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信看到今川义元的老臣冈部美浓守的脸时,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想既然预料中的男人在预期的时候到来,那么也必将说些预期中的话。

“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如此壮盛富强,实在令人庆幸。”

晴信想当对方说完这些客套话向他行礼后,再开口说话时就要当心了。但冈部美浓守却迟迟没有说出来意。他只说前次到古府中来正值盛夏,天气十分炎热;但这次天气却非常凉爽,并指着自己变白的鬓发说年事已高,即使有心为邦国效命也已是力不从心之类的话。当晴信想到对方谈到年龄,必然会提出那事时,他又说:

“对了!谈到年龄,记得太郎义信公子是在去年行加冠礼的是吗?”

冈部美浓守以一副突然想起一般的口气说。

(你这个老狐狸,明知故问!)

但,晴信仍不动声色地说:

“义信到底是几岁?要不要把他叫来?”

他故意装糊涂。冈部美浓守说不用了。然后,把膝干向前挪,说:

“依我这老头子的看法,武田和今川在信虎公的时代即有深厚的姻亲关系。但自从去年发生那件不幸的事情后,总让人感到寂寥而不知所从。最近连我这个老头子也开始觉得世事无常……”

冈部美浓守说的去年的不幸事件,即指嫁予今川义元的晴信的姊姊,在六月二日去世。当时她只有三十二岁。

“当我思索人世浮沉的现象时,使我顿悟到死即是生。”

晴信想这虽然是极为冗长的开场白,但对方必将说出来意,因此他仍然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当我想起已故的娘娘时,总觉得因此而断绝武田家和今川家的姻亲关系颇为可惜。幸而,太郎公子如今已行过加冠礼,如果能与今川义元公的闺女于津祢小姐结为连理的话,我想那将是一段美好的姻缘。这是我这老头子衷心期盼的事。”

晴信想,他终于说出真话了。虽然绕了一个大圈子,总而言之是要求太郎迎娶今川义元的女儿。

(今川义元这家伙始终是那么地高傲!)

晴信感到不悦。

(本来是我方娶媳妇,由我方向今川家提亲还算合情合理;但现在却是由对方来要求我方,这是有意表示今川的地位高于武田。)

晴信心中想着,但却没有说出来。

当时今川义元正热衷于攻打三河。他的意思极为明显,即想从三河将势力延伸到尾张、伊势,不久上京号令天下。然而,要这样做的话,必须先排除后顾之忧,因为只要武田和北条安分一些,义元的野心便能实现。为了让对方能安分一些,义元因此希望能举行一场政策性婚姻。但另一方面,晴信却为平定信浓的日子将近而积极不已,因而也有意促成这段婚事。

晴信的心中早已深植了西进的野心。他打算先进军到能望见海洋的地区,再挥兵进攻京都,完成号令天下的大业。如此一来,总有一天必将要与今川干戈相见。届时,和今川间的姻亲关系,或许反而会成为一个障碍。

“侯爷的意见如何?”

冈部美浓守说。他的眼神犀利地望着晴信。他似期待对方能慷慨答允,明显地表露出依恃今川势力强迫晴信接受的态度。

“这个嘛,虽然是件好事,但太郎义信才行过加冠礼不久。”

“不!绝不算早。我记得晴信公那时更早。”

“太早了。因为太早的关系,因此造成了许多不良的后果。”

晴信回想十三岁便被迫与上杉朝兴的女儿于满津结婚的事。那年于满津十四岁。由于懵懂无知,小俩口就在侍女们的安排下被迫同寝。然而,他们俩对于该做甚么事却没有明确的概念。教晴信闺房之事的是与于满津一起陪嫁过来的婢女。

“晴信公子,今晚你应该这样或那样……”

婢女比手划脚地把闺房中的事教导晴信。结果,于满津有了身孕,最后却因难产而母子俱亡。

“有关此事已由信虎公向三条娘娘报告过了。”

冈部美浓守说。他似乎想进一步迫使晴信当场答应这门亲事。这种一提出来意便急欲得知答覆的人,实在是个相当难缠的人。

“你说从我父亲……”

