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番外(十)

好在他们也不是全无准备, 每到一处便去当地的医馆打点好,不过真到了这个时候,两人还是显得猝不及防, 手忙脚乱。

花焰在他怀里咬着唇, 痛得额头直冒汗, 陆承杀以最快速把她送去医馆, 医馆里间的偏院有收拾好为生产准备的产阁,密闭温暖,还熏了炉子。

陆承杀本想跟进去,然而却被大夫拦在外面,只有两个稳婆匆匆进了里间。

“妇人生育, 不宜有男子在场,这位相公你还是……在外面略等一等。”

他想进去自然没人拦得住,然而此时陆承杀分外紧张,也分外谨慎,怔了一下还是等在了外面。

只是不到片刻,他就听到了里面骤起的痛呼。

陆承杀顿时心头一紧。

花焰也没想到生个孩子而已居然会这么痛!

还是一阵一阵的来!

刚才方觉得好一点,立马又开始痛,稳婆扶着她的后背让她坐起来,一边给她擦汗一边让她用力, 这就很离谱——她痛得不行, 甚至开始有点后悔。

她娘也没跟她说会这么痛啊!

她现在反悔来不来得及!

花焰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但还是痛, 到最后连稳婆都很震惊地看着这位汗流浃背, 看起来虚弱,但声音却中气十足的女子大叫道:“……陆承杀,我不生了!”

“天煞的陆承杀!都怪你!”

“好痛啊!”

“呜呜呜……混蛋!不跟你生孩子了!”

明齐一过来, 也被这声音一震,只觉得场面一时尴尬又滑稽。

他被抓过来,一路认命煎药驾马车当小厮,本着学习的态度,也没少和陆承杀一起研究生育之事,然而两个大男人看再多医书,也都缺乏实践。

明齐好歹在谷里隐约见过,知道会很痛,还会痛很久,暂时也没想出解决法子,然而陆承杀明显是不知情的。

他立在门口,神色都僵住了,僵硬中还透着一股的心疼。

明齐想宽慰他两句说女子生育都是这样的,然而陆承杀突然一言不发就往里面闯,可吓坏了守在外面的大夫。

“——相公,这可万万使不得!”

“里头污秽,你可不能进去!”

明齐倒是知道此事不宜让男子进去,连忙跟着一起拦陆承杀,劝道:“陆少侠,你进去也于事无补啊,你又不能帮她生……呃,是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陆承杀声音沉沉道:“我可以陪她。”

妇人生育,血光污秽,历来都觉得不详,也有许多避讳,怕带来凶煞,引来祸患,虽然这事没什么依据,但一贯如此,一般人家也不会想要违背传统。

可惜陆承杀并不是一般人家。

随着里面女子语无伦次的边哭边骂,陆承杀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

刚才敢拦他的大夫这会也都战战兢兢松了手,觉得这位相公仿佛比凶煞更凶煞,是仿若会要人命的那种。

明齐虽然已经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也算半个熟人,手也隐约有些发抖,还想再劝劝,陆承杀已经径直撞开他,进了屋。

他想想,也就算了,毕竟这两个人当初连天下之大不韪都冒了,区区习俗礼法算得了什么。

只是见此场景,里头两个稳婆也傻了,从没见过有相公敢硬闯的——一般亲属都会拦住,碍于礼法也不会这么冒失,然而他就这么径直闯了进来,根本不顾里头狼藉,一把攥住了花焰的手。

花焰本来就疼哭了,见了他更是委屈,大眼睛扑闪,哭得更加肆无忌惮,一边哭还一边打嗝:“我好疼啊!怎么办啊!我不想生了!能不能不生了!呜呜呜……”

她疼陆承杀也很着急。

他心疼地攥着手腕给花焰输内力,然而除了让她汗流的更多,并不见有什么作用。

两个稳婆傻了好一会,见那位黑衣相公的眸光冷冷瞟过来,才猛然回神,想起接着接生,可这……也没人敢赶他出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接生。

偏偏那黑衣相公还在问:“什么时候好?”

妇人生育长的短的时间都有,这她们哪知道啊!

这会稳婆只得小心道:“那得看夫人的努力了……”

花焰不想努力了!

她只想在陆承杀身上咬一口,偏偏她抬起手臂,陆承杀还会错意低下头来亲她,花焰立刻就转头咬住了陆承杀的肩膀,咬了一会,她就怒了:“你肩膀好硬!”

