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捷琳几个带队出发去巡视星域后,指挥舰上清净了不少,唯一令陆封寒不太顺心的,就是洛伦兹时不时地会来找祈言问些乱七八糟各种问题。

大半跟动力系统相关,但动力系统太过复杂,还是无数次更新修补叠加起来的难度,几句话根本讲不清楚,祈言多数时候会跟着洛伦兹去技术部,实地动手操作。

于是,技术部的人发现,连着两三天里,他们见到陆封寒的次数比以往半年还要多!

连叶裴都悄悄跟蒙德里安嘀咕:“怎么有种回到图兰学院的感觉?指挥跟着祈言同进同出,祈言在实验室挖数据,指挥就在一边等着,等祈言的事做完了,两个人再一起离开。”

她眼风示意,“看,现在祈言在调试动力系统的数据,指挥在旁边批文件。”

蒙德里安头发剪短了不少,露出额头,清爽许多,他点头赞成,眼里透出怀念:“确实很像。”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叶裴又忍不住道:“不过祈言真的太厉害了,竟然连动力系统都会修!我坚信在图兰时,祈言肯定掩盖了真实实力!”

蒙德里安:“应该没有,可能只是图兰没有他展露真实实力的机会。”

“也对,在is设备室,祈言不是还拦截过反叛军入侵总部内网吗,”叶裴又来了动力,“我也要努力!我可是未来联盟最厉害的科学家之一!就是不知道战争结束之后,图兰会不会保留我的学籍,让我继续回学校上课。”

胜利总是带给人希望。

陆封寒坐在一旁,断断续续地听见叶裴和蒙德里安的对话,不由朝祈言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能看见侧面,祈言身上的制式衬衣依然宽松,可以看出腰线细瘦,他正在跟洛伦兹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两个技术兵拿着记录板飞快记录。

不知道那两个人问了什么问题,洛伦兹直接飘了一个白眼,祈言神情没什么变化,应该是放慢了语速,让两个技术兵将内容记下来。

跟以前一样,明明看起来冷淡疏离,实际却很是耐心。

就在陆封寒准备收回视线时,却发现,祈言几乎是习惯性地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两人的视线一撞。

祈言像是一惊,飞快偏头,还十分故意地挪步,改为了背对。

陆封寒失笑。

觉得可以跟祈言聊一聊什么叫“欲盖弥彰”。

通讯响起,陆封寒接通,听见了梅捷琳的声音。

“指挥,这里通讯信号不太好,我就不给你拨视频了!”

陆封寒对下属的秉性知道得一清二楚:“换发型了?丑?不敢给人看?”

“你在我旁边装了监控器?肯定还不止一个!”梅捷琳有点难以启齿,最后自暴自弃,“没换,就我自己手欠,准备修两刀,没想到一刀下去,我左边的公主切被剪瘸了!反正现在在太空瞎晃荡,没人看见,就是没剪瘸!”

她说完,飞快转移话题:“对了指挥,我是来报告,我这里发现了天然虫洞,以前被小行星带挡着,才没被找出来,这次我偶然绕到了另一边,就被探测器发现了。”

陆封寒吩咐:“天然虫洞又是在小行星带,很危险,做完标记和记录就退出来,小心,别把命赔进去。”

“知道了。”梅捷琳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漂了两天,满肚子的话没人说,拉着陆封寒就止不住聊天的冲动,“指挥,我发现你这次回来,有点变了。不太明显,你自己也可能没发现,你以前对‘死亡’有种钝感。”

陆封寒没切断通讯,难得耐心地听梅捷琳往下说。

“最明显的就是,每次在模拟驾驶舱打架,要是一不小心‘死’了,不管是我是龙夕云还是随便一个谁,心率都会蹦一下,那是本能里对死亡的畏惧,谁都不想死不是吗?”

“我没有?”

“你当然没有,你刚刚竟然会顺口提醒我小心别死了,要不是隔太远,我都得看看是不是有谁顶替了我的上官!”

陆封寒不否认梅捷琳说的话。

他对死亡确实存在钝感,只是平时难得表现出来,大概也只有文森特梅捷琳几个人才能察觉出。

这个问题第一军校里的老师提过,上一任远征军总指挥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一个士兵,最重要的不只是要不畏死,更要贪生。

不畏死让你悍勇向前。

而贪生,让你于险境中谋求活路。

从技术部离开,陆封寒问祈言早餐想吃什么。

大清早,祈言就被洛伦兹拉来修系统,虽然没有明显的时间参照物,但人会疲惫、会感到饥饿,陆封寒看现在是上午九点过,已经是祈言平时吃早饭的时间了。

祈言没多思考:“我想吃星花菇面。”

陆封寒捏捏他的耳垂:“好几天了,吃不腻?”

