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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的气氛陷入沉寂,柳谦修牵着慕晚的手,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他看了一眼噤声的沈城,和正拧眉望着他和慕晚的慕青,唇线微抿,道,“既然其他的威胁不了你们,那就拿你们两家的前途做威胁。”

男人语调平和,站在那里神色浅淡,像是在与他们闲聊。

沈城不知道柳谦修具体听了多少过去,他话音一落,他后背就掉了汗下来。慕青仍然抓着他的胳膊,沈城将她松开,笑起来,眸光波动。

“柳先生,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有也没什么关系,留着沈家或者是灭掉沈家,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算麻烦。”柳谦修说。

他话音一落,正厅里其他三人的神色蓦得一变。

颜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她接触的圈子,都是和慕家差不多的没落小家族。后来慕青和沈城在一起,他们慕家才算攀了高枝儿。这些年,沈家在夏城也算是大家族,最起码她现在提沈城是她的准女婿,打牌有人给胡牌,上街有人给留货,这都是她以前的身份地位所享受不到的。

人活着吃饱穿暖,无非就争一口气。她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上流社会,扬眉吐气。然而她印象中的沈家,在真正的大家族面前,生死也不过是他们的一句话而已。

那是她企及不到,甚至仰望都不敢仰望的圈子。而慕晚,竟然就这样进去了。她恐惧的同时,又生了些不甘,最终看向慕青,却是认命了。

慕青和慕晚,两个人的斗争,或者说慕青单方面对慕晚的斗争,结果已经尘埃落定了。她输给了慕晚,而且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慕青望着柳谦修,直直地站着那里,刚刚的气焰已全然不见,眼神里也带了些凝滞。其实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相信目前这个场景是真实的。

几个人的表情变化后最终固定了下来,柳谦修说完,回头看向慕晚,沉声道,“走吧,你不是要介绍我给你母亲认识么?”

“哦。”慕晚收回视线,手指与男人的手指缠绕,她也没再看正厅里站在的人。刚刚因为他们要迁墓而担惊受怕的心也放了下来,牵着柳谦修,两人出了慕宅。

晴朗了一天的天气在傍晚时分,纠集起了乌云。乌云沉压,最终抵抗不住,雨点从天空中下了下来,噼里啪啦得像是砸落在梦里。

正厅气氛依然沉寂,三个人站在那里,颜梅看着慕青和沈城。沈城坐在椅子上,看着屋檐的落雨,神色紧绷。慕青则像是被掏空了身体,直愣愣地站着,眼神有些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未停,地面也都湿润了。慕青望着白墙上攀附的苔藓,说了一句。

“我要跟她鱼死网破。”

她眼睛上蔓延上了红血丝,一句话将正厅的沉寂打破,女人声音如血,透着些阴森森地妖冶。

“墓我迁定了,她把我搞死,我也不让她好过。”

要她一辈子被慕晚压着做鸡、头,这个头她宁愿不当。

慕青语气平缓,神色安宁,话说出来,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颜梅眼里带了些慌张,她看着慕青,想要开口劝,却被旁边的沈城吓了一跳。

“你疯了?”沈城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冷笑着问道。

慕青咬肌一紧,回头看他,眼神狠辣而决绝,“我就疯了,我慕青哪里比不上她那个贱、种,凭什么,凭什么……”

“慕青!”颜梅及时喊住了她。

然而沈城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心里有些难受,望着她,笑道,“怎么?觉得我不如柳谦修,配不上你了?”

沈城这一笑,又冷又认真,慕青后背一凉,愣住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刚才没控制好情绪,要是沈城再跟她掰了,她就彻底完了。

“我没有。”慕青无力地否认,她看着沈城,眼底干涸,“那你就甘愿被他这么压着?”

“我不甘愿有什么用?”沈城也有些烦,他第一次在慕青面前这么暴躁,“他是柳家家主,柳氏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个小集团而已。而我们沈氏,完全仰仗着柳氏才能发展这么大。别说我,我哥,我姑,我姑父的生死都全凭他一句话。”

他们的条件相比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判若云泥,若是偏安一隅,知足常乐,也算是十分不错。然而偏偏他们能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与那些人的生活相比,他们什么都不是。

慕晚心气高了一辈子,她所接触的圈子里,都奉她为中心,因为她比他们有地位。她享受着别人的仰视,想将慕晚卑微的自尊践踏成烂泥,而偏偏她不是烂泥的臭泥巴,她因为一个男人,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俯视着她。

