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帕被捕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当努南和他带来的那些警察和我一块将这个赌徒和现在恢复知觉的杰里带进市政大厅时,那儿至少有一百来人站在周围,看着我们。

他们所有的人看上去都不很高兴。努南的警察——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蹩脚的一伙——四处走动着,他们面色苍白,神情极不自然。可是努南却是密西西比河西岸最得意的家伙了。甚至在他努力拷问威斯帕过程中的霉运都不能使他败北。

威斯帕拒不承认他们所给他的全部罪名。他说除了他的律师之外,他和谁也不说,他坚持这一点。而且,尽管努南憎恨这个赌徒,但是他拿这个囚犯却没有办法,他不能把他交给行刑队。威斯帕杀死了局长的弟弟,局长对他恨之入骨,但是威斯帕却是帕森威里的大人物,可不能被人随意粗暴对待。

努南最终厌倦了与他的囚犯周旋,把他送上监狱——在市政厅的顶层——关了起来。我点燃局长给我的另一支烟,读着他从医院的那个女人得到的详细证词,其中并没有任何我从黛娜和马克斯威嘴中没有获悉的消息。

局长想要我去他家吃晚餐,但是我却撒了个谎骗了过去。

我假装我的现在被绷带包扎起来的手腕依然很疼,而实际上它只不过有点烧伤而已。

在我们谈话时,两个便衣带进了那个挨了我没有射中威斯帕的那颗子弹的红脸汉。枪子打断了他的一根肋骨,在我们其余的人都忙于打斗的时候,他从后门偷偷地溜了。努南的手下在一个医生的诊所里抓住了他。局长从他身上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就把他送回医院。

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我说:“布兰德小姐提供我这方面的情报。那就是为什么我要你不许动她和罗尔夫的原因。”

局长抓住了我的左手,这在过去的两个小时中已经是第五次或第六次了。

“如果你要我关照她,我答应,”他向我保证,“但是如果她和我们一起联手整治那个狗杂种的话,你可代我告诉她,任何时侯她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就是了。”

我说我会告诉她,然后走回旅馆,脑中还想着干净洁白的床。但是快到八点了,我的肚子也需要关照一下了。我走进旅馆餐厅,填饱了肚子。

随后门厅里的一只皮椅引我坐了下来,我点燃一支烟,和一位来自丹佛的乘火车旅行的审计员谈了起来,他认识我在圣路易斯认识的一个人。接着街上就传来一阵阵枪声。

我们走到门口,断定枪声发生在市政大厅附近。我和那个审计员握握手,然后朝市政大厅走去。

我才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一辆汽车沿着大街飞快地向我驶来,汽车后部射出一阵阵的子弹。

我退入一条小弄堂口,伸手拔出枪。汽车开到与我并列的位置。弧光灯照亮了汽车前排的两张面孔。司机的面孔对我毫无意义。另外一个人的面孔上部被拉下的帽子给遮住了。面孔下部却是威斯帕。

街对面是我所在的小巷的另外一段街区的入口,小巷的深处还亮着灯。在灯光与我之间,正当威斯帕的汽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时,有个人在巷子里走动。这个人刚才一直躲在一个个像是垃圾箱的阴影之后。

让我忘记威斯帕的是这个人的腿是弓形的。

一辆满载警察的车闹哄哄地开了过去,他们向前面那辆车开火。

我跳过大街,进入那个可能长着弓形腿的人在巷子里所呆的地方。

如果他是我要找的那个人的话,我敢打赌他没有带枪。

我想他就是,我径直地向黏滑的巷子中部走去。全副身心小心翼翼地向阴影中看去。

走了有四分之三街区的距离,一个影子从一处阴影中跳了出来——这个家伙正在匆促地逃离我。

“站住!”我大声喊道,大步追赶他,“站住,不然我可开枪了,马克斯威。”

他往前跑了六步之后停了下来,转过身。

“哦,是你。”他说,就好像由谁把他送回警察局关系很重大似的。

“是的,”我承认,“你们这些家伙四处溜达做什么?”

“我不知道。有人炸开了监狱的地板。我和其他人从洞口下去。一些暴徒挡住警察。我和一伙人往后退。然后我们就分开了,我想着怎样悄悄地开溜。我和这事没关。炸开时我只是碰巧经过。”

“威斯帕今天晚上被抓了,”我告诉他。

“见鬼!这就是了。努南早就该知道他永远也整治不了这个家伙——在这个城市不行。”

我们依旧站在巷子里马克斯威停住脚步的地方。

“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抓起来吗?”我问道。

“嗯,因为杀了蒂姆。”

“你知道是谁杀了蒂姆吗?”

“嘿?当然,他杀的。”

“你杀的。”

“嘿?怎么回事?你这个傻子?”

“我左手中可有枪。”我警告他。

“但注意——他不是告诉那个女人是威斯帕杀了他吗?你怎么回事呀?”

