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婪护着几人一路撤退,期间经过应峤所在的位置时,遥遥跟他对了个眼神,询问他情况。

应峤扫过跟随在姜婪身边的几人,目光移到被被姜婪夹在腋下的白游身上,顿了顿,看了姜婪一眼,无声摇头。

领会了他的意思,姜婪带领其他人撤到到八角亭,就见八角亭下围着为数不少的鼠人。它们不断试图往亭子上爬,但却被占着高位优势的九鼎等人一次次赶下去。

除了九鼎他们,不少重新燃起了求生意志的普通人都在守在亭子四面,或拿着砖石,或握着树枝,都紧张地戒备着鼠人突破防守。

姜婪拖着彩灯线缆上前,如法炮制将这些鼠人串成串,让那几人趁机上去。才最后携着白游一同上去。

白游的脚之前在江滨大道扭伤,本来就还没好,今天奔逃后又加重了伤势,已经消肿的脚踝再次红肿起来。

姜婪将他放在空地上,让他坐下休息一下。

白游再次感激地朝他道谢,他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站起来,想加入防守的人群中去帮忙:“之前看过医生了,我的伤不重。”

“游哥,你别逞强。”小助理连忙上前扶住他,劝说道:“医生说你需要休息,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久站。”

姜婪皱起眉,抬手拦住他,也道:“伤员还是好好休息吧,也不缺你一个人。”

白游看起来就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瘦弱样子,脚还受了伤,再往前面冲,简直就是去给鼠人送人头。

但他到底也是一片好心,姜婪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便换了个委婉的说辞。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白游闻言有些低落地垂头,浓黑纤长的眼睫毛向下垂,在眼下蔓延出一小片沮丧的阴影。

他长得好看,别人狼狈的灰头土脸,他满身狼狈,却反而生出几分无助和脆弱来。

在亭子里养伤的其他伤员见状,一边惊叹白游真人竟然比电视更好看,一边忍不住心声怜惜。要不是状况实在危急,他们甚至想出言安慰。

然而姜婪却没有半分迟疑,随意摆摆手说了一句“不麻烦”,就去帮九鼎他们驱赶鼠人了。

白游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划过流光,又很快地隐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广场上,应峤还在不断跟鼠人周旋,寻找破绽。而八角亭这边,则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鼠人。

时间越久,鼠人们的动作越敏捷灵活,它们的四肢也长出了皮毛,指尖延伸出尖锐的爪钩,跳起来时,几乎能跃到八角亭上来。

防守的普通人轮换了几波,却始终等不到支援的警察,神情也渐渐不安焦躁起来。

这时不知是谁忽然大叫了一声,众人回头去看,就见中间的八角亭里,一个鼠人正扑到一个年轻女生身上,试图咬断对方的脖子。

鼠人大张着嘴,口中的涎水不断滴落下来。

其他人慢了半步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试图去拉开鼠人。

然而此时异变陡生,几个受伤颇重的伤员忽然跳起,脸上长出灰色的鼠毛,嘴部凸起变长,露出尖利的牙齿。吱吱叫着朝其他人扑过去……

暂时安稳的八角亭陡然慌乱起来,配合出默契的防守顿时松懈,有人慌乱之下被进攻的鼠人扑倒在地,其他鼠人趁虚而入,撕破缺口往上涌来。

原本聚集在八角亭的人惊慌之下夺路而逃。

姜婪大声让他们回来,但被吓坏的众人只顾着逃命,转眼间就跑出了老远去。

亭子里就只剩下少数实在没法跑的伤员和已经彻底绝望放弃的人。

姜婪刚将一个扑咬伤员的鼠人拉开扔下去,就听另一头忽然传来白游惊慌的呼喊:“姜婪!”

他一回头,就见一个鼠人咬住了白游的胳膊,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吱吱声,

跟着白游的助理已经吓瘫了,胳膊撑在地面不断往后退。

姜婪快步上前,双手捏鼠人的长嘴强行掰开,将它扔到了一边去。

白游的胳膊流血不止,隐约可见骨头,他疼得不停抽气,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淌下来。

“伤口太深了。”姜婪弯腰检查他的伤口:“得赶紧止血。”

他专注地看着白游的伤口,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

“小心!”白游短促叫了一声,奋不顾身地弹跳起来去替他挡身后的暗算。

然而姜婪的手却牢牢按着他,白游动作被制,反而拉扯到伤口,一时痛得面孔都扭曲了。

这一切只在短短一秒之间,白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尖锐的鼠爪掏向姜婪的后背——

鼠爪的爪钩上闪着不详的暗光,攻势锐不可当。

助理无害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却在接触到姜婪后背时陡然凝固。

——尖锐的爪钩堪堪触及姜婪的衣服,便再不能往前一分。

他意识到中了计,立刻就要抽身,却被围过来的九鼎椒图和江迟挡住了去路。

姜婪这时方才松开白游的手臂,走过去拎着助理的脖子将人提起来打量:“鼠瘴就是你放的?”

