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能出宫,阿梨私下高兴了许久,虽说不是立即就能走,还得等下一次太医会诊完了才行,但也足够阿梨期待好久了的。

很快到了出宫那一日,阿梨被裹得厚厚的,嬷嬷抱着同样裹成一个小棉团子的佑哥儿,阿梨瞧了眼佑哥儿,养了快一个月了,早已不像刚出生时那样红通通、皱巴巴的了,他极不爱哭闹,只睁着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睛,静静朝大人看。

阿梨被自家儿子萌得不轻,忍不住扑过去亲了一口。

负责给佑哥儿哺乳的乳母在一旁看见这一幕,不禁在心里想,宫里娘娘哪有这样养儿子的噢,动不动就亲一口抱一下的。不过世子都没说什么,由着世子妃折腾,人家当爹的都没意见,她还是别多嘴的好。

阿梨倒不知道乳母这些想法,亲过一口儿子,便嘱咐嬷嬷道,“等会儿你们走前面,让佑哥儿先上马车就是。他太小了,禁不起风。”

出宫虽也是挑过日子的,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可冬天就是冷,再晴也是冷,偶尔还来那么一阵风,吹得人直打颤。

嬷嬷忙应下,正说着话,便见李玄进来了。

嬷嬷和乳母忙避开了去。

阿梨迎上去,“都准备好了?”

李玄颔首,抬手替阿梨系了披风的带子,又给她戴了帽子,帽檐有一圈蓬松的白毛,那么一戴,阿梨一张脸便被衬得又小了几岁一样。收拾完一切,李玄才开口,道,“走吧。”

说罢,便抱起阿梨,还不等阿梨说话,便有嬷嬷抱着身厚厚的披风来,踮脚盖在阿梨身上。

嬷嬷弄好后,便去撩了帘子,出去开门了。

李玄抬腿便朝外走,阿梨一想起路上那么多人,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声道,“我自己能走。”

李玄像是猜到她的心思一样,温声道,“没事,路上不会有人。陛下命人封道了。”

阿梨这才乖乖不说话了,直到坐上马车,面上的红才压下来,岁岁佑哥儿姐弟俩也被送了进来。马车被里一层外一层,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摆了三四个炉子,丁点儿冷风都吹不进来。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阿梨本想撩开帘子看一眼皇宫,可帘子早都被钉死了,还里外各裹了一层,她便也作罢了。

来时是惊险,回去时却是一路顺利,顺利得路上都没停一下,就那么直接出了宫,到了武安侯府。

进府时,自然也是一番折腾,但阿梨倒还好,依旧是被李玄抱着下了马车,裹在厚厚的披风里,很快便到了世安院的正房里。

回到家里,阿梨颇有种回到自己地盘的感觉,连胃口都好了不少,晚膳都多吃了半碗饭,撑得在床上翻来覆去。

李玄见阿梨这幅样子,索性坐起来,抓过一旁的地理志,随意找了一篇,念给阿梨听。他的声音很好听,是清冷冷的那种,有种冷泉落瓶的感觉,若叫他念话本,还稍微少了些语气的起伏,可念地理志,却是恰恰好的。

阿梨听了小半篇,便昏昏欲睡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前听了地理志的缘故,她这一晚做了个好梦,梦见自己和李玄走遍大山大川,走得饿了,便随意找个街边支的小摊,吃了碗馄饨。

醒来的时候,唇边都带着笑。李玄自然没她这般命好,早早去给陛下卖命去了,大理寺少卿的差事还是不少的。

冬珠端了热水进来,见状便道,“主子梦见什么了,心情这样好?”

阿梨抿唇一笑,倒是没说,洗了脸,用了早膳,嬷嬷正抱了佑哥儿过来,便见云润进来了,怀里还抱了个小匣子,进门便朝阿梨行礼。

阿梨看见了,便顺口问,“什么东西?”

云润抱着匣子过来,道,“今早门房收着的,说是一个自称是主子您哥哥的人送的。世子看了后说,等您起了,便让奴婢抱来给您。”

“我哥哥?”阿梨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兄长厉追,但一打开,便知道是谁了。

是薛蛟。

她也喊他哥哥的。

匣子不大,也没装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些旧物,都是阿梨在薛家时用过的东西,木簪都很旧了,绢花也褪色了,毕竟有些年了。

阿梨一件件取出来,看过之后摆在一边,直到看到一个细细的素银镯,才微微一愣。也是老物件了,大约也做工不大好,这些年也没有保养,银镯表面有一层浅浅的黑,失去了银原本的光泽,不大好看。

这也是她的吗?

阿梨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件首饰,那时候她应该用不起银镯子才是,但薛蛟既然收拾出来给她,便说明应当是她的才对。

阿梨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索性便不折腾自己了,一并收进匣子里,想了想,还是吩咐冬珠收进她的私库去了。

戴是不可能戴的,毕竟都是老物件了,与她如今的身份也不相衬了,只当做留个念想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匣子的旧物的缘故,阿梨这一日都有些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她想起那时候在薛家,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是把薛蛟当哥哥的,他生得高,在村里颇有些一呼百应的气势,小孩儿都怕他,又都爱跟着他。

现在想想,那些曾经叫她害怕的喜怒无常、捉弄逗弄,大约也只是少年人表达喜爱的一种不成熟的方式吧。

阿梨再回头看原来那些事,只觉得一切仿佛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好的坏的,苦难也好,喜悦也好,都是一种经历吧。

就好像,一路这样稀里糊涂走下来,其实很多时候都走得跌跌撞撞,却在最后,居然也走到了一个很好的终点。

……

李玄从大理寺回来,进门便回了正屋,见阿梨呆呆坐在屋里呢,上去便抱她,也不问她在想什么。

阿梨回过神,“回来了啊?”

李玄温声应她,“嗯。”

薛蛟送东西来的时候,他已经起了。那些阿梨一件件看过去的物件,他自然也一样细细看过。虽把匣子给了阿梨,也没问什么,可他自不像表面上那样大度。

也大度不起来。

阿梨倒不知他在想这些,还在琢磨着晚膳吃什么,同他商量,“等会儿吃冬笋炖腊肉吧,新送来的冬笋,又嫩又鲜。”

宫里什么都选贵的,可新鲜的时令菜就比较少了,也不知道是御膳房有什么规矩还是什么。

李玄回过神,见阿梨仰着脸同他商量,眼里被烛火照得亮亮的,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下子就想到阿梨还未嫁给他时的那一年过年。阿梨那时也是这般盯着他看,只是那时候阿梨喝醉了,才敢大着胆子“犯上”,如今却是清醒着。

薛蛟和阿梨一起长大又怎么样,他会陪阿梨变老,老到走不动了,都还黏在一起。

李玄颔首,眼里带了笑意,温声道,“好,就吃冬笋。”

一时四食,春食蕨,夏食苋,秋食荠,冬食栗。

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一时四食两双筷罢了。

四时长安,佳偶天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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