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哲冷不防地打断了她的话,“这是你跟凯尔的恩怨,你牵扯上我们海域做什么!”

一旁的珈璃冷眼旁观,他可没忘记,眼前幽怨落泪的雌性人鱼,是诺伊的王后。若没有点能耐,诺伊怎么可能与她结为伴侣。

妮娜迅速收起眼泪,变脸之快叫鱼叹为观止。

“你们以为我是在博取同情心。”她牵起唇角,带着强颜欢笑的意味,接着她抬起下巴,冲他们伸出修长白皙的脖子,“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要杀要剐,随你们。”

雷哲眼底闪过杀意,正要出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王后。”

雷哲顿了顿。

珑回皱起眉头,没想到妮娜竟然是伊思贝拉的王后,难怪那天,那几条人鱼会听她的话。

连扇无聊得打了个哈欠,他不认识妮娜,并不关心她是谁。他只想知道,抓走他家安格的人鱼在哪。

众人心思千回百转,回神时,就见青流抓着条雌性人鱼游进宫殿里。

却不想撞上了雷哲、珈璃他们,他不由得后退,眼中闪过畏惧。

“进来。”妮娜冷冷开口道。

青流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扫过雷哲,将雌性人鱼甩在妮娜面前,“我们抓到她了。”

妮娜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只不过放出消息,艾莉就自以为抓到了她的把柄,迫不及待地游去大海沟。

果然是蠢货。

雌性人鱼趴在地面上,长发垂落,遮挡住她的脸,但凭着气息,艾瑞一下子就辨认出她是谁。

艾瑞鱼尾一晃,游过去,他握着拳头,语气平静,“艾莉,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艾莉由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去看艾瑞的眼睛。

这时,妮娜轻轻说:“她是王最爱的雌性人鱼,我不过是有名无份的王。诺伊得到神力后,就想杀了我,我便向他保证,会拿到凯尔的神力,求他放过我。为了不泄露海神神力的存在,他让我跟他假扮成伴侣。”

“才不是,她骗你们的!”艾莉抬头,双眼愤愤地望向妮娜,眼里仿佛燃起熊熊怒火,她恨不得将妮娜大卸八块。

妮娜镇定自若,“你口口声声说我骗他们,我哪句话骗了?!”

“你?”艾莉一时哑言,她确实不知道诺伊为什么和妮娜结为伴侣。更不清楚,为什么诺伊出去一趟回来后,就把妮娜带了回来,还当众宣布,妮娜是他伴侣,以后会是伊思贝拉的王后。

伊思贝拉的人鱼都知道,她和诺伊的关系,他们原本就要结为伴侣的。

当诺伊宣布完后,所有人鱼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那会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她感觉人鱼们都在嘲笑她,在说,“你看,那条雌性人鱼被诺伊抛弃了,真可怜,差点就能成为王后了。”

艾莉受不了这种屈辱,第二天就离开了。就算离开了伊思贝拉,她仍咽不下这口气。心头积压着郁气,使她日夜不寐。

直到诺伊过来找她。

艾莉承认,她心动了,她想要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像妮娜一样,高高在上,受万鱼崇拜。

看见她依旧执迷不悟的模样,艾瑞摇头,叹气,“诺伊已经死了。”

诺伊……死了?

不会的,他可是海神的化身,怎么可能死了。

艾莉双眼通红,“你骗我!”

妮娜没有说话,仿佛默认诺伊死去的事实。

顷刻间,艾莉感觉心脏被挖去了一块,痛得她呼吸不上来。不知不觉中,泪水涌出来,她嘴唇颤动,“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但是艾莉,你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说完,艾瑞退后,不再去看她。

艾莉怔怔流泪,心底一片茫然,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她暗暗骂道,诺伊死了是他活该。

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出来。

她不知道,没有爱,哪来的恨。

爱得越深,才会恨得越深。

珈璃要游过去,忽然寒湛伸手拦住他,“不要靠近她!”

“怎么?”

“她身上有虫子。”寒湛转头看向青流,“你是在哪里发现她的?”

闻言,艾莉瞳孔微缩,眼泪倏然止住。

她把手置于小腹,感觉小腹里面似乎有什么在动,想到那些被虫子吃光体内五脏六腑的海兽尸体,她脸色瞬间失去血色,她朝艾瑞伸出手,“救我,我不想死。”

艾瑞眼底露出哀痛之色,“来不及了。”一旦虫子进到身体里,谁都救不了。

她毕竟是他的妹妹,从小玩到大,饶是再冷情的人鱼,目睹自己最亲近的人鱼死亡,也不免有几分伤感。

青流握住腰间挂着的海螺,他目光闪烁,“是在大海沟发现的。”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人鱼慌张的声音,“有虫子!好多虫子!”

视线越过缺了一角的屋顶,往外看去,密密层层的虫子飞进海城,如乌云密布,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虫子太多了,他们留在这恐怕会成为虫子的目标,雷哲当机立断,“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寒湛握住冬崽的手腕,带着他往外游,同时抬起手臂护住冬崽。

“对了。”连扇游回来,抓起青流的胳膊,拉扯之下,青流腰间佩戴的海螺掉了下来,他慌忙伸手去捡。

连扇问:“你们海域那条叫青哲的人鱼呢?”

