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已经颇有寒意,官道两旁花木凋零,满目萧瑟,而汤泉行宫中,依然草木葱荣,生机勃勃的景色,让行宫中负责保护常山长公主安全的侍卫们脸上也带了微微的笑意。╔ ╗

“还是这里舒服啊。”侍卫休息房里,饱饭后翘着腿躺地上叹气道。

“过去点。”一轻踢了他一脚,让他移过去些后,直接躺下眼睛一闭,准备养回神,一会就是他轮值了。

“一会轮值?”翘着腿的侍卫问。

“嗯。”闭着眼睛的侍卫懒懒的应了一声。

“这几天似乎还挺太平的。”翘着腿的侍卫说道,“从大前天开始,似乎就没拖出来了。”自从陆太傅去世后,常山长公主越发的变本加厉,基本上每隔一两天,就会有打的体无完肤的宫侍们从里面拖出来,然后让运到乱葬岗去。

“这会她正忙着听弹琴呢,当然没空打板子了。”养神的侍卫轻哼道。

“说那个琴师弹得什么好曲?要真能这样,大家也就都轻松了。”翘着腿的侍卫叹气道,“省得每天都要死上个把。”

这些侍卫大部分都是有官职身的武官,打死的宫侍有些是贱籍、有些是良家女,平时这些基本都不会入他们的眼,可这些天就三五不时的就拖出一个来,饶这些上过战场、见惯死的军士都忍不住有了恻隐之心,太作孽了。╔ ╗

常山一身素服,偏头怔怔的望着隔着屏风而坐的弹琴身影。

巩氏看着公主又看着那个内侍发呆,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内侍原本是太常寺乐工,因弹琴入了公主的耳,让公主点了他为内侍服侍,原本这些天陆太傅去世,公主都不听乐曲了,这乐工却不知怎么又入了公主的眼,天天让他来弹琴,让她去那郎君的旧衣给他穿,还要她衣服上熏上奇楠香。

巩氏那里拿得出郎君的旧衣?大娘子回吴郡的时候,把自己和郎君的东西全搬空了。巩氏只能让找了一件新麻衣,洗旧了当成是郎君的。这件事她也回报过太后,太后听后没说什么,太后都不发话了,她一个下当然也不可能乱说,这样也好,好歹能安抚下公主,少死几个。

“拿酒来。”常山听了片刻后对着巩氏喊道。

“公主——”巩氏有些迟疑,公主从陆太傅去世后,一直待太傅的书房,也不知道怎么会找到几包陆太傅留下的五石散,公主一开始不过几天服上一次,可从这个月开始,公主就开始天天服用了,这样下去巩氏还真担心公主的身体。

“快拿来!”常山不耐烦道,“们都下去吧!”

巩氏见常山红着眼睛望着自己,也不敢再多劝,给常山换上宽松的衣服,又备好了热酒和食物后,就和如释重负的宫侍们退下了,仅留乐工隔着屏风弹琴,这些天常山个性越发暴戾,她身边的宫侍数自然不会少,但老越来越少,很多都担心下一个被拖出去的就是自己,一听常山让他们下去,连忙一个个的都退下了。╔ ╗宫侍们对常山避之不及,但巩氏还是不敢离开太远,同五名宫女一起,守寝阁外间。

常山将五石散撒入酒中,一饮而尽,那乐工长得和元澈没有半点相同之处,可是隔着屏风,他弹琴的姿势,却几乎和元澈如出一辙,常山双目渐渐迷蒙,当年袁夫此处养病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弹琴给她听得,那时候她刚生了阿妩……

屏风外,乐工依然低着头弹琴,他按弦的左手指腹已经出血了,拨陷的右手五指几乎快不听自己使唤了,可是他还是要继续弹,乐工身体维持着常山规定他坐着的姿势,一动不动。

“五石散要穿薄衣、饮热酒、进冷食、以凉水浇身,还要不停散步,不然发散不及时就会丧命。”那的话再一次他脑海中回响,饮热酒、进冷食、以凉水浇身……乐工不由弹错了一音。

“可以让弟弟变成良民。”那的话反复的他耳边回荡,良民——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为了这个,他努力的练琴,就希望有一日能赚够足够的钱给自己和弟弟赎身,只可惜这一切都毁了一年前,乐工的眼睛渐渐的红了。

