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

温淼从噩梦中惊醒——

她慌忙跑到客厅,拿起电话——

“医院又出事了,在步行梯走廊里,是413病房的两名护士吴欣瑶和徐晨晨!”

电话的另一端没有任何回音,却被立刻挂断了——一片忙音……

温淼疑惑的,“喂?阿麦?”

等她再一次拨通了麦宇翔的手机,却是已经关机了。

雨已经停了,到处都湿漉漉的,这医院死一般沉静。

窗帘紧闭,密不透光的宿舍里,夏晓雨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门锁悄悄被人用卡片挑开了,有一个人影慢慢的蹑手蹑脚的推门进了房间,虽看不清面容,但从他戴着的医用手套可以看出,这显然是医院的人。那人观察了一下夏晓雨,然后打开一支小电筒,咬在嘴里。借着电筒的微光,可以辨认出麦宇翔那张因紧张而扭曲的脸——

麦宇翔拉开吴欣瑶的行李包,翻找着,把一些照片、信件等胡乱地装进随身携带的包里——

这时,夏晓雨忽然翻身说了一句什么梦话,把麦宇翔吓了一跳,他灭了电筒,等了一会儿,觉得危险解除,复又开亮电筒,继续咬着搜寻吴欣瑶的遗物。

最后,麦宇翔把吴欣瑶的宝贝儿电脑也装进包里,悄悄退出了房间——

而此刻,在温佟和家的客厅,电话铃已经焦急刺耳的响起。

穿着睡袍的温佟和从里屋出来,开灯后接起电话——

“喂,出什么事了?……我马上到!……”他犹豫了一下,复又叮嘱道:“等我来了再报警!”

电话那头却说,“已经报警了!”

温佟的脑门不禁起了一层细汗,他放下电话,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一时没有动弹。

大约三分钟以后,他才站起身回房,换上衣服,他来到温淼卧室门前,敲了敲门说,“淼淼,爸爸出去一下,你好好在家呆着。”

没有人应,温佟和轻轻一推,门开了,卧室里空无一人。

——“她去哪了呢?!”

而这时,在护士宿舍,夏晓雨已经从床上醒来,她的长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看来这一夜她又被无尽的噩梦折腾的够呛。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又紧张的看看上铺和对面,都空无一人。她从床上起来,发现枕边有一张小纸条落到了地上,她捡起纸条,那是吴欣瑶的笔迹——

晓雨:

你好好休息,今天我替你值班。

算我临别的礼物吧!

欣瑶

5月24日

奇怪的是,原本放在枕边的纸条,背后怎么会有胶水粘过的痕迹呢?夏晓雨转过头,愕然的看到窗台上那一盆清水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夏晓雨意识到出事了,匆匆跑出了门。

天色已经朦朦亮,夏晓雨跑到医院门口,看到门口停着三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四个医生正推着一副担架车从主楼里出来,两名刑警紧紧跟在后面。

夏晓雨认出担架上躺着的头上包着纱布的人正是徐晨晨,她的脸上手上都满是鲜血。夏晓雨连忙冲上去喊:“晨晨,徐晨晨!”警察马上拦住了她。

夏晓雨带着哭腔叫喊着,“我是她同事,她怎么啦?怎么啦啊?”

警察还是拦开了她——

“请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担架上的徐晨晨却登时醒了过来,对着夏晓雨大喊大叫起来——“快跑!快跑啊!”