晴信初闻此言,感到十分的惊讶;但继而一想,这也是十分可能的事。然而,晴信把父亲托付给今川义元,却不喜欢今川义元利用他的弱点,逼迫他接受这门亲事。同时,三条氏是太郎义信的母亲;而迫使晴信迎娶三条氏为正室的也是今川家。换言之,三条氏与今川家的渊源颇深。因此,先拉拢三条氏也是不无可能的。

“你们顾虑得很周到,但婚姻还是得看本人的意思决定,因此我想先征求太郎的意见。”

这是晴信的诡辩。除非是普通的老百姓,太守的婚事需一一征求本人的意思是前所未闻的事。因为,一般领主及武将们的婚姻,不是抢婚,便是政策性婚姻。当晴信正在考虑这件事时,冈部美浓守微微露出笑意。虽然不太明显,但确实带着笑意。

“太郎公子已经答应了。”冈部美浓守这次带着更深的笑意说。

“太郎答应了?”

晴信感到不悦。他觉得这一切早在父亲信虎、三条氏和太郎之间谈妥,只不过事后征求他的同意而已,因而使他感到十分气愤。

“今后凡事我会和父亲请教商量。”

去年行过加冠礼后,太郎义信曾如此说过。然而,曾几何时,他早已把这些话抛诸脑后,连婚姻这种终身大事也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答应人家,这是不可原谅的事。

大约三年前,晴信曾教义信剑法。晴信先让义信手持木刀,将基本的招式示范后,说:

“你可以向我砍过来。”

结果,义信一反平时所教的招式,毫无招法地乱砍过来。起初,晴信只是略微应付一下,但因太郎的来势汹汹,因此晴信把义信手中的木刀拨开。原以为义信该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料,义信却又随手抬起掉在脚边的木刀,向晴信的胫骨横扫过来。

义信的面貌像三条氏,脸庞大而平扁,连斜眼看人的习惯都与母亲一模一样。

“义信是否答应,只要问他本人即可分晓。假如他已经答应,我没有意见。”

晴信压抑住心中的不满。但冈部美浓守仍然察觉了他心中的不悦,而说:

“不管如何,今川与武田……”说到一半,又慌忙改口,说:“这对武田和今川来说是件大喜事。”

冈部美浓守特别强调这是一件大喜事,企图缓和冰冻的气氛。

晴信对这门亲事并不乐观。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与嫡子义信有一道隔阂。但事到如今,他也无法拒绝。因为倘若他现在拒绝,必会与今川家失和。在未完成统一信浓的现在,这样做是十分不利的。

晴信对于暗中决定此事的三条氏,以及受三条氏唆使而未与父亲商讨的义信始终觉得不可原谅。

“不久,我方会正式派人到今川公那儿提亲。”

晴信特别强调正式二个字。等冈部美浓守回去之后,晴信召集了重臣,听取他们的意见。大部份的人都表示赞同。他们大多是因为没有反对的理由,因而表示赞成;只有饭富兵部一人对这件亲事表示积极的同意。

武田的武将们也和晴信一样考虑到将来的事。他们想,一旦晴信平定了信浓,挥兵鉾先和东海道时,今川与武田的关系是否会导致障碍。但这也是未来的事,现在根本没有理由拒绝这门亲事。

天文二十一年春天,晴信为开辟由甲斐通往诹访的直线道路而到处募捐。募捐并非如古代僧侣为营建寺院而募集资金;而是为了修筑道路,募集工人及资金。为了修筑这条直线道路,诹访的农民都被徵调出来。

从诹访茑木到大门峠要修筑上、中、下三条军用道路,而且一律修筑成直线,以便军用品的运输。除了道路外,也架有高桥。因此,不论是否是农忙期,附近的百姓都被强迫参加劳动。俘虏也成了劳役。如有人企图逃亡,会在众人的面前被屠杀。

“道路必须在秋天以前完成。到了秋天,武田大军要沿此道路消灭村上。”工程总管豪气万丈地说。

虽然中信的小笠原失踪,等于已被消灭;然而,失去砥石城的村上义清依然还活着。当村上义清听到武田军在修筑大军用的输送道路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村上义清不断地向越后的长尾景虎请求援军。

是年上州的上杉宪政被北条氏康驱逐,逃到越后的长尾景虎处。

“简单地说,武田晴信到底是怎样的人?”

