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傅先生醒了。”

“夫人,您先生醒了——”

小护士连唤了几次,夏蜜才反应过来, 抬起头, “什么?”

这家医院东岳集团有一部分股份,傅庭裕送过来时直接惊动了高层。

他离婚的消息并没有公布出去,大家虽没见过夏蜜,但也听过傅庭裕家里的小娇妻。

这个时候, 夏蜜也无心去在乎称呼问题,手指又捏了捏那枚钻戒,回头瞥了温芷一眼。

温芷给她投以安慰的目光。

“我正好出去给呈打个电话,他那边也挺担心的。”

她怕自己在外间,两人不方便。

VIP病房的大门缓缓阖上了, 夏蜜深吸了一口气,整个套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她站在门口,静了一会儿, 才打开门进去。

浓郁的消毒水味弥漫在鼻尖。

她垂下眸,看见傅庭裕躺在雪白的大床上,戴着氧气面罩, 高烧让他的脸色显得极其惨白,呼吸也很艰难。

他疲倦地阖着眼眸, 但是在听见脚步声时,强打起精神缓缓睁开,眼底涌上了点点亮光。

夏蜜站在床边,双手交叉,沉默了许久。

她跟了傅廷裕两年。

这个男人无论何时都是淡漠又强势的,西装衬衣一丝不苟, 几乎没有失态的时刻。

夏蜜一直觉得他就是那种电视剧上的高冷男神,凡事不动声色,极其的克制,极其的内敛,极其的冷静。

她曾一直幻想着把这颗心捂热。

但是没想到离婚以后,连续两天,她见到了这个男人一次比一次狼狈失态的时候。

还都是为了自己。

夏蜜感情上有些复杂,觉得可笑,也有点点的,不忍。

“戒…”男人也在看她,嘴唇翕动。

“什么?”

夏蜜听到他低弱的声音,不由靠近一些,微低下了头。

“戒……咳。”傅廷裕难耐的咳嗽了一声,他戴着氧气罩,极难说话,眉宇紧锁,勉强道:“戒、戒…戒指…”

夏蜜很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枚戒指,对他而言是一种什么样的执念。

夏蜜拖了把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拿出来那枚戒指,在手心里转动着。

床上的男人看见那枚戒指,似乎浅浅地笑了一下。

但这么一笑,他呼吸又开始不通畅,剧烈咳嗽了起来。

夏蜜站在床前,想伸手去按护士铃,走到床头找了半天,另一只手突然被人拉住了。

夏蜜猛地一震,想要甩开。

可是那只手的温度烫得吓人,他很小心地握着她,只握了一点点纤细的手指间,男人的掌心上还蒙了一层虚汗。

夏蜜低下头,看向他苍白发抖的手指。

“傅廷裕,我来看你,是因为道德和责任心,但是我们两个人,真的——”

“我…我知道。”

傅廷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似乎都带上了某种眷恋,虔诚。

然后他最后地,留恋一般摸了摸她的手指,骨节,还有干净圆润的指甲。

“谢谢你。”他低哑艰涩地说。

夏蜜默了两秒,垂眸望着他清俊的眉眼,眼尾的纹路带了点沧桑,心口竟泛起点酸涩。她没有再挣脱。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傅廷裕躺在床上,将她的手轻轻合上,把那枚钻戒,在她手心里包好。

“那枚戒指,就当作纪念吧。”

他勉强仰起头,黑眸深深地望着她,一秒都舍不得转开,其中满溢着温柔和怜惜。

然后他又轻轻地拉了下她的手,将她放开,声音压得很低:

“以后…以后不要再被人骗了。”

……

夏蜜从病房里出来以后,整个人都是呆呆愣愣的,托着腮发了一下午的呆。

温芷也不知道她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想要安慰,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晚饭的时候,夏家人带着傅萱来看父亲了,

夏家父母对他们的事情并不知情,只能感觉到小两口近日疏远了很多,他们对这个女婿还是极满意,拎着大包小包来探望,热热闹闹的。

情况复杂,夏蜜暂时也没说两人已经离婚了。

“芷芷,陪我出去走走吧。”

傅廷裕身边围绕这么多人,夏蜜也不需要再担心他了,她拉起温芷,从医院东门外出去,沿着条两边栽种着梧桐树的路慢慢走。

“芷芷,我现在也有点不知道了。”夏蜜轻声说。

“什么?你是被感动了吗?”

“是,不过好像也不是吧。”夏蜜拨弄着耳边的碎发,“你也知道,其实离婚后,我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爱过傅廷裕。”

“我说的是真的,怎么说呢——当时可能也有点虚荣吧,觉得嫁入豪门,一个这么有钱又完美的男人。很爱他,可爱的,是很虚幻一个他。”

“所以崩塌后,我就不爱了,离婚也没觉得有什么。”

“真的。”

温芷静静地听下去,“那你现在呢?”

“现在…”夏蜜叹了口气。

她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个像孩子般期望得到认可的傅廷裕,捧着双手将戒指小心翼翼递给她,从发梢到衣摆都在滴水。

还有,在病床前,温柔愧疚地说“别再被人骗。”的老男人。

“我觉得——他和以前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

“蜜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知道。”夏蜜说:“不过,我一直也不觉得,他是个太坏的人。”

温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傅廷裕在池水里泡了一整夜捞钻戒,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也让她,有一点动容。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夏蜜冷静了一些,“我倒没有打算怎么办,还这样呗,就是说说罢了。”

感动归感动,不忍归不忍。复婚和好什么的,她还是从来没想过的。

“那就顺其自然吧。”温芷听她这么说,也明白过来。夏蜜只是对傅廷裕有了点改观,但其他的,还不可能。

拉过她的手,“也别想太多了,只要开心,过得开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也想过了,如果真有一天,夏蜜和这位傅先生还能在一起开心,真正的开心,无法替代的开心,那…过去的,她也认为或许真的可以过去。

时间很快。

这件事告一段落后就迎来了九月一日。

新学期开学,傅廷裕也终于出院,夏蜜也来到了顾呈安排的私立小学开始教师的生活。

生活居然这样平平稳稳又飞快进入了下半年,温芷偶尔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好像还在A城和曾喻文一块儿,就像…一场梦一样。

“怎么样,这次比赛的题目是什么?”