医生们赶忙把她抬进了救护车里,救护车和一辆警车开动了。

夏晓雨挣脱开抱着她的警察朝主楼跑去——

楼梯口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病人、病人家属,麦宇翔和温淼也在其中,但温淼似乎正因为了什么生着麦宇翔的气。

几名医生、护士在协助警察维持秩序,夏晓雨跑了过来,她冲破阻拦推门进去了——

步行梯内,现场已经被隔离了起来,吴欣瑶的尸体横躺在楼梯边上,鲜血从胸口往外流了一地,现在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她的一只手上握着一把手术刀,刀上也满是鲜血,另一只手的边上有一部手机,她的嘴巴和眼睛都夸张的张开着,很难想象她曾面对了怎样恐怖的事物……

夏晓雨呆呆看了几秒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顾振生走过来抱住夏晓雨,安抚着她。

警察们拍照,取证,然后用白布把吴欣瑶的尸体盖了起来,一名法医填完鉴定表格走过来交给一位看起来明显是警察领导的人。

法医说:“李队,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李队接过表格仔细翻看着,然后抬起头问:“谁是负责人?”

站在一旁的温佟和凑了过来,轻声说:“我是。”

身后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麦宇翔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白布掩盖下的死尸,然后向顾振生走了过来。

麦宇翔问道:“情况清楚了么?”

顾振生轻轻摇摇头,把哭泣的夏晓雨交给麦宇翔,说:“你照顾一下她,我这边有事要处理。”

夏晓雨在麦宇翔怀里,眼神不由自主的又移到吴欣瑶露在白布外面的那只手上的那把手术刀上,麦宇翔温柔的伸过一只手把她的眼睛蒙上了。

李队看了顾振生一眼,问,“是你最先报的案么?”

顾振生说:“是。”

李队注意到麦宇翔怀里哭泣的夏晓雨,问道,“她是被害者什么人啊?”

顾振生静静地说:“她们都是这个医院的护士,住在一个宿舍的。”

李队看了温佟和、顾振生、麦宇翔和夏晓雨一眼,说,“你们都跟我到警察局一趟吧,我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他们跟着跟着李队走出了楼道。走廊里,温淼看到麦宇翔出来,便迎了上来,她问,“怎么样了?”

麦宇翔小声的说:“死了,这位李队长要带我们去警察局了解情况。”

温淼想了想,突然转过脸对李队长说,“我也去。”

麦宇翔感到心里一阵急躁,说:“你就不要去了吧。”

李队感到好奇,“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想去?”

温淼仰着脸向麦宇翔示威着说:“我是目击者,我想跟着去。”

李队吃惊道:“你是目击者?”

他转身问温佟和,“有目击者,为什么不报告?”

温佟和等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麦宇翔则极力拉着温淼,示意她不要再说话,温淼挣脱开麦宇翔的拦阻,一字一顿的说,“我是梦见的。”

李队摸摸自己的脑袋然后说,疑惑的问:“你梦见了?吆呵,那好吧,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他们这一行人随李队上了警车,一路飞驰,到达了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室。

一进门,李队就把那份法医的现场鉴定表格往办公桌上一扔。等大家落座,他便先介绍起了情况——

“从现场发现的证据来看,没有一项表明有他杀的可能,现场也没有他人在场的迹象,甚至连刀子上唯一的指纹也是死者自己的,可是看这情形,她不可能是自杀。另外,唯一一个可能的目击证人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法医从两个被害人身上的创口看,认为她们可能是同时遇害的,你们怎么看?”

温佟和、麦宇翔、温淼、夏晓雨和顾振生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说话。

李队长继续说:“还有一点就是,死者的心脏被挖走了,而且是用医用刀具挖的,确切地说是一把手术刀。”

顾振生显得很震惊——

“心脏不见了?”

夏晓雨则几乎又哭了出来。

麦宇翔和温淼互相对视了一眼,温佟和显得非常担心。

李队长问顾振生,“你是怎么发现的受害者的?”

顾振生说,“我是昨晚的当班医生,有人报告说听到了尖叫声,我就带了几个男医生,找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她们,我就马上报案了。”

李队看向温淼,问道:“你说你梦到了案发现场,随后和你男朋友,也就是麦宇翔赶到案发现场,发现梦中的事,真的发生了,是么?”

