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好不容易将韩斯衡劝进卧室休息,乔臻帮他把被子掖好就要告辞。

“臻臻, 明天要去你爷爷家拜年吗?”他躺在床上问。

“嗯。每年都要去啊, 还有我表弟表妹。”

“肯定很热闹。”

“对啊。十几个人呢。”乔臻想着他们一家热热闹闹过年的情形, 仿佛看到韩斯衡的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阿姨……”乔臻迟疑着,“明天在家吗?”

韩斯衡脸色一沉, “不知道。”

他想了想又道,“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按照一般情况,乔臻是要在爷爷家吃午饭, 下午陪表弟表妹们玩一会儿, 有时甚至要吃过晚饭才回家的。

她看着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韩斯衡,还是不忍心让他新年一个人就这么在家呆着。

“这样吧,我吃过午饭回来看你。”

韩斯衡立刻乖巧地点头。

“那你要记得吃午饭,不可以又饿肚子。”乔臻像长辈一样叮嘱他。

“好。我听你的话,你早点回来看我。”韩斯衡乖顺地点头。

*

乔臻回到家里,父母正在客厅看春晚。

他们问起韩斯衡的身体情况。

乔臻说烧已经差不多退了,人也躺下休息了。

乔母不免又感叹起韩斯衡的身世来, 如果当时他跟着爸爸可能更好一点。

“妈,你知道斯衡的爸爸?”乔臻和韩斯衡邻居这么多年,似乎从未见过他的父亲。

“听说过一点, 他有次找到这里来, 被他妈妈骂走了。”乔母回忆起曾经发生的事,摇着头说。

韩父带着金丝眼镜, 穿着西装衬衫, 长相斯文, 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乔母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会和韩母这样性格泼辣又开放的人结婚、还有了孩子的。

“那他来,是想见斯衡吗?”乔臻困惑。

如果真的想见,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来儿子。如果不想见,又找到这里来干嘛?

“是吧。”乔母边看电视边不以为意道,“那时我也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反正基本上都是女的在骂人,叫他滚。”

韩母发脾气的样子乔臻是见过的,平时打扮起来风情万种的女人,发起火来全然没有了精致的样子,感觉随时会上手干架。

乔臻于是将自己打算明天早点回来看韩斯衡的事和父母说了。

乔父倒是没什么意见,可乔母却有了微词。

“臻臻,我知道你和斯衡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但你们毕竟性别不同,长大了还是要注意分寸。”

“妈妈你想说什么?”

乔母叹气,“我的意思是,你和斯衡都大了。如果走得太近,恐怕你们未来的男女朋友会有意见。”

“什么嘛,你也想太多了吧?我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可以给你介绍啊。我女儿这么好看,找个门当户对的男朋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啊。”乔母说着就要翻手机。

“好了,妈妈。”乔臻连忙按住母亲的手,“我还小呢,不着急啊。”

她指了指电视,“看春晚,看春晚!”

乔臻父母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这件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

第二天是新年,乔臻一家一大早就出发去乔爷爷家拜年了。

爷爷奶奶依旧给乔臻包了个鼓鼓的红包。

乔臻不想要,“奶奶我都成年了,不是小孩子啦。可以不用给我包红包了。”

“我们臻臻一天没结婚,一天就还是爷爷奶奶的小公主。红包你拿着,多买点吃的。一个人在外面上学辛苦的哟,看你都瘦了。”奶奶将红包塞进乔臻手里,握住她的手说。

乔臻的眼睛有些发酸,试着用轻快的语调说:“那奶奶等我毕业了,你就不要再给我红包了。该轮到我给你们发红包啦。”

“等你毕了业再说!”奶奶干瘦苍老的手在乔臻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带着万分的宠爱。

乔臻知道,等她毕业了奶奶还是会给她发红包。

家里的几个孩子中,爷爷奶奶一直最偏爱自己。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她这个大孙女留着。

就算自己已经长这么大了,在她们眼里还依然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乔臻的鼻尖发酸,自己长大了,爷爷奶奶也老了。

中午,她留在爷爷家多陪了他们一会儿。

等她赶回韩斯衡家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对不起啊斯衡,我晚了一点。”乔臻和韩斯衡道歉。

韩斯衡看着她不说话。他还是穿着昨天那件羽绒服,脸色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

乔臻伸手摸他的额头,“还难受吗?”

