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龟三年(一五七二年)的春天到夏天,信玄继续静养着。他的身体持续轻微发烧,只要稍稍一动,或用力一下,脸就马上变红。如果有重大问题向他报告,他会从早上就发起烧来。因此他尽量不在上午接见人,而且下午也找适当的时候睡午觉。大部份的事情都委托胜赖和山县昌景。昌景在信玄的侧近多年,相当了解信玄的心,只要信玄说一句,他就可以理解事情的轻重。当树叶变绿时,信玄问胜赖和山县昌景:

“师庆现在在甚么地方?”

实了师庆是净土真宗长延寺(当时是在现在的甲府站附近)的住持,师庆的使僧才能获得很高的评价,他负责与京都的本愿寺以及北陆的一向宗徒联络。

“我想师庆回来了。”

胜赖回答,并且问父亲有甚么事要不要马上传达甚么旨意。

“叫他明天这个时候来。”

信玄只这么说。胜赖很快的派使者去师庆居处,传达父亲信玄要他明日下午到公馆来的旨意,可是山县昌景听了信玄的话,马上叫财务奉行准备三千两黄金。

“为甚么需要这么多黄金呢?”胜赖问昌景。

“主公打算派师庆去越中的一向宗徒那里,三千两是师庆带去的礼金。”

昌景只是这么说,胜赖也马上明白了这三千两的意义。

他知道父亲信玄终于下定决心派出西上大军,而西上时,一定要除去后顾之忧才行。

武田必须封住谦信的行动才行,而借用越中一向宗徒的力量是牵制谦信的最上策。胜赖相当佩服山县昌景非凡的洞察力,昌景只听到父亲信玄说一句叫师庆来,就察知了一切。令胜赖恍惚觉得昌景就如同父亲一样。

“看来我还无法完全抓住父亲的心意。”胜赖说。

昌景安慰他说:

“要了解主公的心,是需要长年下工夫的。我是因为长年陪侍在他身边,所以才这么了解他,胜赖公,你可以不必这么泄气,我认为当主人决定怎么做时,你可以去想应该如何针对他的决定来做准备,并且随时向主人建议。”

昌景的提议固然是对的,可是胜赖对西上作战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想法,他虽然已被决定为继承者了,可是一切事物都还是听父亲信玄和老臣们的话,刚刚进入武田牙城内部的胜赖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信玄有时会让胜赖做武田统帅的工作,可是这一回的西上作战是一件大事,根本的方针都由信玄立定,胜赖不过只能以一个部将的身分提出意见而已。关于这一点,胜赖倒没有特别不满,只是觉得有点孤寂罢了。

“师庆可以一个人去越中吗?不必派个军监跟着他吗?”

胜赖认为师庆只是一个使僧,如果不另外派军事专家跟着他,或许三千两黄金在他出使的途中会被夺走也不一定。

“这你倒不用担心,不错,师庆是个寺里的住持,可是他原本是上杉政宪的家臣,允文允武,又具僧籍,因而也读经,是大受政宪重视的一个人。不过,由于太过出色,反而遭谗,差点被砍头。幸好主人及时帮助他,让他留在武田阵内,担任重要的角色。他很清楚实际战争的情形,一旦有甚么紧急事件发生,他也可以做个出色的武将。我想主人这次派遣他是要他担任使僧兼军监,只要由他负责,一切的事都没有问题了。”昌景肯定地说。

翌日午后,师庆以随时要外出旅行的姿态出现。信玄接见他说:

“这一回希望你大力帮忙,由你的工作结果,可以决定武田的命运,希望你平安完成这个重大任务。简而言之,是希望你去使上杉谦信钉在越中不得动弹。否则,武田军就无法依预定计划达成西上的目的了。”

信玄最近的健康稍有起色,但还是处于不得疏忽的状态。为了隐瞒健康状态,他依然改妆后再接见他人,不过,很早以前就认得信玄的师庆却可以看出信玄在经过化妆之前的真正脸色。

“要钉到甚么时候呢?”

