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从大桥驶过,桥下汉江涛涛,对岸,闻名遐迩的63金色大厦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藤蔓,表面爬满苍翠。(m..)大厦顶端,一道气势汹汹,雄壮无比的大瀑布凭空冲下,远远望去,便可见水花飞溅,万分壮阔。

照理来说,大厦底下的一条街应是漫成碧波湖水了。

但张玉坐在车上,早已看见那道瀑布虽自楼顶凭空而生,气势万钧地沿着大楼冲下,却又在落地之前,凭空消失。仿佛来自天上,又去往异世,往复循环着落下——消失的过程,只有几滴水花湿了地面。

汽车驶进首尔,沿途,便行车吃力起来,一会下坡,一会又奋力爬坡。城市道路崎岖,宛如他们一行人是在山城重庆行车。

众人从车窗看出去,只见果然如美国人所说,整个首尔的地貌都发生了巨大神奇的变化。

它本是平原上的城市,此时,却部分地陷,部分小山隆起,

有些建筑被抬到很高的位置,有些地方却陷下去,变成了山谷一般。

他们看到青瓦台所处的地方、几个大财团出资的大厦,都隆隆升起,就升到了很高的位置,建筑高踞其上,宛如在山顶的神庙。

而有些地方则极力下陷,变成了山谷,里面的建筑位于山谷最底下。

而有些城市铁路干脆被清澈的河水淹没,变成了一条条穿过城市动脉的河流。

阳光穿过爬满苍翠的大厦,泠泠地照着如镜水波。

水面几只不知道谁放养的鸭子,抖着鸭羽,自如地游着,鲜红脚蹼划过现代文明在水中的倒影,激起涟漪。

马路上起伏的树根、藤蔓,又增加了行车的颠簸。时不时咯一下轮胎,整座城市像是陷入森林之中,每一家商店的墙壁上都爬着青苔、长着花卉。

而城市最中央的位置,高楼大厦环抱之中,一颗参天的松树顶开水泥马路,拔地而起。

这颗巨大的松树恍如神话时代的通天建木。肉眼看去,树身足有几十米宽度。高逾数百米,远远超过绝大部分的钢筋水泥的大厦,树冠铺开如云,阳光从树冠的针叶间穿下,在树荫里落了无数光斑。

但是现代文明并未因这改变而淡化。外表变作树屋或者藤蔓屋子的商店,照常亮着灯光,门口的风铃改成悬挂藤蔓上。

汽车努力地爬坡,电线杆在树木间立着挂着,仿佛另一种形式的树木枝干。

首尔的居民在这样异变的城市当中面色如常地行走,上班族有的推着自行车骑过马路,学生与同伴说说笑笑,走过爬满蔷薇的商店。

甚至于,他们与畸变的首尔相得益彰——街上绝大部分行人,头顶都有一株植物。

这株植物并非装饰,可以取下,而是直接从人类的头盖骨中,毫无破绽地伸展而出,与它的宿主浑然一体。

有的人,虽然面向里夹杂着皱纹、泛黄的脸色,带着过去穷苦生活的憔悴迹象,此时却身穿西装,夹着公文包,姿态昂然,看起来非富即贵。这些人头顶大多是一株大松树。更神奇的是,他头顶大松树,居然还能挺胸台背,宛如头顶的重量是虚假的。

有的人,看起来白白嫩嫩,十指不沾阳春水,却穿着一些清洁工作的制服、拿着扫把,愁眉苦脸地清扫着大街上的落叶。这些人头顶是一颗颗枯萎发黄的小苗,但他们却弯腰驼背,似乎被这小苗的分量压垮了。

人群中,还有的人,头上是松树苗,大多是气宇轩昂,十分自信的青年人;有的人头顶虽然也长着小苗,但是那小苗没有变黄枯萎,大多是畏畏缩缩,十分萎靡的年轻人。

还有更多的人,头上长着不高不矮的细细的小树,但却不是松树,看起来也就是寻常人模样。

安琪拉早就撤了屏蔽结界,中、日双方的车队到了美、韩的暂时据点,那是一幢看起来也涂着青苔,和畸变的首尔其他建筑没有区别的九十年代韩国大商场。

王勇察觉它的表面隐隐覆盖着一层能量,和此时站在楼下的安琪拉属于同源。

美国人率先跳下车:“就是这了,这是安琪拉大人和我们的资深者队伍暂时的驻扎点,也是韩国幸存的集团、政府人士避难的地方。”