“难受。”韩斯衡说。

“啊?那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乔臻担忧道。都这么久了还难受,最好还算是去看看吧。

“心里难受。”韩斯衡淡淡地开口。

“嗯?”

“我等了你好久……”他喃喃道,“我想打电话给你让你回来,又怕打扰你。我想你在爷爷家一定很开心。你回来就只有我,肯定没有在那里高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要听不见了。

乔臻心里酸酸涨涨的,这个傻瓜。

她拉起韩斯衡的手,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手上。

“红包?”韩斯衡拿起来捏了捏,里面有东西。

“嗯,给你的新年礼物。”乔臻莞尔,“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韩斯衡笑着将红包拆开。

红包里放的不是钱,而是一张卡片。

“这是?”韩斯衡将卡片拿出来,“心愿卡?”

“嗯。”乔臻不好意思地点头,“这是我从表妹那拿来的。”

“我用它许的愿都可以实现吗?”韩斯衡呆呆的问。

如果什么愿望都可以许,那就太简单了。他现在就可以许愿。

“不行哦。你只能用它让我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力所能及……”韩斯衡默默重复。

“不能是太过分的愿望,不然我有权收回的。”乔臻补充,“这个卡片有一年的有效期。明年你18岁,就没有红包收了哦。所以只有这一份,你要好好珍惜。”

这个礼物是乔臻在爷爷家突然想到的。趁着他还没成年,还有收红包的权利,自己就送一个好了。

比起送钱,乔臻觉得送他一个愿望他会更加喜欢。

果然,韩斯衡拿着卡片来回地看,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谢谢你,臻臻。”韩斯衡看着她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新年礼物。”

“不客气。”乔臻笑起来,眼睛弯弯。

下午,乔臻陪着韩斯衡将家里收拾了一下,在门上贴上红彤彤的对联和福字。原本冷冷清的房子一下就变了样,有了几分新年新气象的味道。

后面的假期里,乔臻的事情还是很多。要去妈妈的亲戚那里拜访,要和高中同学聚会,要和闺蜜约出去玩……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s大开学的日子。

*

刚开学,乔臻就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她升了《s新闻》新闻部的部长。

在新闻部例会结束后,夏季将她留下来告诉她自己的这一打算。

乔臻听到的时候有些意外。

因为另一个副部长廖春圆是夏季的直属学妹,两人都是新闻系的学生。在夏季任命前,大家都默认了廖春圆会是下一届的部长。

“学姐,我会好好做的。”既然学姐看重自己,乔臻自然也要好好表现。

“嗯。”夏季拍了拍乔臻的肩,“我相信你。”

廖春圆曾经私下里找过夏季,试探过她的意思。廖春圆虽然是她的直系师妹,专业能力好,但夏季总觉得她工作之外的心思太杂。他们是做新闻的,讲究的是求真务实。

相比之下,乔臻就显得认真负责多了。将新闻部交给她,夏季更放心一些。

乔臻升了部长之后,新闻部策划了一个“最美s大”照片征集活动。

“最美s大”的照片征集活动面向整个s大师生,为期一个月。期间,大家将自己认为符合要求的照片发到指定邮箱,再由编辑部将照片发到网上供大家投票。

活动将评选出一二三等奖,有奖金发放。

评选的地址有两个,一个是《s新闻》的官网,另一个则是他们的微信公众号。

也许是奖金丰厚要求又不高的原因,征集照片的活动一出,立刻就引来了不少的投稿。经过2周的时间,编辑部将初步筛选通过的照片发在了网上。

大部分照片是s大的建筑、风景,甚至是一朵花、一棵树。偶尔也有将镜头对准校园的小动物和人物的。

这里面,有一张照片因为被人po上了论坛而引发了一波讨论。

当乔臻看到照片时,一股热流冲向脑子,差点吐血。

因为这照片里不是别人,正是她和韩斯衡!

