:“他们让我一起参加劫掠,为了帮你找个宿主。”

“我知道,”我含糊地说,“我记得呃,派特记得在那儿看见你了。”我瞪了梅兰妮一眼,她耸耸肩。

“我们尽力不去惊动她,”杰米说,“她看起来太弱不禁风,你知道吗?看起来也很善良。我们一起选中了她,但必须由我来作决定!瞧,梅儿说我们得找个年轻的——有更长的生命留给灵魂,诸如此类的意思,但也不能太年轻,因为她知道你不想当个小孩子。而杰莱德喜欢这张脸,因为他说没人会怀疑它。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危险,与危险恰恰相反,杰莱德说每个看见你的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想保护你,对吧,杰莱德?但我拥有最终决定权,因为我要找个长得像你的人。我觉得她看起来像你,因为她看起来像个天使,而你像天使一样善良。还有美丽,我知道你一定是美丽的。”杰米露出大大的笑容,“伊恩没去,他只是坐在这里陪着你——他说他不介意你长什么样。他根本不允许任何人碰你的冷冻箱,甚至我和梅儿也不行,但这次,医生让我观看了手术。这太炫目了,小漫。我不懂,你以前为什么不让我看。不过,他们不让我帮忙。伊恩不准任何人碰你,除了他自己。”

伊恩捏了捏我的手,靠过来,在我头发的缝隙中耳语。他的声音太轻了,只有我听得见:“我把你抱在手中,漫游者,你是那么美丽。”

我的眼睛全都湿润了,鼻子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你喜不喜欢?”杰米问,他的声音着急起来,“你没有生气吧?那儿没有人和你在一起,对吧?”

“我一点儿也没生气,”我低声说,“而且我——我找不到任何其他人。只有派特的记忆,派特住在这儿已经我想不起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记得任何其他名字。”

“你不是寄生虫,”梅兰妮坚定地说,她摸着我的头发,挑起一缕,缠绕在她的指间,“这个身体不属于派特,也没有其他人来认领。我们等待着,直到确信这一点,小漫。我们试着唤醒她,像唤醒乔迪那样尝试了很久。”

“乔迪?乔迪发生什么事了?”我焦虑地说,微弱的声音越来越响,尖声尖气,像鸟叫声。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伊恩用手臂支撑着我的身子——我那崭新的身体十分瘦小,不要花什么力气就能挪动——他扶我坐起身,这样我就能看见所有人的脸了。

医生已经擦干了眼泪,杰布在医生周围东张西望,他的表情既满足又充满好奇。旁边那个女人我一下子没认出来,因为她的脸比我以前见到的时候更富有生气,而且我也不常看见她——她是曼迪,以前那个治疗师。我旁边的是杰米,笑得很灿烂。他旁边的是梅兰妮,杰莱德在她后面,手环抱着她的腰。我知道,他的手永远不会感觉自在,只有当他触摸着她的身体——我的身体!他讨厌他们两人之间被任何缝隙阻隔,他会尽可能地紧挨着她,直到永远。这个景象让我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楚,纤瘦的胸膛里那颗脆弱的心脏战栗起来。这颗心从没有伤心过,它不理解这样的回忆。

我还爱着杰莱德,意识到这点让我心痛。我没有释怀,对他爱的那个身体依然心存嫉妒,我向梅儿瞥了一眼。我看见她忧伤地弯起嘴角——那曾经是我的,我知道她理解我。

我继续匆匆环视簇拥在我床边的那一张张脸孔,而医生停顿了片刻,回答我的问题。

楚蒂和杰弗里、希斯、佩姬和安迪、布兰特,甚至还有……

“乔迪没有反应,我尝试了尽可能久的时间。”

那么,乔迪死了吗?我想知道,那颗未谙世事的心脏跳动得厉害。我这么粗鲁地惊醒了这个可怜、虚弱的东西。

海蒂和莉丽也在,莉丽的微笑有些痛苦——虽然痛苦,依然不减真诚“我们可以让她保持不脱水的状态,但没有办法喂她。我们担心她的身体器官会退化——她的肌肉,大脑”

我的心脏疼痛得更剧烈了——为了这个从不认识的女人,我的眼睛继续环视周围的人群,突然怔住了。

乔迪,贴在凯尔身边,她也看了我一眼。

她笑得很勉强,忽然间,我认出了她。

“桑妮!”

“我留了下来,”她说,谈不上扬扬得意,却有些沾沾自喜,“就像你一样。”她瞥了一眼凯尔的脸——他的脸比我以前经常见到的更一本正经——她的声音变得沮丧,“虽然,我尽力了,我一直在寻找她,我会继续寻找的。”

“我们好像快要失去乔迪的时候,凯尔让我们把桑妮放回去。”医生继续平静地说。

我惊讶地盯着桑妮和凯尔看了一会儿,接着又把目光转向周围的人。

伊恩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既欣喜又紧张。他的脸比以前更大,抬得格外高,但他的眼睛还是我记忆中的那种蓝色,他是把我系在这个星球上的精神支柱。

“你在那儿还好吧?”他问。

“我我不知道,”我坦诚地说,“感觉很诡异,就像转换了物种那么诡异。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可思议,我我不知道。”

注视着那双眼睛,我的心脏又紧张地跳动起来,而这并不是来自另一个生命历程中的爱的记忆。我觉得口干舌燥,胃抽搐起来,他的手臂碰到我后背的地方比我身体上的其他部分更灼热。

“你不太介意待在这儿吧,小漫?你觉得自己可以忍受吗?”他小声问我。

杰米捏了,捏我的手,梅兰妮把手放到杰米的手上,当杰莱德也放上了他的手后,梅兰妮笑了。楚蒂轻拍了下我的腿,杰弗里、希斯、海蒂、安迪、佩姬、布兰特,甚至莉丽,都在朝我微笑。凯尔稍稍挤了进来,咧着嘴巴,笑容满面,桑妮笑得就像默契的同谋者。

医生给我吃了多少止痛药?为什么一切像在闪闪发光。

伊恩把我脸上的金发拂到脑后,把手放在我的脸颊上。他的手真大,单单一个手掌就能盖住我下颌到额头的距离。他的触碰宛如一股电流穿过我银色的皮肤,电流过后,皮肤有些刺痛,我的胸口也随之感到刺痛。

我感觉到脸颊上晕开一片粉红色,我从没有经历过肝肠寸断的痛苦,但也从没经历过心潮澎湃的喜悦。这让我害羞起来,好一会儿我才说出话来。

“我想我可以那么做,”我小声说,“如果这能让你快乐。”

“那还不够好,”伊恩反驳,“这必须也能让你感到快乐。”

我每次只能盯着他看几秒钟,这种羞怯,对我而言如此新鲜又让我困惑,羞怯让我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我想大概会的,”我认同地说,“我想这大概也会让我非常非常快乐的。”

快乐却又沮丧,兴奋却又悲伤,安心却又恐惧,被爱着,却也被拒绝过,耐心却又愤怒,平静却又疯狂,完整却又空虚百感交集。我可以感受每一种情感,它们都是属于我的情感。

伊恩慢慢地抬起我的脸,直到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双颊的红晕变得更深了。

“那么说你愿意留下。”

他吻了我,就在所有人的面前,但我很快就把观众抛在了脑后。他这样做无可厚非,大家没有议论,没有疑惑的表情,也没有反对。只有我和伊恩,熔岩仿佛在这个崭新的身体里流动,把它熔铸为一体。

“我愿意留下。”我附和道。

我的第十次生命历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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