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拍摄间隙, 正在调整布景的时候,邱岳趁机开始刷手机,然后他小小哇了一声:“小姐姐你昨天登顶热搜, 连向涵晴都压下去了啊!”

苏苏正在监视器后面看刚刚的回放, B组导演正给她讲解, 演员如何入镜, 怎么面对镜头, 听到邱岳的话,她有点不明所以:“向涵晴?那个大明星?”

B组导演有些意外:“压了向涵晴?”

他是知道孔建中和余德泽要借小仙女的形象来一波宣传的,但上热搜,和登顶热搜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不是娱乐圈真正的顶流是极少能够登顶的,向涵晴却是近年来流量极热的小花,正是娱乐圈认可的新晋顶流, 听说刚刚有部作品大卖。

剧组里忙忙碌碌的大家也抽空八卦:

“对啊, 昨天有一条热搜是她票房破亿的, 结果被苏苏给压了下去。”

“哈哈,余老大太会玩,我们苏苏又长得漂亮!”

“听说昨天猜谁是小仙女的时候,还有人把向涵晴拉了出来,结果发现一对比、五官不如苏苏精致哈哈哈哈……”

向涵晴背景深厚,出道以来就只混迹于时尚圈和大银幕, 离电视剧隔了圈, 所以组里的人八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障碍。

邱岳高高兴兴地说:“小姐姐你第一部剧没播,就这么多人喜欢你, 将来粉丝肯定会比向涵晴还多的!”

颜苏苏想了想,问道:“既然没有播, 那他们为什么喜欢?”

邱岳“呃”了一声:“宣传团队公布了你的剧照和造型呀~”

还有很多不可言说的骚操作,当着剧组这么多人的面,邱岳就不好点评了。

颜苏苏若有所思:“所以其实……还是因为长得好看?”

要是换个人这么说,难免有自恋的嫌弃,但颜苏苏的表情太认真,周围人都被这耿直的回答逗得大笑起来:“没错哈哈哈哈哈……”

又是“长得好看”的问题啊,唉,又多了好多粉丝,颜苏苏有点苦恼,看来不能再拖,必须要抽时间去认真研究一下提升颜值的问题了,至少要定义出“好看”的标准、范畴和几个提升的研究方向……

邱岳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本子和笔:“所以,小姐姐快给我签个名。”

写个名字不是什么大事,颜苏苏提笔就给邱岳写了。

邱岳拿到本子,却十分惊讶,颜苏苏的字不是很多明星那种龙飞凤舞,就是一笔一划清清楚楚的“颜苏苏”三个字,但是正因为笔划清楚,才看得出功底,那种疏朗萧散的劲儿,简直透过字中间架扑面而来。

旁边其他的工作人员凑过来看到也很吃惊,写字写得好的明星也是有的,但是像颜苏苏这么好看的,真的不多;而且,这个字迹和颜苏苏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反差太大了,本来以为就算好看,也会是那种清秀娟美的类型,但这个字却自有种潇洒飘逸的风骨。

邱岳捏着小本本,激动得都是星星眼:“小姐姐能再给我写一句话吗?”

颜苏苏漂亮白皙的手握着笔,抬头看他:“写什么?”

邱岳超大声:“就写那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剧组里其他人纷纷侧目,苏苏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小子?而且多半还得罪得不轻。

圈里的潜规则,除非对方以擅长书法闻名,否则轻易不要叫明星写自己名字之外的字。明星嘛,经常签名,自己的姓名/艺名,肯定是反复练习过的,多半不会难看,有的甚至还是请名家艺术设计过之后再比着练习的,这也是形象包装的一部分;但其他的字,明星要是个个书法好,也不至于还要练习自己的签名了,贸贸然让人家上来就写别的,这不是给人难堪、叫人下不来台吗?

更何况,邱岳要的这句话……虽然出自剧本台词,但笔画多、字难写也就算了,里头还有好几个生僻字,现在台本可不在颜苏苏手头,这不是要逼着人难看吗?

B组导演咳嗽一声,准备叫大家开始拍摄了,他们这样的圈里人,很懂得照顾台阶。但他还没开口呢,颜苏苏已经刷刷地写完了,B组导演第一个伸过了脑袋,这个句子远比颜苏苏的名字要长,更看得出来字迹风格,简直潇洒飘逸、行云流水,好像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就在眼前。

剧组里大家围观之后,登时嗡嗡地兴奋起来:“哇!苏苏的字也好好看!怎么练的啊!”