祈言转开视线,两秒回答:“吃不腻,”

答完,耳垂上的痒感还没散。

他以前虽然怕疼,但似乎也没有这么敏感。可现在,陆封寒的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

任何一个细节都被放大、被他在心里一遍遍反复琢磨回味。

想到在白塔时,和伊莉莎说过的话,祈言究其原因——这就是喜欢吗?

这应该就是喜欢。

两人去了厨房。

陆封寒一边接通讯,处理了两条后勤的申请,一边井然有序地做面条。他身上还穿着军服,制式严肃,不过袖子挽了几叠,领口解开,一双白手套随意地塞在口袋里,露出几寸白。

祈言的记忆里,几乎没有过类似的画面。

他站在一旁,看得专注,想将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记下来,供以后回想。

吃完早餐,陆封寒拿药,又倒了水给祈言。

药量已经从最初的一大把,减到现在的只吃半片了。

祈言一口咽下:“对了,伊莉莎说,如果等会儿的测试里,我体内的各项激素和化学物质分泌水平正常了的话,就可以不用再吃药了。”

减药到现在,祈言的戒断反应不算严重,最明显的应该是黏人了很多,不过陆封寒还是担心:“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特别的感觉,我的情绪好像一直就没有别人那么丰富,比如夏知扬或者叶裴,他们的情绪就很丰富。”

祈言思索,“不过我在回忆起新年那天,跟你一起去天穹之钻广场跨年,开心的情绪很清晰,我觉得我应该是恢复了。”

陆封寒知道祈言不是故意,但这句话的每个字,都挠在了他心尖的痒处。

想起那场雪:“嗯,那天我也很开心。”

七月二十八号晚上,指挥室里,陆封寒正在和聂怀霆通话。

视频画面中的聂怀霆比成立日当天苍老许多,鬓角甚至染了星霜,在陆封寒面前,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疲态:“情况怎么样?”

陆封寒:“还行。第一军团和第七第八军团都不算反叛军精锐,不过一个月不到,接连剿灭了三支部队,反叛军不会容我再这么‘放肆’下去。”

聂怀霆睨他:“他们不容你,你就不放肆了?”

“我可没说这样的话。”陆封寒矢口否认,“不过远征军展现出如今的战力水平,反叛军那边不会毫无应对。很大可能,下次面对的,不是最新型武器的攻击,就是三四支军团的合围。”

“担心?”

“没什么担心的,军人的职责便是战斗。”陆封寒举重若轻,“终归是要打的,早打晚打,没多大区别。”他转而问道,“勒托怎么样?”

聂怀霆捏了捏褶皱的眉心:“霍奇金作为曾经的联盟上将,身居要职数年,居心之下,他知晓和掌握的机密,不比我多,却也没有少到哪里去。这导致勒托被反叛军控在手中,就像一座四周临海的孤岛,不能独用武力,只能另辟蹊径。”

想起在图兰学院发生的槍杀事件,陆封寒脚后跟并拢,语气虽然差不多,细听却添了几分严慎:“统帅,远征军会尽最大努力牵制住反叛军的大部分战力。万望勒托这颗‘天穹之钻’,不要熄灭在黎明之前。”

聂怀霆深深看着陆封寒,郑重应下:“知道了。”又叹息,“是我们这一辈不争气,才要你们跟着忧心。”

陆封寒摇头:“时势所趋,非一人之祸。您说您那一辈不争气,我们这一代也没争气到哪里去,谁也不用指责谁,况且,现在的联盟还需要您保重。”

他清楚,对成立日遭受的袭击、以及后续退守奥丁星的事,聂怀霆一直心怀愧疚。他不好劝得太明白,只能这么说上几句。

聂怀霆许久才开口:“你说话跟你父亲的风格很像。放心,勒托一日未收回、反叛军一日未灭,我是不会死的,死也要等能瞑目的时候再死。”

没再回话,陆封寒脚后跟轻轻一碰,行了一个略显懒散的军礼。

聂怀霆点点手指,笑骂:“你啊,真该被拉回第一军校,把礼仪课重新上一遍。”

陆封寒照例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我还有事,不陪您聊了。”

等通讯挂断,破军询问:“将军,您记忆出现了错误,您接下来没有具体日程安排。”

陆封寒坐回自己的椅子,回答破军:“很明显,这是人类的一种话术。”

他亮起虚拟屏,将日历调出来,盯着上面显示的数字,许久没动,思考着什么。

安静的指挥室里,破军再次询问:“将军,您在看什么?我通过摄像头分析了您视线的落点,并没有任何特殊,可是您已经看了六分钟了。”

陆封寒没答,问他:“梅捷琳他们明天是不是都不在?”

