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后, 身体四肢的力气渐渐。

听到问话,安想弱生生举手,“我……我是家长。”

裴以舟神色间的冰冷瞬间被错愕取代。

他瞳孔收紧,分明是不可置信:“你……?”

“嗯。”安想轻一点头, 再次看向水池, 低低呢喃, “小鸭子……”

被遗落在泳池里的橡胶小鸭随波逐流,裴以舟暂时忽略心里那种诧异之情,在安想诧异注视下重新进水把鸭子捞了上来。

“给。”他微微甩去发梢上的水珠,将小黄鸭递过去。

安想呆呆接过。

也许是因为进了水, 不管她怎么按小鸭子都不再响。

她低垂着睫,唇瓣固执地紧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有失落, 有黯淡,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最后化作眼泪, 不留声色地从眼角滑落。

安想别过头擦干不自觉留下的泪水, 伸手将小鸭子送到安子墨面前,声线是一成不变的柔和:“给,这次不要再丢掉。”

安子墨没有接受。

[好难过……]

[儿子为什么要这样?]

[好难过呀……]

她的心在跟着流泪, 安子墨听得一清二楚, 不由自主的,安子墨偷偷用余光瞄着她脸上的微表情。

安想不予理会那份冷漠, 沉默地把玩具收好。

小腿肚子还很疼,一时半会估计走不了。

她弯下腰, 手掌缓缓施力,不住按压着痛楚,以此缓解那令人难以忍受的麻痹感。

“需要我叫医生吗?”

“不用。”安想摇头, “谢谢你救了我,裴先生。”

如果不是裴以舟路过,她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这儿。就算早晚有一天会死,也不想以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死去。

脑海中忽而浮现出安子墨先前的眼神。

寒冷彻骨,没有人情,看她似蝼蚁又似仇人。

安想毫不怀疑,儿子是想让她死的。

那样的眼神她在太多太多人的身上看到过。

母亲,父亲,堂兄堂姐。

但是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唯一的儿子也用那样仇视的目光对待她。

她不觉得心冷,只是难过。

剧烈的难过翻滚成海浪,压在胸口让她喘不上气。

安想想哭,偏又不得不忍着。

红润的下唇近乎被牙齿咬破,眼圈比先前更红一些。

安子墨怎会听不到她所说的话。

要问后悔吗?不后悔。

只是……

他望着安想那张苍白的面颊,突然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点难受,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烦躁。

“这是你妈妈?”裴以舟看向安子墨,一双锐的眼眸几乎要将他灵魂看透。

安子墨别过头,不愿理睬。

“前面就是保卫厅,见人落水,你为什么不去找人?”裴以舟不会相信他是个孩子还不懂那些道理的话。

安子墨的灵魂告诉他,他并不是普通小孩。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让自己的母亲落水死去。

恶毒,阴暗,一颗坏种。

裴以舟的语气咄咄逼人,被质问下的安子墨无端感觉恼怒,眉头皱起,狠狠瞪回去,并且说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安想脸色一白,再看旁边的裴以舟,显然不悦。

“安子墨,道歉。”安想第一次叫他全名,平静的语气下是极力压抑的怒意。

“不道。”安子墨神色刻薄,“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管我怎么做!”

安想紧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蹦:“给、我、道、歉。”

这是安想这些天以来第一次这么凶的和他说话。

她的语气表情突然与记忆里凶恶的面庞重合,阵阵狰狞的回忆压得安子墨神经作痛。

“我不!!!”安子墨双手紧握,失去理智般的嘶吼,“你没资格管我!也没资格让我道歉!我就是喜欢这样子,你有本事就打我!不然就闭嘴!!”

这边引起的小骚动已让不少人注意。

安子墨满目戾气,狰狞扭曲的面容让安想觉得陌生。

裴以舟一直站在旁侧不说话,深邃的眼瞳暗暗打量着。

萦绕在安子墨身体周边的黑雾比一开始看到的还要浓郁,隐约纠缠着些许暗红。

他在挣扎。

“裴先生,方便留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腿部痉挛有所缓解,安想小心翼翼从座位起离,双目微微泛着红。

裴以舟收敛视线,说:“我住在十七栋。”

安想记下,一瘸一拐走到安子墨跟前,直接伸手把他拦腰夹起。

安子墨一愣,下一秒开始剧烈挣扎:“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听到没有!”