“他不是说威斯帕。我听到女人们叫泰勒‘马克斯’,但是我只听到这儿的男人都叫他‘威斯帕’。蒂姆不是说‘马克斯’。他说‘马克斯——’马克斯威的前一部分——在他能说完之前就死了。不要忘了枪。”

“我要杀他是为了什么呢?他可在追求威斯帕的——”

“我还没搞清那一点,”我承认,“但是让我们想想:你和你的妻子已经分手。蒂姆是个喜欢在女人中间厮混的男人,不是吗?或许这里有什么问题,我得调查一番。让我开始怀疑到你头上的是你从来没有向这个女孩讹诈更多的钱。”

“不要说了,”他乞求道,“你知道那样做是毫无意义的。事发后我还呆在那儿干什么呢?我应该像威斯帕一样出去找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为什么?你那时还是一名警察。呆在案发地点附近是为你自己——要看到事情完全蒙混过去——你要自己来处理。”

“你非常清楚地知道它不符合实情,也是没有意义的。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别管了。”

“我不在乎那有多傻,”我说,“我们回去的时候我会告诉努南。他很有可能正在为威斯帕的逃跑而烦恼呢。这件事或许会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马克斯威跪倒在黏滑的巷子里喊道:“哦,上帝,不!他会掐死我的。”

“起来,不要嚷了,”我吼道,“现在你给我老实供认吗?”

他呜咽道:“他会掐死我的。”

“你自便吧。如果你不说,我去和努南说。如果你对我老实供认的话,我还能帮你。”

“你能吗?”他绝望地问道,又开始哭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会帮我呢?”

我冒险向他透露了一些真情:“你说你知道我到帕森威里来是干什么。那么你就该知道我的目的是让他们翻脸。让努南认为是威斯帕杀了蒂姆会使他们翻脸。但是如果你不想和我合作的话,那么来吧。我们和努南说去。”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会告诉他?”他急切地问道,“你保证?”

“我不能向你保证任何事情,”我说,“我为什么要向你保证呢?我抓住了你的把柄。告诉我还是努南,快点决定。我可不会整晚都站在这儿。”

他决定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对这事了解多少,但是就如你所说的,我的妻子爱上了蒂姆。那就是让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原因。你可以去问任何一个人我在那以前是不是个好人。那时我是这样一个人:她想要的东西我都会满足她。她的绝大部分要求都很苛刻。但是我却不能改变自己。如果我能的话或许我们的境况要好得多。因此我们分居离婚,让她可以嫁给他;我以为他想娶她。

“不久我就听说他在追求默特尔。我可不能不管。我已经把与海伦在一起的机会正大光明地让给了他。而他现在却甩了她去追求默特尔。那我可受不了。海伦可不能被人骗了。虽然那晚在莫克湖边撞见他纯属意外。当我看见他朝凉亭走去时,我跟着他。那儿看上去像是我下手的一个安静的好地方。

“我猜我们俩都喝了一些什么。不管怎样,我们争吵得相当激烈。当他变得非常激动时他拔出了手枪。他是个卑鄙下流的小人。我抓住了它,在扭打中枪响了。我向上帝发誓除那以外我没有向他射击。枪响的时候我们两人的手都抓着它。我将它打落在灌木丛中。但是当我走进灌木丛时,我听见他在呻吟,口中还念念有词。有人过来了——一个女孩从旅馆那儿跑了过来,她是默特尔·詹妮逊。

“我想回去听蒂姆说些什么,这样的话我就知道我该干些什么。但是我有点儿迟疑,不想第一个到达那里。因此我不得不等到女孩先到他身边,我一直在听他念叨着,但是他离我太远,我不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当她到了他身旁时,我跑了过去,我赶到的时侯正好是他尚未说完我的名字时就死了。

“直到她拿出那封绝命书、两百元和一颗钻石并向我提出建议,我才想到威斯帕的名字。我刚才还一直在支吾其词,装作要公事公办的样子——我那时还是警察——并且努力地想着我目前的处境。她出此主意,我知道我处于极有利的地位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一直到你又开始把它挖了出来。”他的脚踩着泥浆,他补充道,“案发后的下周我的妻子死了——一起事故。嗯,一起事故。她把福特车开到六号电车前的时候,电车从塔纳的长长的斜坡上冲了下来,撞上了它。”

“莫克湖在这个县里吗?”我问道。

“不,在波德县。”

“那不是努南的管辖范围。假若我把你带到那儿交给当地的行政司法长官怎么样?”

“不。他是参议员基佛的女婿——汤姆·库克。我还不如呆在这儿。努南会通过基佛来整我的。”

“如果事情发生得如你所说的那样,你至少有过一次在法庭上逃脱刑事责任的公正的机会。”

“他们不会给我机会的。如果在这世界上有可能得到一次公正机会的话,我会去接受审讯——但是和他们搞不好。”

“我们回市政厅去,”我说。“你保持沉默。”

努南在地板上晃来晃去,狠狠地骂着站在周围的六个警察,他们真巴不得能逃往别处去。

“这是我在附近转悠时发现的。”我说着把马克斯威向前推去。

努南将这位前侦探打倒,踢他,然后叫一个警察把他带走。

有人打电话找努南。我没有说“晚安”就溜了出去,走回旅馆。

北方响起一阵枪声。

三个人从我身旁经过,他们走着内八字步子,目光诡诈。

更远处,另外一个人为了给我让路一直退到路边的台阶之上。我不认识他,我想他也并不认识我。

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声。

当我到旅馆时,一辆受过撞击的黑色的游览车从街上驶过,时速至少五十英里,连靠近车窗处也都挤满了人。

我咧嘴笑了。帕森威里这座城市就快要在盖子底下沸腾开了,我的感觉如此像一个本地人一样,以至于即使想到在这种沸腾过程中我所要扮演的角色很不舒服,也没能阻止我踏踏实实地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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