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曦光破云而出,风雪急骤之势亦缓,霍危楼站在堆瓦砾之间,望着几个精铁锻造的丹炉皱眉。

丹炉在大火中被烧的黢黑变形,两个绣衣使正费力的在其中掏挖,一人道:“这里面不知烧了什么,都沉结在一起了。”

见他们换了数个家什都撬不动,路柯道:“他炼丹多用矿石,这里面是他将矿石炼化了沉结的?”

霍危楼不信冯钦是在老老实实炼丹,而很快,一个绣衣使半个身子探入那丹炉之中,没多时,从里头摸出了一块沾满黑灰的东西。

霍危楼令人端来水,绣衣使在其中将那物洗净,一抹银灰色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侯爷,若是属下不曾看错,这……这似乎是银子!”

霍危楼接过手中,只见其中混着颇多碳灰杂质,可仍然能看得出,这的确是银,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这丹炉,剑眉紧皱,“继续把里面的东西清出来,本侯还不知炼丹竟要用纹银炼的。”

道人炼丹,虽多用矿石,可这般多银子,一定不是寻常银石炼出来的。

霍危楼一声令下,又有绣衣使过来帮忙,众人身上刀剑都用上,没一会儿功夫,不仅挖出来许多银块,更甚者,竟然连金块都挖了出来。

路柯瞪大了眸子,“好家伙,这……这不是炼丹,这是要铸钱啊,下人们说这丹房里头用的炭是最好的银滩,还有风箱,若说铸钱,也不是不行,据说寻常的矿石,都能在此炼化。”

虽说私自铸钱也有违律法,可显然,冯钦不会在丹炉里铸钱,霍危楼朝前院方向看了一眼,“他不是铸钱,他是将一些不能见人的罪证熔了。”

路柯眼珠儿急转,很快,他神色大变,“七宝舍利塔塔身乃是用金银雕铸……”

丹房里的丹炉不止一个,霍危楼眸色微寒,令大家将所有丹炉都找出来,地上的断壁残垣亦不能放过,“说不定还熔了别的,或许有所遗漏,倘若能找到与佛宝有关之物,便是关键物证。”

风雪虽止,可地上瓦砾皆冰霜层叠,吴襄和路柯一合计,令人在火场之中重新燃起了篝火,火势一起,便将周围冰凌尽数烤化,霍危楼又令众人用了些干粮,稍作休整,又继续翻找起来,然而就在此时,吴襄看着地上的雪水皱起了眉头。

火场最中心已被清理出来,被烧裂开的地砖四分五裂的铺在地上,四周被烤化的雪水渗入缝隙之中,低洼处还聚集起了一小滩一小滩的积水,然而和别处积起来的水滩不同,吴襄脚底下这滩水,竟然积不住似的一直往更深处渗下去。

他挑了挑眉,不信邪似的走到不远处清洗银块的水桶旁,抄起一桶水走过来,一抬手便倒下去半桶。

哗啦一声,吸引的周围人都看了过来,霍危楼亦望向此处,他顺着吴襄的目光去看地上,很快,他大步走了过来。

吴襄此时看过来,“侯爷,这地方不对,竟一直在渗水,这庄子至少二三十年了,当初地基都是被夯实的,寻常渗水也就罢了,不可能一直往下流。”

霍危楼自然也发现了,他拿起一旁的铁锹往地砖上跺了跺,果然,声响有些不同,这几乎印证了他一开始的猜测,“就从此处往下挖!”

火场上半数的人都行动了起来,先将地砖起开,底下看似是夯实的泥土,却又夹杂着几块巨石,用巨石打地基也算寻常,然而那巨石错落有致,倒好似是有意如此排布,如此挖了半个时辰之后,一块分外平整的足有丈余宽的巨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路柯道:“侯爷,这底下多半有密室,这些巨石撑着密室的顶,咱们这样挖不好挖,得找到入口。”

霍危楼看向堆满了瓦砾的火场,“当初送冰入丹房,可有进别的屋子?”

“不曾,就在这三间正房之内。”

此处堂屋阔达,三间正房全都被改造成了丹房,霍危楼又扫过原本为了支撑丹炉搭起来的台基之处,又看了看挖出来的巨石方向,最终指向了丹房西北角,“往那里挖。”

吴襄亲自扛着锄锹过去,起开地砖,依旧是夯实的泥层,可此处的泥层明显松了许多,吴襄眼底一亮,干劲更足,待将二迟高的泥土层挖走,很快出现了尺宽的石砖,吴襄精神一振,“侯爷!找到了!这石砖是人为新放过来的!”

吴襄站在土坑里,又叫来几人下来,一起将那石砖一块一块的挖出来,不出片刻,一块石砖挖出之后,其后竟是中空,吴襄喜上眉梢,正令弟兄们加把劲,火场远处的府道上,孙钊带着冯钦父子疾步而来。

一个绣衣使快步走到霍危楼跟前来,“侯爷,是忠义伯坐不住了,说要见侯爷。”

昨夜众人未曾歇息,很显然,冯钦父子也颇不好过,二人彻夜未眠,冯烨急的神色颓败,冯钦虽然绷得住不显惊慌,可病容愈发惨白了些。

冯钦走近,一眼看到了挖出的几个土坑,又看到地上的石砖,他眼底终于有了波澜,至霍危楼近前,喘着气问:“侯爷这到底是为何?无凭无据,便来挖我的庄子,莫非冯谋犯了何罪不成?”

霍危楼往吴襄站的土坑看了一眼,“没想到伯爷的丹房别有乾坤。”

冯钦的眼神忽然凛冽起来,仿佛藏了一夜的锋利爪牙此刻终于忍不住露了出来,“内有乾坤又如何?我只问侯爷,侯爷是凭大周哪条律法来如此羞辱冯谋?”

“凭哪条律法?等将这乾坤解开,真相自然大白于天下,伯爷到时候可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冯钦眼底满是压不住的怒意,见霍危楼似乎对一切胸有成竹,于是一咬牙喝问,“难道我将妻儿的遗体留在身边,也犯了罪不成?”

他掷地有声,仿佛不愿再做遮掩,一旁的冯烨惊得眸子大睁,“父亲——”

冯钦看也不看他一眼,眼底厉色一消,忽而换上一副悲痛神色,“我要见陛下!”

霍危楼本来的确尽在掌握,可见冯钦扬言面圣,他心弦一紧,忽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而此时,吴襄搬完了最后一块石砖,“侯爷,这是一处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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