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盏赶在截稿期前把画稿投递过去,大概三四天之后,就会出结果。

还赶得上填报志愿。

等待结果公示的时候,林盏很迷信地说要去庙里拜一拜。

去山上的时候,她问沈熄:“你会觉得我很迷信吗?”

“不会,”沈熄笑,“我外婆也很喜欢弄这些,每次中高考前,都会去祈祷我考好点。”

“你外婆只许这种愿吗?”林盏问。

沈熄:“不然?”

林盏笑了:“比如希望自己的孙子赶快找个可爱伶俐乖巧懂事长得美会画画身高165短头发穿西柚色短袖的老婆。”

本来沈熄还想问她是不是在说她自己,听到最后,发现自己预料得没错。

没等他说话,林盏继续说:“她应该求过了,上天看她心诚,就派我下凡了。”

沈熄看她:“那还要谢谢你满足我外婆夙愿?”

林盏摆摆手,旋即眨眼道:“好羡慕你外婆哦,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孙媳妇。”

他难得没有沉默,笑了声,算是应答。

两人往庙里走,沿着一条街往前去,有一棵魁梧的树。

树上被人系满了红色的线和小木牌。

林盏问一边的师傅:“这个怎么卖啊?”

师傅:“六块一对。”

她自然是要写的。

沈熄把牌子递给她,发现她完全没有思考,落笔飞快,倒像是在画画。

自己写完之后,发现林盏才刚刚停笔。

沈熄问她:“你写什么,写这么久?”

林盏美滋滋地把牌子给他看——

沈熄老婆=女的

林盏=女的

林盏=沈熄老婆

沈熄:“……”

林盏继续美滋滋,仰头道:“我数学的等量代换学得很好吧?”

他哑然失笑,陪她走到树前,把东西挂好。

她整张脸上全是明媚的得意,顾盼生辉,光华流转。

沈熄先挂完,转身朝着更深处的小路。

林盏很快跟上来,手绕过来,钻进他指缝里。

她用指尖,缓缓地挠了一下他掌心。

沈熄难耐地动了动,低声跟她说:“不用等量代换。”

“啊?”

林盏起先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半晌后才意识到他是在说牌子上的文字。

他一字一顿,慢慢地说:“不用代换,你直接就可以是了。”

有幼鸟在上空迂回婉转地鸣叫,细腻又底气不足的奶音,带着试探和对这个世界的期待与向往。

却又唯恐声音太大,叫醒了底下来往人群。

林盏步伐渐慢。

手掌被人握住,每一寸皮肤和纹路都能切实沉浸在他的温热中。

她又问他:“那你在牌子上写了什么呢?”

他笑,但不说。

“秘密。”

落有“沈熄”二字的木牌在风中打着旋,木牌上,他的字遒劲有力,却只有短而深情的一行——

“愿她美梦成真。”

他这一生别无所求,只希望她能得偿所愿。

不过是这样而已了。

///

两个人下山的时候,应着瑰丽的夕阳,林盏问他:“你说你外婆爱来这里,那你外公呢?”

沈熄抿了抿唇,低头道:“我外公过世了。”

林盏愣了一下,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啊。”

“没事,”沈熄说,“你又不知道。”

林盏怀着某种奇妙的小心思,把这件事记下了。

回家之后,她就找张泽问。

【你知道沈熄有个外公吗?】

……

这问的是什么。

【你知道沈熄外公的事吗?】

张泽:【知道一点点,怎么了?】

林盏:【那给我讲讲?】

林盏:【沈熄生日快到了,想给他点惊喜。】

张泽:【是这样啊嘿嘿。】

张泽:【不过我也不知道多少,就知道小时候他外公经常带他出去玩,然后经常带他出去做陶艺,就是做那种马克杯你知道吧?】

张泽:【然后,好像在他外公离世前,他答应要回家一趟陪老人家做个杯子,结果……】

张泽:【反正那段过去我是没参与的,只是听他讲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难过的。】

林盏握着手机,看了半晌,起身,决定做点别的。

在屋子里晃荡了半晌,她压下心中酸涩之感,开始搜索附近可以自己DIY马克杯的地方。

///

她素来是行动派,找好了地方,自己挑了个时间,就出发了。

陶艺吧离她家不算太远,但坐车也要坐上半个钟头。

她背了个小包,先进去了解了一下情况。

大概一周左右,就可以拿到自己的成品。

老板问:“你想做个什么样子的?”

