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快走。”酸人催促医医雄。他用力推着医医雄的肩膀,医医雄不禁呻吟。“号豪报出你的名字,快跟我去冠人家。我看你也完蛋啦。”

“我是清白的。”

“这部分铁国的士兵会问个仔细,我只负责带你过去。”

“唔,这也算是天赐良机。”医医雄凝视装着黑金虫粉末的袋子。

“嗯,是啊。”顽爷出声。“酸人,我们有事拜托你。”

“拜托我?顽爷在说啥。”

“大伙刚刚在烦恼,该把这个重责大任交给谁,你来得正好。”

“什么跟什么?”面对出其不意的要求,酸人一阵困惑。

“我们恰巧讨论到这一点。”

“对,提到要拜托酸人。”丸壶鼓起双颊。

“带医医雄去铁国士兵那里,是你的任务吧?”顽爷继续道。“那么……”

“怎样?”

“你得帮忙下毒。”

“啊?”酸人一愣。“下毒?这是在讲哪桩?”

在场众人仿佛要趁酸人混乱时,把一头雾水的他卷进来(当然,他们根本没想那么多),滔滔不绝地进行游说:“你待会儿不是要回自家吗?不会有人怀疑你。”“没错,谁都不会怀疑!”“你不是说站在祖国这一边吗?”“希望你替我们下毒。”

“所以,什么下毒?你们在讨论哪件事?”

“这里有磨碎黑金虫制成的毒药。”医医雄举起手中的小袋子,像在教导孩童规则。“倒进你家的水缸就行。铁国士兵住在你家,只要喝水就会中毒。很简单。”

“乱来,”酸人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那样会死人的。”

“没错,不过死的是铁国士兵。”

“乱来!”酸人再度怒斥。

“酸人,你父亲冠人打造守护城市的城墙,用的就是黑金虫的毒。你也效法你父亲,借毒药打倒敌人吧。”丸壶嚷嚷道。“你不是站在我们这一边?还是,那纯粹是随口说说?”

酸人一时语塞,随即又逞强骂道:“你那是什么口气?”可惜,依然缺少魄力。

“难道不是吗?”菜吕站在他背后。“酸人,你不是我们这一边的吗?你要出尔反尔?那么……”“我们只能好好教训你一顿。”“是啊,下手吧!”“而且,他们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居然要投效敌营吗?”

他们对酸人多到不能再多的不满,或者说,这座城市长年累积对酸人的不满,随时都会爆发。

顽爷高声大笑。库洛洛也赞叹:“瞧瞧这场面,多热闹。”

酸人似乎察觉情况不妙,支吾一阵,回答:“还用说吗?我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那完全是为了摆脱危机,落荒而逃的态度。

“这样的话……”

“好吧,我答应。”酸人严肃地点点头。

“呜哇。”我和库洛洛对望。“真的假的?”“超可疑的。”

酸人语气急促。“我明白了。带医医雄过去,趁机把毒药倒进水缸吧?懂啦,我做就是。”

“你当真?”众人再次确定,并逼问:这不是随口说说的吧?

“你们不相信也没办法。不过,铁国也是我的敌人。”酸人的话声铿锵有力。

“那你刚刚为何犹豫,不立刻接受下毒的任务?”丸壶质疑。

酸人皱眉道:“我会害怕啊。”

“害怕?”

“被迫做这么危险的事,哪个家伙会一口答应?老实讲,谁都不想干这差事吧?”

“库洛洛,你觉得呢?酸人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他什么也没想。”

“咦?”

“搞不好,他真的满脑子只想着自保。”

“意思是,他会背叛?”

“他没想这么深吧。”

“话说……”酸人突然低声下气,“我方才发现一件重要的事。”

“啥事?”丸壶粗鲁地反问。

“不是有人提到,铁国士兵是我的杀父仇人。没错,我不能原谅他们。”酸人一阵激动,像被自己的话煽动。“所以,我会协助你们。不,请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你是怎么啦?”丸壶和菜吕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理解忽然干劲十足的酸人。

“我脑袋一片混乱,坦白讲,我只考虑到自己。可是,我总算醒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你干嘛?”丸壶又慌张地问。

医医雄冷静地将手中的小皮袋交给酸人。“我们一起去冠人家,我会引开铁国士兵的注意力,你趁机把毒药倒进水缸。”

酸人颔首,应声“好”。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噤声不语,气氛沉重无比。喘息、叹息、吞口水声、无意义的举动纷纷出笼。

“好,走吧。”医医雄开口。在场众人类全挺直背脊。

酸人缩起下巴,问道:“你不用先回家一趟吗?不跟孩子或老婆说一声?”