安子墨情绪不稳,一路上都在大喊大叫。

她身为母亲没有斥责也没有喊骂,加快步伐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母子俩离去后,裴以舟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直到许川过来叫他,他才有所觉察。

“你身上这是怎么了?”

裴以舟身上还滴着水珠,看起来颇为狼狈。

他收敛视线,弯腰捡起地上因为着急而踢开的鞋子,绷紧唇瓣,片刻才说出两个字:“没事。”

“刚才听人说这边有人落水,你不会是下去救人了吧?”许川的语气轻含三分调侃,也没多问,拍上裴以舟肩脊,“安家那几个兄弟都在马场等着呢,你现在赶紧去换身衣服,迟到就不好了。”

“嗯,知道。”裴以舟敷衍应和,心思明显不在这里。

许川越发觉得奇怪。

裴以舟向来以理性著称,一会儿功夫没见就变成这样,到底是谁让他这样心神不宁?

他不敢说也不敢问,再次提醒:“那我先过去,你千万别迟到。”

“嗯。”

裴以舟拉了拉贴在皮肤上因沾水而变得黏答答的衬衫,眉头轻皱,转身向别墅走去。

他在沉思。

仔细想想不久前曾在商城见过安子墨一次,当时助理说二人相似,裴以舟并未将那话放在心上,大千世界亿万人,有所相似并不是值得奇怪的事。

然而重点是——安子墨是安想的孩子。

那小孩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样子,无论是年龄还是时间都与那夜吻合。

安子墨……会不会也可能是他的孩子?

裴以舟不敢多想,可又不得不想,大脑瞬间被浑噩占据,让他无法再顺利进行思考。

此时安想已带着安子墨回到别墅。

两人前脚进门,安想后脚就把安子墨丢在了沙发上。

“你干嘛?!”安子墨死不悔改,拉长脖子对着安想吼,“你要打我对吗?你就是想打我对不对!”

安想气得全身颤抖。

她抿了抿唇,跨步上前把小孩反身按在沙发上,最后扯下他裤子,清脆一巴掌落在了那两瓣圆滚滚的屁股上。

安子墨忘记尖吼,眼珠登时张大。

他想象过母亲用皮鞭抽他,用花瓶砸他,却唯独没想到会打他屁股!!

安子墨没有痛觉,无论巴掌抽在哪个部位都无所谓。

可是他有尊严,要面子,屁股就是尊严,就是面子。

“你走开!”

“你别碰我!”

安子墨拼命扭动,然而手臂被紧紧压着,双腿又使不上力气,不管如何使力都无法挣脱,只能一下又一下感受着巴掌落在皮肤上发出的清脆响动。

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双眼发红,牙齿磨得咯吱咯吱作响,第一次想哭。

“你知不知错?”

“不知!”

很好。

啪!

一巴掌。

“你知不知错?!”

“不知!”

啪!

啪啪!

两巴掌!

“你知不知错!!”

“我、我不知!”安子墨就是头铁,就是忤逆,死都不愿认错。

他回过头,咬牙切齿道:“你有本事别打我屁股!”

羞耻。

憋屈。

郁闷。

安子墨眼圈发红,嘴角因委屈而发抖。可是他就是不哭,小模样执拗又可怜。

这样说完的下一秒,安子墨看到安想红着眼,抽抽搭搭哭了出来。

安子墨愣住,嘴唇嗫嚅:“喂,你哭什么?”

“安子墨,我是你妈妈……你怎么可以盼着妈妈死呢?”她沙哑低咽,捂着脸哭得不成样子。

难过。

安子墨透过心声,更加真切的感受到那份难过与……心疼。

可是明明被打的是他,打人的是她。

为什么要心疼??还落泪??

安子墨无法理解。

眼神闪烁着浓浓的茫然与错愕。

作者有话要说:  安子墨:泻药,叛逆儿童无所畏惧,就是屁股有点疼。

想想打人啦,想想打人啦!

遇到原则性问题她还是会出手的。

以后墨墨就会意识到母亲不单只有亲亲,还有巴掌。

我小时候调皮捣蛋,我妈就是一边打我一边哭_(:з」∠)_。

依旧二百红包,明天见。

话说又有小宝贝把“妈妈”果汁做出来了!!也说好喝!!

惊了,或许……我可以去研究奶茶!说不定就发达了,我还写什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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