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天, 贺金生把邓翠莲给哄的呀, 仿佛十五个水桶打水, 七上八下的。

当然,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她不但嫌弃贺亲民身上脏, 穿的差, 而且还嫌弃贺亲民不够罗漫蒂克,没有沙龙气息。

啥是个罗曼蒂克, 啥又是个沙龙气息?

贺亲民和贺德民跟着陈月牙雇来的施工队,正在拆除整个菜市场,整天累死累活, 就问他怎么可能罗曼蒂克的起来?

而且,邓翠莲还给自己买了口红, 学着外头的年青女同志烫了个发, 穿的简直不要太吓人。

有天半夜她回来, 正好贺亲民傍晚看了两集《射雕英雄传》, 隐约之下,还以为是录相带里的梅超风活了呢, 没给吓一大跳。

躺下,他想亲热亲热, 邓翠莲刷的一把就把他推开了:“也不看看自己身上有多臭, 烦死了,甭碰我。”

“大嫂,翠莲真要上天, 我没时间,你管管她吧。”早晨起来,贺亲民抽空跟刘玉娟说。

现在是拆地面上的基础设施,陈月牙也在现场帮忙,灰尘扬天的,她看刘玉娟一副要骂人的样子,连忙说:“你们放心吧,今天我保证给你们看一个不一样的翠莲。”

邓翠莲需要的是打击,但是,这个打击明面上你还不好直说。

得把现实扒开了,撕出血了,血淋淋的给她看才行。

中午,俩妯娌一起出来,在路边摊儿上买菜,陈月牙就看见,邓翠莲正和贺金生俩一个站在招待所门口,一个站在商店门口,有一句没一句的,正聊的热活着呢。

“翠莲,假放完了,服装厂也该开门了,你得回去盯着服装厂了吧,你哪天走?”陈月牙问。

邓翠莲最近正跟贺金生打的火热,自以为自己遇到了知已,但是,工作不能停,服装厂肯定得回,毕竟她是个厂长呢。

“贺金生,等下次我来北京了咱们再聊,我先回去上班啦.”她笑着说。

结果呢,贺金生愣了会儿,见刘玉娟拎着半编织袋子的土豆,立刻夺了过来:“大嫂,这么重的东西,我替你拎吧。”

刘玉娟翻了个白眼儿,一把把袋子拽过来了:“同志,站远点儿,不然我就觉得你是在耍流氓!”

“看大嫂这话说的,咱们都是革命战友,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种紧张严肃,一身正气的形象。”贺金生点头哈腰,笑着说。

刘玉娟一把拽回编织袋,白了贺金生一眼,转身走了。

邓翠莲觉得莫名其妙啊,贺金生一直以来,不都说欣赏自己这种单纯可爱,但又善良的类型嘛,怎么突然就对大嫂那么热络啦?

这种差异到了晚上,体现的更明显了。

菜市场有个老电视,大家围在一起看《射雕英雄传》,就是信号不太好,老要调台。

“大嫂,到招待所看吧,我那儿是彩电,人都跟真的似的,别再挤着看这小黑白电视机了。”贺金生溜到场地上,专门跟刘玉娟说。

邓翠莲心说奇了怪了,这贺金生,咋只喊大嫂,不喊我呢。

当然,她心里有落差,嘴里是说不出来的。

趁着贺亲民没注意,她跑了出去,哎了一声:“贺金生,你咋不请我去看你有的电视?”

贺金生本身就是为了打听陈月牙的钱啥时候拿出来,去银行,好在半路上干个坏事儿的,听说邓翠莲要走,再想想自己前几天跟她泡一块儿,浪费的时间,本来就觉得烦,给邓翠莲跟着,看她那抹了口红,又烫的,没有护理过的,毛糙的头发,更觉得烦了。

“一家子人一起做生意,你在里面压根儿就是个干苦力活儿的,没管钱,是不是?”贺金生问。

邓翠莲人也老实:“管钱的是我大嫂,我大嫂会管账。”

“好吧,那你一路顺风啊!”贺金生又说。

然后,人家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天邓翠莲本来想走的,但是陈月牙又因为有事儿让她多留一天,结果她就发现,贺金生变着法子的,想方设法,在接近大嫂,而且夸大嫂的话,说的有时候让她听了都脸红。