陆承杀一惊,捋起袖子,抬起手臂,就递了过去。

手臂确实软一点,她张开嘴就咬了下去。

以往舍不得咬陆承杀,但这时花焰心里异常不平衡,外加下腹痛得要命,只想咬他。

她咬得用力,不一时都咬出了血痕,陆承杀却是一声不吭,甚至还安抚地摸了摸她汗涔涔的脑袋,又用布巾替她擦了擦汗。

花焰煎熬,陆承杀也很煎熬。

换了几盆热水,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声婴儿啼哭声里,陆承杀松了口气。

稳婆绞了脐带,把孩子包好,便想递给陆承杀看:“恭喜……”

然而他根本顾不上看,便想扶着花焰躺下,旁边另一个稳婆止住了陆承杀的动作,面色有些古怪道:“……相公你稍微等等。”

陆承杀面色一沉。

稳婆也很紧张道:“……那个、好、好像还没完。”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又抱了一个出来。

陆承杀:“……!”

虚弱的花焰也:“……!?”

稳婆的表情此刻倒是真心恭喜了:“恭喜相公,恭喜夫人,这可双喜临门啊,两个孩子都很健康,还是对龙凤胎。”

花焰身体一松,人也无力地倒下,陆承杀一把便接住了她。

他手臂这几个时辰下来已经被花焰咬得鲜血淋漓,花焰精神松懈下来,未免就又有点心疼,还没开口,陆承杀已经在她苍白的脸颊和湿哒哒的额发间轻轻落下啄吻。

他声音静静道:“没事了,以后不生了。”

花焰回过神来,扑到他怀里,又想哭了。

稳婆在一旁欲言又止,等等,两位,你们倒是看看孩子?

***

正义教一行是后半夜才赶到的,停剑山庄也来了人,小小一间医馆,迅速被围得水泄不通,双方人手尴尬的寒暄,然而花焰生产消耗太大已经沉沉睡去。

陆承杀身上沾了血水,手臂上更是鲜血淋漓,仿佛刚杀完人回来一般。

众人都是一愣,才见他仿佛视若无睹地去换衣服。

也没别的事干,知道有两个孩子,两方人就孩子哪边养,如何养,展开了不大亲切的会谈。

花焰昏昏沉沉睡醒时,就已经见外面吵了起来,她身上换了干净衣服,虽然还觉得疼,但已经不黏腻难受了。

陆承杀也换了身衣服,正坐在她旁边,花焰这时才想起来要看看孩子。

难怪她后面越来越吃力!原来是揣了两个!

“让我看看!”

陆承杀会意。

先头一个是哥哥,后面一个是妹妹,圆满倒是挺圆满的,就是花焰瞅着觉得小孩子刚出生的模样实在不怎么好看。

然而陆承杀道:“好看的。”

花焰道:“不许昧着良心说话!”

陆承杀很冤枉,他确实觉得好看,他喜欢的,都是好看的。

不过花焰看了一会,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丑了。

名字嘛,他们之前也已经想好了。

她娘这一脉单传的神教圣女,都是随母姓,所以如果生了女儿,便跟着花焰姓花,如果生了儿子,则跟着陆承杀姓陆,两个人都没什么意见。

如今两个孩子,倒正好一边一个。

起名时花焰翻着侠义志,想了许多江湖豪侠的名字准备给自己的孩子用,可惜都没派上用场,因为某天她一时兴起,摸着自己的肚子道:“你觉得我们孩子将来是跟正道还是跟我们教好?”

陆承杀目光温和道:“都行。”

花焰左思右想,觉得也是,魔教也好,正道也罢,将来孩子自己决定啦!他们又不会像陆镇行,逼着孩子一定按照自己的想法长大。

于是起名时,她又不想把自己那些江湖豪侠的名字用上了。

她思前想后,就听见陆承杀道:“无忧。”

是陆怀仙当年给他起的名字,或许寄托着她希望他能无忧无虑长大的祝福。

花焰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念了念,忽然觉得甚好。

最后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只是没想到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可以叫陆无忧,那女儿叫花什么呢,花焰正想着,就见外面吵嚷声越发大,仔细一听,便见一个停剑山庄的人道:“儿子定是要到我们停剑山庄学剑法的,你们教除了天残剑法哪有可堪一用的,其余都是旁门左道,男子汉大丈夫……”

语气铿锵,仿佛被陆镇行附体一般。

花焰听完不由怒道:“你们停剑山庄什么鬼!做梦!休想!”