温淼静静地说:“是的。”

李队说:“请你具体说一说。”

在场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温淼身上。

温淼回忆着,说:“在梦里很黑,我看到,吴欣瑶一个人跑进了步行梯,然后……”

她仔细讲述了她做的梦,但讲到吴欣瑶如何死的时候,却说:“那时,我就醒了。”

李队看出她显然隐瞒了什么,问道,“你没看清凶手是谁?”

温淼摇摇头,看了麦宇翔一眼,麦宇翔有点疑惑的轻轻搂住了她。这时候,夏晓雨忽然愣愣的说:“我也梦见了!”

李队吃惊不小,又觉得好奇——

“吆呵!怪事,你怎么也梦见了呢?”

夏晓雨忍着眼泪说:“就是梦见了……”

麦宇翔看了夏晓雨一眼,解释道:“是这样,她们一直做同一个噩梦有一段时间了,原因我也解释不了。”

夏晓雨听他这样说,有点诧异的看着麦宇翔怀里的温淼,就听麦宇翔继续说,“另外近几个月以来医院一直有一个关于神秘白衣女人害死病人的传说。”

李队问:“你是心理医生是吧?”

麦宇翔点点头说:“是的。”

李队的表情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说:“你相信闹鬼么?”

麦宇翔平静地答道:“这个不好说,不过,我认为这里边一定有蹊跷。”

温佟和狠狠地瞪了麦宇翔一眼,显然他对麦宇翔提起那个传说很不满。于是向李队长解释道,“没有的事,都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编出来胡说的,您也知道我们医院树大招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夏晓雨却幽幽的说了一句:“徐晨晨和吴欣瑶也梦到过那个白衣女人。”说完,她的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李队把桌子一拍,威严的说道:“即使真的有鬼,我们也抓得到,最可怕的鬼也不过是人变的嘛。”

他重新翻开尸检报告,继续说——

“凶器是手术刀,但从被害者的伤口看,凶手对手术刀的使用明显是业余水平,所以已经排除了盗窃器官的可能,在著名的器官移植医院盗窃活人的器官,如果这真的是个白衣服长头发女鬼干的的话,那她八成也是个疯子。所以问题还真有点复杂。”

听她这样说,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恐,只有顾医生显得非常惊讶。

在各自录完口供之后,这医院的一行人便各自回去了。

护士宿舍,夏晓雨卷缩着身子坐在自己的床上,呆呆地望着对面吴欣瑶的床铺。顾振生推门进来,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夏晓雨才反应过来,转而呆呆看着她的姐夫。

顾振生担忧的问:“晓雨你这是怎么了?”

夏晓雨把手里那张吴欣瑶临走时写给她的纸条递给顾振生,顾振生仔细的看了一遍又还给她。

夏晓雨呆呆的说:“本来死的人,应该是我,昨天夜里应该是我值班的。”

顾振生坐到夏晓雨身边,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这么内疚。”

夏晓雨留下了眼泪来,抽泣着说:“还有姐姐,我没能照顾好她。”

顾振生安慰道:“那也不是你的错。”

好一会儿,夏晓雨在顾振生坚强的臂膀下,没有说话,过了大约一分多钟,她才忽然抬起泪眼,问顾振生:“会不会是姐姐?会不会是姐姐做的?”

顾振生被问得心里一惊,却潦草的回答说,“不会的,怎么会是你姐姐呢?”

夏晓雨抽泣道:“我前几天在走廊里看见过她,而且看见她进了413病房,而且她是最喜欢白色的!”

顾振生显得非常担心起来,他转移话题道,“跟我回家吧,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我去买菜,在家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鸡蛋炒芹菜,好不好?”