破军:“是的,按照几位舰长传回的进展报告,明天都无法回程。”

“埃里希明天轮休?”

“是的。”

“埃里希轮休,文森特就会很忙。”

“按照‘工作量守恒’定律,是的。”破军很好奇,“将军,您在筹划什么?或者,星历217年7月29日这个日期很特殊?”

陆封寒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军服外套往外走:“没错。”

不知道他是在肯定“筹划什么”,还是在对“这个日期很特殊”表示认同。

二十九号,祈言在技术部待了五个小时,现场架构了一个检测工具,能够在短时间内,精准筛查出动力系统损坏区的具体数据点,避免了技术部的人每次都要在浩如烟海的数据流中去艰难寻找。

这个工具做出来后,技术部的人只想把祈言供起来,甚至斗胆生出了想去跟陆封寒抢人的想法。

不过想起陆封寒天天跟进跟出、守得严严实实的姿态,又被迫打消了心思。

见祈言忙完,叶裴有些奇怪:“祈言,今天指挥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她手上端着一杯咖啡,正处于用咖啡续命的阶段,基本杯子一见底,人就跟着升天。

祈言手指发酸,交叉着活动了两下,回答叶裴:“他说他有事要处理,处理完会过来接我。”

等祈言往外走了,叶裴又喝了口浓缩咖啡,苦意在舌尖炸开,她突然想到,指挥现在还是祈言的保镖吗?如果不是,那两个人依然同进同出——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祈言离开技术部,金属门向两侧滑开,他快走了两步,出了门,却没有看见想见到的那个人。

脚步蓦地缓了下来。

虽然伊莉莎告诉他,检测结果已经完全正常,他的情绪恢复了,但祈言还是延续了之前的习惯,分析自己的情绪——

是失落。

没有看见陆封寒,知道应该是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失落。

祈言发现,陆封寒已经让他养成了太多习惯。

而这些习惯已经被时间融进了身体里。

恍然间,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祈言又蓦地想起,曾经看过很多论述“爱情”的文章,但文字的表达太过抽象,他尚不能理解。

而现在,他探索一段关系中存在的情绪,只觉有柔软无刺的藤蔓轻轻缠在了他的腕间,牵着他的心神。

很奇妙的感觉。

这一刻,他很想见到陆封寒。

且他很确定,并非是减药的戒断反应时涌起的不安驱使的,而是,单纯地很想见到那个人。

只是见到,就会很开心。

“破军,将军在指挥室吗?”

破军的声音从他配置在右手的个人终端上传出:“首席,将军在您的休息室里。”

祈言疑惑:“我的房间?”

破军:“是的,将军为您准备了午餐。”

祈言没有多想,沿着陆封寒带他走过的路线回了房间。

房间里,陆封寒见祈言回来,端出温着的一碗粥,用金属勺敲了敲碗沿:“该吃午饭了,星花菇粥,你尝尝能不能吃。”

清楚祈言的挑食,陆封寒用词不会用“好不好吃”这样的词汇,而是很直接——能不能。不过他还是很有信心,祈言不拒绝星花菇的口味,熬粥对技术含量要求不高。

祈言确实忘了午饭这件事,在框架和数据构成的世界里,他很容易忘记饮食和睡眠。不过这时,嗅到食物的香气,他忽然有些饿了。

接过陆封寒递来的勺子,祈言在一旁坐下,尝了一口,咽下去后,又吃了一口。

陆封寒挑眉,知道以后除了星花菇面,星花菇粥小娇气也是吃的。

所以在勒托时,并非他厨艺技能存在缺陷,而是食材跟不上。

量刚好符合祈言胃口的大小,吃完后,祈言淡色的薄唇多了两分血色。

将餐具收到一边,陆封寒问祈言:“在技术部累不累?”

“不累,我依照以前看过的资料,做了一个小工具,以后他们维修动力系统效率会提高一点。”祈言想说自己手指有点酸,要揉一下,但时间隔了不短,已经不酸了,只好作罢。

陆封寒这时才拿出一张薄薄的白纸。

祈言看见纸张,眨了眨眼——远征军为高效和方便存档,很少会使用到纸张。

等再看一眼,祈言看见上面写有字迹。

字迹是陆封寒的,他认得。

陆封寒道:“今天是七月二十九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在勒托签过一份合同。”

祈言点了点头。

他有些不知道陆封寒是要说什么。

当时重伤的陆封寒从治疗舱中醒过来,满是戒备。后来,他用一千万星币的治疗费,让陆封寒签下了合约,承诺在两年的时间里,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这是他当时在陆封寒昏迷的那两三天时间里,想出的唯一办法。