“安琪拉小姐,又见面了。”王勇、张玉同安琪拉握手。

一旁的小林美子却没有伸出手,只是淡淡道:“安琪拉,很久不见。”

所有人都见怪不怪。

小林美子和安琪拉、王勇,同属于领域类特质者,但是表面上温婉的小林美子,却一贯不大待见安琪拉。

反而是面色苍白,拄着盲杖微微笑的安琪拉主动示好:“美子,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的日本,我们在心愿文本当中,你在我对面。这一次,我们同样地要为神的羔羊们而战了。”

小林美子挑了挑细眉,从她身边穿过去了:“不敢当。我是为人类而来的,不是为神的羔羊。”

安琪拉被怼了也不生气,敲着盲杖,又引其他人进入据点。

张玉已经先行走在小林美子身边:“为什么不喜欢她?”

安琪拉和其他人还落在后面,小林美子很喜欢这个小姑娘,轻声对她说:“劝你们都离安琪拉远一点。”

旧日本和美国走得非常近,是美国的一条狗。

作为旧日本极为看重的“当代晴明”,小林美子和安琪拉的合作机会远比其他人想象的多。

“她,不是坏人。”张玉默然片刻,这样说。

安琪拉曾经帮过张玉压抑过特质爆发时的痛苦。

但张玉也确实觉得安琪拉有一些异常。

在日本合作的那一次,她的惩恶特质发作时,是安琪拉帮她扶平了特质爆发时的痛苦,她那时只觉得金发少女身上很干净。

现在再次接触的时候,却觉得安琪拉在惩恶特质里的感官,是一面镜子。

纤尘不染,反射着一切,除却空灵神圣的微笑,什么都照不出来。

小林美子叹道:“的确,她不是坏人。甚至可以说,但凡可以帮的人,安琪拉都会去帮。”

“但,不是坏人,不代表不危险。所有特质者里面,安琪拉是最危险的那个。”

“为什么?”张玉问。

此时,所有人都到了,安琪拉便和众人一起走进来,美国人殷勤地要去扶着安琪拉。

小林美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美国人身上的星条旗标志,带着一些厌恶,转到安琪拉脸上的时候,又带着一些叹息:

“因为她诞生在这样一个国度,所以,她注定置身深渊。”

众人走近了,美国人道:“两位女士,请先去会议室。”

小林美子便不再开口,拉着张玉的手,跟众人一起去往会议室。

会议室内,坐了四方的势力。

中、日、美、韩。

其中中日双方坐在一起,美、韩坐在一起。

郝主任这一次没有亲临现场,跟之前的心愿文本一样,在海上等着。

美国资深者的代表,叫科迪·卡彭特,因为安琪拉通常不参与具体杂务,所以一般由他代为开口。

韩国那方则是几个肥头大耳,神态萎靡的财阀在那里缩着,一言不发。

王勇冷着桃心小脸,当面提出:“既然要并肩作战,希望美方先把我国的三位公民以及掳掠我国公民的罪犯交出来。”

科迪笑道:“这当然没问题。不过罗宾汉是韩国资深者,要待本次文本结束之后,由韩国决定。”

既然要合作,寻找核心文本的任务,当然移交给中国官方了。

有了官方的渠道,袁煦一家人,罗宾汉,包括那个权贵子弟,在美国人眼里就什么用处也没有了。

此时,那权贵子弟还在悠哉着。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美国人出卖了。

科迪笑着把一份名单推了出去:“为表诚意,这是在暗网与我们有过‘人□□易’的名单。”

王勇扫了一眼,上面一连串触目惊心的xx之子,xx之孙,xx的侄女等的名字,而且名字后还标注了对方家族里地位最高的高官目前的职位,所在的省、市。

美国人卖得干干脆脆。

当然,想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全部的名单。但这份名单已经足够了。

王勇收下名单,又听科迪笑道:“我们也没有别的请求,只请北京快点搜寻核心文本的下落,帮可怜的韩国人恢复国家正常。”

说得正气凛然,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求助我们,反而拖延至今?