夏晓雨在他的怀里乖乖的点了点头。

入夜,顾振生已经收拾起碗筷。坐在沙发上的夏晓雨不知又因为什么哭过一场,满脸泪痕的坐在那里,顾振生端着一杯茶和一杯热巧克力走了过来,他坐到夏晓雨身边,把茶留给自己,把热巧克力放在夏晓雨面前的茶几上。

顾振生看着夏晓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夏晓雨身后的一个书架前,取下一本照相簿。转身回来,坐到了夏晓雨身边,移开杯子,打开相册放到夏晓雨面前。

夏晓雨低下头翻动了起来。上面的照片大都是顾振生和夏雪在各个时期的照片,偶尔有夏雪和夏晓雨,或者顾振生、夏雪和夏晓雨三个人的照片。

顾振生深沉的说:“我没能照顾好你姐姐,但我答应她会好好照顾你,我相信你可以挺过来,就像你曾经做到的,这也是你姐姐所希望的。”

夏晓雨没有说话,顾振生小心的把相簿朝自己这边挪了一下,翻动了几页,指着一张夏晓雨和夏雪的照片,画面上两个人都笑着,似乎是夏天郊游的照片。

顾振生强颜欢笑,说:“还记得这张照片么?那时候,夏雪多么漂亮啊。”

夏晓雨的泪再次汹涌起来,她说:“我想去姐姐的墓地看看,你能陪我去么?”

顾振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入神的看着这张照片。

夏晓雨的目光也转回到照片上……

那是她12岁那年,顾振生和夏雪正在热恋,那年的暑假,顾振生借了朋友的相机,带着她们姐妹到了海边,那是夏晓雨第一次见到大海——

初夏的海滩,大海倒影着天空的颜色,海面上波涛起伏,夏雪牵着十二岁的夏晓雨光着脚丫漫步在海滩上,夏晓雨问:“姐姐,你会永远陪着我么?”

夏雪笑道:“当然啦,我怎么舍得晓雨。”

夏晓雨又问:“姐姐嫁人了怎么办呀?”

夏雪继续笑着:“即使姐姐嫁人了也会永远陪着晓雨的。”

夏晓雨开心的笑了……

然而,等她一转头,却发现周围只有她一个人,她一边奔跑一边喊着——“姐姐……姐姐……”

转瞬间,成年的夏晓雨跑进了医院,那是四楼的走廊,走廊尽头的门被撞开了,夏晓雨和几个护士推着一辆担架车跑了过来,担架车上躺着昏迷的夏雪,夏晓雨在一旁一边跑一边焦急的喊着——“姐姐……姐姐……”

一间病房的门被撞开了,那是夏雪的灵堂,灵堂中央挂着夏雪的照片,夏晓雨在一旁伤心的哭泣着——“姐姐……姐姐……”

身后门忽然开了,顾振生陪着温佟和走了进来,温佟和来到夏雪遗像前恭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走到胸口佩戴着黑花的顾振生面前,他说,“节哀吧。”

顾振生没说话只是悄然的转过头看着夏雪的遗像,忽然,遗像相框的玻璃碎裂开来,原本微笑着的夏雪的双眼中,有两行黑血涌了出来,没来由的一阵奇怪哭声飘荡起来——

夏晓雨从沙发上醒来,身边刚刚躺过的地方,被眼泪印湿了一大片,她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毛毯,相册还在茶几上,但她的姐夫不见了。

夏晓雨推开顾振生卧室的门,电视机不知何时被搬了进来,正无声的播放着,电视上的画面是顾振生和夏雪结婚时的录像,画面中两个人都显得很幸福,亲朋好友,还有夏晓雨手里捧着鲜花在他们身边微笑着……

夏晓雨转过身又在房间里四处找了找,顾振生确实不在家里。她转头看着窗外,夜色已经深沉。

此刻,在温淼的卧室,温淼已经躺到了自己的床上,麦宇翔坐在她对面的一把椅子上,握着她的手,轻抚着。

温淼轻轻地问道,“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突然挂断了?”

麦宇翔静静地说,“哦,手机刚好没电了。”

温淼玩味着他的理由,“刚好?没电了!”

