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内,摆放着一具棺材,灵堂布置非常简陋,连灵牌都无,只有一张祭字,在寒风中随风舞动。

魏璎珞拼尽全力,咬着牙将弘昼一点点拖进了棺材。弘昼被颠醒了,左右四顾,发现自己被放在棺材里,身下是一具女尸,吓得面无人色,竭力想发出声,却十分微弱:“你,你要干什么,这到底是哪儿!”

魏璎珞笑了,几乎有点疯狂地问:“和亲王,曼陀罗粉的香味好不好闻?这里是寿安宫,郭太妃住的地方,先帝在时她就不得宠,先帝走了,只能靠卖刺绣度日,一生的积蓄,只剩下这口薄棺了!就像你这种烂人,却天生是个皇子,而无数善良的人,只能面朝黄土,辛劳一生,真是不公平啊,你说是不是?”

说完,魏璎珞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只小酒坛,拔下了塞子,将酒坛里的酒倒在了弘昼的脸上,弘昼呛得说不出话来,十分痛苦。

魏璎珞愉悦地说:“你不是很喜欢躺在棺材里,享受众人哭灵的快乐吗?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和亲王喝醉了酒,竟爬进了老太妃的棺材里,一时不慎,就这么活活憋死了!”

弘昼惊恐地瞪大眼睛,他拼命摇头哀求:“放了我,我错了……求求你……我真的知道……我错了……求你……别杀我……不要杀我!”说着,他的眼泪都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魏璎珞扑哧一声笑了,靠近了棺木,温柔而低沉地问:“和亲王,现在是不是很害怕,很绝望,很后悔啊?”

弘昼卖力点头,虚弱地说:“求你!我求求你!”

魏璎珞却变色大骂:“姐姐当时也一定好害怕,可谁来放过她啊!我就是你要你品尝一番,死亡一步步逼近时的绝望与痛苦!”

弘昼的牙齿咯咯作响。

魏璎珞竖起手指按在唇上,道:“嘘!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皇室贵胄,天之骄子吗?这么鼻涕眼泪一把,多难看呀!”说完,抽出棺木里被老太妃握在手里的帕子,替他一点点擦掉眼泪,满意地道:“从明天起,你就是一个因酒醉而玷污庶母尸身的罪人,皇上再宠爱你,也堵不住天下人的嘴巴,你的名声,会比我姐姐坏一百倍、一千倍,我要你爱新觉罗弘昼遗、臭、万、年!”

弘昼惊恐地看着璎珞一点点推上了棺木,他昼艰难拔出老太妃发间的簪子,用力刺进了自己的手臂,疼痛令他陡然清醒,他竭力抵住了棺木,握住簪子用力向魏璎珞刺去!

魏璎珞被刺中肩头,下意识倒退了一步,弘昼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拼命从棺木翻出,仓促逃了出去。

魏璎珞按着肩头,快步追了出去。

御花园中灯火通明,凉亭里,弘历正在画月下的花园,他忽然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皱眉道:“什么声音?”李玉正要命小太监们去查看,弘历已经出了凉亭。

弘昼见无数人提着灯过来,露出解脱的笑容,魏璎珞却紧随而至,她当机立断,用力撕碎了袖子,露出肩头被簪子刺破的伤口,快步越过弘昼,大叫:“救命!来人,快来人啊!快救救我!”

弘昼不敢置信地看着璎珞快步越过他,擦肩而过的瞬间,璎珞竟然回头,冲着他诡谲一笑。

弘昼还没反应过来,魏璎珞冲了出去。

弘历走在众人之前,璎珞脚步太急,摔进了弘历怀里,她用力抓住弘历袖口,急促地:“皇上,救救奴才吧!”弘历见魏璎珞泪光盈盈,一时愣住了。

弘昼气喘吁吁地赶到,指着璎珞愤怒地说:“皇兄,这个女人要杀我!”

魏璎珞如同受惊过度,一下子躲到弘历身后,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皇上,和亲王疯了,他刚才爬进了老太妃的棺木,还想脱太妃的衣裳!被我发现阻止,竟要杀人灭口!”

弘昼目瞪口呆,辩解:“皇兄,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是她故意引我去,想要杀了我啊!她还给我下药,把我封在棺木里,要活生生憋死!”

弘历看向魏璎珞,魏璎珞死死攥住他的袖口,声音都在颤抖:“皇上,和亲王酒气熏天,手上握着凶器,璎珞身上的伤口,就是他杀人灭口的证据!你们若是不信,还可以去看看郭太妃的棺木,看是否衣衫不整、钗环散乱——”

弘昼将手里染血的簪子往地上一摔,道:“那是我压垮了!”

众人一片哗然。

弘昼发觉失言,气急败坏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她故意把我关在棺材里,才会压坏了太妃的尸身!”

魏璎珞死死抓着弘历不放,红着眼睛说:“如今宫门都下了钥,你身为堂堂亲王,却穿着太监服饰逗留宫中,本就是图谋不轨,被我发现后,竟还编造如此谎言,我一个弱女子,怎能设计把亲王关入棺材,简直太荒唐了!”