邓翠莲又不是傻子,当然一直跟着贺金生,就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啥。

“大嫂,你知道不,我有五万多块钱的存款,都是放在信用社的,信用社的利息啊,是所有银行里最高的,你要想存钱,到时候找我,我帮你找信用社的主任,利息能多给一个点呢。”贺金生跟在刘玉娟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说。

“贺同志,离我远一点儿,我也不想听你说这些!”刘玉娟说。

贺金生立刻说:“哎呀,大嫂这一身正气,真是让人舒服。”

邓翠莲看的目瞪口呆,她就是再傻,也明白过来贺金生的意思了。

前几天他跟着她,不是为了她的人,而是为了家里那12万的存款吧?

那12万里头,有老大家的两万,她家的两万,剩下的全是老二家攒的,是大家苦干好几年的血汗钱,现在就盼着,这个30万买来的烂摊子,再投上12万,能盖起一个商场呢。

而贺金生呢,又认识一帮混混,别哪一天,打听清楚她们的12万在哪儿,再给偷跑吧?

亏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天真可爱,烫了头发有多漂亮,给贺金生夸的飘飘悠悠的,得亏她不管钱,这要是她管钱,那钱不早叫贺金生偷走啦?

哎哟喂,拍着大腿,邓翠莲连忙去找陈月牙了。

贺译民家今天晚上真可谓其乐融融,因为小帅白天去参观了一趟科研所的实验室,刚刚回来。

“哥哥,跟我们说说嘛,实验所到底长个啥样子啊?”超生特好奇的问。

小帅今天的见识,就跟瞎子重见光明,聋子装上了助听器,双腿残疾的人重新又会走路了一样。

小伙子为了去参观科研所,专门换的新衣服,跟小盛哥哥一样的运动服,胸膛前还有一把关公的圆月弯刀,据小盛哥哥说,这是国外最时髦的衣服,帅的不要不要的。

这会儿白白的小脸蛋上眼睛笑的弯弯的,一口白白的牙齿全笑在外面,脸上还有粉粉的红晕,简直乐的像地主家正等着出嫁的傻姑娘一样。

当然,参观过人家科研所的实验基地,这孩子才知道他和小盛俩的小飞机不叫科学,叫民科,也叫土科,土味科学,跟真正的航天实验根本没法比。

他们进了科研所,就好比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大开眼界不说,科研所的专家还邀请他们,每周末,以及假期过去跟着学习呢。

“不行哦超生,我们进去之前签了保密协议的,里面看见了什么,摸了什么,动了什么,都不能告诉任何人。”小帅好容易合上了嘴巴,一本正经的说。

太激动了,但是,一旦泄漏了秘密,他们就无法去那儿学习了。

超生和怀里的小兔子一起嫌弃哥哥:“我不是别人,我是你妹。”

“我妹也不行,好啦,《射雕英雄传》马上开始,咱看电视吧。”小帅说。

超生在小松鼠去世之后,对兔子和画眉多了明显的关爱,这会儿就抱着她肥肥的老兔子呢:“梅超风,快看梅超风!”

但是,这是几个孩子的错觉,电视都还没开呢,哪来的梅超风,是烫了头发的三婶婶从外面进来,头发映在电视机的屏幕上。

“超生,你妈呢?”邓翠莲问。

超生指着隔壁:“隔壁算账呢。”

彩电上万马奔腾,只听啊啊啊的音乐响起,一声依稀往梦昔曾见,二斌已经激动的头发梢子都竖了起来,整个人,恨不能钻进电视机里头。

邓翠莲于是又到了隔壁,撩起帘子见陈月牙在戳个计算器,心里着急的要死。

而且本身她这个人吧,说风就是雨,慌慌张张,哎哟一声坐地上就哭开了:“完了二嫂,完蛋啦,那个贺金生不是个东西,原来骗我,现在又去骗大嫂,要他知道钱在你这儿,肯定马上会来骗你的。”

隔壁电视里的音乐还在唱着逐草四方沙漠苍茫,邓翠莲和着音乐,嚎啕大哭。

不是她胆子小,而是越想她越觉得,贺金生能把她哄的团团转,早晚就能把大嫂给拉下水。

还有二嫂呢,哎呀,那家伙嘴巴实在太花,太会说啦!

