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目光聚集过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林与鹤,或惊讶或愤怒。

林与鹤看着那个慌到面无血色的白裙子女生,沉默了一下。

他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因为太害怕想逃避责任,但现在这并不是重点。林与鹤没有回应她,转而对扶着蓝纱裙的几个女生道:“可以让我看一下这位小姐的伤势吗?”

“喂!”

那个之前被众人簇拥的红裙子女生突然开口,用的仍然是英语:“你别想转移话题,为什么故意把人绊倒?你还想不承认吗?”

对她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林与鹤的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淡淡道:“我没有碰到那位小姐。”

红裙子冷嗤一声,开口却是一句:“我听不懂中文。”

林与鹤看了她一眼。

能上燕城大学的学生英语自然不会差,林与鹤当年高考的英语成绩更是全省单科最高的148。他能听出这女生的英语并不是母语,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非要坚持用英文。

但他也不关心这个,直接换用英语说了一遍。

“你说没碰就没碰了?”红裙子毫不客气,“你没碰她,她们为什么会摔倒?”

林与鹤没打算和她纠缠,他指了指大厅角落:“这儿有监视器,有疑问的话,可以调监控去查。”

红裙子才不听他的:“想什么呢?那个角度根本拍不到你的动作!”

林与鹤笑了笑:“看来这位女士对这里很了解,连监控的角度都这么清楚。”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视线就都落在了红裙子身上。

围在蓝纱裙女生旁边的几个人也抬头看向了她。

红裙子也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对,脸色变了变,一时间不由语塞。

一旁的白裙子更是吓傻了,只会站在原地吓得发抖,连看林与鹤一眼都不敢了。

林与鹤没再去管她们,他先给沈回溪发了个信息,让对方带个医生过来。这群女孩子穿的是礼服,身上都没有装手机。刚刚虽然有人跑去叫医生了,但穿的是高跟鞋,跑去大厅里也不知道要多久。

而那个眼镜男从这边起了争执之后就没再靠近,大概是想明哲保身,怕被牵连,林与鹤也没指望他能帮什么忙。

发完信息,林与鹤收起手机,转头对围着蓝纱裙的几个女生道:“麻烦让我看一下这位小姐的伤势。”

那位被叫作方小姐的女孩看起来情况很不好,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打着哆嗦,右小.腿僵硬地绷直着,脚踝无法使力,站都没办法站起来。

她带着哭腔无助地看着自己的腿:“我,我是不是骨折了?”

围着她的几个人轻声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

有人想帮蓝纱裙将僵直的小.腿放平一些,但还没碰到她,就激起了她的强烈反应,她几乎哭出了声:“别碰!你不要乱碰,我要叫医生!呜,医生……”

其他人不敢碰她了,手忙脚乱地围在一旁,只能干着急。

林与鹤走过去,拿出了西装口袋里的白手套。这原本是新人用的装饰性手套,现在倒也恰好派上用场。

他戴好手套,单膝向下半蹲在女生旁边,放缓了声音:“小姐,您冷静一下。”

女孩哭着说:“我不要,我不想骨折……”

她的小.腿上并无遮挡,不用碰触也能看清情况。林与鹤仔细看了一下她脚踝处的伤势,耐心地安慰道:“我是燕城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在燕大第一医院的骨科见习过两个月。您现在没有骨折的症状,相信我,好吗?”

或许是燕城大学的名声太响,也或许是林与鹤的声音太过温柔,女生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地看向了他。

林与鹤道:“我已经托朋友通知了医生,医生马上就会过来。乱动或者过度紧张可能会引发更强烈的疼痛,您可以先放松一些。”

女生抽噎了一下,泪汪汪地点头:“好。”

等她不再那么硬绷着之后,林与鹤才戴着手套查看了一下她小.腿的骨头。女生的伤其实不太严重,没有伤及骨头,也没有崴伤红肿,应当是肌肉拉伤一类的。

只不过女孩的反应比较激烈,看她的表现,倒更像是心理上的惊慌和恐惧。

“骨头没有大碍。”

林与鹤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等几个女生松了口气之后,又对她们道:“地板太凉,先扶这位小姐起来吧。附近应该有休息室,可以先过去坐一下。”

林与鹤声音清朗,语气温和,无形中给了人十足的安心感。几个女生像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依他所言一一分头照做,很快找到一间休息室,将蓝纱裙扶了过去。

一群女生都进了休息室,蓝纱裙被扶到沙发上坐下。检查伤势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她的手臂上也被磕青了一大片,连带着她的手肘都僵硬地伸直着,不敢弯曲。

那一大片青紫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疼,其他人不敢碰她,唯独林与鹤上前握住她肘根处,轻轻捏了两下:“这里疼吗?”

女孩哆嗦了一下,点了点头。

眼见对方疼得战栗,林与鹤却没有停手,反而加重力度又揉了几下,惹得女生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一旁有人皱眉:“你别乱碰啊!”

没等林与鹤回应,女孩却愣了愣,吃惊地看向自己的手臂:“真的不疼了……我的胳膊可以弯了!”

那人被噎了一下,又不敢呛蓝纱裙,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你好厉害啊……”

蓝纱裙和她身旁几个女孩都像看什么神医似的看着林与鹤。

林与鹤失笑。

其实哪有那么神奇,就是手臂被磕得有些转筋,缓过来就好了。

但女生现在已然完全把林与鹤当成了最信赖的人,她眼巴巴地看着林与鹤:“你能再帮我揉揉吗?”

