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耀眼,红烛高烧,玉屏闪光,锦帐生春。皇家富贵果不寻常,满室珠光宝气晃得燕燕凤目微眯。两旁环侍着鲜衣美服如花似玉的宫女,使燕燕恍如置身于瑶池仙境。伴随着一阵阵欢声笑语,景宗皇帝耶律贤,在宫娥内监簇拥下翩翩步入。他今日特意着了汉服,头戴翼善冠,身穿赭黄袍,腰横九环带,足登六合靴。既威仪凝重,又风流潇洒,哪有一点风疾的影子!燕燕的愁怀立刻松解了几分。她轻飘飘站起,软款款向前,颤巍巍下跪,娇滴滴开言:“妾妃接驾,吾皇万岁!”

景宗急趋一步以手相搀:“爱妃请起,不必拘礼。”

帝、妃落座,景宗挥手令内监、宫娥退下。隔着青玉案仔细端详燕燕,更比上次看见时多姿,不禁喷喷称赞:“爱妃媚而不妖,丽而不艳,比画像更胜十分。”

“画像?”燕燕感到奇怪,“什么画像?”

“就是爱妃之像呀。”景宗挥手向壁上一指。

燕燕这才注意到自画像在室内悬挂,忙问:“万岁如何得到妾妃涂鸦拙笔?”

“此乃护卫太保海里所献。”景宗是夸赞的口吻,“若非他献画,朕几乎忘却了爱妃。几月前那次相见,我就被爱妃绝色倾倒。幸亏海里献画提醒,不然朕将抱憾终生。”

燕燕这才解开心中谜团,原来萧海只伙同海里从中捣鬼,不只害得她与韩德让分离,而且几乎害得萧、韩两家家破人亡。这样的奸臣贼子,不但害家,而且祸国,决不能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燕燕欲向景宗说明情况,话到唇边又吞回。她想,此事须待缓缓图之,现在明言披露出与韩德让曾有订亲之举,引起皇上猜忌反为不美,她暂时把此事压下。心中核计,事已至此,此身已属皇家,就只有一心一意取悦皇上了。要让皇帝迷恋自己,要在后宫中确立位置,争取能执掌后宫,要让皇帝在政事上听取自己的主张。只有取得这样的地位和权力,才能暗中保护韩德让,才不枉相爱一场,也才能对得起父亲一番苦心,不枉父亲的辛勤抚育。满腹文章使她不甘心只做一个贤淑的嫔妃,她暗下决心要参与国事。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更下决心以美色和柔情征服景宗。敢想便是成功的一半,试问,当年唐宫中的才人武媚娘,如果没有君临天下的梦想,又何来历史上英名赫赫的则天武后。当然,想了之后不能坐等天赐,还需要不懈的搏击和进取,甚至还需要屠刀和阴谋……燕燕正准备去这样做。

洞房花烛,月圆花好。鸳鸯帐里,一夜颠鸾倒凤,燕燕软款温存,曲意逢迎,喜得景宗心花怒放,他从来未领略过床笫之欢还有这般异样情趣,不禁意乱神迷。燕尔新婚,两情似漆,景宗觉得普天下女人都合在一处,也不抵一个燕燕,他是一刻也离不开。燕燕不只吟诗作画,抚琴对棋,能歌善舞,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十分得体。不几日,景宗便许诺立燕燕为后。果然时隔不久,景宗便颁旨册封燕燕为正宫国母,并加封萧思温为魏王。萧燕燕在向权力巅峰的进军中,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这一日萧思温进宫,燕燕在便殿召见。燕燕摒退闲人急告:“父亲,萧海只必须及早翦除。”

“这却为何?”

燕燕将萧海只同海里合谋,要陷害萧、韩两家而献美人图之事告知。之后断然说:“萧海只只为得不到我,便怀恨在心生此毒计,实为奸佞小人。根据鸣蝉所忆,儿被歹徒劫走,也必定与他有关。他同海里狼狈为奸,若不除掉,必为后患。”

萧思温深以为然,当即起身:“娘娘放心,我马上回府,立即安排除掉这个逆子。”

常言说隔墙有耳,他父女二人无论如何没想到,这番机密谈话,全都被海里暗中听去。眼见萧思温出宫,海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呀!海里一时无主意。正在心焦,看见传旨太监走过,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海里匆匆走向宫门,追上传旨太监:“公公留步。”

太监问:“大人何事?”