弘昼暴怒:“你这贱人!”

弘历看弘昼一身太监服,衣衫凌乱,不由怒从心起,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畜生,看你干的好事!”

弘昼不敢置信地倒退了半步,呆呆地说:“皇兄,你怎么能相信她,我可是你的亲兄弟啊!这个女人又算什么,她——”

弘历难以忍受地闭上眼:“堵上他的嘴,派人去寿安宫勘察现场。”

不消多时,勘察的侍卫回来了,寿安宫满是酒气,满地的酒坛碎片,太妃的棺材也一片凌乱。人证物证俱在,弘昼暂被羁押府中,魏璎珞由皇后领回。

几日后,魏璎珞在长春宫中修建花枝,尔晴走过来,为难地说:“璎珞,裕太妃要见你……”

魏璎珞猛然抬头,与裕太妃四目相对,然后裕太妃跪了下来。

魏璎珞知道这位老太妃是弘昼生母,她急忙上前扶人,道:“太妃这是何意?”

裕太妃却不肯起:“璎珞姑娘,我刚刚去过和亲王府,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全都知道了,都是弘昼做的不对,我这个额娘,替他向你赔罪!”

魏璎珞淡淡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太妃何干?”

裕太妃一脸哀求之色:“弘昼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犯下过错,是我管教不力!如今他惊厥昏迷,病势沉重,太医说至少折寿十年!我知道十年偿还不了阿满的性命,更不能消你心头之恨!所以我求你,冲着我来,放过弘昼吧!”

魏璎珞平静地问:“裕太妃,你今日来,是不是要我向众人说一句,和亲王只是去祭拜郭太妃,是我自己一时看错,险些引发误会,是吗?”

裕太妃眼前一亮,道:“只要你肯原谅弘昼,不管提出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魏璎珞摇了摇头,道:“皇后娘娘曾在皇上面前力保我,若我如今反口,又将娘娘置于何地?”

裕太妃身边的宫女百灵怒道:“魏璎珞,你是个小小宫女,太妃何等身份,都跪下来求你,可别太过分!”

裕太妃抬手阻止,她深深看了魏璎珞一眼,道:“不怪她。今日我来,本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弘昼落到这个地步,怨不得旁人!璎珞姑娘,打扰了。”

魏璎珞看着裕太妃走远,一脸若有所思,尔晴过来拍了拍魏璎珞的手,道:“娘娘又贪凉喝西瓜汁了,你进去伺候劝劝她。”魏璎珞回神,应了句好。

长春宫正殿中,皇后一脸不高兴,道:“璎珞,你真放肆,都管到本宫头上来了!”

魏璎珞捏着皇后的肩头,软软地说:“娘娘,西瓜汁虽然好,却是寒凉之物,您不能再用第二杯了!”

皇后无奈地说:“本宫命令你,再倒一杯!”

魏璎珞抿起唇:“叶大夫怎么说,奴才就怎么办,只要对娘娘好,奴才受罚也甘愿!”

皇后简直拿她没办法。

殿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声:“怎么这么热闹,皇后在干什么?”却是弘历御驾亲临,众人吃了一惊,连忙向弘历行礼。

皇后立刻起身行礼:“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弘历扶着皇后的手,温柔地说:“这天气太热了,朕记得你一向很怕酷暑,特意吩咐他们多送冰块过来,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皇后笑着说:“臣妾多谢皇上关怀今年璎珞想了个新主意,倒是很能解暑。”

弘历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随即冷淡地哦了一声,目光落在一旁的木箱上,问:“就是这个东西吗,有什么稀奇?”皇后:

魏璎珞低头,打开了箱子,弘历走上前,向箱内望去,便见箱子里层木胎上覆盖着一层铅膜,箱内用一片片木板隔开,一层冰块,一层果子,覆上一层棉被隔温。

弘历终于有了点兴趣,问:“这铅膜做什么用的?”

魏璎珞始终低着头回答:“回禀皇上,可以隔绝外界炎热,保持箱内低温。”

皇后欣赏地看着魏璎珞,愉快地说:“如此一来,随时想吃冰果,或是想喝冰饮,都方便得很!”

弘历想了想,道:“李玉,回头叫内务府打上两个送去养心殿,再给太后送一个!”说完,弘历仿佛不经意地又说了句:“皇后,朕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经过两位太医会诊,和亲王病势沉重,需要安心静养,朕只能待他痊愈,再作其他事想!”

大殿内气氛一凝,片刻后,皇后叹息道:“皇上这么做,须一力承担宗室的压力,并弹压对和亲王的种种非议,您待和亲王如此宽厚,但愿他能知错就改,珍惜圣恩!”

弘历对皇后说话,目光却一直盯着魏璎珞,别有用意地说:“弘昼是朕的亲兄弟,不论他犯了什么错,都得由朕来处置,朕也绝不容许任何人越俎代庖。”

魏璎珞恭敬地立在一边,始终不发一语,袖中拳头却愤怒地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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