林与鹤还没开口,那个一直尴尬地站在后面的白裙子就抢先道:“方小姐,我,我帮你揉吧?我学过一点护理……”

林与鹤摇摇头:“毕竟是磕到了,揉也只能缓解一部分疼痛,最好还是不要过度碰触。我去找东西来冰敷一下吧。”

女生道:“好,谢谢你。”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那个白裙子一眼。

白裙子的示好碰了壁,她讪讪的,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休息室里有酒柜,里面就有现成的冰。林与鹤找了几条毛巾裹住冰块,做了几个简易的冰袋,帮女孩敷在了手臂和脚踝上。

虽然摔了这一下并未把女生的裙子弄脏,但她毕竟伤在脚踝,高跟鞋也脱了下来,不适合一直被围着看。最后休息室里就只留下了林与鹤,和几个陪她的朋友,其余人先出去了。

女孩的朋友用纸巾小心地帮她把眼泪擦掉,又帮她将晕开的妆整理了一下。女孩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回想起刚刚的事,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叔叔……我有个叔叔,就是习惯性脱臼,导致多次骨折。后来他在开车时突然骨折,结果出了车祸……去世了。”

女孩说着,又被回忆勾起了委屈,她带着鼻音道:“我几个月前也骨折过一次,我怕我也会像叔叔那样……”

她揉着眼睛说:“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大叫的,我只是害怕……”

“没事,怕是正常的。”林与鹤缓声安慰她,“病痛的后遗症也包括心理层面的创伤。况且人在受伤的时候,本来就会变得比平时更脆弱一些。”

女生含.着眼泪,怔怔地看着他。

林与鹤道:“休息好了就没事了,别担心。”

女生不安地捏着手指,忍不住又追问了一遍:“那我这次的伤能养好吗?会有后遗症吗?”

林与鹤去医院实习过,见过不少疑心焦虑的病人,他对这种反复的追问依然很耐心:“能养好的,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后遗症。”

女生问:“真的会没事吗?”

林与鹤不厌其烦地回答她:“真的。”

女生终于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不用谢,”林与鹤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女生仰头看他,迟疑了一下,说:“你刚刚说你是医科生……对吗?”

林与鹤点头。

女生问:“国内的医生,都像你一样这么温柔吗?”

林与鹤:“嗯?”

女生道:“我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出去玩的时候没有家庭医生跟着,有什么事就要去医院。大家都说国外医生的服务很好,但我总觉得他们都冷冰冰的……收费好贵,还没有你温柔。”

这似乎有些以偏概全,林与鹤想。不过为了分散女孩对疼痛的注意力,他还是接话道:“其实医生都很温柔的,老师从第一节课起就教我们,必须要耐心。”

女生问:“因为医生的工作会很累吗?”

“不只是这个。更重要的是,因为人生病时会变得很脆弱,会想反复追问寻求保证,一两个字都有可能引起猜疑和误解。”

林与鹤温声道。

“我们更耐心一些,病人的担心就会少很多很多倍。”

女生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才冒出一句:“……你好厉害。”

“我……我真的觉得担心少多了。”

林与鹤笑了笑:“那就好。”

他生得好看,人又温柔,这么一笑,旁边就有女生红了脸。

蓝纱裙犹豫了一下,问他:“你也是今天被邀请的客人吗?”

林与鹤抿了抿唇,这问题有点难答。

不过没等他开口,女生已经追问了下一句:“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微信吗?”

林与鹤:“微信?”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嗯,我过段时间可能会去燕城大学念书,你刚刚说自己是燕城大学的学生吧?”

原来是学.妹。

林与鹤就把自己的微信号告诉了对方。女生没拿手机,说好了回去再加他。

室内的气氛也终于随着这交谈放松了一些。

然而恰在此时,休息室的房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

“砰!”

一群人来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眉心皱纹很深的严肃中年男人,此刻他的脸上满是焦急:“小舒!小舒你怎么样?”

屋里唯一的异性就是林与鹤,此刻他还正站在受伤的女生身边。跟着中年人一同闯进来的保.镖立刻上前,直接将林与鹤控制了起来。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女生解释的声音也被淹没了大半:“爸,我没事,是我不小心崴了脚,这位先生帮了我……”

她努力提高了声音,想制止那些保.镖:“你们快把他放开!”

中年男人满心都是女儿的伤势,他小心地查看了一番,确认女儿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抬头看向了林与鹤。

他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

中年男人身上带着一种久居高位的威势,目光的威压极重。他对林与鹤还抱有戒心,开口时就带这些质问。

场面尚未平复下来,那些保.镖还没有把手放开,就有一个更冰冷强硬的声音横插了进来。

“放开。”

瞥见那位意料之外的来客,几个拉着林与鹤的保.镖都慌忙松开了钳制,连中年男人也愣了一下。

有个没反应过来的保.镖没有松手,仍在抓着林与鹤的肩膀。但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一股大力重重钳住,尖锐的痛楚逼得他匆忙松开了手,他硬是被这一下疼得额头青筋暴起,脸都涨红了。

但即使如此,看清对自己动手的人时,保.镖满心的怒气脏话也都尽数吞了回去。

林与鹤背对着门口,没有看见来人,他只感觉到身上的桎梏全部松开了,随后腰侧一紧,他直接被人用手臂拦腰抱了过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他护在了身后,林与鹤整个人被遮护被遮得严严实实,再不用承受分毫压力。

将林与鹤护好之后,身前的男人才开了口。

他的声音极冷,字字如冰,代替林与鹤,回答了中年男人刚刚那毫不客气的质问。

“他是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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