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的女儿十分的热情,让习惯了贾府里面那表面友情的荔枝有点不习惯。

“好妹妹,你来的正好,我将将才把晚上的饭食给做了,如今还是热腾腾的。”娇娘笑道,“赶紧去净手,等会儿我们就能够吃上了。”

荔枝迷迷糊糊地就被娇娘给拉走了,临走的时候,她求助般地回头看向了赵妈妈,结果赵妈妈已经进了屋子去奶儿子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荔枝求救的眼神。

娇娘拉着荔枝进了厨房,在灶台上摆着一口大铁锅,锅里面有热水,娇娘打了些热水和井水混合了起来,接着还拿来了一些皂角:“好妹妹,你先将就将就,咱们家里就只能这样了。”

荔枝赶紧说不会,她用皂角洗了洗手,这才又跟着娇娘往外去了。

娇娘很爱笑,她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手艺比不上我娘,但好歹能够入口,等会儿你尝到了你就……哎呀!”

娇娘惊呼了一声,突然加快了脚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几步跑进了屋子里。荔枝愣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刚刚到门口,荔枝就听到了娇娘的怒斥声:“你这扁毛畜生!居然偷吃!”

荔枝伸出脑袋一看,只见原本摆在桌子上面的菜被翻得乱七八糟,而桌子边上,娇娘正举着扫把大战一只……金刚鹦鹉?

那鹦鹉的毛发彩色斑斓,看起来绚烂又漂亮。偏偏此刻正飞在空中扇着翅膀,拼命地躲闪着娇娘的扫把,同时嘴里面还在嚷嚷:“尝一口!尝一口!”

荔枝:……

“妹妹你看看,”娇娘打了半天的鹦鹉都没有打到,气的将手里面的扫把一扔,和荔枝开始诉苦,“好容易做出来的晚饭,全叫这个扁毛畜生给糟蹋了。”

鹦鹉见娇娘不再追赶她,也就落到了一边的柜子顶上,同时一双眼睛还紧紧地盯着娇娘,时刻准备着逃跑。

荔枝哭笑不得,反过来安慰娇娘:“好姐姐,这种事情也是料不到的。你放心,今儿我来下厨,给你们重新做一桌菜,保证又快又好。”

娇娘面露羞赧:“这……这怎么能行,你是客,这断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无妨,”屋外,赵妈妈抱着一个襁褓走了进来,“你就让荔枝坐吧,正好我也看看,荔枝究竟到了怎么样的程度。”

说着,赵妈妈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些狼藉:“下回用个纱罩,罩起来便是了。”

自家娘亲发了话,娇娘也不好再阻拦,只是她怎么着都要跟着荔枝一起进厨房,不动手做饭,给她打打下手都是好的。

荔枝考虑到自己的力气还小,便也没有拒绝娇娘的好意。两个小姑娘又回到了厨房,荔枝迅速地将厨房里面的食材给扫荡了一遍——东西还是很丰盛的,赵妈妈在这府里面当差,好东西不如那些得力的婆子们多,但也不少。更不要说食材这一类了。

荔枝又细细地问了问娇娘,便开始动手洗起了菜。

“要做什么?”娇娘帮着荔枝洗着那些刚摘下来尚未满一天的青菜,觉得有些懵。

荔枝笑眯眯的,将找出来的几种不同的米按照比例混合好,一同进了筛子开始淘米,同时说道:“一些家常菜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紧接着,娇娘就看到荔枝又往米饭里面加了少许的白醋。她十分好奇,有心想要问,却又怕打扰到荔枝。

荔枝将米饭放入了锅中开始蒸,烧火的工作则交给了娇娘,而她开始处理牛肉——那是一块贾府赏下来的牛肉,部位不是很好,如果贸然处理烹饪的话,可能就会和硬邦邦的橡皮一个口感。

荔枝皱着眉头盯着那块牛肉看了一会儿,最后找出来一根擀面杖,开始用力地捶打起了牛肉。一时间,厨房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娇娘将火给稳住,便站在荔枝的旁边开始观察她的动作。荔枝倒也不遮掩,她大大方方地让娇娘看,还向她解释道:“牛肉肉质略老,捶打可以让它尝起来更鲜嫩一点。”

娇娘点点头,从荔枝的手中接过了擀面杖:“这些力气活儿交给我吧,你去做别的去。”

荔枝也不推辞,她又指导了一下娇娘怎么捶打牛肉后,便重新开始处理那些案板上的材料。

融化了的猪油将整个铁锅擦了一遍,割下一点放在锅底。接着又将茄子和混合好的酱汁一起下锅,香味瞬间就席卷了这间不大的厨房,同时也让一边的娇娘开始忍不住嗅起了空气中的香气。