一旦骗上二嫂,到时候那钱可不就被贺金生给偷光光啦?

“赶紧起来,你坐地上干嘛?”陈月牙想把邓翠莲给拉起来。

邓翠莲简直要哭死了:“不行啊二嫂,我要走了,那个贺金生肯定得来骗你,我……”

她愣了一下,突然看到对面的穿衣镜里,自己头发像个爆炸的狮子王,嘴唇红的像吃了鸡血一样,正是她妈原来所说的,丑人多做怪。

给贺金生夸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看自己,简直就像一头刚刚吃了狼的狮子,不止是哭,简直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但是,这可怎么好说出口啊?

不知廉耻的说一句,她前几天还深深觉得,贺金生比贺亲民好得多呢,一已婚妇女,总不能对嫂子说自己被个男人差点欺骗了感情吧?

外面沉沉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喊声,邓翠莲更加给吓坏了:“二嫂,这肯定是贺金生带着人来偷咱钱的,刀呢,菜刀呢,我给咱堵着钱。”

她就跟只无头的苍蝇一样,敌人还没来呢,先把自个儿给吓死了。

孩子们还沉浸在《射雕英雄传》里头不可自拨,陈月牙掰开邓翠莲的手,出门一看,胡同口围着一大群橄榄绿,大檐帽的公安,荷枪实弹的。

而招待所里,举着手,一个个走出来一帮子人,大部分都是胡同里整天叉歌叉舞的那帮人,赫赫然的,贺金生就在其中。

这一看,公安就是找到证据了,来逮捕贺金生的。

好在这会儿正是电视台播《射雕英雄传》的时候,用满城空巷,万众齐观来形容毫不夸张。不论哪条街上,哪户人家,有电视的自己家里看,没电视的蹭邻居家看,总之,街上几乎连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也没人围观抓捕贺金生这事儿。

要不然,给他骗了钱的那帮子大爷大妈们,说不定当时就得撕了贺金生。

也是奇了,正好邓翠莲鬼鬼祟祟的,跟着陈月牙出来,也想看看出啥事儿了。

这要她不出来也就没事儿了,结果她一出来,正好给戴着铐子的贺金生一扭头瞧见。

这家伙腆不知耻,回头就喊:“翠莲,我爱你,千万记得把我保出来,翠莲我爱你,你把我保出来,我带你去香港!”

啊呸!

这比偷钱更叫人恶心,邓翠莲不仅仅是给吓着了,简直好比给人当众泼了一桶粪在身上,哭都不是的,转身就跑。

……

得亏陈月牙和贺译民都不是那种爱捣事非,说妯娌闲话的人,也得亏当时在场的没有街坊邻居,要不然光口水,都能把邓翠莲给啐死。

当然,第二天,满胡同里的人就知道贺金生于夜里被抓了。

好些老爷爷老奶奶们,不是给贺金生骗了钱?

好在那笔赃款因为电视机没有交货的原因,还没被贺金生转给那些伤痕派们,派出所专门派了一个民警管这事儿,一个个儿的登记,核查,核查清楚,就可以把钱还给胡同里的老头老太太们了。

“爸。”超生和二斌俩,小帅几个连着等了两天,才等到他爸爸回来。

爸爸简直太棒了,但是,俩孩子还想知道,贺金生被抓了,那哪个金羊呢,他去哪儿啦?

“爸爸当然一并抓到公安局了呗,目前正在审他呢。”贺译民说。

超生还记挂着一个人:“那个桥本伯伯呢,他是不是也被抓起来啦?”

表面上尊重的不得了,可是私底下却想偷她的小龙票,超生可都听见啦,全听见啦。

关于这个,小帅和二斌也想听,毕竟孩子们正在看《射雕》,喜欢的就是快意恩仇,喜欢的就是生活中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好人,另一类是坏人,坏人就应该被坏人抓起来,痛扁一顿再扔监狱里。

“一则,桥本是外籍友人,爸爸没有直接调查他的权力,再则,贺金生没有直接见过桥本,而金羊呢,虽然供认不诲说自己想要龙票,但是没有证据表明,他偷过你的龙票,这事儿我们也没法给他定罪,毕竟你要定罪,就得有事实的,直接证据,明白吗?”贺译民又说。

那意思是,桥本还是会想办法继续偷他们的龙票喽?

