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B市机场安检口。

颜苏苏送到这里,没有机票实在是进不去了。

来往的旅客忍不住频频驻足回头看,陈思梦却习以为常,只伸手去取颜苏苏手上的行李箱,叹了口气道:“好了,你快回学校吧。”

颜苏苏把行李箱往身后一藏,让陈思梦的手落了空。

她抬头看了看陈思梦,长长的睫羽扇动,终于鼓起了勇气:“陈老师,我不想换课题,我不想离开307。”

陈思梦好像早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并没有生气:“苏苏,听话。院里我已经打了招呼,好多老师抢着要收你,连院长也说要是你愿意,可以去他那边,你完全可以再选个喜欢的研究方向,换个课题虽然要从头做预研,以你的进度,不会耽误太久的。”

颜苏苏抿紧了嘴不说话,但她握着行李箱的拉杆不肯松手。

陈思梦强调道:“不管愿不愿意,你是必须要转组换方向的。”

颜苏苏小小地摇头:“我大三就进307,这个方向已经做了三年,老师你更久……明明上次的结果已经吻合得非常接近了,只要调整参数再重复一次实验,一定会有结果的……老师……我不想放弃。”

“颜苏苏!”陈思梦语气一沉。

颜苏苏颤了颤,但还是委屈地不愿意低头。

陈思梦在院里出了名的严厉,可是看着那张脸蛋,天光从大厅穹顶落下来,简直像在发光一样好看,陈思梦涌起的火气又生生消了下去。

颜苏苏看她没有生气,才小小声祈求道:“陈老师,一次,一次就好嘛,只让我重复一次实验好不好……”她举手发誓道:“要是结果不符合原先的假设,我一定乖乖转组。”

陈思梦欲言又止,颜苏苏的学术生涯才刚刚起步……何必要这个时候打击她呢?

陈思梦最后只是无奈一笑:“苏苏,实验室关停,别说你了,连我的实验室权限都被收回,你还想怎么做实验……”

颜苏苏眼前一亮:“陈老师这不是问题!我可以摸进LIS系统里面篡改门禁权限啊!上次佩佩逃班还是我帮她改的打卡记录!”

陈思梦一噎,她想训斥,可忽然想起,307实验室都已经解散了,还纠正什么学风呢?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期盼的小傻瓜,陈思梦硬起了声音:“不只是实验室权限收回,课题组所有的项目经费已经全部被冻结。”

果然不愧是博导,陈思梦干净利落地一击毙命:“——没有钱,你连一支试剂都买不起。”

颜苏苏傻傻站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她什么时候想过试剂价格这种事啊。 

陈思梦伸手从颜苏苏身后一把夺过行李箱,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颜苏苏,课题组已经解散。我们是科学家,你要学会尊重事实、接受现实。”

真实世界远比实验室复杂,现实并不是都受科研者控制,这也是她最后能教给她的一课。

陈思梦头也不回地迈步进去排队安检,颜苏苏呆呆看着导师的背影,耳边忽然传来呼啦一阵山呼海啸般的热情尖叫——

“涵涵!你今天美死了——!!!”

“涵宝!!!我们爱你!”

“涵儿!我最爱的涵儿!!!!!”

闪光灯咔嚓咔嚓连成一片,眼前突然多了好多人、将安检口围得水泄不通,颜苏苏回过神来,陈思梦的背影早就被遮挡得一点也看不见,她反应过来,努力想往前挤,可是耳边全是尖叫的人,她又哪里挤得过举着手机的热情粉丝。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等到人群终于散开的时候,安检里面哪里还有陈思梦的背影,颜苏苏呆了呆,她忽然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正好退到她旁边的张贵武看这架势,递了包纸巾:“小姑娘,你也是向涵晴的粉丝吗?”

向涵晴,是整个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新生代小花,也不知道粉丝从哪里收到的消息,她要飞往S市拍戏,将机场大厅都塞了个满满当当。

要说给偶像接机送机,什么样的事情张贵武都遇到过,但女粉丝送女偶像去拍戏,哭得像颜苏苏这么真心实意、这么撕心裂肺的……张贵武还是头一回遇上。

颜苏苏站起来接过纸巾擦脸,可眼泪越擦越多,陈老师都放弃了……这个念头让她哭得完全停不下来。

张贵武却看清了颜苏苏的模样,他不由怔了一下,圈子里摸爬滚打混了这么久,大美人也当面见过不少,但他终于头一回明白那些台词里说的梨花带雨是个什么模样。

张贵武不由心头怦怦直跳,我去,这妹子哭得这么厉害,居然比向涵晴刚刚摆拍的笑容还好看!

就他递纸巾、颜苏苏抬头的这一小会儿,走在后面的几个粉丝悄悄指着颜苏苏,还有人偷偷摸出手机拍照的——这颜值,哭起来的模样都快让向涵晴的粉丝爬墙了!

……她还粉什么向涵晴呐!

这几年娱乐圈眼看越来越红火,明星片酬、代言一次又一次刷新记录,多少人前赴后继想挤进这个圈子,可张贵武冷眼旁观看得清楚,在各种镜头越来越苛刻的放大之下,有多少面孔经得起大众越来越挑剔的审视?

所以,站在圈子顶端的明星永远是少数,至少一个真实原因就是——真正顶尖的外貌颜值,永远是稀缺资源,也怪不得那么多人求助于先进的医疗技术了。

可眼前这张脸,擦眼泪擦得这么狼狈,还能这么好看,张贵武熟悉的很多明星是绝对不敢在镜头前哭得这么开的,怕丑,更怕崩。

用完一包纸巾,颜苏苏终于记起旁边的张贵武,哽咽着抬头道谢。

这一次,张贵武看得更清楚,她哭了这么久,纸巾上的水迹干干净净,居然是纯素颜,连粉底没用,这样的轮廓精致、眉目如画,泪水涟涟的样子也只让人想起下雨的小溪竹林什么的……

旁边不肯走的那几个妹子更是发出了小小的抽气声,颜狗的内心在无声尖叫——好!好!看!!!

张贵武更是内心笃定:

素颜都这么能打,这张脸啊……就是老天爷在赏饭吃,错过的话绝对是不可饶恕的犯.罪!

“小姑娘,你想当明星吗?就跟向涵晴一样,坐飞机都有人来送的大明星!”

颜苏苏一愣,然后黯然摇头。明星?那是什么,不是研究对象又不能发论文。 

听到送机就又想到了导师刚刚的话,她低着头,眼泪又止不住地一串串落下来,怪叫人心疼的。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肯定会仔细设计,对照组严谨地排除所有干扰项呜呜呜呜……

张贵武劝道:“小姑娘别哭啦,我们公司也有明星经纪业务,资源不少的,你要是签了约,你想想,你长这么好看,当大明星一定会跟跟向涵晴一样大红大紫!你不用再追星啦,自己当明星多好呢!你是喜欢向涵晴,还能跟她一起拍电影呢!”

张贵武嘴巴都快说干了,这小姑娘愣是没答应!

张贵武真是郁闷又憋屈,你说这小姑娘也真是怪,追星追得这么真心诚意,却不愿意自己当明星。

张贵武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否则他在贵圈算是白混这么多年!

张贵武喋喋不休地继续劝道:“和最帅的男明星一起拍戏啊,世界各地可以去玩,很多人会喜欢你的!……拍电影接代言,有钱了你想买什么口红买什么口红,想买什么包包买什么包包……”

沉浸在只差一次实验的悲伤里的颜苏苏忽然抬头:咦?刚刚在屏蔽模式下听到了什么关键词?好像是——

“钱?”她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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