这副名为“月光下的情侣”照片,拍的正是去年她在生日那天和韩斯衡拥抱的场景。

一对年轻男女相拥在月色下,女生的脸完全埋在了男生怀里,男生微微低头,手臂抱得很紧,甚至能看到他手臂上鼓起的肌肉。旁边路灯的光打在男生好看的侧脸上,他眉眼处的温柔一览无余。

一副小情侣依依不舍告别的模样。

乔臻只看了一眼就将网页关了不敢细看,可偏有人不放过她。

“诶,臻臻,你有没有看论坛上的‘寻人启事’啊?”宁语檬在宿舍问她。

“什,什么寻人启事,我没注意。”乔臻不自在地说,脸已经开始微微发热。

“就你们办的那个征集活动嘛!那个楼主说她有一天路过宿舍楼下,看到一对情侣在楼下拥抱。因为男的太帅,她忍不住就拍下来了。”

“唔……”然后呢。

“那个楼主是电影社的。她现在在找那对情侣,想请他们帮忙拍摄一个小的宣传片。”

“哦……”继续装傻。

“现在论坛上的人都在说那个男的像韩斯衡!”宁语檬大叫一声,“你快去看看是不是?”

什么?

有人看出来是韩斯衡?

乔臻的心里一惊,连忙上了论坛。

一个名为《大家帮帮忙,有没有人知道照片里的情侣是谁呀?》的帖子又飘在了首页。

主楼的内容和宁语檬说的差不多。

楼主对擅自用二人的照片参加活动表示了抱歉,并承诺如果对方不愿意就退出比赛,如果愿意且能获奖的话,她将把奖金送给二人。

除此之外,作为电影社的一员,她最近在计划拍一个关于爱情的小短片,想请二人参与拍摄,同样会支付一定的报酬。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想找到两人。

帖子下面的回复五花八门。

1l:楼主你就拍了个侧面怎么看呀?

2l:不认识,路过~~

3l:楼主你拍的好棒啊,用的什么相机啊?夜里还能拍的这么清晰。

4l:只能看出来男的很帅,女的脸都没露怎么看?

……

前面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番,并没有什么结果。

直到后面有个人出现才突然将话题引到了韩斯衡的身上。

43l:只有我觉得这个男的侧脸很像h校草吗?

44l:这么一说真的很像!可h校草不是单身吗?

45l:啊啊啊啊!不要啊!校草是大家的!

46l:校草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吗?我每次见他都是冰山扑克脸。。。

47l:楼上的你一定没去参加新年舞会。

48l:47楼求爆料!

49l:求爆料+1!

后面跟了一堆回帖都是求爆料的,可47l层主把大家胃口吊起来后就消失了再没回来过。

99l:所以这照片里到底是不是校草?

100l:急死我了!楼主快去计算机系问啊!

101l:友情提醒,校草每周二下午6点广播台,楼主也可以去那里找他。

102l:楼主冲鸭!拍片就要找校草这样的!快去问!!!

大家好像都确定了似的让楼主去找韩斯衡,楼主不知道是不是没看到,也没再回帖。

乔臻叹口气,将帖子关了。

“怎么样?是不是他?”宁语檬在一旁八卦地问。

乔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我去。那女的是你对不对?!你们……”她意味深长地说。

“不是你想的这样。”乔臻想解释,“就是姐弟间的那种拥抱,你懂吧?”

“我不懂。”宁语檬摇头,笑嘻嘻地说:“我可没有弟弟。”

“总之不是的,你不要乱想。”

“反正我觉得,韩斯衡比章俞学长好。你看你上次没帮到他,他就不高兴了。”宁语檬撇撇嘴。

那次的论坛事件,最终爆出来男主角是别系的人,洗脱了章俞的嫌疑。但在那之后,他和乔臻之间的联系就淡了,现在基本不联络了。

“而且。”宁语檬还在喋喋不休,“韩斯衡最近不是在搞什么机器人大赛嘛!我那天和我朋友去他们实验室看了一眼。哇塞,简直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特别酷炫!”