青流握紧海螺,他语气艰涩,“青哲他死了。”

“死了?”连扇半信半疑,他松开青流,嘟囔道,“便宜他了。”

青流苦笑,若是青哲知道自己会死得这么痛苦,或许就不会回来吧。

目送雷哲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妮娜慵懒地半躺在石床上,她勾起唇角。

刚游出宫殿,就有虫子冲着他们飞过来,艾瑞甩出渔网,“怎么会有这么多虫子?”渔网可能兜不住。

“爸爸,我来。”冬崽挥了挥手,海水泛起波澜,把面前的虫子冲刷出去。

菲亚和珑回他们表情微变。

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诺伊是海神化身的传言,再看到诺伊额间的图纹,他们很难不把诺伊与冬崽联想到一起。

冬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是他们亚特海域的人鱼。

他们并不在乎,冬崽是不是海神化身。

把虫子冲走后,冬崽仰头看寒湛。

“哥哥你看,我厉不厉害?”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像极了想讨要甜果子吃的小孩。

“很厉害。”寒湛眼眸柔和,抬手摸摸冬崽的头发。

只是刚冲走了一批虫子,又有虫子飞扑过来,简直没完没了。

“我们回亚特海域。”雷哲决定说。

有冬崽帮忙扇开虫子,他们一路顺利游到大海沟,只见虫子源源不断地从旁边裂缝里钻出来。

几具人鱼尸体飘荡在水里,脸颊浮肿,瞧着死去已久的样子。

珈璃不经意看了两眼,觉得那几条死去的灰尾人鱼有点眼熟,“他们是不是奥斯莱卡的人鱼?”

雷哲盯着飘过来的人鱼看了看,勉强从对方眼角的图纹辨认出他们的身份,“是奥斯莱卡的人鱼。”

寒湛目光幽深,他认为事情太过巧合了,包括诺伊那一次,刚好那么巧,诺伊一喊妮娜的名字,虫子就过来了。

而艾莉身体里的虫子,来的也很古怪。

整件事充满了怪异,却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

与此同时。

青流游进海城,令人觉得奇怪的事,他经过的地方,没有一只虫子。所有虫子都避开了他。

他朝着宫殿里尊贵的雌性人鱼道:“王后,他们已经离开了。”

妮娜淡淡道:“从今以后,叫我王。”

青流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是,王。”

妮娜半躺在石床上,鲛人游上来,替她清理鳞片。

虫子飞进宫殿里,鲛人慌了,妮娜划破自己的手掌,暗红的血融进海水里,虫子居然停下来,如遇洪水猛兽般,吓得纷纷掉头游了出去。

她望着残破的屋顶,幽幽叹口气。

她和凯尔没什么感情,但她不能接受,凯尔为了拿到神力,把她骗进虫堆里。

也许是海神对她的赐予祝福,她没有被虫子吃掉,因为她的血很特别,能驱散虫子。

然后她跟诺伊合作。

她帮诺伊养虫子,诺伊替她杀了凯尔。

可惜诺伊死了,凯尔还活着,不过……妮娜微微一笑,他们来日方长。

雷哲他们匆匆忙忙游进大海沟,通往亚特海域的大海沟非常宽敞,鱼类非常丰富,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海兽,他们倒不是很担心食物问题。

海水流速很快,第二天清晨,他们就游了一半路程,正巧碰见了正往伊思贝拉赶过来的乔伊和丑颜他们。

丑颜不禁郁闷道:“感情让我们过来,就是白跑一趟的。”

虽然丑颜嘴巴毒,不过听说崽崽出事了,毫不犹豫地答应帮忙。

珈璃对他态度改观不少,他挑眉,“行了,等回去我请你吃大头鱼。”

丑颜狐疑地觑了眼,“你会那么好心?该不是在鱼里下毒了吧。”

珈璃没好气道:“你爱吃不吃。”

“白给我的肯定要。”丑颜不客气说,“一条可不够,那就来七八条吧,再送我几条养起来。”

珈璃翻了翻白眼,“你想得倒挺美的。”

雷哲朝乔伊颔首,“这次多谢了。”

乔伊微微摇头,“我没帮到你什么。”

冬崽笑眯眯地看着爸爸和丑颜幼稚的吵架,他高兴地晃了晃手,才发现寒湛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腕。

“哥哥。”

虽然想起了前世的事情,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二三岁的时候。

这辈子,从他破壳认识了哥哥以后,几乎在他身边长大的。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黏着寒湛,每次看到他就觉得欢喜。

这两天哥哥的话很少,基本只有几句话,“崽崽饿了吗?”或是“崽崽困了没有?”

虽然以前哥哥的话也很少,可没像现在,自己不开口,哥哥就绝不会多说一句话。

冬崽大概明白,哥哥在想什么。

他挣脱开哥哥的手,尾巴轻晃,游到他面前。

“哥哥不要内疚。”他伸手摸着寒湛额角的伤,连带着妖异的图纹也受到破坏,图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回原本的模样,连那道长长的伤痕也消失了。

“哥哥为了保护我,还受伤了。”冬崽抿着唇,张手抱了下寒湛,“我不想看到哥哥受伤,我会难过的。”

寒湛垂眼,少年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扑朔,他仰起脸说话时,露出那双活泼灵动的眼睛。

寒湛内心深处的冰雪渐渐融化,他抬手碰了碰冬崽的头发,“对不起,哥哥没能保护好崽崽。”

“但是、哥哥会变得更厉害的,崽崽要等等哥哥,好吗?”

“好。”冬崽弯起眼睛,浅浅笑道。

此时的冬崽,还不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样一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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