“钉到进京之事完成之时。”

师庆没有回答,看着信玄的眼睛,信玄下陷的双眼闪着光辉。

“我明白了,一定尽全力达成任务。”

师庆认为信玄既已下定决心,就必须要帮他达成愿望。当信玄把信长逐出京都、取得天下之际,也就是师庆达成大愿的时候。他的愿望是拥有横跨甲斐与信浓二国净土真宗大伽蓝与僧坊的身分,他曾受信玄的援助而建了长延寺,可是无法因此而满足。师庆曾透过本愿寺显如向信玄提出自己的理想,那就是希望甲信地方像北陆地方一样,充满一向宗门徒。

师庆带着三个弟子僧踏上旅途。在师庆一行人后面一里左右,有堀内次郎卫门所指挥的二十名左右武士,守护着两顶轿子向前走着,轿子后面跟着两头驮着行李的马。一路上还有道旁监督化装成商人或旅人在轿子一行的前后监视着。轿子一进入诹访,就有三十名左右的诹访众出来担任警护轿子的任务;而轿子一进入木曾,又有木曾众出来迎接、相送。

“轿子里的公主是武田信玄的重臣迹部胜资的女儿,要去嫁给越中的椎名康胤公的公子。”

每到一个地方,就散布这个消息。两张轿子分别坐着公主与老侍女,越过安房峠时,江马时盛的五十名家臣从高原乡骑马赶来迎接。他们担心这一行人会遭三木自纲等的攻击,因此在高原乡神冈城住一晚,再去攀越山峠,愈到接近越中的山峠,江马时盛的警戒就愈严密。

到了飞越国境时,中地山城的江马辉盛派手下五十骑左右出迎,残雪已经溶化,山峠上布满嫩草。江马辉盛虽然被怀疑私通上杉谦信,不过对轿子一行相当礼遇。轿子继续朝中地山城前去,途中椎名康胤率一百骑兵来迎接,一行人在椎名手下的护卫下,进入了越中松仓城(富山县新川郡)。

这虽然是个出嫁队伍,可是公主及老侍女只是一个诱饵。一行的守护与监督其实是为了看守跟在轿子后面的两头马背上所驮的三千两黄金而工作。

师庆把黄金三千两送给椎名康胤,并郑重的传达武田信玄的话:

“一直心系一向宗的武田公知道椎名公一直对抗着一向宗之敌——上杉谦信,深感佩服,于此特赠甲州黄金三千两做为军费的一部份,请接纳。”

这是表面上的招呼词,在这正式招呼结束后,师庆压低声音说:

“武田公与本愿寺公同心,想把佛敌织田信长赶出京都,建立可以平安立命的国家,现在终于要应诸国诸州的期待进京了,唯一值得担心的是上杉谦信的动态。在武田公进京的途中,如果谦信攻打信浓就糟了,因此,希望你想法子把谦信钉在越中。”

椎名康胤对于师庆所说的话不断点头。

“京都本愿寺显如公也已经派使者来说过这件事了,我康胤为了面子,也要紧抱住上杉才行。”

康胤说了要强的话之后,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怎么啦?椎名公!”

“哦!没甚么,我已经明白武田公的吩咐了,不过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正在犹豫该不该问呢!”

康胤的声音不太冷静,师庆马上明白了原因。

“椎名公你是认为除了要你抱紧上杉谦信之外,另外还有公主也要让你抱住吧?”

康胤经师庆一说,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下去:

“对,我领受了黄金三千两的礼金,可是你都没有提到伴随礼金而来的公主,因此我很在意。那个公主的确是个美人,甲斐很多美人吗?”