“啊,也对。”医医雄答道。“的确,去看看家人吧。不过,提起这些,好像要一去不返。我打算办完事就回来。”

“当然。”酸人点点头。

医医雄环顾四周,开玩笑道:“你们那什么眼神,简直像在目送邻人赴死。”

“欸,库洛洛,你认为医医雄回得来吗?”我问。

“难说。号豪也没回来,不太乐观。”

“我们等你。”弦刻意轻松地说,眼眶却泛泪。

“啊,对了,医医雄。”

“怎么啦,顽爷?”

“万一……”

“万一?”

“万一你得供出谁的名字,就报我的名字吧。”

“顽爷的名字?什么意思?”

“我会全部担下来,就丢给我吧。”

医医雄一顿,应道:“我不打算说出任何人的名字。”不过,他又沉默片刻,或许是短暂地想像起即将面临的遭遇,接着他叹口气,低语:“万一我说了顽爷的名字,还请原谅。”医医雄的脸上难得出现情感的龟裂。

谁都没能立刻反应。半晌后,丸壶出声:“别放在心上。”

“既然都要说,你报出顽爷的名字就是。”弦附和。周遭隐约飘过一股柔软平静的空气。

“酸人,拜托你了。”菜吕上前几步,用力握住酸人的右手。“我相信你。”丸壶跟着过去与他握手,弦也一样。

“啊……嗯,好的。”面对陌生的状况,酸人有些手足无措。尽管拼命隐藏,但感觉得出他正为受到信赖而感动。

医医雄随酸人离开顽爷家后,阴郁的空气盘旋不去。或许是号豪与医医雄都不在,缺少领导者的缘故。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们,暗想下一个发言的人,会不会成为中心领袖?

弦打破沉默。“顽爷,这是我听美璃说的。”

“说什么?”

“以前成为库帕士兵的幼阳,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虽然遍体鳞伤。”

“幼阳很了不起。”菜吕出声。“他打倒库帕,是勇敢的男子汉。”

“客套话就省省吧。”顽爷笑道。“幼阳体无完肤,浑身是血,连脑袋都不正常,形同已死。那不能算是平安归来。”

“美璃说,幼阳的手指和脚,都遭库帕射出的石子砸出许多洞。”

“美璃记得真清楚。没错,肉被挖出洞,骨头碎裂,血也止不住地流,就像古老传说描述的一样。那等于是死了,根本称不上英雄。”

“弦,怎么突然提起幼阳?”

“哦,美璃说……”

“弦只会‘美璃’说、‘我家美璃说’。”丸壶调侃他。

弦满脸通红,继续道:“美璃曾听幼阳低喃‘石头发光’。由于石头发光,他才能逃离库帕。”

“哦。”顽爷一脸怀念。“是啊,我也听到了。”

“他果然这么说过?”弦不禁提高音量。

“幼阳告诉我,他是趁石头发光逃掉的。”

“到底是怎样?”丸壶不耐地问。急性子的他,听到别人谈论自己不懂的事,想必很烦躁。

“喏,库帕士兵的传说中,不也提及发光的石头吗?”弦解释。

“是啊,的确。”我也记得,传说里的主角被库帕抓住,千钧一发之际,地上的石头发光,害得库帕放掉主角。

“没错。”丸壶和菜吕不约而同道。

“那么,”弦深吸口气,“搞不好真的有发光的石头。”

“真的有发光的石头?”丸壶颇为讶异。

“你是指,传说中打倒库帕的发光石头?”菜吕蹙眉。

“我不晓得是不是石头打倒库帕,不过石头发光,库帕吓一跳,传说中的主角才能逃脱。假设幼阳讲出一样的话,从前库帕所在的地方,也许真的有发光的石头。你们觉得呢?”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发光的石头本身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若传说与幼阳描述的情景相符,其中可能有某些理由。

“发光的石头……”丸壶开口。

“原来真的存在吗?”菜吕愣愣道。

“对。”弦敛起下巴,语气明确。“那么,搞不好能拿来当武器。”

“武器?”