某日,长尾景虎问上杉宪政。

“这个嘛……”上杉宪政考虑片刻之后说:“用一句话来说,他是个不像武将的武将。”

“你的意思是他是个擅长政治谋略的武将?”

弱冠二十三岁的长尾景虎是个脸形细长而略带神经质、脸色苍白的男子。如果“不像武将的武将”是指面貌而言,他应该比晴信更适合这个名词。

“我说晴信是个不像武将的武将,是指他的思考方式。晴信在发动战争以前,必先考虑战败后的情形。他的思虑谨密,深谋远虑,是稳扎稳打的武将。表面上很单纯,其实是相当有城府的。”

由于上杉宪政极力地称赞晴信,长尾景虎的脸上露出不悦之情。容易把内心的感情表露在外是长尾景虎的特征,同时,他的反应也是非常灵敏。

“晴信现正在修筑军用的直线道路,他是个先修好道路再发动战争的武将——因此,千万不可不防。”

宪政对晴信赞扬一番,然后喘了口气。

“他打仗的方式呢?”

“非常高明。尤其是善于用马。由于甲州自古多牧场,盛产良马,因此马匹可能是居我国之冠,士兵的战斗力亦非常的英勇强大,即使不吃米粮也能作战,着实了不起。”

长尾景虎不明白何以不吃米粮也能作战,因而露出讶异的神情。

“甲斐国的产米量有限。他现在极力要攻打信浓的理由之一,即在控制信浓的米。”

然而,长尾景虎以费解的神情说:

“那武田的军兵到底吃甚么打仗呢?”

“吃杂粮。荞麦粉、黍粉等都是他们携带的粮食。他们能安于粗陋的饮食,并能严守纪律,奋力作战,极少有临阵脱逃的现象。”

“越后的士兵也不会临阵脱逃,但越后的士兵只吃荞麦粉或黍粉的话,可能无法发挥完全的战力。”长尾景虎一面说,一面想像这个从未见过的敌人。

“武田军的弱点呢?”长尾景虎以这是最后一道询问的表情瞪视着上杉宪政。

“武田军喜欢用写着风林火山的军旗。意即表示希望能如风林火山一般地行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暗寓着他们实际并非风林火山。疾如风这个字眼并不适于武田军,这可以从砥石城的溃败看出。大致说来,甲军的动作并不敏捷;但他们甚少退怯,且具有惊人的毅力,即使被砍断了右手,也依然能用左手拿刀继续作战。”

长尾景虎仔细地咀嚼着上杉宪政的话。他似乎已逐渐了解晴信的特质。他想,晴信正在修筑的直线道路势必将朝着自己延伸过来;但他定要予以斩断。

直线道路的工程一步步地进行着。六月,晴信前往诹访巡视工程的进度,顺道在湖衣姬的居处逗留。湖衣姬似乎比前次瘦了些。他尽量抑制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因此没有说出来。但她的脸孔每到午后便会泛红,或许是由于发烧的缘故。晴信怔忡了一下,莫非阿谷传染给晴信的肺痨也传给了湖衣姬?此外,还有一件事令晴信十分担忧,那就是湖衣姬变得异常的炽热。这一方面是由于他们是许久以来第一次在一起,但却与平日有些不同。她会在夜里要求他的爱抚,到了早上又再次向他要求,始终不肯放开晴信。她在香汗淋漓中不断地挣扎、呻吟、扭动,然后哭泣。当她的欲火熄灭时,便声竭力尽般地瘫软下来。她的睡脸并不是满足健康的,而是由于肺痨刺激不健康的情欲,逐渐濒临死亡的面貌。晴信想必须立刻把立木仙元叫来替她诊疗。

胜赖已经六岁了,她的小孩正值最可爱的时候。他已经学会讲话,对文字也极感兴趣,已经会写武田胜赖、武田晴信、湖衣等字。

他的长相肖似湖衣姬,面貌清皙,皮肤细白,尤其是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宽额,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平凡的小孩。

“父亲因何事前来此地?”