师庆摇头说:

“我没有听说过甲斐美人的名词,应该不是美人的产地才对,不过也不能说甲斐不出美人。甲斐和信浓出了很多美人,像信浓的伊那有很多美人,甲斐的南部(现在的南部町附近)也有很多美人。这位公主是南部豪族志村左卫门尉的女儿,这回特地选择带她来达成任务的,工作一完成后,我就要带她回去了。”

椎名康胤露出失望的神色,大有放过那么漂亮的美女实在太可惜了的意味。

“不过,椎名公,既然拙僧从她的父亲那里把她带出来,如果她说想留在这里,我也会让她留在这里。这就是我这个相当于义父的心意。”

“师庆公,你根本就很了解我,而明明了解,又说这种话!”

椎名康胤是个相当好色的人,事实上,不只是椎名,战国武将没有一个不好色的。反过来说,不好色的武士就不能成为一国一城之主了。

师庆重新看着康胤,他的头发很黑,肌肤还闪闪发光。

(唔唔!椎名康胤究竟是四十多岁,还是已经五十好几了呢?)

这些都无所谓,只要看到他一见到从遥远的甲斐来的美人,就浮现出欣喜与年轻的神色,就是他健康的证据。师庆很高兴他的计划成功了。

“椎名公,与女人相会时,最重要的是要等她自然的涌出真情。阿萱小姐今天才刚刚抵达此地,你就如此动情,未免太过性急了吧?”

“那么应该怎么办?你把想说的通通说出来好了,师庆公,我对女人一向没有耐性的。”

椎名康胤的声音有点粗暴起来。

“那么我就直说了,我们就决定当你可以漂亮的钉住上杉谦信时,也就是可以拥抱阿萱小姐的时候。在这之前,阿萱小姐就先托付在我这里吧!”

师庆对椎名康胤说完这个条件后,微微笑了,那是试探对方能否做到的脸色。

“所谓钉住上杉谦信,是指把他引诱到越中,暂时钉住他的意思吧?这个钉住的期间到底多久呢?如果一、两年的话,我康胤做不到。”

师庆告诉他可以不必如此的限定期限。

“目前你要早日引诱出谦信,把他引诱到这里,到交战之前,就当做你已经抱住谦信了,我不会向你要求更多。要把上杉谦信钉住在越中,必须由散在越中国的所有国人与一向宗徒合力才行,这是非想出别的方法不可的。”

师庆很清楚地说出条件的内容。

“好,既然不论采取甚么手段都行,我就把上杉谦信引诱到这里好了,这么一来,阿萱小姐就属于我的了。是这么约定的吧?”

“在佛面前发的誓不会虚假。”

师庆双手拄地的说。

这时的越中之国分成三个抗争势力,那就是东部的椎名康胤,西部的神保长职,以及散在越中全土的一向宗徒。

谦信想支配越中的领国,因而频频派兵进入越中。椎名与神保有时偏向谦信,有时又背离他,再加上一向宗徒纠缠在一起,越中的情势就更加不明确了。信玄与谦信之争逐渐表面化,而信玄新的策略愈渗透入越中之国,越中国人们的立场就更加复杂。

椎名与神保想巧妙的利用上杉来增强自己的势力,只有一向宗徒始终与上杉为敌而站在武田这边。

元龟三年春天,越中的情势如何呢?武田信玄一面与上杉谦信相争,一面还扩充其领土,现在已经拥有甲斐、信浓、上野、骏河、远江的一部份,甚至连奥飞驒都在他的统治之下了。越中的国人们面对这个事实就不得不好好考虑一番,他们发现与其跟随上杉谦信,还不如跟随武田信玄来得有前途,因此,他们纷纷背叛上杉,去依附武田信玄。为了呼应武田信玄的西上作战,越中的椎名、神保、一向宗徒三个势力结合起来形成一个越中联合军,以抵挡上杉谦信,这是过去未曾有的情形。而这次战争的导火线是一向宗徒攻击日宫城。

日宫城在现在的富山县射水郡小杉町,等于是上杉谦信最前线的基地。越中武士中投降上杉谦信的神保觉广与小岛职镇守在这个城里。

神保觉广与小岛职镇一看到一向宗徒举着南无阿弥陀佛的旗帜,风起云涌似的逼近来,就已经吓破胆了。他们马上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守着神通川东岸新庄城(现在的富山市)的河田长亲与鰺坂长实。