“娘娘口传懿旨,命你去召魏王立刻来见。”

太监生疑:“魏王刚刚出宫。”

“娘娘又有急事。”海里板起面孔,“休再多问,快去传旨,误了娘娘的大事你可担待不起。”

太监哪知是假,不敢有误,匆匆去了。海里露出得意的奸笑,也随后去往魏王府。

且说萧思温回到府中,立刻布置好家丁打手,又派人去传萧海只。想起从小把他养大,儿与亲生无异,就要将他处死,心中也觉惨然。传话人去不多时回报,萧海只正在后园习武,更衣后即至。其时萧海只正在赌钱,买通了下人为他隐瞒。萧思温等了一会不见他来,正欲派人催促,家人报内监到府,赶紧迎入。获悉娘娘召见,且有急事,萧思温随传旨太监就走。刚出房门,萧海只来到:“父亲大人,唤儿何事?”

萧思温心说,且让你多活一时:“你在房中等候,不要离开,我去去就回,有好事找你。”

萧海只在客厅慢慢饮茶,心中琢磨不透是何好事。近来,燕燕正位中宫使他又恨又悔,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他不甘心,决计要把燕燕扳倒,让韩德让和燕燕都不得好死。正自出神,海里匆匆来到。萧海只欣喜难禁:“兄长,我正要找你,来得正好。”

“我有大事告诉你。”

“让我先说。”萧海只将海里按在椅子里,“我已想好整治燕燕的办法,你向皇上告密,就说燕燕与韩德让私通。”

海里不耐烦地打断他:“晚了,你眼看就要人头落地。”

萧海只一惊,继而摇头:“你开什么玩笑?”

“还有工夫玩笑!你大祸临头了。”海里将偷听到的情况告知。

萧海只这下慌了:“这该怎么办?”

“跑呗,总不能等死。”

“你呢,假传懿旨很快就露馅。”

“为了救你,也只有同舟共济了。”海里站起身,“快逃吧,萧思温回来就走不脱了。好在你我都无家小所累,说走就走。”

萧海只也明白事不宜迟,在前引路,来到后院门,他又站住不动了。

海里着急:“你倒是走哇。”

“不能这样走,我难出胸中这口怨气!”

“你想怎样?”

“刺杀萧思温老儿!”萧海只说时咬牙切齿。

“你又异想天开,谈何容易,弄不好反倒把命搭进去。快走吧,还是逃命要紧。”

“不,眼下正有天赐良机。”萧海只说,“天色已黑,我们在榆树巷埋伏,萧思温回府必经此路,那四名随行家丁,全都是饭桶。凭你我的武艺,要结果老儿还不易如反掌。”

海里仍然担心:“万一出差,可就反为不美。”

萧海只坚持:“听我的没错,管保手到成功。”

海里只好随萧海只来到榆树巷,此刻天已定更,夜空无月,只有几点疏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两人手握刀剑,隐身在树干后暗影里。

等了大约一刻钟,仍不见人影,海里沉不住气了:“我们还是走吧,一旦萧思温在全城戒严,我们就想走也走不脱了。”

“别说话,有人过来了。”萧海只不肯半途而废。

果然,伴着马蹄声脚步声,传来了说话声:“相爷,海里为何假传懿旨?”是家丁问话。

“寻他不见,说不定去给萧海只通风报信。”这是萧思温回答。

家丁又说:“如此我们须尽快回府,别叫萧海只逃脱。”

“有理,如果海里也在,正好一网打尽,快赶路。”

萧海只、海里对看一眼,剑起刀落,两个家丁便已做鬼。

萧思温勒马闪开,高呼求救:“有刺客!”

另两名家丁,一边拔刀迎战,一边呼救:“来人哪,有歹徒行刺魏王!”

家丁当然不是萧海只、海里对手,只三五回合,便又双双被斩。此刻,萧思温乘机骑马跑出了半箭地:“快来人,抓刺客!”

这时,上京都统唐古德带兵夜巡路经附近,闻声纵马飞驰过来:“是何人呼救?”

萧海只一见与巡夜军相遇,不敢再追。但他照准萧思温将手中剑投掷过去,恰巧插入萧思温后心,这位当朝国丈惨叫一声栽下马去。

唐古德来到近前,一看被刺者是仇人萧思温,差点欢呼起来。他原为南府宰相,反对拥立景宗,被萧思温击败,景宗宽厚,他才得以降职留用。此刻,他暗中感谢刺客,为他报了仇出了气,便有意放纵刺客,故意手忙脚乱假做抢救已经身死的萧思温。

偏巧,南院大王耶律斜轸也闻呼救声带人赶来,见状发问:“为何不追擒刺客?”