荔枝有心想要将自己手里面的功夫好好地给赵妈妈展示一下,便又在最后快要起锅的时候,狠狠地撒了一把辣椒。娇娘在一边闻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手底下的牛肉也忘了敲打。

荔枝动作麻利地将茄子起了锅,又去按了按那块牛肉,觉得差不多了,便将牛肉放到了案板上。

这回对于材料的处理时间就又增长了很多,荔枝不仅将牛肉片成了片,还将它们用水洗,挤干后又加了蛋清一类的东西,腌制了好半天才算是准备就绪。接下来便是熟悉的翻炒过程,娇娘注意到,荔枝还留了一些牛肉碎末在旁边,也不知道打算用它们做什么。

荔枝又炒了一个青菜,才将三盘菜放到了一边的灶台上。她顺手掀开了米饭的锅盖看了一眼:“啊,饭快要好了。”说着,她手起刀落,将两块四四方方的嫩豆腐也给片成了片。

娇娘惊呆了:“豆腐都能切的吗?”

“自然是能的。”荔枝抿着嘴笑了笑,她想到了在贾府的时候切给赵妈妈看的豆腐丝,这豆腐片真的不算什么。

紧接着,荔枝用一个大碗将豆腐给顺着边摆了一圈,中间放上了最后那一点牛肉碎末,还打了两个鸡蛋,这才摆进了蒸米饭的大锅中。

“好了,”荔枝拍了拍手,“先将准备好的端出去吧。”

娇娘呆呆地跟在荔枝的身后,走路都有些恍惚了。要不是荔枝及时地提醒了她一声,她自己踩自己的脚后跟绊倒。

赵妈妈一直坐在房间里面没有出来,不过等她看到荔枝和娇娘端来的菜是,脸上的表情略微松了松。

——这小丫头,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

“这都是你做的?”赵妈妈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八风不动,“倒也寻常。”

荔枝笑了笑,一点儿都没有被赵妈妈的冷淡给打击到:“都是家常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赵妈妈看了她一眼:“饭可曾好了?”

娇娘顿时跳了起来:“我去看!”

很快地,娇娘便端着几碗饭回来了,同时还举着一个大碗,正是荔枝蒸豆腐的碗。

“好烫好烫,”娇娘一边叫着一边将手里面的碗放到了桌子上,同时还不忘了从自己的裙子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筷子,她笑眯眯地说道,“爹爹出门在外,家里面只有我和娘,不用拘束,吃吧。”

赵妈妈将已经睡着了的小儿子放进了屋内,这才重新出来了。三个人坐在桌边,赵妈妈作为大人,先动了筷子。

刚刚吃了一口米,赵妈妈便怔愣了一下。家里面的米她当然知道,只是没有想到,在有限的材料上,荔枝也能发挥的这么好。

这样的做法,若是换成贾府用的米,怕是味道要更好。

赵妈妈心里这么想着,筷子不停,她先尝了一口豆腐抱蛋,味道清爽又略带咸味,偏偏不会让人觉得味道太重,口感也十分滑嫩。

赵妈妈的目光落到了那三道菜上,青菜明显是爽口用的,味道鲜美不过中规中矩,而那道蒜香茄子……

“你放了多少油?”赵妈妈突然问道。

荔枝摇摇头:“没放多少油,靠酱汁爆香,剩下的是猪油,也不过一小块。”

一边的娇娘已经吃的下巴快掉了:“娘,荔枝妹妹的手艺真是个好的,如今不过是年岁尚小,若是再大一点,怕不是能够追上娘了。”

赵妈妈横了她一眼,没理她,她将筷子伸向了最后那道葱爆牛肉。

荔枝紧紧地盯着赵妈妈,生怕她有什么不好的反馈。只是当赵妈妈吃完了那块牛肉,都没有什么表情。

……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荔枝有些茫然。

“……不错,”赵妈妈放下了筷子,深沉地叹了口气,“你这个手艺,是你的爹爹教你的?”

荔枝早就不记得自己说的那些谎话了,她憨厚地笑了笑,没有吱声。

赵妈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牛肉软烂,入口即化,难得的是还有香气……你放了橘皮?”

荔枝点点头:“放了一些。”

“真的是……”赵妈妈缓缓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罢了,吃饭吧。”

这一顿晚饭,就在娇娘的没心没肺、赵妈妈的沉默和荔枝的忐忑不安当中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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