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电话那头的崇正雅很不理解,他想想又说“如果你现在孤家寡人,你还怕你家那个老头子干什么?”

崇正雅对徐南烨那个控制欲极强的老子就没什么好感,从十几岁到现在,他无数次都感叹徐南烨怎么摊上这么个老子。

简直就把徐南烨当成了一件雕刻精细的瓷器,让着什么色就着什么色,让摆哪儿就摆哪儿。

瓷器弄脏了就赶紧擦掉,有客人来了就向客人展示这件瓷器有多么完美。

瓷器一旦碎了,就再也没有价值了。

“跟我一样多好,”崇正雅不经有些得意,“如果老头子敢拿裴思薇跟我当人质让我干着干那的,他撕票都成,关我屁事。”

徐南烨淡淡说“那你娶她做什么?”

“无非就是老婆的位置,娶谁都一样,没有裴思薇,还有王思薇李思薇,”崇正雅顿了顿,半开玩笑道,“你看,谁都不爱,连这点儿烦恼都没有了。”

徐南烨没有说话。

崇正雅以为他动摇了,结果又听手机里那个男人沉沉的声音响起。

“她忘掉的那段记忆,恰好就是我在她生命中留下的唯一一段回忆,刚开始我有些生气,甚至有些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男人的语气平缓而冷静,却又像是脆弱如丝的枯枝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寒冽的风吹折,“但好在我还记得,这段记忆还不算彻底消失。”

崇正雅重重叹了口气“这世界上是只剩这么一个女人了吗?值得你记挂这么多年?”

“当我重新找到她的时候,对我而言,这世界就只有她是我值得的。”

徐南烨轻轻吁了口气,垂眼看着阳台外的景色。

如今寒风料峭,灰白色的天空与光秃秃的高枝相衬,还未立冬,外头却已经是冬日景象。

“她忘记了,你就说给她听啊。”崇正雅绷着声音,“如果她还不够爱你,你就想办法让她更爱你一点啊。”

徐南烨忽然眯了眯眼睛,好半晌没有做声。

良久后他才开口“你帮我个忙吧。”

“我他妈,服了你了,”崇正雅的声音接近崩溃,“老子被你的情深不寿搞得都快哭出来了,合着你打电话过来还是来找我帮忙的?”

“那你哭吧,等你哭完我再说。”

“滚你妈的,老子都没为自己的女人哭过,凭什么为你哭?”

徐南烨轻轻笑了“谢谢。”

崇正雅默了很久,手机那头才终于传来他别别扭扭的骂声“…死眼镜仔,你别跟我搞形式主义这一套。”

“打完电话了?”

褚漾看着他推开门又走进了客厅。

这么大的蛋糕,要吃完还是有点难度的。

徐南烨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替她擦掉了她嘴边的奶油“把蛋糕放冰箱里去吧。”

褚漾眨眨眼“我还没吃饱。”

“我带你去爸家里吃,”徐南烨复又补充,“你爸爸家。”

“今天不是周末啊?为什么好端端要去爸爸家?”

“你要去西安了,先去践个行。”

褚漾摆摆手“我下周才走啊,这会儿不急的。”

“我陪你过去,”徐南烨微微笑道,“就今天。”

褚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赶这么个时候,但看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纵使心有疑惑也还是乖乖起身回衣帽间挑了衣服去换,准备跟他一起去爸爸家吃饭。

去爸爸家,还是别讲究什么风度了。

褚漾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待会回了爸爸家又被指责露这儿露那儿了。

两个人刚到地下车库,褚漾就从他手中拿过钥匙急急忙忙解锁,一路小跑到车子边,果断打开副驾驶的门打算钻进去吹空调。

“漾漾,”徐南烨指了指主驾驶,“今天你开车吧。”

褚漾有些慌神,连忙摇头“就我这开车技术,算了算了。”

“开吧,”徐南烨仍然坚持,“难道你以后都不开车了?”

