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地十七亩的布林德利工业区是全英国最大的混合复兴区。人们对运河边的工厂和维多利亚时代的学校进行了风格迥异的翻新。

这个项目于一九九三年开始,如今,这个地方有三处界限分明的区域。

布林德利区混杂着各种低矮的建筑,其中有豪华的办公间、零售店和艺术画廊;水边区域有许多酒吧、餐馆和咖啡馆;交响小区则分布着住宅楼。

“老爹,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布赖恩特问道。两人正站在这座位于爱德华国王码头的建筑的第五层。

来应门的是一个苗条健硕的女人,她身着黑色丝袜和紧身运动上衣,脸上还残留着刚刚干完活或运动完的红晕。

“妮古拉·亚当森?”

“你是……?”

布赖恩特拿出委任证,向妮古拉介绍了自己和金。

她站到一旁,欢迎他们进入她的开放式阁楼套房。

金踏上了一直铺到厨房的山毛榉木地板。

墙上悬挂着一台巨大的平板电视,白色的皮革沙发斜置于前。电视机下是数台嵌入墙内的电子设备,看不到电线或电缆。

射灯和天花板齐平,卵石壁炉上方装着几盏筒灯。

客厅的尽头摆着一张玻璃餐桌,餐桌周围是柚木椅子。一直到这里,地上铺的都是木地板,再往里面去则是石材瓷砖。

金猜面前这套房子的生活空间大约有一千五百平方英尺。

“你们要喝些什么吗,茶还是咖啡?”

金点了点头。“咖啡,最浓的。”

妮古拉·亚当森露齿一笑。“今天过得这么糟么,警探?”

那女人走进了厨房,厨房里满是点缀着棕色木材的白色光滑橱柜。

金没有回答,在房子里四处走着。左边的墙壁除了中间几个圆形石柱外,其他完全由玻璃构成。墙壁后是阳台,不用走出去,金都知道她能从那儿俯瞰布林德利环形运河。

离玻璃墙更远处是一台跑步机,被东方风格的屏风半掩着。照她看来,这绝对是最佳的健身方式。

对于一个下午时分还能待在家休息的二十多岁的女人而言,能拥有这么一套房子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金直言不讳地问道。

“抱歉?”

“你住的房子非常漂亮。我只是好奇,你做什么工作能付得起房款。”

金早已把自己的圆滑外交手腕扔在了早上十一点钟。今天变得越发漫长,面前这个女人要不回答问题,要不一声不吭。

“我的工作是绝对合法的,所以我不确定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是舞者,艳舞女郎,这份工作我刚好很拿手。”

金猜她说的是实话,毕竟她举手投足间显得轻盈而曼妙。

妮古拉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杯子和一瓶水。“我工作的地方是罗克斯堡夜总会。”她说道,仿佛这个名字就能解释一切似的。而对金来说的确如此。这家夜总会只接受会员入场,为专业人士提供成人娱乐服务。和伯明翰市中心其他夜总会不一样的是,这家夜总会管理非常严格,基本上不需要当地警察费心。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吗?”布赖恩特问道。他一个不小心靠到了沙发背上,现在正努力地往前坐,免得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当然知道。虽然我不清楚自己能帮得上多大忙,但你们尽管问吧。”

“你入住克雷斯特伍德的时候几岁?”

“我并没有一直住在那里,警探。自两岁开始,我妹妹和我就一直辗转于各个护理机构。”

“那张照片里你几岁?”金注意到一旁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张银框照片,问道。

照片里的两个女孩不仅衣服一样,样子也一模一样。两人都穿着免费制服店发放的呆板的白色校服衬衫。这些衣服金记得很清楚,她也没有忘记旁人毫不掩饰的讥笑。

两个人都套着合身的粉色开襟羊毛衫,左袖口上绣着一个绣花图案。她们全身上下都一模一样,除了发型以外。一个散着飘逸的金发,另一个则扎了丸子头。

妮古拉笑了,伸手拿过照片。“这两件羊毛衫我记得十分清楚。贝丝把自己的那件弄不见了,总会来偷我的穿。这应该是我们俩唯一争过的东西了。”