九月一日是个周一。

下班当晚,顾呈来接上温芷,一块儿回金港湾吃个晚饭。

顾呈知道温芷准备了一暑假的比赛今天零点开赛公布题目,好奇地问。

“还好吧,中规中矩,不是很有新意。”来过金港湾几回了,她对这里已经轻车熟路了。进门换下鞋,将针织衫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看着顾呈随手搭在旁边的西装,想了想,又拿起来工整地挂在衣架子上。

“你要不要猜猜看题目?”

“你们那比赛我能猜到什么。”顾呈看着她这个像是小妻子般的动作,心头不由热了热,“剑士与魔法?沼泽大路?赛博朋克?”

温芷被他想的这几个主题逗乐了,“我记得你高中那会不也挺爱打游戏么,怎么对游戏一点了解都没有。”

“那都多久以前了?”

温芷也不再瞒他:“《诸神的救赎》”

顾呈:“……”

这他妈谁能猜到啊。

“这玩意要怎么画?”

温芷抿唇笑了笑,提到这个,手指点了点额头,心里也有点焦急,“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还没有想好呢。”

DW大赛是世界性大赛,伦敦时间九月一日零点公布主题,也就是今天早上七点,他们刚准备上班的时候公布了。

除去这个名字,还有世界观的描写——大意为凶兽现世,天气剧变,飓风、海啸、火焰灾难等层出不穷。魔法与科技尽数被摧毁,原本互相抗衡的各大陆人类背水一战,在大战的关键时刻,坚守每一块大陆的最高魔导师们共同用鲜血召唤出了诸神。

诸神献身,救赎大地。

顾呈听得一愣一愣,“还挺有意思的啊,那你打算画什么?”

“是吧。”温芷当年选专业选游戏,不是什么服装、环艺,除去就是爱画画外,也是打心眼里觉得有趣,“不过画什么,暂时还没有想好……”她是2D场景B组,相对而言难度比较大,

“角度很多,凶兽大战、魔导师施法、救赎…等等都可以入手的。”

顾呈听说这个比赛,不过还是第一回这么了解温芷的工作,他单手撑起下颌,黑眸紧紧望向温芷。

“看我干嘛?你不吃饭啦。”

两人已经走到餐桌边,厨师早就将晚饭做好,温芷晚上不爱吃油腻的,几道她爱吃的精致小菜,还有顾呈喜欢的各种肉类。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媳妇儿真厉害。”

顾呈认认真真地看她,“你给我这个题目,我画个儿童画都画不出来,真一笔都画不出来。”

“我也是啊,你们公司那些财务报表,我一条都看不懂。”温芷也眼眸弯弯地望着他,笑道:“还有你们公司,我都不知道干嘛的。怎么能赚到那么多钱的。”

两人商业互吹一阵,不禁都跟着笑了起来。

“哦,对了。”饭后,顾呈又想起一事,“明后天我可能要出差一趟。”

“好啊。”

顾呈想到这个,也有点点不舍,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下,“这次时间可能有点长,要去一趟中东,估计要小半月吧。”

温芷愣住,“这么远?”

“嗯。”顾呈说:“他们有兴趣投资一块地建旅游区,政/府这边呢,也很支持,不过那块地是我们私人的,所以想一起过去跟他们谈谈。”

他说得简单,温芷了解不多,大致明白一点,“那你小心点啊,早去早回。”

“放心吧。”

太晚了,温芷看了看时间,今晚也懒得再回去了。

她从包里抽出小速写本,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低矮的茶几上放着笔记本,时不时查点资料,有灵感就画几笔草稿。

比赛对世界所有国家的参赛者都很公平,九月一日公布考题,十月一日零点截止上传,上传机会有三次,可以替换之前的内容,大家都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分配时间也很重要。

温芷打算第一个周主要就是构思灵感,然后画出些小稿让秦零帮忙挑挑,她觉得好的灵感远比画还重要。

顾呈今晚没事,怕吵着她,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坐在她旁边看。

茶几侧面立着一盏古典立式的落地灯,灯罩边缘缀着水晶坠子,投下温暖明亮的黄光。

落地窗外是深夜的海景,连绵起伏,隐隐有船在海面上路过。

顾呈看了一会,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

“怎么了,呈?”温芷捏紧了手里的画笔,还在低头画画。

“没什么。”他将下巴抵在她肩膀,双腿分开放在她身体两侧,手臂温柔地环住她腰,“就是想到出差,有点儿不舍。”

“这样也挺好的,你走了,我就可以好好地画画了。”温芷脸也有点红,觉得这个姿势说不出的暧昧,她这才发现他两条腿也是真的长,这样轻揽着她,双腿曲起来还比她的长。

“你就知道好好画画。”

顾呈在她耳边轻吐了口气,说:“也不知道关心你老公我。”

“你有什么好关心的?”温芷低头继续勾勒着画面,又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画面,发梢拂过她肩膀,倾斜在胸前。

顾呈冷哼了一声。

“好了。”温芷将炭笔啪嗒一声放下,伸手将速写本最上面那页哗啦一声撕下,转过头,递给他,“答应给你的画,等我比赛结束了,再给你补有颜色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改。其实我周一状态都不太好,谢谢你们支持理解,真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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