邱岳眼神里透着小骄傲,哼,刚刚那些人的眼神他都看到了,他们还以为他是在故意让小姐姐出洋相呢,现在看到了吧,小姐姐果然超级厉害!

颜苏苏解释:“高考有卷面分啊……虽然最后没参加高考也没用上。”

语气里充满了一种刷爆了题库、考题难度却没有达标的遗憾,大概是独孤求败的萧索吧。

没参加高考啊,但这在圈内也正常啦。没人关注这个,大家都激动从各个地方摸出了小本本:

“苏苏给我写一句,呃,要不写个‘恭喜发财’?……”

“去去去,苏苏那么好看的字别被你糟蹋了,苏苏给我写一个‘早日脱单’吧,我一定给裱起来挂家里……”

……

这乱糟糟的当口,B组导演准备整顿一下的时候,孔建中的声音传过来:“都在干什么呢?”

大家立刻收敛了兴奋,B组导演:“孔导,大家开玩笑都在让苏苏给签名呢。”

孔建中、余德泽一左一右站着,中间那个POLO衫戴着眼镜的男人大家却不认识,他看起来年纪不算很大,头发里却有不少白发,看起来像是有些少白头,他闻言玩笑道:“哈哈,要不也给我签一个吧?”

孔建中连忙介绍:“这是竹子视频的吴总,咱们《幻海录》回头会在竹子视频播出。”

B组导演恍然大悟,孔导这是心愿得偿啊!按行话来说,这位吴总就是买家了,客户至上,那肯定是要亲自陪着在剧组转转的。

剧组里都是机灵人,都给吴坊打了招呼:“吴总好。”

负责整个视频网站的运营工作,吴坊不是没到过剧组,但《幻海录》的剧组明显井然有序,气氛更好,他也高兴地回打了招呼:“打扰大家工作了,没事,大家忙吧。”

孔建中介绍道:“现在主要的拍摄工作已经大部分完成,苏苏进组晚,本来以为会需要一个月,但她拍戏很灵,估计我们杀青的时间也会提前。”

这句话可不是一般的组能说出来。因为拍摄过程中,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一般的组只有往后拖延的,孔建中的组还能提前杀青,足见孔建中拍摄经验丰富。

吴坊连连点头,余德泽知道吴坊是《幻海录》的书粉,给颜苏苏道:“苏苏,吴总很喜欢《幻海录》,你给签个名吧?”

吴坊笑着点头上前,正好看到了她刚才给邱岳写

的那一句,不由微微吃惊:“苏苏的字写得很好看啊。”

如果说刚才让颜苏苏签名只是一句玩笑话、原本觉得颜苏苏扮演小仙女只是外型合适,吴坊现在倒是由衷觉得,剧组让颜苏苏扮演那个力量强大却心不染尘埃的小仙女,真的是再契合没有。

孔建中是看过不少名家字迹的,苏苏这笔字肯定是花时间好好练过的,这个小姑娘,初看只觉得长得好、有灵性,合作这一次下来,真的是冰雪聪明,偏偏还有毅力肯坚持,将来圈子里肯定有一席之地。

吴坊笑道:“我年轻时候很喜欢《幻海录》,觉得像里面主角一样游历诸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一件特别酷的事情,所以后来辞了工作,跟着创立了竹子视频。苏苏,你能给竹子视频也写一句诗吗?”

孔建中是个艺术创作者,吴坊短短几句话,他却听出了很多,少年壮志激昂、创业中阻多艰,一头少白头恐怕也有来历,他不由叹道:“吴总也是有故事的人哪,做事不易。”

一时间,合作的双方相视一笑,又多了些默契,孔建中对颜苏苏道:“苏苏看着给写一句吧。”

孔导说做事不易,唉,做实验也不容易啊……颜苏苏侧头想了想,在本子上翻过一页,白色的纸页上提笔写下:“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

吴坊收到这首诗,和孔建中同时笑了:“王安石的诗!”

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这个小姑娘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眼下无论是视频行业,还是影视行业,看起来欣欣向荣极度兴盛,可不正是诗里写的“同雨露”吗?

但不论是吴坊,还是孔建中,都已经嗅到了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气息,终随松柏到冰霜……这实在是他们这样做实事的人,最想听到的祝福了。

吴坊递过一张名片:“小姑娘有空的话,可以请你经纪人到竹子视频来喝个茶。”

颜苏苏道了谢,一旁的邱岳却不由得激动地道:“小姐姐,这可是资方大佬呢。”

普通的圈里人要搭上话都得特别费劲,比如像他,而颜苏苏却轻而易举收到了邀请。

颜苏苏点头,她也觉得对方很靠谱,因为对方不看脸。她拍了照发给霍琅:“他请你喝茶。”

邱岳在一边看着:???

