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李雪儿的家属对吗?”

“她没问题, 就是低血糖,醒来就可以出院了。”

小护士嘱咐完这一句,匆匆离开了。

她走得风轻云淡,医院喧闹嘈杂的走廊, 却像陡然间被按下了暂定键。

温芷站在原地, 反应了很久, 攥着包带的手指慢慢捏紧。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听错了,只是她幻想出来的“李雪儿”三个字。

可是当她对上男人目光, 顾呈稍有些尴尬地垂下眸,手指点了点眉心,温芷全明白了。

她没有听错。

“顾呈。”温芷往前走了一步,“你来医院干什么?”

“夫、夫人——”小张慌忙解释说:“您误会了,是那个女的晕倒了, 顾少实在没办法,才送她过来的。”

“真的, 顾少不想送的。”

温芷看了小张一眼,又转向了顾呈,“所以, 真的有那个女的, 那个女的就是李雪儿?”

“是李雪儿。”顾呈沉默了几秒,低声承认:“我昨天回国, 在机场碰见了她,本来想让她打车回去的,但是她晕倒了,我就把她送到医院了,其他的就和小张说的一样。”

顾呈揉了揉鼻梁。他并没有隐瞒, 坦坦诚诚地说出来。

那种情况下,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低血糖,万一有其他疾病呢?小张一刚毕业小孩儿负不起这责任,也不敢负,顾呈就将人送了回来。

飞机抵达海城就深夜了,等到医院,又是挂号又是忙活,弄完就快早上了。

顾呈长时间飞行,又连续几夜没睡好,在等小张办手续时,就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靠着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小张也不知道怎么办,叫了几回,最后只好乖乖地看着李小姐的吊瓶,一边等着顾总醒了。

再然后,就是今天清晨了。

顾呈醒来后洗了把脸,也没想到会碰见温芷。

温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在哪个病房?”

顾呈说:“怎么了?”

他伸手要去拉她,哑声解释:“真是这样,我真的连碰她一下都没有,全程小张送的。”

“我真的太累了,也没想着怎么就睡过去了。”

“我问你哪个病房。”温芷甩开他的手,竭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缓,一字一顿问道。

顾呈看着他被甩开的那只手,觉得有点可笑又

有点委屈,他推了那么多工作连续飞行九个小时就想过来看看她,却没再机场等到她。现在,她还这样。

“就旁边,109。”顾呈说不上什么感觉,直接道。

温芷瞟他一眼,眼神微冷,拎着包往急诊病房里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像是想要自虐一般,一定,一定要去确认一下。

病房门被风吹得打开一点,刚好是虚掩的,温芷站在门口,朝里看去。

李雪儿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乌黑的长发铺了一枕头,她看上去虚弱而苍白,吊针只剩下最后一点。

许是听见开门的动静,她歪了下身体,似乎只是睡梦中的呓语,“呈哥…”

然后她偏过头,继续睡去。清晨里,阳光甚好,丝丝缕缕的光洒落下来。

温芷不得不承认,即使是现在——李雪儿都很好看。

有一种楚楚可怜的,令人怜惜的好看,还有那个“呈哥”,弯弯绕绕到骨子里。

温芷默了两秒,确认是她后转身往外走,步伐又快又急。

“芷芷。”顾呈就跟在她身后,叫了两声,见她完全不停,干脆一把上前,大手忙扣住她胳膊,压低声说:“你听我说,我们真的没什么。”

“真的就是送到了医院,那个时候四五点了,我实在太困了,就在外面眯了会,真的——”

顾呈上身一挺,挡住了她前面的路,旁边有人路过,他干脆将她往前拉了几步,拐进楼梯间,抵在了医院走廊尽头的墙上,“别这么莫名其妙好不好?”

“我莫名其妙?”温芷原本不想说的,但是被“莫名其妙”四个字刺痛了一下,她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好,顾呈,我相信你今天什么都没做。”

顾呈听她这么说,稍松了口气。

“但是我之前问过你,你有没有跟初恋他们联系,你当时怎么回答我的?”

“你说你根本没有!”

顾呈一顿,“我可没这么说过。”

“我从来没有说过。”他细想了一下。

温芷想了一下,“对,你那天说得是她们不算初恋,然后我再问,你就转换了概念,干脆没再回答这个问题。”

顾呈最近忙得都是公司的事,没有她对这些小事记得这么清楚,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根本就避重就轻没回答我的问题,可是实际上呢——你就是和你初恋联系了不是吗?”温芷往病房方向指了指。

“行行行,那都是我的错。”顾呈从没见过她这么咄咄逼人,被惊到了,低下语气,“我也不知道我那天怎么说的,可能当时也没意识到,我错了,行了吗?”