现在,时间刚刚过去一年。

祈言指出:“按照合约,还有一年时间,明年七月二十九号才会到期。”

陆封寒手里的纸递了过去:“给你。”

祈言接在手里,纸面上的字迹铁画银钩,内容很熟悉。

“合约,”祈言念了最上面的一行字,看了看陆封寒,接着往下念,“自星历217年7月29日起,乙方保护甲方的人身安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时限,终生。到期后,合约解除。薪酬,允许、允许我的墓碑,与你的墓碑并列。”

而在乙方的位置,陆封寒已经签上了名字。

和最初的合同上一样的横竖重,撇捺张狂,笔划间锋锐逼人。

祈言猝然抬眼,看向陆封寒。

“将军……”他的尾音有些抖,可他却又不确定为什么会抖。

他只觉得心跳在加快,有什么情绪要冲出来一般。

陆封寒回应他:“我在。”

他面部线条硬挺,眉眼是俊朗的,多年的前线生涯将他琢成了悍然的匪气,而这份强硬在祈言面前,俱柔和下来。

祈言执着地望向他,问他:“你知道如果这份合约成立……你知道这份合约的意义吗?”

“我知道。”

陆封寒当然知道。

他同样明白一年前的今天,他签下的那份为期两年的合约,对于祈言来说,到底存在怎样的意义。

当时他不解,祈言为什么会将写着合同的白纸对折,小心放进一个密码盒了。

他现在明白了。

那是祈言在挣扎着,想竭力尝试,能不能再在这个世界上活两年——

日日都承受着旁人难以感知的痛苦和混乱,却依然未曾轻易放弃。

虽然陆封寒至今不明白,祈言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但他想,他懂,他懂得祈言的心情。

祈言眼睛微涩,他手指捏紧薄薄的纸面:“那你……合同期限……”

他思维混乱,连完整的意思都无法表达出。

可陆封寒听明白了。

“你想问我什么?”

祈言视线与他相触,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时间太长了,要是以后,有一天,你发现我会让你感到疲惫,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也没有想象。”陆封寒看着他略显仓皇的目光,语气轻且坚定,“祈言,你叫我‘将军’,我就可以一辈子做你的将军。”

祈言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

他只觉陆封寒深刻的眉眼中,扬起一阵风暴,将他卷入其中。

他无措出声:“将军——”

“嘘,乖,听我说。”陆封寒将人拥在怀里,抱着人,顺势靠到了墙上,脊骨抵着,单手揽了祈言的背,视线定在某一处。

“我很贪心,我不想只有一年,两年也不够,才七百二十天,怎么够?所以我设置了时限,虽然我认为,一百年,三万六千天,仍是太少了。”

陆封寒说着话,感觉自己身体里涌起某种灼烫情绪,无法平息,让他想驾驶着歼击舰,去小行星带中穿梭无数遍来消解。

他想到梅捷琳说的,他对死亡存在钝感。

“我独来独往惯了,前面十年,或者从十一岁开始到现在,十八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不存钱,抚恤金没有受益人,早早想好了墓志铭,设想过未来死亡的场景,很久以前就做好了为联盟赴死、为群星舍命的准备。

可现在——我变了。

因为你。

我不想死在漂浮的星舰残骸中,也不想死在某一颗行星上,更不想在粒子炮下被扬成灰。

我有了想见的人,只要还剩一口气在,都一定要爬回来见一面的人。”

祈言指尖轻颤,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抓紧陆封寒的衣摆:“是我吗?”

“是你。”

父母在他年少时去世,多年混迹前线,让他对死亡坦然而无畏惧。同时,他没什么崇高的追求和理想,也没想过名留青史。

他活得从来随心所欲,这世界上,也没有谁是非他不可,有时会有自己不过是太空中一粒浮尘的寥落感。

他心知自己对祈言的意义,相反,祈言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祈言,是那个锚点。

那个绊着他、令他轻易不让自己死去的锚点。

陆封寒嗓音带笑:“所以,要签名吗?在合约上签下你的名字,按照联盟法律,这份合约即时生效。”

祈言签了。

每一笔每一划都落得慎重。

签完,盯着两人并排在一行的名字,祈言不禁怔然,下意识地分辨和确认,这段记忆是真实的。

陆封寒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不确定是真实还是虚构?”

祈言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的肩膀被人扣住,连错几步,祈言就感觉自己被抵到了墙面上,还能察觉到陆封寒用手挡了挡,避免他的背撞上金属墙。

还未站稳,眼底惊讶尚在,陆封寒擒住他的下巴,不容拒绝的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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