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斯凄厉的惨叫声渐渐弱去,帐篷里陆陆续续走出浑身染血的士兵,他们甩甩手上的血渍离去。

白柳低头看了一眼表,又等了十五分钟,才走到盖伊的帐篷外面,掀开幕帘进去。

唐二打神色复杂地等在外面:“我就不进去了,亚历克斯现在精神状况应该不太好。”

“……有什么事你叫我吧。”唐二打还是没忍住叫住了白柳,“你还会再继续利用亚历克斯吗?”

白柳撩开幕帘的动作顿了顿,他微笑地偏过头,自然地回答:“对啊,怎么了?”

唐二打抿了抿唇,他攥紧了拳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摇摇头:“……没什么。”

白柳作为一个玩家想赢,利用游戏里npc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是理所当然的,他的确没义务考虑npc的感情。

但为什么他感到如此的不安……

白柳拍了拍唐二打的肩膀,温和地询问:“如果你对我利用亚历克斯的方式感到不适,我可以照顾他的心情,换种方式。”

唐二打想说他并不介意,但对上白柳那双眼里根本不含笑意的漆黑眼眸,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什么方式?”

“蛮好用的方式。”白柳浅笑,“你会喜欢的。”

——因为他在唐二打的身上也用过这一套方式。

白柳撩开幕帘走了进去。

全是血的帐篷中间坐着一动不动的亚历克斯,他垂着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脖子上掉下去的头,放在轮椅两边的手上沾满了血,顺着指尖滴落下去,脚底躺着盖伊还没睁眼的头颅。

最里面那张病床上血肉模糊,雪白的床单被染红了大片,肢体零乱地摆在上面,内脏从腹腔里流淌出来,这么一堆人,就像是被剁碎之后还没来得及收捡的羔羊。

炎热潮湿的雨季,盖伊死后的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有苍蝇过来扒尸体了。

白柳站到了亚历克斯的面前,但亚历克斯就像是什么都感受到一样依旧低着头,他的双眼已经彻底涣散了,仿佛再也无法对外界的任何事物做出回应。

但白柳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亚历克斯抬起了头。

“你猜到了吧?”白柳说,“是我安排盖伊这样死去的。”

亚历克斯缓缓抬起了头,他嗓子哑得不像话:“……为什么?”

“我相信这点你也应该猜到了,不然不会来红十字会守盖伊。”白柳垂眸,他好似怜悯一般俯视着亚历克斯,“因为是盖伊自己想要这样死去的。”

“他想以这样的方式向他杀死的那些队友道歉,他把他们炸成了一块一块,所以想要自己也这样死去。”

亚历克斯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他早已哭得红肿涩然的眼睛里又溢出了眼泪。

他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哽咽:“盖伊……”

亚历克斯哭了一会儿之后,又竭力镇定地抬起了头,他看向白柳的眼神充斥着厌恶,和一种无法隐藏的畏惧:“盖伊想要自己死,是为了赎罪,你想要他死,一定不是为了这样简单的理由吧?”

【系统提示:npc亚历克斯对玩家白柳的好感度正在下跌……】

白柳就像是没听到这提示,依旧平和地回了亚历克斯的话:“对,我促成这一切是为了我的目的。”

亚历克斯弓起背从轮椅上半站起来,声嘶力竭地怒喝:“——你诱导了盖伊的死亡,你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幕的,你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们!”

“你这个卑鄙的骗子,龌龊的操纵者!”亚历克斯呼哧呼哧地喘气,眼里布满仇恨和血丝,“——你比那个不存在的神明还要邪恶多了。”

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好似喃喃自语般回忆:“……盖伊那么信任你,你接过他的捧花,在他的见证下拥有了自己的婚礼。”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这个世界上任何纯洁的感情。”

亚历克斯恶狠狠地诅咒:“如果有一天,黑桃发现了你的真面目,他一定会离你而去的!”

白柳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地合拢,不过他的表情依旧淡定,甚至带出了一点平和的笑意:“这对我倒不是新鲜事了。”

亚历克斯咆哮发泄般地辱骂了白柳半个多小时,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词,这位出身良好的医学生似乎不太会骂人,骂到最后反而是自己情绪崩溃地痛哭起来,死死抓住白柳的衣摆质问他:

“你为什么要让他死,为什么他非要死!!”

“我的存在都不值得他放下愧疚和仇恨重新开始吗!”