“帮助我们挺身对抗铁国士兵的武器。”弦的口吻活泼许多,周围瞬间一亮。从战败遭到敌国支配的昨天起,这个国家——至少这座城市,充满隐没于黑夜的沉重,然而,此刻却降下一道微光。或许是虽然只有一点,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明朗的缘故。我不禁觉得,不管是黎明到访,还是漫漫长夜,仿佛都由人类的一个表情决定。

“拿来当武器?行吗?”丸壶怀疑。

“简直胡扯。”菜吕抽动鼻子。

“不,这是有可能的。”顽爷加强语气。

“是啊,毕竟它都能放射出惊吓库帕的强光了。”弦激动得倒嗓。“或许也能让铁国的士兵看不见,变成我们强力的武器。”

“嗳,前提是真有那种石头。”菜吕摸摸眉毛。

“要怎样弄到发光的石头?”顽爷问。

“很简单,喏,根据传说,往西北方前进就会碰到库帕的森林,照着走就行吧。”

“未免太笼统!”我这只猫比人类先哀叹。往西北方走应该就能抵达——我实在不觉得凭这点线索便能找到目的地。

最后,众人没想出弄到“发光的石头”的具体方法。

一定是“如果能弄到发光的石头”这样的对话本身太不现实。只是大伙一起痴人说梦,互相安慰。别提取得发光的石头,连西北方也去不了。

“库洛洛,我出门一下。”

“你要去哪里?”

“去看看医医雄。他被带到冠人家,不晓得会怎样。”

比起这边的痴人说梦,感觉医医雄那边的事会更有意思。

不快点去,或许会错过好玩的场面,我匆匆赶路。医医雄踏入冠人家时,酸人能成功将黑金虫的毒粉掺进水缸吗?机会难得,我想亲眼目睹。

喏,快跑啊!尾巴催促似地朝前方摇晃。

看见冠人家的门口了。

视野闯进一道小影子,尾巴咕溜一转。我停下脚步,放眼望去。

是老鼠。

该说是学不乖吗?一阵寒颤般的兴奋窜过体内,我努力按捺下来。

不同于上次,不是大批老鼠,而只有两只。一只体格壮硕,另一只额头上有白点,都挺直背,用双脚站立。那是“中心的老鼠”和“远方来的老鼠”。

他们在冠人家的墙边安分地等待。我以为他们会溜走,或停在原地不动,没想到,他们慢慢走过来,我大为惊奇。他们细长的尾巴晃动,怎么样就是会刺激我的欲望。

“你们在考验我的耐性吗?”我挖苦道。“中心的老鼠”没放在心上,向我打招呼:“见到你太好了。”甚至还说:“我们正在等你。”

真会讲话——我心想,同时觉得真讨厌。不是因为不愉快,而是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和自己一样会说话,想袭击的欲望便会萎缩。

“等我?你们怎么晓得我会来这里?”我问。况且,先前他们不是声明“假如有事,就到仓库”吗?

我急忙左右张望,害怕周围有众多老鼠的眼睛,像网子般密密观察我。

“这次其他老鼠没跟来吗?”

我猜,“中心的老鼠”一定是顾及同伴的安全,判断他俩出面才是聪明的做法。原来如此,真是体恤同伴的好领袖。

然而,事情却非我所想。“中心的老鼠”开口:“我们希望瞒着其他老鼠和你谈谈。”

“瞒着其他老鼠?”

“是的。我和这位‘远方来的老鼠’谈过,认为或许该向你们重新提案。”

“你是指交换条件吗?告诉我们情报,但要放过你们?我还没跟其他的猫讨论。”我只能据实以告。“之前强调过很多次,我们无意识中便忍不住要追捕你们,即使想住手,也不容易……”

“没错。”“中心的老鼠”附和。

“没错?什么没错?”听到意外的发言,我不禁一怔。

“我们仔细想过。你们猫表示,不是故意要追捕老鼠,而是无法压抑冲动,这一点能够理解。当然,即使如此,也不能逆来顺受。只是我们认为,己方有必要付出一些努力。”

到底会冒出何种提案?我毫无头绪。接着,“中心的老鼠”面不改色地说(不过,我原本就看不出他们的表情变化):“能不能减少攻击的老鼠数目?”

“减少?数目?”