乔臻笑了笑,“是啊,机器人很酷。”

机器人大赛她是知道的,每年举办一次。分为南北两个赛区,共逐出16强参加全国比赛。

今年南方赛区的比赛就在s大举办,《s新闻》采访过比赛,所以乔臻对此也不陌生。

“什么机器人很酷?是韩斯衡很酷!”宁语檬不满地睨她一眼。

“你没看过吧?他面无表情地拿着遥控器在那调试机器人,让它这样那样的。跟我a神在赛场上似的,超级迷人!”

a神是一个电竞选手,打法风格强势激进,加上长得帅,女粉众多,宁语檬就是其中之一。

“诶,全国赛的时候是不是有直播啊?”宁语檬不太了解,问乔臻。

“是啊。会有电视台和网络直播。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在家看看,应该是暑假的时候。”乔臻回答。

“有我们学校我就看。”宁语檬摩拳擦掌,兴奋地不行,“要是韩斯衡出现电视上,不得成网红了吗?”

乔臻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嗯,应该会吧。”近期b大的一个男生参加了电视上的竞赛节目,就凭借外表在网上小红了一把。凭良心说,乔臻觉得韩斯衡比他帅多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乔臻和宁语檬讲话的时候,她收到了韩斯衡的微信,说晚上一起吃饭,有事要说。

乔臻估计和照片的事情有关,答应了。

*

机器人大赛南方赛区的积分赛就要开始,韩斯衡最近一直在忙这个,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都住在实验室了。

他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见乔臻了。

今天好不容易抽空出来找乔臻,免不了就多看了几眼。

两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乔臻只觉得他今天眼睛像长自己身上似的挪不开,她被盯得不自在,向旁边别开了脸。

马上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笑什么呀?”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身高差?我可以360度看到你的脸,转过去也没用。”韩斯衡憋笑。

“……”

乔臻将脸转回正面,如无其事地和他说起照片的事,问他有没有人来找。

韩斯衡点头承认了。

“那,你想去拍吗?”乔臻问。

“你想吗?”韩斯衡反问。

“不想。”他们又不是情侣,再拍这个,关系会显得更加暧昧。

“那如果我用心愿卡,你会拍吗?”韩斯衡问道。

乔臻考虑了一会儿,回答道:“会。”

自己虽然不喜欢被拍进片里,但也不是什么特别让她为难的事,所以可以用心愿卡。

“唔……”韩斯衡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先不用。我已经想好要用在哪了。”

“哪里?”乔臻好奇。

“保密。再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韩斯衡故作神秘道。

*

晚上,回到宿舍的乔臻从宁语檬那得知楼主回复了帖子,说已经找到当事人但不愿意拍,就此封贴。

而《s新闻》的照片征集活动也在后来落下帷幕。

那张让乔臻有些尴尬的照片获得了二等奖。颁奖的时候,乔臻特意看了,领奖者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姑娘,和她一个宿舍楼的。难怪那天拍到了照片。

颁奖过后,团委的老师将乔臻留了下来。

老师先是问了她最近学习和生活的情况,乔臻落落大方地一一作答。

老师点头,随后进入了正题:“乔臻啊,我手里有一个去电视台实习的机会。本来这个名额是给夏季的,但夏季有事推掉了。她向我推荐了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电视台实习?”乔臻惊讶,她一点都没有听夏季说过。

“是s台暑期实习的名额。”老师将一张报名表递给乔臻,“你考虑看看,有兴趣的话把表格填了明天给我。”

“不用考虑了,老师。”乔臻拿起报名表,冲着老师坚定地说,“我想去。”

*

过了几天,乔臻和韩斯衡通话时无意间说起自己暑假要留在s市实习的事,让他期末一个人回去。

韩斯衡听了古怪一笑。

“怎么了?”乔臻奇怪他的反应。

“正好,我也要留下来准备机器人大赛。”

“噢。”是啊,他也有事情。

“那臻臻,我们住一起吧。”韩斯衡期待地说。

乔臻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差点拿不稳手机。

“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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