她可以被任何人俯视,唯独慕晚不行。

窗外雨声淋漓,她像是被滚烫的岩浆包裹,将她侵蚀得骨头都不剩。她脸色铁青,细长的手指紧握成拳,骨节处泛着白。

“啊!”慕青大吼了一声。

沈城到底是爱着她的,即使他知道她和自己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而听她说了那么让人伤心的话后,沈城心里的难受远不如现在看到她那么痛苦难受得厉害。

慕青站在正厅,因为下雨,正厅有些昏暗。她站在这昏暗之中,身形纤细小巧,透着股楚楚可怜的孤独感。

沈城站了起来,从后面抱住了她,她身体一顿,转头回抱住了他。得了慕青的怀抱,沈城心底满足又舒适了不少。他抱着她,伸手摸着她的发,柔声道,“你不用太难过,他得意不了多久。我哥早看不惯他,下周他会去奥地利,等到时候,看看他会成什么样子。等他倒台了,你想怎么处置慕晚都可以。”

从慕家离开,慕晚带着柳谦修去了慕家的墓地,给母亲上过十年忌后,两人回了柳谦修家。从离开慕家时,雨一直未停,两人都没带伞,身上都淋了个半湿。

柳谦修开了门,慕晚随着进来,门一关,柳谦修递了毛巾。慕晚抬头看他,拿了毛巾,走到他身边,踮脚给他擦头发。

外面下雨,天暗了下来,客厅里只能看得见人影,还有几只因为开门声从猫房里跑出来的小猫。

滂沱的雨声被窗户阻隔,室内安宁温馨,慕晚给柳谦修擦着头发的时候,男人也拿了毛巾过来,将她的头发包裹进了毛巾里。

身上湿哒哒的,慕晚将水擦干净,黑暗里,她仰头看着柳谦修,眼睛明亮,唇角微扬,轻声道,“洗一下吧。”

她话音一落,头发上擦动的毛巾动作一顿,男人回望着她,眸色闪动。最后,将她从地上抱起,一起进了浴室。

身体洗净,自是一番酣战,等事情结束,慕晚被抱在怀里,身心餍足,晚饭竟也不想吃了。

窗外的雨停了,天也彻底黑了下来,落地窗开着,吹进些雨后的凉风。慕晚身上裹着薄毯,身体露了些在外面,皮肤凉薄,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在她颤抖过后,男人拉起薄毯,将她身体包裹,只剩了张小巧白皙的脸蛋在外面。慕晚扭动两下,最后被他抱紧,扭动不了了。

听着窗外的虫鸣,身体放松下来,思绪也飘了起来。慕晚像是小仓鼠一样被男人圈在怀里,抬头时吻了吻他的下巴,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是什么时候看破你的身份的?”

从今天柳谦修去慕家,到两人一起祭拜慕晚母亲,对于柳谦修身份这件事,两人似乎心照不宣,都没有再提。

男人垂眸,望着满眼都是雀跃的女人,顺着她的话题问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看破我的身份的?”

“今天早上。”慕晚迫不及待,“其实以前也怀疑过,但没有实际的证据支持。后来我的资源突然多起来,公司也开始重视我,就觉得奇怪了。不过也只是奇怪而已,直到昨天认出了梅遥知。但是你否认了他是去找你的,我信你。不过我还是想测试一下,所以早上跟你提了慕青的事情,结果慕青真的被撤了角色,换成了米瑜。”

“你没有换我向你推荐的唐沁,但其实对我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这部戏谁主演都没有关系,除了慕青。”慕晚补充道,“然后傍晚吴妈给我打电话,我去慕家,给你发短信说我要去慕家和他们鱼死网破。看了这条消息,你如果不是柳谦修的话,你会问我慕家在哪儿。但你没问,直接来了。”

说到这里,慕晚抬眼看着他,哼笑道,“其实你也不想对我隐瞒了,所以就随着我计划走了。”

柳谦修一开始并没有想隐瞒他的身份,他当时跟她提过,可以给她的戏投资。然而她当时拒绝了,并且说出了包养他那样的话。他估计觉得有趣,就顺着她的意思一直装到了现在。

这只大尾巴狼。

慕晚想起自己当时的豪言壮语,脸上有些兜不住了。在她说完后,柳谦修就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笑,慕晚更是脸红,她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咱们昨天晚上可说好了,要是你真是柳少,你就包养我,你当时都答应了。”