唐古德辩解:“下官想,还是抢救国丈要紧。”

耶律斜轸见两名刺客就要跑远,不慌不忙摘弓搭箭。头箭射出,钉在萧海只腿上,他一歪栽倒。海里急忙来扶,二箭又飞到,他大腿也被射个正着,扑然跪地。斜轸吩咐随行军校:“将二贼绑来见我。”

萧海只、海里还在挣扎逃跑,军校赶到,将二人倒剪双臂绑上,拽死狗一样拖到斜轸马前。

斜轸命令:“扯去蒙面。”

当两人露出面孔,唐古德先吃一惊:“你们!”

斜轸更是大怒:“真没想到,是你二人刺杀国丈!”

唐古德问斜轸:“大王,这该如何处置?”

“今日天晚,明天早朝启奏。”斜轸说,“二贼带回府中连夜审讯。”

唐古德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萧思温一死出现权力真空,北府宰相和北院枢密使之职众大臣必拼死争夺,而以齐王为首的众亲王,都对景宗之立不满,如今支撑景宗皇位的萧思温暴毙,何不速去通风报信,挑动众亲王乘乱起事。倘若当今被废,自己便有了出头之日。于是他说:“大王所论极是,下官就不奉陪了。”

斜轸对萧思温之死格外重视,若非萧思温全力举荐,他是不可能位居高官的。他怎肯放走唐古德这个见证人:“唐大人,你我俱为目击者,理当共同审讯二贼,这样也不怕他们过后翻供。还是跟我走,辛苦一趟吧。”

唐古德不敢不听,只好去往南院大王府。路上,他心中不停打着主意。他在猜想,齐王会如何动作?特别是还有个宋王喜隐,近来对皇位表示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据说宋王是在一个道人说他有帝王之相后,才急遽萌生夺位之念的。如今当今万岁的股肱萧思温暴毙,齐王与宋王若合起手来,说不定这天下就要易主呢,那么自己也就有了出头之日。唐古德怀着鬼胎,跟着来到南院大王府。

耶律斜轸为官清正,一向勤于王事,回府后不辞辛苦,立即审问萧海只与海里。怎奈二人自知必死,凭你如何发问,他们始终是咬定牙根紧闭双唇。斜轸没奈何只有作罢,次日一早带二人上朝,当殿将情况奏明。

当朝国丈被刺,景宗岂能等闲视之,传旨押二贼上殿,他要亲自审问。可是二贼故伎重演,装聋做哑就是不吭声。各种刑罚用遍,二贼死熬硬挺坚不吐供。弄得景宗也束手无策,遍视北南大臣:“众卿有何高见,可撬开二贼之口?”

朝臣们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出什么高招。

景宗大为不悦:“满朝文武,平素高官厚禄,竟连这些许小事,都不能为朕分忧,还要尔等何用!”

被贬为齐王的罨撒葛,因海里曾为身边护卫,至今仍来往频繁,唯恐海里乱咬牵扯上他,影响夺位大计,便欲尽快将其置于死地,于是当殿回奏:“反正二犯招认与否俱是死罪,何必多费唇舌,干脆推出午门砍头了事。”

唐古德一向依附于齐王,立即附和:“万岁,二犯宁死不招,也只有一杀了之。”

“不可!”燕燕突然从殿后踱出。

金殿之上,众朝臣无不为之震惊。当朝国母岂能随便抛头露面,更不该轻易闯上金殿。景宗也觉不妥,但他太爱燕燕了,只是委婉发问:“爱妃为何不召而至?”

显然,燕燕已知父亲凶信,且在殿后听了多时。她面带泪痕,强忍悲痛,足以看出她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极大自制能力。她悲声回奏:“万岁,岂可不问就杀?一定要二贼口供,问明刺杀国丈动机和缘由。”

“朕依你就是,爱妃快请回转后宫静候消息。”

“万岁,朝中大臣无法令二犯开口,我回去岂不是空等?”

“这,”景宗只得实说,“死不招供,实无奈何。”

齐王冷笑一声:“国家大事,自有朝中大臣,后妃上殿指手划脚成何体统。传扬出去,岂不为外邦耻笑。”燕燕上殿明显违犯宫禁,他岂能放过这一发难机会。

燕燕并不示弱,当殿回击:“尔等的无能,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齐王在众臣面前更不服软:“你有本事叫二贼开口,我便服你。”

“这有何难。”

景宗一听忙说:“爱妃有何良策快请奏来。”

燕燕早已胸有成竹:“二犯若从实招供还则罢了,胆敢不招,就将其九族一并处死。”

“好,准奏。”景宗甚为高兴。

这一招果然厉害,萧海只、海里的战略彻底崩溃,他们不能不顾及九族的生死。二人叹口气一起叩头:“罪臣愿招,只求九族不受株连。”

“讲!”景宗催问,“行刺国丈受何人指使?”