褚漾还是有些犹豫“那我也不敢开这辆,要是刮到哪里了你会骂我。”

徐南烨没有特别明说他喜欢哪辆车,但他最常开的就是这辆宾利,由此可见他应该还是最喜欢这一辆的。

男人的车就相当于女人的化妆品,她不敢冒险。

“不会骂你,”徐南烨跟她保证,“只是想让你好好习惯一下开车,不然还是给你雇个司机?”

现在市内交通方便,远点的有地铁,近点的有共享单车。

褚漾平常就家和学校转,她又不用跟徐南烨一样到处应酬,平常连坐车都不怎么需要,对她来说雇司机就跟把钱扔火堆玩性质差不多。

所以她选择坐上主驾驶。

褚漾的开车技术也没有她自己说的烂,就是路上被好几辆车超了车心里不爽,但又没胆子再超回来,只能用仇视的眼神盯着前面那辆车的屁股,恨不得把屁股盯凹进去。

她自我催眠“我开的车比他们的都贵,都贵,都贵。”

徐南烨坐在副驾驶上看她开车倒是挺四平八稳的,就是嘴巴一刻也不停,脸色也是时而晴朗时而阴沉。

原来她开车是这个样子的。

褚漾总算将宾利平安无事的开到了爸爸家。

她心里松了口大气,心想原来开车也没这么困难,以后可以自己开车约朋友出去兜风了。

因为事先没打招呼,褚国华也有些惊讶他们今天过来吃饭了。

“我让你妈再多炒两个菜,”褚国华打开冰箱看了看,有点嫌弃,“怎么只有这么点小菜了啊?我再去超市买点菜回来,你们先随便吃点零食吧。”

褚漾摆手“不用搞那么丰盛啊。”

褚国华瞥她“你不是最喜欢吃糖醋排骨了吗?以前每次回家之前都要嚷着让你妈给你做,现在家里没排骨了,我去买点回来,你和南烨在家里等我。”

“哎,爸爸你别起身了,”褚漾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吃的话就干脆我去买吧。”

褚国华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你会挑排骨吗?”

褚漾一时语塞,她只会吃,不会挑。

褚国华扯扯嘴角“还是我去,你们在这儿等着。”

“爸,我陪您一起吧,”徐南烨站起身,又拿起刚脱下的大衣,“刚好有些话想跟您单独聊聊。”

褚国华哦了声“行,那咱走吧。”

褚漾心想徐南烨逛超市买菜的样子一定很稀奇,所以也想跟着过去凑热闹。

岳父女婿难得有默契的让她在家待着。

她撇嘴,又去厨房找妈妈聊天去了。

厨房门被打开的那瞬间,徐徐的炊烟香气飘了出来,褚妈妈急忙叫褚漾关门,免得整个客厅都是做菜的气味。

做菜的香气虽然有些呛鼻,却是徐南烨难得闻到的。

无论是在哪里。

成年前的徐宅,成年后的单人公寓,还是结婚后的婚房。

唯独那次自己发烧,褚漾忘了关上厨房门,他终于闻到了清粥的淡淡香气。

平淡温馨,让人心暖。

褚国华带着徐南烨绕着他们小区转了两圈。

徐南烨直觉这不是出小区的直线距离,反而还绕了不少远路。

他觉得岳父好像在四处找什么。

“爸,您在找谁吗?”

褚国华转过头“没有啊,没有找谁。”

“现在是晚饭时间,”徐南烨也不戳穿他,委婉着说,“等晚饭过后应该会有很多人出来散步的。”

“对哦,现在吃晚饭呢,”褚国华叹了口气,“行吧,走吧。”

等走到小区门口,终于有个老爷子的声音响起“哎哟这不是老褚吗!晚饭时间不在家坐着出来散步?”

褚国华那张沮丧的脸瞬间就又重焕光彩了。

“老张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家老婆子糊涂了,没米也不知道,我刚去超市买了点米回来。”

这个叫老张的老爷子忽然看到褚国华身边还站这个高挺英俊的年轻男人。

“这是?”