亚历克斯哭得浑身发抖,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止不住地落泪:“……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白柳转过眼看向床上那堆东西:“他还给你留下了自己的躯体。”

亚历克斯一个哆嗦,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扭曲的表情,惊恐无比地抬起头看来向白柳。

但亚历克斯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推着轮椅后退几步:“我不会对他用这个药的,盖伊永远是盖伊,他是个人,哪怕死了也是个人,我不会把他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怪物的。”

白柳轻笑:“为什么不可以?复活回来的盖伊和你爱的盖伊,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东西!!”亚历克斯像是终于发现了白柳的疯狂,他不断地拔高声音,似乎这样就能压制住那种诡异的后背发凉的恐惧感,“——用了那个药的尸体,只是尸体,只有肉和血管,只能动,它们什么都不是。”

“它们只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怪物!”

守在门外的唐二打蹙眉听墙角,亚历克斯的情绪之激荡到让他怀疑白柳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有用所谓的更温和的方式。

有人拍了拍唐二打的肩膀,他回过头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黑桃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地站在唐二打面前,他直勾勾地盯了那个帐篷一会儿,却没有进去,转过头问唐二打:“人是不可以爱上没有灵魂的怪物的吗?”

唐二打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得怔住了。

白柳点点头,示意亚历克斯继续说下去:“所以呢?”

亚历克斯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柳:“你难道会爱上一个没有灵魂的容器吗?”

里面静了很久,只能听到白柳平静和缓的呼吸声——他像是在思考。

黑桃直挺挺地站在帐篷外,他嘴唇紧抿,拳头攥得紧紧的,看上去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进去逼问白柳答案,然后把亚历克斯打一顿。

白柳终于开口了:“我不知道。”

这下连唐二打都惊讶了,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白柳都不会在谈判和利用对象前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唐二打不知道为什么放松了下来——

——白柳并不是纯粹地为了利用亚历克斯和盖伊才这样做的。

白柳刚刚有认真地回答亚历克斯的问题,他没有用完全的利益性导向去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和白六不一样。

唐二打长舒一口气。

黑桃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弱的郁气,他踹了一脚横放在帐篷门口的枪,冷淡问道:“他为什么不知道?”

唐二打满头问号地去捡枪:“你进去问白柳吧,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知道。”

黑桃哦了一声之后,上前一步靠近了帐篷,神色凝肃地来回走了两圈之后还是没进去,退了一步蹲在了唐二打的旁边,低着头用手指在泥土上戳小坑,戳了整整齐齐的两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二打看得一头雾水:“你怎么不进去?”

黑桃抱膝蹲在地上,脚一前一后地踩,身体也跟着一前一后地晃,就像是被朋友抛弃之后蹲在地上发呆的小孩子。

唐二打问他,黑桃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

黑桃眼神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坑,一边用力地戳一边回答唐二打,语气有点闷闷的:“……暂时不想见白柳,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唐二打顺着黑桃的视线看过去,怔了一下,不由得好笑地叹了一口气。

黑桃戳的坑洞歪歪扭扭地连成了两个字——白柳。

说着不想见,还是想见的。

里面的亚历克斯也对白柳的答案摸不着头脑:“……不知道?”

“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白柳的声音很平淡,“只是你很难分清你到底是在这个躯壳上怀念你曾经对他抱有的感情,还是这个躯壳主动地想要承担你拥有的那部分感情。”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是神明怜悯我而留给我的纪念品。”

白柳静了很久,又开口:“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就是我爱的怪物。”

“他不是没有灵魂,只是灵魂藏在了躯壳的下面,我得等到灵魂重新出来见我的那一天。”

亚历克斯不可思议地望着白柳,他勉强地开了个玩笑:“……你说得好像,你经历过和我一样的事情……”

白柳抬眸直视亚历克斯:“我的确经历过。”

“所以我可以告诉你,相爱的两个人或许可以被死亡分隔。”白柳的目光下落,落到亚历克斯脚边盖伊的头颅上,平静悠远,“但相爱的两个怪物不会。”

帐篷的幕帘猛地被掀开,白柳挪动视线过去,黑桃背着光站在门口,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白柳,胸膛微微起伏。

白柳就像是早就知道他在外面一样,见他闯进来也不吃惊,平淡地问:“回来了?之前怎么不见你?”

“嗯。”黑桃顿了一下,解释道,“身上有泥巴,不好看,去洗了再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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