布赖恩特刚想说话,但金使了个脸色,他又把嘴闭上了。那女人的表情变了,她不再是单纯地看着照片,而是在注视过去。

“衣服看起来很普通,但这两件毛衣真的很珍贵。那时,玛丽找志愿者帮忙把墙上的油漆擦干净。玛丽是个好人,干活总是尽心尽力,于是我和贝丝自愿提出要帮忙。那天工作结束之后,玛丽给了我们几英镑,当作奖赏。”妮古拉终于抬起了目光,一脸怀旧感伤。

“你根本想象不了我们那时的心情。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赶去了布莱克西斯的市场。我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游遍了那里的商铺,决定要买什么。那两件羊毛衫并不起眼,但它们是我们的衣服,崭新的衣服。不是比我们大的女孩穿完扔给我们的,也不是慈善商店里穿过的。那两件羊毛衫是新的,是我们的。”

妮古拉的右眼渗出一颗泪珠。她把照片放回原位,抹了抹脸颊。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但你们根本不明白……”

“不,我明白。”金说道。

妮古拉宽容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不,警探。你真的不明白……”

“不,我真的明白。”金重复了一遍。

妮古拉凝视了她几秒,接着点了点头,示意理解。

“至于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照片里的我们十四岁。”

布赖恩特望了望金,后者打了个手势,暗示他问下去:“照料你们的一直是克雷斯特伍德孤儿院吗?”

妮古拉摇了摇头。“不,我们的母亲是一个海洛因成瘾者,我很想说她已经尽力了,但她并没有。十二岁之前,我们换了好几个寄宿家庭和儿童之家,母亲戒毒之后,把我们领了回去。我记不太清楚了。”

金从她的眼神中看得出,她记得很清楚。

“但你们互相拥有对方吧?”金望着照片说道。那六年里,她也曾有过那种感觉。

妮古拉点了点头。“是的,我们互相拥有对方。”

“亚当森小姐,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从地底下挖出的尸体很可能是曾住在克雷斯特伍德的某个女孩。”

“不可能,”她摇着头,“你肯定是在开玩笑。”

“你能不能回想起住在克雷斯特伍德时的一些经历?或许会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

妮古拉的眼珠转了转,仿佛在搜寻记忆。金和布赖恩特一言不发。

妮古拉开始慢慢地摇头。“我真的想不起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们以前一直自顾自地玩,所以实在没有信息能提供给你们。”

“那你妹妹呢?你觉得她可以提供一些帮助吗?”

妮古拉耸了耸肩,就在这时,金的手机响了起来。两秒后,布赖恩特的手机也响了。两人都把手机拿了出来,挂断来电。

“不好意思,”布赖恩特说道,“你刚刚说……?”

“或许贝丝能想起什么。这段时间她和我住一起。”妮古拉看了看手表,“如果你们不介意在这儿等一下的话,她应该再过半小时就回来了。”

金的手机开始在口袋里振动。“不用了,还是不麻烦你了。”她说着,站了起来。

布赖恩特也跟着站了起来,伸出手。“如果你想起什么的话,请务必打电话给我们。”

“当然没问题。”她说着,把他们送到门口。

金转过身,打算赌一把。“你记不记得有哪个女孩特别喜欢珠子?”

“珠子?”

“或者手镯?”

妮古拉想了一会儿,用手捂住了嘴。

“记得,记得,有个女孩叫作梅拉妮。她比我大,所以我跟她不怎么熟。她是那种很‘酷’的女孩,总爱惹麻烦。”

金屏住了呼吸。

“没错,我想起珠子了。她以前还把珠子分给她的好朋友。她们就像一个小型俱乐部一样。”

妮古拉开始频频点头。“没错,我肯定没记错,她们有三个人。每个人都有珠子。”

金的心往下一沉。她敢打赌,那三个女孩都从孤儿院里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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