不是,人家说请经纪人去,只是客气地表达合作和尊重啊喂!是让你和经纪人一起的啊!难道你不趁机结识一下大佬吗???

看着颜苏苏清丽的面孔上浑不在意,继续低头去看监视器上的镜头,邱岳心情有点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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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琅非常忙的时候,收到了颜苏苏的消息:“他请你喝茶。”

霍琅:……

他点开了颜苏苏发来的名片,竹子视频?霍琅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简单回复:“收到。”

办公室外突然响起清脆的脚步声,高跟鞋叩在地面,霍琅皱眉抬头,今天各大头条争相报道的漂亮脸蛋忽然出现在眼前。

向涵晴拎着小包站在门边,微微一笑:“霍哥,不请我进去坐吗?”

霍琅起身:“向小姐,请进。”

向涵晴坐定,霍琅在她面前放了一瓶纯净水,饶是以向涵晴的演技,也微微蹙眉。她昨天就知道了,颜苏苏的粉丝后援会成立,自称“瓶装水”,不知道霍琅是不是有意的。

霍琅的口气却是一贯的从容,没有什么特别波动:“公司条件简陋,还请见谅。”

以向涵晴今时今日的圈内地位,纯净水的招待她也是破天荒头一次遇到,但她只是抿唇笑了笑,两个浅浅的梨涡映了出来:“霍哥,你愿意回来,伯父一定很高兴,你有空的话也回去……”

霍琅不置可否:“向小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向涵晴沉默了好半晌,才低声说道:“那个女孩子……颜苏苏,她很漂亮。”

霍琅点头:“谢谢夸奖。”

向涵晴一时语塞,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霍琅那么无懈可击,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才抬头直视霍琅:“你是因为她才回来的吗?”

霍琅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地点头:“是。”至少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颜苏苏,但他没有这样说,是因为他不喜欢给不必要的遐想以任何空间。

向涵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身姿优雅地站了起来,她环视着这个实在朴素到简陋的办公环境,再深深凝视了一眼英俊到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霍……先生,《追疑》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项目。打扰了,告辞。”

《追疑》就是方志国要导的那部悬疑刑侦片,霍琅坐在原位思索了片刻,然后发了条消息出去,两边显然沟通已久,对方答复过来,霍琅简单终结了对话:“Got it. See you t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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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苏苏在《幻海录》的拍摄很快进入尾声,她杀青这天,因为这段时日的好人缘,剧组里大家一起聚餐,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她的戏份结束,也意味着《幻海录》的整体拍摄马上要结束,大家趁机聚一聚。

因为颜苏苏是向方志国借来的,孔建中意思意思的也邀请了方志国,对方正在电影筹备期,必定忙得两眼冒金星,没事故车,方志国居然来了。

辛苦的工作即将结束,剧组大家都很嗨,吃饱喝足吹年的时候,张谦忍不住炫耀:“苏苏明天就不在组里,还好我机智地找她单独给我写了一首诗哈哈哈哈……”

邱岳:!

你居然背着我找小姐姐要字!

邱岳脸上的吃惊、愤怒实在太明显,张谦看着他一脸的得意洋洋,但是其他人都很沉默,只是诡异地看着他。

张谦觉得有点奇怪:“你们……”

苗洁幽幽地说:“又不是只有你能单独找苏苏……”

大家顿时爆笑起来,颜苏苏也忍不住笑了。

导演啊、美指啊,他们这些人单独坐一桌,孔建中就觉得方志国今天沉默得有点反常,他们当年都是体系里最早一批拍电视剧的,他、方志国还有另外一哥们,外号铁三角,可见感情深厚,后来虽然方志国出去拍电影,他也离开体系出来拍电视剧,不拘泥于传统题材,而是跟着市场走,但这么多年交情和了解在这儿,他觉得今天的方志国不对劲儿。

那头年轻人说话正热闹着,方志国却是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霍琅边上。

身为颜苏苏的经纪人,今天是庆祝她杀青,霍琅当然也在,代颜苏苏感谢剧组这段时间的照顾,孔建中因为上次宣发过程中霍琅的判断,对他印象也不错,但方志国有什么要和霍琅说的?

孔建中敏锐地觉察,恐怕是那个电影项目有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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