“什么叫行了吗?”温芷真的受不了他这个态度了,他隐瞒自己和初恋成天联系,现在还送到了医院,他还一脸无可奈何地让着你的态度认错。

“不是芷芷——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顾呈也是实在是不明白。

她那天问得时候他真的不记得了,她也没提李雪儿,就问了他的那些初恋,那他哪有那些初恋啊。

“我真的错了,全是我错好吗?可以了吗?求求你原谅我行吗?”他说到最后,语气抬高,声音里透出不耐。

“顾呈,我不想怎么样。”

温芷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语气,这里是医院,有人路过都会朝他们看上一眼,她让语气平和一些,用力拨开了他的手,一字一顿,“就是——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温芷顺着楼梯就要往下。

她刚迈下一步,腰上突然被人一搂,脚下悬空,又这么生拉硬拽地被男人拖了上去。

“温芷,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啊?”他是真火了,一直一直压着火,不像刚才那样拉着她,而是粗暴地把她按在了墙上,“你有病啊?闹够了没有?”

“你知不知道我工作也很忙,我为了回来哄你,我两三天都没睡,你有意思吗?能不能别这么作?”

温芷看了他一会,“顾呈,你真的觉得你没错吗?”

“你现在是没有错,那你以前呢,你做过那些混蛋事,你觉得你没错?”

温芷忍无可忍,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顾呈一窒, “我做过什么混蛋事?”

“你少在这阴阳怪气了。”顾呈也是真怒了,脸色青白,语气里透出冰冷的挑衅,“嗯?我做过什么混蛋事?你说。”

“你让李雪儿怀——”

“温…温芷?”她话音未落,李雪儿怯怯地、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温芷转过头,冷淡地望向李雪儿。

“你…原来你是呈哥女朋友?”李雪儿揉了揉眼睛,憔悴地抱着手臂,望着她。

“现在不是了。”温芷冷冷睇了顾呈一眼,顾呈也冷漠地不看他。

“你,你真是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不…不是,你误会了。”李雪儿慌忙走上前,小脸上都是愧疚,她试图去拉温芷的手,眼睛都红了。“呈哥真的只是把我送过来,嫂子,你不要生气……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别跟呈哥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温芷被她吵得头疼,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就要往楼下走。

李雪儿握得很紧,温芷皱了下眉,稍微使了点力从她手中抽出。

李雪儿就在楼梯边缘,紧紧贴着她,也不知怎的一个不稳,身体径直往后倒去——

温芷下意识再要去拉她,李雪儿却根本看不见似的,整个人后仰着摔了下去。

“啊!!”

楼梯陡,她小腰重重撞在台阶边缘,又滚了两层,后脑勺磕在墙壁,膝盖也破了。她歪着头,抱紧了膝盖,气若游丝地抽搭了两声。

温芷怔住,看了下自己的手,这才要去扶,肩膀却猛的被人撞开,顾呈三两步下去,将人抱了起来。

“雪儿!!”

“雪儿?”

李雪儿疼得小脸苍白,眼泪顺着下巴滚落,下意识搂紧了他脖颈,“疼…”

“呈哥,好疼…”

“摔哪了?怎么回事?”

李雪儿摇了摇头,暗暗瞥了眼温芷,慌忙又艰难地说,“好疼,没有…是我自己踩空了…我不知道…”

顾呈也回头看了眼温芷,他此刻也顾不上旁的,想到刚才那惊人的撞击声,将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我送你去检查。”

“呈哥…疼。”李雪儿唔了一声,还是很疼,她双臂搂住他脖颈,小声说:“真的好疼,是不是当年…”

温芷靠在扶手上,只听见了当年两字,她见顾呈一眼都没看自己,抱着李雪儿快步往急诊室走去。

李雪儿娇柔依偎在他怀里,离开一小段距离后,潋滟的桃花眼里露出几分冷色,还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将头更埋进顾呈胸口。

温芷掌心倏然攥紧。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温芷望着他们,想到刚才自己根本就是抽了下手,哪里碰过李雪儿,一颗心更是沉了下去。

良久,她感觉身体僵硬,抱紧了胳膊,慢慢蹲在了台阶边,将头埋进去。

“夫、夫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张跑了过来,看见她蹲在这里,吓了一跳,又支支吾吾地说:

“夫人…顾少说…他让我先送您回去。”

”他说,等忙完了,立马就过去找您…”

“夫人,您真的误会顾少了,他昨天真的…就是来了趟医院,都是我扶的,挂号也是。”小张说:“他碰到没碰李小姐一下。”

“夫人,顾少对您是真的…”

温芷不想听下去,她回过神,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将包包拎在了肩膀上。

小张立马跟了上去。

“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带句话给他。”

“什、什么?”

“恭喜他破镜重圆了。”

“也祝他们,早日再有一个孩子。”

“你说什么?”顾呈脸色沉了下来。

“夫人说…是说的。”小张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是她说的,她说的。恭喜你,破镜重圆…”

顾呈脸色阴得能滴下水。

“她还说什么了?”顾呈理智稍回,继续问道。

“没有了…没有了。”小张想了想,“就…就还说,祝你们有个孩子。”

“真的都是夫人说的啊。”小张冷汗都淌了下来,拿手直接擦了擦汗。

他擦完汗,却见顾呈没像刚才那般,而是想到了什么,拧起眉心,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缓缓点了一支烟。

——难道温芷真的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雪儿:我茶艺师十八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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