河田长亲与鰺坂长实率领两千军兵,出了新庄城,渡过神通川,在吴服山布阵,对包围日宫城的一向宗徒摆出攻击的架势。

一向宗徒作乱与百姓作乱完全不同,他们是信奉一向宗的人们所组成的军团,指挥者都是有作战经验的武士,而且跟随他们的人也都是武装兵,与战国时代其他的武装集团没有甚么两样。

河田长亲与鰺坂长实在吴服山布阵的通报,传进松仓城的椎名康胤耳里。椎名康胤决心以全部兵力攻击吴服山的河田、鰺坂两军。不过他有一件担心的事,那就是当他外出攻击时,不知中地山城的江马辉盛会不会来攻打松仓城。江马辉盛私通上杉谦信的事情很明显,因此椎名康胤就与师庆商量。

“大概不会有这种事吧?前一阵子武田公还曾经派木曾众去叱责江马辉盛的背叛行为,当时由于发生了三木自纲攻击平汤金山的事件,而使他得救,否则的话,辉盛就会被木曾众与父亲江马时盛的联军惨痛一击。因此,辉盛这一阵子应该会看时势吧!”

师庆说,可是,康胤还是留一些兵下来守城,然后才出击。

康胤所率的两千军兵并没有逼近去与敌人对决,只镇压神通川西岸的各重要地方。到了夜里从吴服山上看下来,可以看见神通川的西岸有点点的篝火。

“椎名军阻断了我们的退路啦!”

“他们好像阻断了我们的退路,等待一向宗徒到来后再挟击我们。”

布阵在吴服山的上杉这边的军兵们都这么议论着,而事实也是如此。包围住日宫城的一向宗徒,一听到椎名军镇压住神通川的西岸,就把三分之一的兵力留在日宫城,其余两千主力向神通川迈进。日宫城与神通川只距离两里半而已。

一向宗徒的先锋部队等天一亮立即行动,在中午时抵达山麓,并大声叫嚷。从山上看下来,南无阿弥陀佛白旗一面接一面的接续着。

一向宗徒开始鸣起钲来,准备开始突击了。吴服山实在不像山城,既没有城的架势,也不像山那么险峻,因此,不论从甚么地方都可以攻上去。一旦被包围就很不利了。

河田长亲和鰺坂长实下令退兵:

“不要和一向宗徒有瓜葛,我们马上渡过神通川回新庄城,并且在那里防守。”

上杉军下了吴服山,出神通川。椎名康胤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结果,椎名军在神通川沿岸各处捕捉住想渡过神通川逃走的上杉军。这时,一向宗徒的大军来袭,上杉军丧失斗志,只是拚命想保住自己的性命罢了。

时值五月中旬,换成阳历,等于是七月上旬梅雨季节结束之时。梅雨与溶雪后的水,使得神通川的水量大增,因而使得渡川成为拚死命的事情。

神通川之战的结果完全一面倒,大部份的上杉军急着想逃回新庄城,纷纷跳进神通川,结果被大水淹死。有些人认为死在河里是一种耻辱,因而在陆上与敌人拚命而战死。

新庄城的救援队一接到紧急消息,马上赶了过来,从东岸丢绑着木板的绳子到河里,救想逃过来的友军,可是仅有少数人逃到东岸。河田长亲与鰺坂长实好不容易回到了新庄城,这一战使得上杉军损失了一千余名的兵力。

守护日宫城的神保觉广与小岛职镇一听到河田长亲与鰺坂长实这两将所率领的上杉军大败,马上失去斗志,乘天黑弃城,逃向石动山,城兵完全离散了。

上杉谦信听到神通川战败的消息,惊愕极了。经过几乎十多年的战争,好不容易才收入上杉的领土,结果才几天的工夫,就落入敌人的手里,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而且他对越中的国人与一向宗徒站在同一边的事,感到无比恐怖,这是过去所没有过的情形。

谦信对越后的诸将发号施令,要他们进击越中,并且发出豪语,说这一回不完全压制住越中就不归国。

谦信还想亲自率领一万大军朝越中前去。

直江景纲反对。

“主公要仔仔细细思考一下亲自出马的事,因为现在主公出马越中,就等于是中了武田信玄的诡计。信玄想把上杉势引诱到越中,然后乘隙西上。不仔细看清楚再行动,主公自己会变成协助信玄西上的立场。”

不只是景纲,所有主要的部将都这么说着。

“可是,也不能对河内和鰺坂见死不救啊!”