萧海只以头触地:“是我二人为报私仇,并无别人参与。”

景宗不信:“再不实说,朕先派兵诛尽尔等亲族。”

萧海只低着头,眼珠一转又有了坏主意。他想,反正也是一死,何不在临死前咬仇人一口,也出出怨气。于是他装出害怕的样子,连连叩头:“小人该死,愿供出后台主谋。”

“讲。”

“刺杀国丈,乃受燕王韩匡嗣父子指使。”

这句话,使满朝文武都大吃一惊,韩匡嗣、韩德让更如晴天劈雳,燕燕也为之一怔。景宗实难相信:“血口喷人,罪加三等!”

萧海只又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小人以前不招,就是担心万岁不信,如今为保九族,就顾不得他们了。千真万确燕王父子主谋呀。”

海里与萧海只心有灵犀一点通,忙为之佐证:“万岁,燕王许我二人,事成后各赏生金千两,并保官职高升。”

常言说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这二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真而又真,不由得景宗半信半疑。他皱起眉头叫了一声:“韩匡嗣、韩德让!”

二韩赶紧跪倒申辩:“万岁明鉴,臣实在是天大冤枉。”

萧海只、海里双双咬住说:“王爷、将军,我二人本不想招,无奈事关九族几百口人生死,就不得不实说了。”

这使景宗又信几分,逼问二韩:“你们还有何话说?”

韩德让叩头奏辩:“臣父子不顾生死,与魏王一起拥立万岁即位,情同手足素无仇隙,岂有谋杀之理?”

景宗听了不觉点头:“二犯,可曾听见?”

萧海只决心死咬到底:“万岁有所不知,只因娘娘当初已许韩德让,万岁选入宫中,韩家父子恨国丈毁婚另嫁,故而萌生杀人之念。这样他们还可收到一石二鸟之益,除掉国丈,就扫清了他们晋升之路。”

这番话合情入理,景宗点点头又问韩德让:“你还做何解释?”

韩德让只是连呼冤枉:“苍天!我这一片忠心只有天知。”

齐王对韩家父子拥立景宗怀有刻骨仇恨,此刻不忘火上浇油:“万岁,韩家父子刺杀国丈,罪如欺天,理应降旨处死!”

唐古德与众亲王亦是同样心情,纷纷落井下石,当殿奏议:“应将韩家父子下狱,交夷离毕院审理。”

“当全家抄斩,籍没九族,为乱臣所戒。”

……景宗想起韩家父子拥立的殊功,沉吟不决,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狠狠心肠说:“韩匡嗣、韩德让,非是朕无情义,怎奈国法如山,念你们拥立之功,当殿赐死,保个全尸。”

韩家父子如雷轰顶:“万岁,臣等死不足惜,可叹奸人得逞,只恐今后国无宁日。”

“国法难容,朕亦无法救你。”景宗不住叹息。

齐王恨不能立刻看到韩家父子人头落地:“万岁,当断则断,降旨处死就是。”

景宗只得传旨:“内监,取七蛇涎两杯……”

“慢!”一直冷眼旁观的燕燕开口了,“万岁决断失当。”

景宗感到不解:“爱妃,朕是为国丈报仇,你何出此言?”

“燕王父子素怀忠义,决无谋杀之事,万岁切不可轻信二贼一面之词。”

“爱妃也曾听见,韩家父子辩解无力,而二犯证词又合情入理。”

“妾妃有办法戳穿二犯不实之词。”

景宗有了兴趣:“如此说,爱妃且请一试。”

燕燕命人发给萧海只、海里二人纸笔,叫他们分跪在金殿两侧,然后说:“你二人声称是燕王父子面授谋刺之计,就请分别在纸上写清时间、地点和细节,若两相吻合,便可定燕王父子之罪,否则便是诬陷。”

这一下可真难住了二贼,事先没有商定,谎言如何能编得一致?待收上来交与景宗过目,果然驴唇不对马嘴。景宗怒拍龙案:“大胆贼子,险些陷朕于无道,你二人还有何话说!”

海里哑然无语。

萧海只决心再咬一口:“昏君,我反正难逃一死,就让你弄个明白。我不但刺杀萧思温,还想刺杀韩德让和萧燕燕,他们通同作弊,你还被蒙在鼓里。”

“逆贼大胆,竟敢当殿谤君。”

“你别再自以为尊贵了,明白告诉你,皇后萧燕燕早已和韩德让私通,你是不折不扣的活乌龟!”