“来监督直线道路的工程。”

“直线道路修筑完成后,我想第一个骑马经过那条道路,而且最好骑一匹白马。”

从这些不关痛痒的父子对话,晴信亦可看出胜赖的聪明,并对他的将来寄予重望。有时,晴信会把胜赖和太郎义信加以比较。虽然心想不该如此,但他有时仍会因为觉得自己疼爱胜赖甚于义信而感到惊慌。

晴信在直线道路未完成前便准备作战。快马向四处通报,命令运输军需品的马匹在军队将通过的各处驿站集合。

北信的土豪及部将之间,纷纷谣传晴信不等直线道路完成,即将袭击村上义清的本城葛尾城。

村上义清命令加强防备,准备据守城池。

晴信的脑中盘旋着不久将在北信与假想敌长尾景虎对峙的情景。譬如,把战场预定在犀川和千曲川会合的川中岛一带的话,从古府中到川中岛的距离,等于长尾景虎从越后春日山城到川中岛的两倍距离。如要缩短这段距离上的差异而获胜,便只有加快军队的移动速度。

晴信计划来一场军队移动演习。七月二十七日天明以前,踯躅崎城馆的了望台上吹起了法螺。法螺拖着长长的尾音,连续吹了三次。停止片刻之后,又再吹了三次。听到这个信号,守候城馆的卫兵慌忙跳起身来。当法螺的声音停止时,大家都已站到个人的岗位上。

了望台不分昼夜都有哨兵值班。那天早上天未明时,他们在韮崎的狼烟台上升起狼烟、吹起法螺。狼烟由白、青、红三色混合而成。了望台上的哨兵将颜色配合的情形告诉驹井高白斋。三种配合的颜色中,第一种颜色代表事件发生的地点;而白色表示深志城方面发生了变动。下一颜色表示敌军的数量,而青色表示敌军有二千。最后的颜色表示事件的内容;而红色则表示我方有危机。暗号经常在更换。

“敌军二千,来袭深志城,目前正在激战,我方陷入危机。”

驹井高白斋将狼烟的内容告知各部将,同时派出快马四处通报。

“不要把它当作演习,应将它视为实际的战争。”驹井高白斋要所有士兵遵守这项命令。狼烟升起一小时后,甲军的先锋队已从古府中出发。

晴信为了缩短与北信之间的距离,因而举行了这次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并实行使用狼烟的训练。七月二十七日,从古府中出发的二千军队,八月一日已经集合在深志城。二千军兵到达深志城的消息,是透过狼烟通报到古府中。在深志城与古府中之间设置了十几处狼烟台,台上的士兵整天都未阖眼地望着天空。晚上用红、青、白三色狼烟;白天则使用红、青、黄、白及黑烟。以五种颜色互相搭配,可以通报相当详细的内容。

虽然上杉宪政曾批评晴信的军事行动并非真如风林火山一般;实则,晴信对自己的军队缺点比上杉宪政更清楚。他知道如要战胜长尾景虎,务必要做到疾如风的行动,而且已经着手实行这个构想。上杉宪政对晴信的批评稍嫌幼稚了些。

集合在深志城的二千军兵,经过一日的休息后,接获了新的命令。命令的内容是演习结束,现在开始进入实际作战。攻击的目标是小岩岳城。

“安昙武士拚死抵抗,大家要振奋精神!”

晴信召集诸将,一面训话,一面派出密探到北信地方,监视村上的行动。

小岩岳城是位于安昙部穗高有明的一座山城。城池周围有几重壕沟,像一个被蓊郁的丛林所覆盖的小城寨。

城主小岩岳图书和五百将士据守在那里。

小岩岳图书为安昙部的直系后裔,一直固守着自己狭窄的土地,连小笠原长时也对名门的安昙部后裔另眼看待,并加以庇护。然而,小笠原长时自去年十月失踪以来,在中信地区,已没有一座城池为小笠原的根据地,同时也没有人支持小笠原。因此,现在抵抗武田是毫无意义的事。