麦宇翔不想再说这件事,转而问温淼——

“今天在警察局你没有完全说实话是么?”

温淼点点头,麦宇翔探过身,看着温淼那双如水的眼睛,问,“为什么不呢?”

温淼的眼神里泛起一种深刻的担忧,她说:“我不只是梦见了她,而且在梦里,我就是她。”

这句话说的很轻,但却像一把冰刃刺中了麦宇翔的大脑?怎么会是这样呢?事情更加复杂,也更加诡异了,他该如何解开这谜团呢?他想了很久,终于说:“过几天我们去看看徐晨晨,也许她真的看到了什么,也许我们可以从她那里了解到一些真相。”

温淼担忧的说:“我有点害怕。”

麦宇翔握紧了温淼的双手,把一种坚定传达给她,他说:“可我们没有选择,如果吴欣瑶和徐晨晨也都梦见过那个白衣女人的话,那么可以推断你也正处在危险之中,我们得找出原因,不能坐以待毙啊。”

温淼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握住麦宇翔的一只手放在她的怀里。麦宇翔感到一阵温热,那是她的左胸,他能感到一颗心脏正在节奏急促的跳动着。

温淼温柔的说:“你今晚能留下来么?”

麦宇翔犹豫着,“啊,好吧,我睡在外面。”

温淼无奈的笑了,撅起了嘴,说,“怕我吃了你?”

麦宇翔朝客厅的方向看了看,说,“伯父还在呢。”

麦宇翔抽出手,站起身给温淼盖好被子,温淼闭上了眼睛。

麦宇翔关上卧室的门走到客厅里,发现温佟和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吸烟,沙发旁的桌子上放着古色古香的茶壶茶碗。温佟和好像在思考着久远的心事,看到麦宇翔看着他,便示意麦宇翔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然后,他把剩下的烟在烟灰盒里按灭,烟灰盒里已经有七八个烟屁股了,温佟和似乎被烟呛了一下,轻轻咳了两声。麦宇翔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温佟和和蔼的问道:“淼淼睡下了?”

麦宇翔点点头,“已经睡着了,伯父,很久没看到您吸烟了。”

温佟和和蔼的笑了,说,“小麦,喝茶吧,刚刚沏的。”

麦宇翔点点头。

温佟和又咳了两声,麦宇翔忙去拿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温佟和,温佟和却摆了摆手。

麦宇翔关心的说:“最好还是别抽,对身体没好处。”

温佟和点点头:“是的是的,年轻时候染上的毛病,戒了很久,到老还是没戒成。”

温佟和熟练地洗茶、泡茶,倒茶,将一盅茶递到麦宇翔面前。

麦宇翔双手接过茶杯:“谢谢伯父。”

温佟和和蔼的说:“年轻人有思想敢说话,不是坏事,但好心容易办坏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非此即彼,非白即黑。”

麦宇翔点点头:“嗯。”

温佟和继续说:“我们温家是医药世家,我自己当了大夫,就也干了一辈子,怎么不知道吸烟不好,可年轻的时候抽的凶,和淼淼妈妈结婚以后啊,她管着,后来她去世以后啊……”说到这,这位老人有些伤感了,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没人管了,等淼淼会说话了,就她管着,淼淼好孩子啊!是不是?”

麦宇翔由衷的说:“是。”

温佟和叹了一口气:“可是命不好”他更加伤感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按算命的说法呢,就是——天生命软,心神两虚。可我知道那是因为淼淼从小心脏有病,从会吃饭就吃药,哪有小孩儿受这罪的?我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试了各种疗法,都没治好,我本身就是大夫啊!内疚啊!……眼看着科技进步,心脏移植手术已经有很高的成功率,我女儿却因为等不到配适的器官,一天天挣扎在死亡线上,后来有了现在这家医院,提供器官捐赠和移植,可是多年啊,治好的病人不计其数,可还是治不了自己的女儿!我不是坏人啊,修桥补路,捐资助学,送你到英国读书,啊?”