“救援新庄城的事,谁都可以做到,不一定要主公亲自出马,请主公暂时不要进军越中。”

景纲的话使得谦信停止亲自出征越中,而由直江景纲率领三千兵力朝越中奔去。

从这个时候起,全越中军与越后军开始了历时五个月的战争。

越中军这边是由大将胜兴寺显荣、瑞泉寺显秀等指挥椎名康胤、神保长职与一向宗徒,并且再加上加贺的杉浦壹岐法桥等的援军。

五月末,大雨持续下个不停,战线呈胶着状态,椎名康胤为了整顿兵备,就暂时回松仓城。不过这是表面上对联军所说的藉口,其实他是为了其他的目的。

他一回到城里,马上叫师庆来说:

“我达成了约定啦!马上带阿萱小姐来吧!”

康胤的双眼闪着光芒,像饥渴的动物似的,师庆很清楚从战场归来的男人们,不论胜负都会带着这种眼光。在这种时候,如果说出不好的理由,只会激怒对方而已。

(所谓约定,是指把谦信引诱到越中,可是我还没有听到谦信到越中的消息。)

他想这么说,可是如果这么说的话,不但会使康胤生气,而且还会使他倒向谦信那边,因此,还是把阿萱给他当奖励比较有利。

(任何一件事都是借方比较弱,在此把阿萱给康胤,康胤就算是我师庆借来的人了。)

“遵命!我马上叫阿萱准备,请椎名公也赶快把身子弄干净,以便吸引住女孩子。”

师庆笑着说。

这一天黄昏,夕阳的余辉还映照在新绿的叶子上,阿萱盛装的被带来椎名康胤居处。

战国武将迎娶侧室时,如果是一种政略性的结合,就会叫适当的人选来安排庆贺的宴席。而且即使是侧室,也都采取结婚的形式。可是如果是被武将看中而迎娶过来当侧室的低身分女性,就不采取结婚的形式。

由于阿萱名义上是武田信玄的使者——师庆的女儿,因此椎名康胤还是形式上安排婚宴。

中地山城城主江马辉盛应邀来参加宴席。

“我听说花轿里的公主是要嫁给椎名公的儿子,怎么并不是这样呢?这不就成了父亲抢夺儿子的妻子了吗?”

江马辉盛讽刺的说完,转向师庆说:

“请你回去后对武田公说,我江马辉盛说他是不是偏心,派木曾的将兵对付我,却把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和黄金送给邻国的椎名公!”

江马辉盛明白的表示出反抗武田信玄的姿态。师庆明白这点,笑着说下一回他会带一个令辉盛惊为天人的美女来,请辉盛等待。

不久,阿萱离开宴席进屋子里去了,过一会儿,椎名康胤也站起身,他想上床了。

阿萱像木偶似的任周围的人摆布。她没有去想生于战国时代的女人除了作为政治工具之外毫无存在价值可言,也没有去想自己现在的境遇是悲是苦,更没有想到将来会变成甚么样子。

阿萱只是倾听着天暗下来后就一直下的雨声,大雨一旦降下来,河川就会泛滥,她觉得自己是站在那河川的旁边,自己的命运不久就要托付给这河川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康胤绕过金屏风,出现在床前。阿萱闭着眼躲在棉被里,根本没有听进康胤所说的话。她的身体如石子般的僵硬,如火般的炙热。

“可爱的女子。”康胤的手抚摸着她的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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