之前经过广场时和应峤对了个眼神,他便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应峤怀疑鼠瘴的控制者就混在人群里。

被同化的鼠人并不聪明,它们只剩下猎食的贪婪本能。但在周旋的这一段时间里,应峤发现它们从一开始的散乱无章,渐渐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他便猜测控制鼠瘴的人必定就在广场里,而且很有可能就藏身在普通人之中,以便随时调整鼠人的行动。

姜婪意会了他的意思,一边装作一无所觉毫无防备的样子,一边暗中观察人群。

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助理的异常举动。

鼠瘴入体便能逐渐同化人类,但它的同化并不是毫无无限制的,别看鼠瘴凝聚在一起时如同大片雾气,实则是它一粒粒细小的灰色水珠汇聚而成。这些水珠能悄无声息地侵入人体,便是同化人类的根源。而这些水珠多少取决于鼠瘴同化的数量,是有定数的。

幕后控制者将范围限定在广场上,并且还有少部分人没有被同化,就说明鼠瘴并不足以同化所有人。

但方才八角亭却忽然有普通人被同化产生异变,唯一的可能便是控制者就藏在他们之中,故意制造恐慌打乱他们的阵脚。

虽然助理一直表现的老实无害,释放鼠瘴时也很小心谨慎,但姜婪还是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异常。

他装作不知,甚至故意给对方制造机会,不过是为了他自己露出马脚而已。

助理脸色涨红,嗬嗬怪笑了两声:“是我又如何?”

姜婪眯了眯眼,目光转向白游:“他是你的助理?跟了你多久?”

“是。”白游神情顿时惊慌起来,他结巴地为自己辩解:“是新招来,应该不到一个月,还在试用期……”他又是无措又愧疚,连还在流血的胳膊也顾不上,声音越来越低:“我不知道他是怪物,对不起……”

姜婪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头打量着助理,目光冷然:“最后给你个机会,把鼠瘴收了。”

助理眼珠乱转,眼神透着狡诈:“你先放了我,我就收了鼠瘴。”他明目张胆地威胁:“不然再过一小时,这些人统统都会变成养料,壮大鼠瘴。到时候瘴气范围扩大,会有更多人被同化……”

见姜婪眼神越发冰冷,他又补充道:“你杀了我,鼠瘴失控,那些人一个都逃不了。”

他说完紧紧盯着姜婪,期待姜婪露出愤怒的神情。

然而姜婪却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他朝助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向走近的应峤,掐着助理的脖子把他举高,语气苦恼道:“不知道把他煮成汤,够不够一人分一口。”

语气就好像抓到了一只鸡,担心的鸡汤不够分。

助理:???

他微微慌乱,却还是勉强维持镇定道:“你杀了我,这些人都活不成!”

“哦?”姜婪扭头看着他,似笑非笑:“我怎么听说耳鼠肉吃了能解百毒呢?”

“!!!”

助理惊恐地瞪大了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不明白姜婪是怎么看破他的真身的,明明对方说过绝对没人能看破他的真身。

应峤看了看耳鼠,冷声道:“不必浪费时间,抽了他的血就行,我有办法。”

假做淡定的耳鼠终于慌了神,他猛地甩出长尾攻向姜婪,皮肤迅速覆盖了防御性极其好的灰色皮毛,与此同时尖锐的爪子袭向姜婪的面部——

然而姜婪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的攻击,抓住他的尾巴将他倒提起来。

此时助理已经完全变成了老鼠的模样,倒吊着在半空中挣扎扭动,发出尖锐的吱吱声,试图让鼠人来营救自己。

可姜婪的动作比鼠人更快,他五指成刀,在耳鼠的颈部一划,耳鼠顿时身首分家,偏暗灰的血液顿时喷涌出来。应峤一手吸取血液,一手平举朝天,只听耳边轰隆一声惊雷炸响,乌云汇聚,大雨顷刻而至。

耳鼠的血液如同水汽蒸发,快速融入雨水之中。广场四周的瘴气逐渐消解,那些被同化的鼠人茫然站在雨中,脸孔和四肢上灰色皮毛开始消退。

耳鼠的头颅落在地上,还未彻底死透。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干枯,化成了一捧灰烬,忽然尖啸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住了最近的白游。

白游惊叫一声,拼命用腿去蹬他,耳鼠却死死咬住不松口,暗红的眼睛里,逐渐失去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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