徐南烨刚想开口给自己做介绍,后背忽然被猛地一拍。

褚国华的语气里充满了炫耀“这我女儿的男朋友!”

徐南烨愣了愣,朝老张喊了句“叔叔”。

“哎哟哟这可不得了了,你女儿男朋友长这么帅呢?”老张语气里又是惊讶又是羡慕“你藏得够好的啊,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褚国华有些奇怪“你最近不看新闻吗?你不认识他?”

“我早不看新闻了,看了眼睛疼,这些日子天天在外头下棋呢,”老张眨眨眼,“怎么了?你女儿男朋友上过新闻?民事新闻还是刑事新闻?”

“……”褚国华摆摆手,“算了,你赶紧回去送米吧。”

和老张告别后,褚国华的脸色很不好。

徐南烨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女儿结婚,褚国华受徐家那边人的嘱咐,整个小区里对谁都没说,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大大方方介绍了,这群老头子居然连新闻都不看。

真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怪不是滋味的。

褚国华今天也是挺飘的。

被办公室里一帮同事连番吹了一通,然后去上课又被学生们吹了一通,从来没再一天内接受过如此频率彩虹屁的老褚教授第一次觉得马屁股被捋得舒服极了。

大家都在说,我们老褚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个漂亮女儿,又得了这么个人中龙凤般的未来女婿。

他们都在说,等修成正果了,就正式升级成徐南烨的岳父老子了。

褚国华心说我早是他岳父老子了,正儿八经的岳父老子!

但他又不能说。

“等年末你带漾漾去了年会,”褚国华打算着,“你们结婚的事儿也就不必瞒着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内眷出席的场合就带着她,有什么事也多教教她,到时候我和你父母那边商量商量,给你们补个结婚典礼。”

他们结婚,徐家那边的聘礼,褚家这边的彩礼都给的不少,但唯独缺了个结婚典礼。

在他们老一辈的眼中,结婚证远远不是两个人成婚的最好证明。

而是大宴宾客,告诉所有人,这对男女现在正式结成夫妻了。

这才是结婚。

超市就在小区旁边没多远,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超市门口。

徐南烨跟在褚国华后面。

褚国华还在絮絮叨叨说着给他们办结婚典礼的事儿。

“你是喜欢中式还是西式?”褚国华抚着下巴思索“去年你大哥的婚礼我记得是西式的,但我和你岳母其实很喜欢传统的中式婚礼,你呢?漾漾喜欢哪种,我待会还得回去问问她。”

徐南烨忽然叫住他“爸。”

褚国华这才转过身来“怎么了?”

徐南烨目光徐淡“我可能要被调到国外了。”

褚国华手里还提着刚称好斤数的排骨,闻言捏紧了手中的塑料袋,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去多久?”

“没有具体期限。”

褚国华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去哪儿?”

“赞干比亚。”

听到这个名字,刚刚轻松的气氛已然完全消失。

人来人往的超市,售货员还在对着喇叭提醒顾客今天的新鲜食材限时几折。

一些下班比较晚的年轻人还在纠结今天的猪肉还是很贵,要不要狠下心来买牛肉。

不会做饭的人正在挑选保鲜柜里的寿司套盒。

灯光明亮,热闹非凡。

每一个人都是一副喜怒各色的平凡景象。

褚国华问他“漾漾知道吗?”

徐南烨摇头“还不知道。”

“南烨,我知道这样说可能对你不公平,”褚国华语气沉重,蹙眉低声,“但漾漾不能去。”

徐南烨轻轻笑了“我知道,我先告诉爸,就是希望爸能帮我个忙。”

褚国华见他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失望甚至不解,心情又变得有些复杂。

“我没跟你说过,她之前在赞干比亚受过很重的伤,我和她妈妈看她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个样子,都恨不得能替她躺在那里,替她上手术台,哪怕替她死了也行,”褚国华重重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恍惚,“她是我和她妈妈的宝贝,我们年纪大了,真的承受不来第二次那样的打击。”

“对不起,南烨。”

褚国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愧疚“你就当是我自私,我真的不愿意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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