中方这边所有资深者都内心腹诽。

在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听美国人初步介绍了一下这次的文本情况。

韩国的异常确实是在两年前出现的。

韩国是一个被财阀垄断了的国家,全国前十的财阀,占了韩国gdp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一个南韩人,他吃的,是双星集团的农场种出来,经过双星集团的食品加工厂,在双星集团的百货大楼里销售。

他住的房子可能是从双星集团的原料厂运出来,经过双星建设集团的建设起来,最后从双星集团的房地产公司售出到他手里。,王勇问:“我国正在寻找。请贵国解说一下目前的情况吧。”

衣食住行教育医疗养老,从出生到死亡,甚至进骨灰盒,都躲不过双星集团。

韩国可谓是财阀的国家。

包括韩国总统,照旧要对财阀中人点头哈腰。

甚至于韩国大部分总统,本身就是各大财阀扶持上去的一条指哪打哪的狗,很多总统、议员,则干脆就是财阀家族的家臣、仆人出身。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国人对自己的国家的竞选情况是心知肚明的,无非是集团内斗而已。

而普通人,想要爬到青瓦台,如果不向某一家财阀投诚,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但就在两年前,发生了一件震惊韩国的大事。

帮劳苦的穷人打官司,跟有钱人、跟财阀梗脖子的穷苦出身,学历只有中专的律师卢武,居然活生生被韩国的穷人们用选票,抬进了青瓦台。

在此前,卢武也曾数次竞选总统,议员,但是他没有出身,总是给穷人打官司,并不受财阀待见。

韩国的西方民主选举制度,就是拼钱的制度,虽然表面上给了韩国人选票,但是那只是个摆设。

政治宣传是要靠烧钱进行的,没有财阀的资金支持,你哪里来的政治资源?

卢武有什么呢?除了穷鬼们的支持,什么都没有。

所以,即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参选,仍一次又一次地落选。

一直到两年前,卢武以惊人的票数力压财阀推选出的选举人,当上了韩国总统。

当时,一切看起来都只是巧合,恰巧上一任干的不行,恰好财阀们内斗严重,恰好韩国平民人心思变,加上卢武长年累月为穷人张目,非常受拥戴。于是,一切的巧合撞到一起,卢武这样一个人,居然青云直上,进了青瓦台

当时韩国实际掌权的十大家族掌门人们,虽然感到震惊,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

卢武当上总统又怎么样?不过是一条花斑野狗意外把我们的家养犬挤下去了而已,但那又怎么样?照旧是狗而已。经济命脉掌握在我们手上,还不是得听我们的。

绝大部分韩国人,吃大公司的,喝大公司的,听大公司的娱乐,为大公司干活,甚至于祖祖辈辈都为几大集团干活。

从祖父到孙子,可能都在同一家财阀集团名下的公司,干着同一个岗位。

卢武空有一帮支持者,但是大部分韩国人都攥在财阀手里。

他做不了什么。

但意外,也正发生于卢武当上总统之后。

不知不觉间,韩国民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从每户人家门前,都悄然地长了一株植物开始。

一夜之间,财阀门前长了无数小苗苗。

而卢武家门前却长出了一大颗青松。

而当时,尚且没有任何人察觉。

“说起来,我相信中国人肯定更了解你们国家的诗词。”

科迪说:“除了找《要喝酒》之外,贵国的古诗词的专家,请也务必调来。”

“我们一直很困惑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要喝酒”的文本世界当中,最先出现的却是那个什么左大脑思考的《歌颂历史》。”

中国人都愣了一下。

因为他们服下的翻译魔域,所以听起来是奇诡的意译。

陶术最先反应过来,琢磨了片刻,脸色古怪地问:

“你是说,最先出现的,是左思的《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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