投降武田的中信诸将先后到小岩岳城劝降,但小岩岳图书坚持不肯。

“武田是个凶贼!是灭掉神氏后裔诹访、夺取信浓守护官小笠原氏土地的盗寇!我们小岩岳氏的祖先是棉积丰玉彦命的儿子穗高见命。自古以来,安昙氏即与诹访一样受封于朝廷,成为安昙国主,代代仕于朝廷,负责安昙部造营司、内膳司的职务。曾经仕于孝德天皇的安昙部百鸟,便是首次定居于小岩岳城的人。朝廷敕封他治理安昙,他的特权世代都受到尊重。不仅是小笠原氏和诹访氏,连鎌仓幕府也承认我们的特权。虽然土地狭窄,但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除非武田晴信向我低头,以平等的地位待我,建立邦交;否则,要我交出人质,作为投降的条件,免谈!甲军大可以进军攻击,我小岩岳图书有群山之灵的庇护。同时,村上义清公如果听说我们据守在一座小城抵挡甲军的大批兵马,也必会派援军来;小笠原的豪主们也会一起反抗的。”

小岩岳图书因为拥有丰富的山林资源,故财力雄厚。同时,他的部下亦十分勇猛,他具有骂武田为凶贼的气魄,故如能与他成为友军,必定非常有益。晴信千方百计地想驯服名族安昙部的子孙,但却无法接受平等对待对方或不交人质的要求。

最后一次交涉是由最近才成为平濑城主的原美浓守虎胤亲自出马,但小岩岳图书说:

“从来没有听说原美浓守这个名字。假如要代表武田,为何不派驹井高白斋或马场民部等有名的部将来交涉?”

他以这些理由,拒绝和原美浓守会面。

“虽然是个有用之才,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晴信听说此事后,决定攻击小岩岳城。

小岩岳虽然是个小城,但并非可用大军一下攻下的城。要攻打城池,首先要填好壕沟及砍伐森林。

晴信勘察地形回来后,派人四处收集开山刀和锯子。次日起,士兵们便拿着开山刀和锯子,从四面八方朝着城池开辟道路。锯子的声响昼夜可闻。

小岩岳图书原来只加强防卫通往城门的道路。他以为甲军一定会对这条唯一的突击路线反覆攻击。但是,甲军的二千军马却完全没有经此路线攻打过来,这使他感到意外和惊慌。虽然他时而从城里攻打出去,甲军也只是做适当的应付而已。三、五日之后,锯木声仍不绝于耳。

“敌军可能是要将这座山砍秃之后再进行攻击。”

“不!他们正等着城里的粮食消耗殆尽。”

城里的卫兵议论纷纷。同时,由于锯木的声音而导致睡眠不足。

围城过了八日,原美浓守虎胤将一位年轻的猎户带到晴信的本营来。

“我终于找到他了。他的外号是岩猿弥兵卫,是采取岩茸的高手。据说这人没有一座峭壁无法攀登,相信他一定能完成这次的任务。”

晴信点点头。

“单凭一个人可能无法胜任;另外再加派数名人员予以支援,并给予重赏。”晴信说完,让原美浓守回去。

八月十日深夜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天上有火焰掉落在小岩岳城的屋顶上。从小岩岳城的岩壁上,点火的稻草陆续被丢下来。有些火药掉入城寨,发出了黄色的火焰。

城兵惊慌地忙着扑火,但从天上掉下来的火焰,却比扑火的速度还快。不久,城池的一角开始冒烟燃烧。

以此为信号的攻击军队沿着用锯子开辟出来的道路攻上来。

城兵全部出城迎战。战争持续了两天,随时间的流逝,城兵的人数也日益减少。

没有一个城兵肯逃走。有些妇女接过负伤士兵的枪而继续反击,儿童也把石头扔向武田的士兵。晴信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激烈的抵抗,这简直是一件自杀行为,是为了小岩岳图书这顽强的城主而杀身成仁,惨绝人寰的壮烈景象。

依照战争的规矩,不投降的人会被处死;但因甲军占压倒性的多数,故只能算是片面的屠杀。

天文二十一年八月十二日,小岩岳图书自杀而亡。至此,中信浓的最后抵抗便告终了。

这与听到甲军胜利的呼声,便放弃林城而逃走的信浓守护官的小笠原一族相比,五百将士全数牺牲,没有一人生还的海洋族(据说他们是远渡重洋而在此定居的种族)——安昙部的结局,实在是过于悲惨。

攻落小岩军事要地。取下五百余人之首级,以及弱足不知其数。(《妙法寺记》)

弱足者,妇女儿童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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