“嗯,是的。”“中心的老鼠”淡淡地继续道。“我们会贡献一定数目的老鼠。相对地,请不要对其他的老鼠动手。”

起初,我听不明白对方的提案,一时讲不出话。

“我们决定先理解你们的欲求。可是,处在不知何时会遭到攻击的情况下,无法安心过日子。”

过日子——这说法让我赫然一惊。我一直以为,老鼠只是存在一隅的生物。老鼠也要过日子,当下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要怎样……呃,选出献给我们的老鼠?”

“我们自行选择。”“中心的老鼠”看看“远方来的老鼠”回答:“我会和他,或其余同伴商量决定。”

“根据何种基准?”我没这么问。对方没义务解释,就算我听完,也没什么用处。即使他公开,也可能是无法以我们的尺度衡量的基准。

“实际贡献的老鼠数量和时间必须再讨论,但我们会依约把一定数量的老鼠交给你们。”

“然后,随便我们追捕吗?”我的脑袋仍一片混乱,眼前老鼠谈话的内容实在异常。我以为他很聪明、从容大度、讲求逻辑,某些部分却与我们扞格不入。“如同我刚提过的,”我姑且试着说明:“我们攻击老鼠的理由是出于原始的欲求,并非规律的行动。纵使你们献出固定数量的老鼠,我们也可能没心情,不去理睬;相反地,也可能一时冲动,无论在场的是哪些老鼠,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上。”

“我们会在选中的老鼠身上做记号。我正在考虑,往老鼠尾巴末端抹上黑色的果实汁液。你们依记号选择追捕的老鼠就行。”“中心的老鼠”完全不顾我们在鸡同鸭讲,以一贯的语气继续道。

一旁的“远方来的老鼠”面无表情,静静地聆听,并未插嘴。

“可是,被选中的老鼠一定不情愿吧。他们不会反对或抵抗吗?”

“我们会解释。”“中心的老鼠”回答。“一直劝到大伙接受。”

“一直劝到大伙接受?”我的尾巴摇晃起来,仿佛在摸索谈话的方向。

“遭指明去让猫追捕,没有老鼠会毫无抵抗地接受。我们也有生命、有想法、何孩子、有日子要过。可是,我们能请他们积极思考,当成一桩重要的任务。”

“哦……”我只能呆呆应声。

“比方,这是我刚刚想到的,你们猫和我们老鼠在大家面前决斗如何?”

“你以为老鼠和猫决斗有胜算吗?”

“目的不在得胜。不过,对老鼠而言,就有一个‘与猫决斗’的重大使命,而你们则能体验到‘追捕老鼠’的快感。不参加决斗的猫在一旁观赏,也能身历其境,发泄一些欲求。”

“被选上的老鼠能接受吗?”

“他们可视为与巨大的敌人对抗,是充满勇气的行为。目的是挺身对抗,死亡不过是结果。”

原来如此,我忍不住应道。虽然不觉得合理,但“中心的老鼠”确实渐渐说服我。

“然后,这大概是最重要的一点。”“中心的老鼠”又开口。“在决斗的过程中,血淋淋地揭露剥夺生命的行为,也许能对你们造成某些影响。”

“什么意思?”

“追捕老鼠的行为,等于是在剥夺一只有意识老鼠的生命。希望你们透过客观的场面,自觉到这一点,而非一味冲动、随波逐流地行动。”

“不好意思,你讲得太难,我不敢说我听懂。”

“对不起。”

“如果这样不行……”“中心的老鼠”接着道。

“怎么?”

“采用之前提出的方法也行。请让我们选出的老鼠,为你们工作。你们可任意使唤,相对地……”

“要放过其他老鼠吗?”

“是的。”老鼠回答,目光倏地转开。他注视着我背后,我一回头,看见加洛。他似乎是路过,可能是发现我们,僵着抬起右前脚的姿势远望。“噢,多姆。”他慢慢走近,“我正在想你呢。”

我一点都不想他。老鼠们浑身颤抖。

“哦,老鼠们也在。”加洛的尾巴摆呀摆,像在探索空气般摇晃。

“加洛,不能捉他们。”麻烦的节骨眼又碰上加洛这家伙,我内心一阵苦涩。难得对方打算稳妥地解决,跑来毛毛躁躁的急惊风加洛,原本能顺利了结的事也会搞砸。

“知道啦,知道啦。”加洛天生油腔滑调,经常随便打包票,这会儿也只是随口说说吧。“我是懂得自我克制的好猫。”

“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多姆,你不就平静地在跟他们交谈吗?我也没问题。嗨,你们好,我是加洛。”他向站在我旁边的两只老鼠打招呼。

“你好,请多指教。”“中心的老鼠”回应。“远方来的老鼠”向他附耳低语。

“老鼠真有礼貌。”加洛一脸佩服。

“加洛,你不要紧吗?”我担心地问。

“什么不要紧?”