林盏:“就一个马克杯就好,可以自己刻字是吗?”

老板:“可以的。”

有人领着她进了单独的小包间。

洗过手之后,师傅很快教她上手。

“我们现在来拉胚。”

把泥料放在胚车上,打开胚车电源后,开始转动。

师傅给她示范:“像我这样,双手这么压下来,让它变平滑……”

林盏以前在电视里看过不少次,自然接受起来就比较快。

她开始上手,一遍遍自己制作。

刚开始失败了好多次,师傅让她不要着急,慢慢来,她就坐在椅子上,沉下气来,一点点推出自己想要的形状。

这么一做,做到日暮西沉。

东西还得上釉,老板要林盏一周后来拿。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周以后,林盏看天气也好,垮了个小包就去取自己的东西。

她在想,到时候应该怎么把东西给沈熄。

说来真是奇怪,出门时明明是风光的好天气,等到公交到站,居然下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雨。

林盏抬手,用手掌给自己遮雨,抓着包跑到店里。

她还算运气好,除了刘海儿被淋湿,也没什么大碍。

等到她取了东西,走出去一会儿,发现雨突然就大了起来。

W市的天气虽然阴晴不定,但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突然的暴雨。

更可悲的是,她现在走到了路径中央,回店铺避雨也不划算,只能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雨。

这空旷的大马路,哪里有地方躲雨。

林盏一咬牙,抱紧怀里的杯子,就开始往车站跑。

头发被淋得湿哒哒的,一条条贴在林盏面颊上,雨水顺着她眼帘往下淌。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把东西抱好,正准备加速的时候,听到前面传来声音。

“林盏!”

来人声色实在熟悉,就算雨声狂乱,隔着倾盆大雨,她还是立刻分辨出来了。

她强撑着抬头,沈熄三两步跑过来,把手上那把黑色大伞举过她头顶。

雨被伞面遮挡,沿着伞骨,降下大片大片雨帘。

这么着急的时候,林盏来不及问沈熄问题了。

她抓住他手臂,艰难地同他一起行进在瓢泼大雨里。

走过这段荒无人烟的道,终于有车经过,沈熄拦了一辆车,开门,让林盏先进去。

他随后进来。

司机问:“去哪儿?”

沈熄报了林盏家的地址。

林盏不自然地咳了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熄拿出一边的袋子,纸袋已经被淋湿,幸好里面还有层塑料袋。

他把袋子里的毛巾递给她。

“你妈问郑意眠你在哪里,说你出门没带伞。郑意眠问了孙宏,孙宏问张泽,张泽跟我说了。”

……这意思是,张泽也说了她在这里做陶艺的事儿?

林盏擦了把脸,闻到毛巾上熟悉的温暖味道,才觉得周身的凉逐渐减了一些。

她又一点点把头发擦干。

沈熄跟司机说:“可以把空调关了吗?她淋雨了。”

吹空调容易感冒。

司机点头,把空调关掉。

等车到了家楼下,沈熄始终没开口说话。

林盏被淋成落汤鸡,身上还披了件沈熄带来的外套,下了车,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沈熄打断:“你先上去洗澡。”

林盏:“那你呢?”

沈熄说:“我在楼下等你。”

她连忙应声,小步跑进楼道里。

这鬼天气,沈熄不在的时候乱下,沈熄在了,却又停了。

现在天幕虽然是阴沉的,但却滴雨未降。

林盏回家去冲了澡,换好衣服,就要下楼。

蒋婉问她:“还下去做什么?”

林盏洗澡时就想好了借口,她说:“刚刚没带钱,现在下去给司机钱。”

“行,”蒋婉道,“早点回来。”

飞也似的下了楼,林盏有些黑线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牛皮纸袋被她保护得很好,只是边角沾了点雨水。

为了这东西,她可是把自己淋成狗了。

忐忑地打开大门,沈熄站在门外,手里的黑色伞面上还有点点雨滴,时不时汇成一股往下坠。

林盏头发都没来得及吹,还有点湿湿的。

沈熄听到响动,回身看她:“怎么不吹头发?”

她咬唇:“怕你等得久了。”

沈熄伸手,示意她到他身边来,拿出袋子里的毛巾,给她把头发又擦了一次。

他双手揉在她脑袋边上,林盏就任他摆弄,一颗小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她抬脸看他。

擦完之后,林盏把怀里的东西递出去:“喏,这个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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