麦宇翔也显得很伤感了,连连点头称是。

温佟和继续说:“小麦啊,那时你还在国外,淼淼每次给你写信,都是费了全力,一封信要分几天才能写完。但我不忍心劝阻她,因为我知道,你是她的精神支柱啊!……”

麦宇翔感动的眼圈红了。

温佟和兀自饮了一口茶,接着说,“好不容易熬到几个月前,终于有了匹配的心脏,给我女儿移植了一颗健康的心脏。我呢,也不想干了,就准备呀,慢慢退下来,可是医院里却接连发生怪事,淼淼常常做恶梦,夜里啊,我都知道,心疼,搅得我心烦意乱。”

麦宇翔安慰道:“还好,医院的正常运转没受什么影响。”

温佟和拍拍自己的胸口,说,“小麦啊,我没有儿子,从今天起,我就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你和淼淼就要结婚了,我就把这丫头托付给你了,你一定帮我要好好守着她,让她每天高高兴兴的……”说着,他伸手推了麦宇翔的膝盖一把。

麦宇翔郑重的说:“是,我一定尽全力让温淼快快乐乐的生活。”

温佟和点点头,赞赏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淼淼,而不仅仅因为她是我的女儿,能有些事业上的实惠。我也是从你们这个时候过来的,看的明白。”

麦宇翔的脸有些微红,说,“我是真心喜欢淼淼的。”

温佟和和蔼的一笑:“那就好,男人有一份真心不容易,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下来就更不容易。淼淼从小受罪,没过过普通女孩平平常常的好日子,我也有责任,有些娇惯她,所以她脾气不好,很任性。你要多担待。”

麦宇翔点点头:“我会的,伯父,而且我管的了她的。”

两个人都不由的会心一笑。

温佟和说:“我知道你小子有本事。”

接着,他眉头一簇,又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能保证不跟淼淼说吗?”

麦宇翔郑重道:“我保证。”

温佟和一脸忧伤:“淼淼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的生身父母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夫妇俩都在西藏支援医疗时,车被泥石流埋了……”

温佟和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一行老泪落在了茶杯里。麦宇翔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位饱经世事的老人,也不禁动容。

温佟和擦了一把眼泪,却忽然说:“你觉得顾振生这个人怎么样?”

麦宇翔似乎对话题的突然转换有点不适,他略想了一下,答道:“他是个好医生,很有能力。但是脾气太古怪了一些。”

温佟和轻笑了一声,“很有能力?!”,他向前探了一下身,嘱咐麦宇翔说,“你要小心他,他下决心做的事,他连最爱的人都下的去手。”

夜深了,“叽嘎”“叽嘎”“叽嘎”很响的轮子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传来。这医院看守太平间的洪老头儿巡夜来了,他推着一张空的担架床,不知要往哪里去。

站在柜子前的那个人看了女尸一眼,把她搬出来放在他身后早已经准备好的尸床之上,他摘下口罩——顾振生!

顾振生有点疑惧的看了几秒眼前这具女尸,然后转身走到尸床另一端,拿起一个快递盒,正准备打开……可是——突然,他看到冷藏室的门口竟然探着一张怪脸,顾振生登时吓得魂不附体,抓住盒子的手青筋暴跳。

顾振生强作镇定的问:“谁?”

门口的人脸一晃不见了,就好像那里从没出现过什么人脸。顾振生眨眨眼睛,再看,但那里确实什么也没有。

顾振生怀疑的低头看向女尸的脸,女尸原来紧闭的双眼突然睁了开来!顾振生吓得身子往后猛地一撤,他慌忙的从尸床底端抽出一席白布把女尸盖住,然后,他瞪大眼睛,一步一步的倒退着退出了冷藏室……

他匆匆走了,身后,冷藏室的门“啪”一声,轻轻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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