“啊!”景宗惊叫一声,这话怎能不令他震惊,何况又是当着满朝文武之面。他立刻浑身战抖,风疾病复发了。

金殿上一片混乱,众大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内监和宫女面对犯病的皇帝,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萧海只则是得意地忍不住奸笑。

齐王唯恐天下不乱:“这还了得!这成何体统!这岂不有失国体!这定要被外邦耻笑!”他极尽煽风点火之能事。

“安静!”燕燕面对杂乱喧嚣的场面断喝一声。音调虽然不高,却透着无上威严。人们立刻都不言语了,注意力全都投向她。燕燕环视全殿,不怒自威,“金殿乱成这个样子,哪里像大臣上朝,怎还有一点规矩!”

唯有齐王未被吓住,他怎肯放过这绝好机会,高声发出责问:“你身为国母,不守妇道,败坏朝纲,何颜活于人世,还在这里多嘴!”

燕燕决心先制服他:“我乃皇后,不敬我便是对万岁和大辽国不敬。你咆哮金殿,触犯戒律,行宫都部署女里,与我当殿掌嘴二十。”

女里与齐王素为对头,如今领懿旨,不由分说上前揪住齐王,右手高高举起。

齐王发怒挣扎:“我乃当今皇叔,谁敢打我!”

燕燕毫不留情:“与我打。”

女里更不怠慢,左右开弓扇了二十个响亮耳光。

齐王怒指燕燕:“早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不服?”燕燕冷笑一声,“再加二十。”

“好!”女里高兴地答应一声,接着又打,直打得齐王槽牙活动,嘴角淌血,脸腮红肿,话也说不出,疼得只是低声哼叫。

燕燕环视一下众朝臣:“哪个敢搅乱朝纲,照打不误!”

金殿鸦雀无声,就连萧海只也老实了,不笑了。燕燕这才传唤太医上殿,为景宗针灸。少时,景宗病情稳定多了,已能开口说话,只是半边身子依然感到发麻。

燕燕对景宗嫣然一笑,要迈出她人生道路的重要一步:“万岁,且请放心到后宫休息,妾妃代为处理朝政。”

景宗未免犹豫:“这……”

“万岁若不放心,就请在此安坐,看妾妃如何断案。”

景宗欲待不允,奈身体不做主,又想起萧海只那番令他心胆俱酸的话,急欲弄个明白,也就点头认可了。

燕燕稳稳坐在龙椅之旁:“诸位大人,萧海只适才信口雌黄一派胡言,本不值一驳。但事关哀家与韩将军声誉,就必须当殿弄个明白。”接着,她把目光转向海里,声音充满抚慰之意:“海里,你我本无仇隙,我知你是被萧海只利用,只要如实讲出真情,我自会另眼看待。”

海里已经在怨恨萧海只,若依自己主张,两人一走了事。可萧海只偏要刺杀国丈,害得他一起丢命。如今听了燕燕这些话,他又燃起一线生机,也就不管萧海只了:“娘娘恕罪,只因萧海只垂涎娘娘姿色,欲结夫妻不成,就生陷害之意。他央求小人扮江洋大盗劫走娘娘,巧遇韩将军而计败。娘娘入宫之后,他又指使小人在万岁面前进谗言,小人未敢诬陷娘娘与韩将军,谁料他死在临头,竟在金殿上血口喷人,有辱万岁,真是罪该万死!”

“好,你跪过一旁。”燕燕又问萧海只,“你我曾为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总有手足之情,姻缘本是前生造定,岂可强求。你未遂心愿,便以污水泼我,又于心何忍?”

萧海只听海里已兜出老底,知道再乱咬已不起作用。况且他爱燕燕爱得痴迷,又听燕燕说出这些肺腑之言,更忆起为兄妹时的友爱情景,不由痛哭流涕:“三妹,为兄对不住你,望千万莫记恨于我,我是实在不愿看到你嫁给别人哪!”

燕燕又对满朝文武说:“各位大人,我与韩将军曾由双方家严提过亲事,但并未行聘,圣旨一下,前议自然作罢,此外别无瓜葛。萧海只如有把柄,可以当众抛出。”她又转向萧海只:“请拿出证据吧。”

“三妹,怪我一时糊涂,不该信口开河,只求在我死前饶恕我的过错。”

“好了,事情真相已明。”燕燕正色说,“不必再讲了,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萧海只按律斩首,海里从实先招,保全尸赐死。”

一场险急的风波,又被燕燕从容化解。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子,置身风云变幻的政治舞台,一出场就显示了非凡的胆略和智慧。燕燕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群臣个个低眉垂目不敢仰视。景宗心头疑云消散,对燕燕的笃爱也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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