身体稍好,花焰带着两个孩子和孩子他爸,就回正义教坐月子了,没有一丝一毫再迈入停剑山庄的意思。

期间停剑山庄还有派人前来交涉,但最终都未果。

他们专门找到陆承杀,希望他帮忙争取一下孩子的抚养权,奈何陆承杀也觉得没必要,毕竟陆家的剑法,他自己完全可以教,更重要的是,花焰明显不乐意。

陆承杀的逻辑也很简单,她辛苦生的,她自然有权利决定。

而且确实也不需要,正义教里人手十分多,孩子并不需要他们天天辛苦带,有的是人照料。

花焰吃吃喝喝养养身,她本来身体底子就好,半个月后就活蹦乱跳了,除了……呃可能稍微胖了一点点,她自己一开始还没发现,陆承杀也没对她说,她挑了一件以前喜欢十分修身的湖蓝色百褶望仙裙,发现自己的腰居然有点塞不进去了!

“我是不是胖了?”她目光沉沉望着陆承杀。

陆承杀困惑道:“有么?”

花焰惊:“你居然没发现!”

陆承杀这才仔细看她,可看了半天也觉得不胖,只是上围增加了,这点陆承杀倒是没有说。

花焰悲愤交加,决定稍微少吃点,至少夜宵不能再吃了。

陆承杀不是很同意,觉得她想吃便吃。

花焰看着陆承杀半夜端来的鸡汤小馄饨,更觉得悲愤了:“你是不是故意想把我养胖,然后……然后,呃……”她卡壳了,“抛妻弃子?”

陆承杀:“……???”他震惊过之后认真道,“不胖,好看的……”

最后花焰还是吃了,本来还觉得晚上吃会不会有点油腻,但因为油都被撇去了,鲜醇美味的鸡汤配着一口一个的小馄饨意外清爽适口,齿颊留香,叫人吃了还想再吃。

算了,反正坐月子来着,花焰摸着肚子想。

***  

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一个黑影不留痕迹地蹿进了正义教里,因为快到年节了,防守也十分松懈,并无人注意到。

黑影就这么进了正义教,还有些迷路,幸亏武功了得,一路躲避,又警惕倾听,最终走到了一间院落的静室。

静室里有婴孩的啼哭声,两个侍女正在低声哄着孩子。

黑影迅捷出手,点了两个侍女的穴,将人定住,然后低头看去,便不动了。

一个婴孩正在襁褓里扭着胖身子,用小短手翻滚着,另一个则安静睡着,闭紧双眸,含着一根圆乎乎的小手指,都白团子似的,瞧着玉雪可爱。

突然间又两道身影闪了过来,黑影立刻想溜,已被拦住了去路,黑影目光肃然,正气凛凛,半点看不出是刚夜闯别人院落的模样,然而微微抖动的胡须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花焰双手环胸,瞬间从紧张到无语道:“您……要来走正门就行,大半夜来干嘛!难不成……”她目光一冷,“是来偷孩子的!”

陆镇行当即矢口否认道:“胡说八道!”他梗着脖子道,“我来看自己曾外孙外孙女罢了。”

“那你为什么大半夜来,还偷偷来!”花焰一手抱起一个襁褓,不是很信,并且很紧张护犊的模样。

就连陆承杀都感觉到了那微妙的尴尬。

“外公……”他走过去,谨慎地劝慰陆镇行道,“这不合适。”

陆镇行气得吹胡子干瞪眼:“……!”

他如何解释!他真的就是来看看的!

谁让他们连停剑山庄都不回!派人去劝也不肯回来!他能怎么办!他还能大摇大摆进魔教不成!

两个婴孩被大人的吵闹声吵醒,顿时都开始啼哭,花焰连忙去哄孩子,陆承杀也不管他外公了,转身就去帮花焰的忙,一起哄孩子。

陆镇行望着那边亲亲热热的一家四口,欲言又止,咳嗽了一声,犹豫着想上前。

……他都这么辛苦来一趟!总不能孩子连抱都不让他抱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啦!

要2021年啦,希望大家都新年万事如意!新年新气象!

是非常圆满的一章呢!

下章婚后番外应该就结束啦XD

ps:唏嘘感慨一下,其实在我心里他俩还是两个小学鸡呢,虽然我一两个月前就开始脑补他们生孩子了,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对小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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