她一说完,男人身体一转,手臂微一用力,慕晚“哎呀”一声,身体腾空,最后趴在了他的身上。

耳朵贴在男人的怀里,她听到了里面沉稳有力的心跳,还有男人的回答。

“嗯。”

慕晚双臂抬起,放在男人的身体上,渐渐收拢。窗外没了雨声,世界又安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你怎么知道我妈喜欢天堂鸟?”慕晚问。

柳谦修去慕家并没有空手,他带了一束花,天蓝色的天堂鸟,圣洁又好看。慕晚每年给母亲祭祀,都会带一束过去,她也喜欢。

“你父亲告诉我的。”指间夹着她的发,柳谦修浅声回答道。

指间发丝抽动,女人抬头看过来,柳谦修与她视线相对,她眼神里带着新奇,但却并未有惊讶。

她第一次听到她父亲的事情,所以新奇。而她父亲的事情是柳谦修告诉她的,她就没什么好惊讶的。

“你一开始帮我,是因为他?”从她急诊住院,柳谦修发现了她的胎记后,对她就是特殊对待的。不管是帮她养猫,或者是留她吃饭……爱情就是以这个巧妙的开端开始后,渐渐培养的,这是两人的缘分。

“嗯。”柳谦修承认,“我被人暗杀过,你父亲救了我,但他也死了。”

“什么时候?”慕晚问。

“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柳谦修甚至已经忘记了那天事情发生的经过。他只知道走在路上的时候,身体被一个流浪汉撞开,他替他挡了一枪,死掉了。

警察找到凶手,柳谦修将流浪汉安葬,在他的衣服里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抱着一束天堂鸟,她面前有一台婴儿车,里面躺着一个婴儿。婴儿的左胸上方,有两枚竹叶型的胎记,旁边写了两个字“青竹”

他派人查了流浪汉的身份,他叫宋康泽,是偷渡过来英国的,以前在唐人街做生意,后来生意失败惹上高利贷,就一蹶不振,游荡在街头流浪。

至于照片上的女人,因为图像模糊,柳谦修没有查到,唯一的线索就是婴儿胸口上的竹叶胎记还有“青竹”两个字。

“我把他葬在了英国。”他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问,“你想去祭拜一下么?”

柳谦修在说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她的父亲从未参与过她的人生,甚至今天她才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柳谦修说他在英国做生意的,她或许可以畅想一下,当年他是想功成名就后回来接她和母亲的。但是最后他失败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索性自暴自弃,留着那么一张照片,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本来如果他们的运气够好,比如母亲不是生在慕家,比如父亲生意成功,那么他们的家庭就会和其他普通家庭一样,一家团圆。然而他们运气不够好,一步踏错,他们想要努力纠正,改变命运的时候,却又踏错了,所以才成为现在这副模样。

家散了,人死了,最后只剩了她自己。

慕晚心有些空,没有其他感觉。

“有机会就去。”慕晚说。她说完后,眼神一闪,这个话题就自动略过了。她望着柳谦修,道,“原来电视里演的也不都是假的,大家族的继承人真的会被暗杀啊。”

柳谦修观察着她的神色,她眼里的悲伤像是投在湖面上的影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嗯,我父亲派的人。”柳谦修微垂着眼睑,安静地看着她说道。

慕晚眼神稍怔,想起了柳谦修曾经对她说过他也是父母双亡。她听说过柳家的事,说柳风眠更喜欢大儿子柳清元。这都是捕风捉影的闲聊,没想到事实更为残酷。

“你有证据,当时为什么不抓他?”慕晚眉头拧紧。

“我爷爷让我放过他,并且不让我告诉梅家。”柳谦修淡淡地说,“要是我能做到这一点,他就把家主之位传给我。”

人人都道是梅家逼宫才让柳谦修坐上了柳家家主之位,而实际上,柳家家主哪里是因为别的家族的一点点压力去定继承人。柳谦修走到这一步,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不能放过他们。”慕晚将男人手在怀里,声音渐小。

“嗯。”拉了薄毯盖住她的后背,柳谦修道,“我下周会去奥地利,要待两周左右。”

女人猛然抬头,伏在他怀里的身体都变得紧绷。他唇角勾起,手掌放在她的后背上,渐渐将她安抚。

“你放心,我会按时回来。”

“你在国内等我,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更不敢拿你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这真不是flag,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

真的不是flag,不懂担心,本文甜宠为主的。

马上就要异地恋了,我说走剧情就走剧情,绝不含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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