“不能让桥本一家回他们自己的国家吗?”小帅问爸爸。

贺译民说:“在围棋对抗赛没有结束之前,应该不会,他家的桥本一雄现在是围棋赛最终夺冠的大热门,他们更不会回去的。”

几个小崽崽,因为三炮的一鸣惊人,从曾经只知道捉鱼捞虾,爬树掏鸟窝的傻孩子,渐渐也有了民族责任感,毕竟,小帅和二斌也不想比三炮差,只是可惜他们当中,可没有一个会下围棋的。

这种兴趣爱好,其实在国内非常广泛,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是比不过日本选手。

“可咱们已经连输十二场啦,人家一直在赢,怎么可能走。”贺译民这个围棋爱好者遗憾的说。

几个小崽崽哑口无言,突然之间,超生想起一件事儿来:“对了爸爸,我小盛哥哥会下围棋哦,张津瑜的围棋就是他教哒。”

不说这个还罢,说起这个贺译民就生气。

是,张开的儿子张津瑜围棋下的不错,但并没有到能打比赛的地步,而作为少年天材型选手,张津瑜的一败,就在这十二败之中。

只能说,俞敏依旧对儿子非常自信,但是,这种自信依旧带着强烈的自大和自我高估。

“要不,让小盛哥哥报名参加比赛吧?”小帅也说:“我来动员他,大不了我们先把我们的实验给停了呗。”

“不,小帅,输赢是比赛中的常态,你别动摇盛海峰,总之,输多了,说不定就会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呢,赶紧去做功课吧,你的寒假作业,据我所知,一个字儿都还没动笔呢。”贺爸爸说。

几个孩子一秒钟全部跑路!

真是牙疼啊。

事实上,人家桥本还真有骄傲的资本。

用金羊的话说,桥本家有一个少年天才的围棋大师,一个珠心算大师,还有长子桥本太郎,是日本青少年田径赛的冠军,还是全国800米跑的记录保持者。

“你二儿子也喜欢田径吧,但他只有速度,没有技巧,就注定他赢不了我家太郎,因为我家太郎不止有速度,更有技巧和战略。而且我对面相学非常有研究,从面相上来观,你的二儿子15岁的时候会有一大劫,贺译民先生,你可要注意好你的二儿子,以后,让他有机会,和我家太郎比一场吧。”桥本到公安局配合调查的时候,还跟贺译民说过这么一句话。

相比于三炮,二斌真算得上天纵奇材了,跑的快,说他能飞檐走壁都不为过。

要说打比赛,贺译民其实并不怕,毕竟真的要是二斌走了体育这一行,国家体育总局也会给他找最好的教练。

当然,有忧就有喜。

这个春节,邓翠莲只凭自己,设计了十几套漂亮的夏装,并且给它们命名为:恋之觉醒!

然后,在整个夏天,席卷全国的服装市场,大卖了一笔。

而她自己,剪掉了那头酷似梅超风的长发,还给自己买了一副墨镜,看起来又酷又飚。

终于,连贺亲民都觉得她挺洋气了。

究其愿因,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话是再错不了的吗?

又酷又飙的三婶婶,超生都有点不敢跟她说话了,但是某一天,她去工地找老八,居然就发现,酷酷的三婶婶被三叔一把抓进简易房里去了。

“贺亲民你干嘛?”邓翠莲在叫。

贺亲民啪的屁股上就是一巴掌:“怎么,给你脸啦?干嘛,干你!”

超生心说:三叔好凶喔!

她以为三婶婶必定会大哭大闹呢,却没想到三婶婶在屋子里哭了一会儿就没声儿了,等超生带着老八买了包瓜子回来,居然见三婶咬着唇笑着,哼着歌儿走了。

三叔,真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翠莲:寂寞空虚的中年妇女喜欢霸道总裁强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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