“要是你开始心痒,最好离远一点。嗳,虽然没必要对老鼠顾虑那么多,不过我们冷静地在商量正经事。”

“尽管放一百个心。你不妨剖开我的身体瞧瞧,除了骨头和肉,剩下的全是自制心。”

听到这句话,我益发担忧。

此时,冠人家的大门口传来人声。是独眼兵长。

“你就是医医雄吧?进来。”独眼兵长命令道。

老鼠们似乎被人的气息吓到,瞬间消失。这种时候他们溜得特别快,一眨眼就无影无踪,或许是他们生存的能力之一。搞什么,不见啦?加洛略带遗憾地埋怨。

“对了,加洛,铁国的士兵找医医雄过去。我打算到冠人家瞧瞧,你要一起来吗?”

“不要。老鼠就罢了,我才不跟人类打交道。”

冠人的家门前站着铁国士兵。他们围住来报到的医医雄,立刻把他拖进屋里。我听见医医雄问:“号豪怎么了?”

士兵没回答,默默带医医雄进屋。与号豪被抓去时相比,动作斯文太多。号豪是四个人合力抬走的,或许是他激烈抵抗,士兵没别的办法。乖乖服从的对象,铁国的士兵没必要动粗。

步入屋内,墙边的一名士兵俯视着我说:“啊,猫又来了。”他没生气,也没嫌烦。

“何时想去哪里,是我们的自由。”我答道,但在他们耳中似乎只是愉快的叫声,所以他们仅仅别开视线。

刚到时没发现,总是摆在正中央的桌子——那是冠人以木头自制的桌子,挪到旁边。柜子再次挡住秘密入口。

医医雄笔直站着,慢慢环顾周围。“号豪在哪里?”他望向里面的房间。

“他在另一间房等你。”独眼兵长走上前,与医医雄面对面。清瘦的医医雄个子高一些,但论威严与强壮,显然独眼兵长更胜一筹。“他指定你来。”

医医雄表情不变,“反正是你们硬逼他的吧?”

独眼兵长用力摇头,笑道:“不,是他主动告诉我们的。”

“怎么可能?一定是受你们强迫。”

“他告诉我们,你是这个国家最能信赖的聪明人。”

医医雄像在闪避挖苦般,没多加理会,径自走到里面的房间。

“不要随便走动。”独眼兵长警告。其他士兵闻言慌了手脚,想抓住医医雄。医医雄粗鲁地挣扎,喊着:“不要碰我!”

“安分点!”

“以为叫我安分,我就会乖乖听从吗?”

我不禁感到奇怪,这一点都不像医医雄。他不是会不理智地鲁莽行动的人,而且遣词用句也变得粗暴许多。是在紧绷的状况下,失去冷静吗?不过,我马上想到答案。

医医雄约莫是想引起注意。

入口附近,我背后的墙边站着酸人,紧张地悄悄拿着小袋子。那是医医雄交给他,装有黑金虫毒药的袋子。水缸就在他旁边。

为了方便酸人下手,医医雄故意做出招摇的举动。

所以,他才会大步走到隔壁房间,引起士兵们的注意。

枪很快就登场。独眼兵长举起短筒枪对准医医雄,喊道:“乖乖站着不准动。”几名脸上涂颜色的士兵跟着举起枪。

好,趁现在——我心想。

酸人啊!我甚至想大叫。酸人啊,立刻走到旁边,把握在右手的粉撒进水缸!

好,进展如何?

酸人并未行动。

他以为自己是长在那里的植物吗?一动也不动。

我忆起稍早之前,众人在顽爷家呼唤酸人的名字,轮流与他握手的场面。交给你了,我们相信你,一定要成功下毒……在场所有人都鼓励酸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目送他离开。

那究竟算什么?

酸人只想自保,不一定会站在同胞这边。连我都觉得,若受众人深深信赖,不可能会背叛。自信比人类更客观审视人类的我,实在太嫩。

酸人举起右手,扯开嗓门报告:“医医雄准备下毒!”

居然选在这种节骨眼背叛——我佩服不已,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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