“砰!”碎瓷落地声响起,常山又开始砸身边的器皿,嘴里一会情意绵绵的叫着“阿澈”,一会咬牙切齿的喊着“萧令仪、郑善”,常山每次服用五石散后,都会丑态毕露。但凡见过她丑态的宫侍,除了巩氏外,没有能活得很久,只要她一时兴起,随便找个借口,就会把打死,故后来常山服用五石散后,宫侍们能躲多远就多远,他是躲不了了……乐工迟疑的目光转为坚定,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前拉个垫背的,反正阿弟已经安全了。╔ ╗

“阿澈——”常山呢喃的叫道,“为什么总是不理呢?”她呜呜咽咽的哭着。

“阿宝——”温柔的声音她耳边响起。

“阿澈?”常山迷迷茫茫的望着来,但是来将她的头揽入怀中,一袭白衫、熟悉的奇楠香,果然是阿澈!“阿澈,终于来找了!”常山欣喜的伸手就要去拉来。

来却突然甩开了她的手,转身而外走去。

“阿澈!”常山连忙追了出去。

“阿澈,慢一点——等等——”常山伸手去拉陆琉,但陆琉越走越急,她一着急,脚一空,竟然滑入一温热的池子中,常山原本浑身就发烫,如今被温水一泡,更如同浸滚油中,好烫!常山惊声尖叫,但呛的水不停灌入她的口中,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挣扎的想起来,身体被紧紧的抱住,谁?是谁要杀?阿母救命……常山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看到了那个她几乎从没正眼敲过的乐工,脸上带着笑意,紧紧的抱着她,一起沉到浴池底。╔ ╗

巩氏和几个宫侍一直候寝阁,听着乐曲声停了好一会了,而阁中一直寂寂无声,几面面相觑,怎么会这么安静呢?公主平时服用五石散后,都会砸上很久的东西啊?

巩氏咬了咬牙,蹑足推门而入,轻手轻脚的走入,却没有发现公主的踪迹,她脸色疾变,“来!公主不见了!快找!”

宫侍们害怕常山是一回事,常山失踪又是另一回事,常山打杀,顶多死几而已,而常山若是出事,那就所有的命都没有了!故宫侍们一下子蜂拥而入,寝阁慌忙的寻了起来,很快的“啊!——”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从寝阁最里间的汤泉净房内传出。

巩氏听到尖叫声,冲入净房,看到的场景让她一下子的跌坐了地上……

是夜,汤泉行宫的急报,震动了半个建康。

“狗蛋?”王爹半夜憋得尿急,出来撒尿,就见儿子房里的灯还亮着,提了提裤子,推开了门,就见儿子看书,心疼的说:“怎么还看书呢?小心把眼水都熬干了。”

“一会就休息了。”王直将书卷放下,“阿耶,怎么还不休息呢?”

“起来撒尿。”王父说。

“房里没尿壶吗?”王直问。

“这几天地里的菜都枯黄了,正好去沤肥。”王父说。

“阿耶,天都冷了,以后别半夜起来了,第二天沤肥也行的。”王直劝道。

王父不住的点头,可心里却直嘀咕,儿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两个下,那手脚也太利索了,他们起来刚吃完早饭,屋子里全打扫干净了,他想沤肥都不行,所以他这几天都憋着去地头再尿。

“哒哒哒”闷雷般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什么声音?”王父惊问。

“是马蹄声。”王直说,大半夜的能如此骑快马入城,不是紧急战报,就是——王直嘴角微微一勾,“阿耶,们想去吴郡吗?”

“吴郡?”王父困惑的望着儿子。

“对,阿耶,成亲后,会和司娘子一起去蓟州,只留们两个建康,也不放心,陆大娘子吴郡有个芦苇荡,那里面有很多田地,她正想找会耕种的老农,阿耶想去吗?”王直问,带司漪去蓟州,是郎君的意思,郎君应该是担心大娘子三年后来蓟州没陪伴,所以先让阿漪过去熟悉环境吧?王直自己也希望妻子能陪他一起去,郎君给他看的那些兵书,实太拗口了,好多字他都不认识,妻子是陆大娘子的伴读,看这些书应该没问题吧?或许可以让她教教自己。

“可以吗?们真能去陆大娘子的地方吗?”王父紧张的搓了搓手,知道陆大娘子是儿子那个神仙郎君的娘子,仙的娘子一定也是仙,不过听到陆大娘子有个芦苇荡,可以种地,他就忍不住手痒了,这几年他建康可真憋坏了。

“当然可以。”王直笑着说:“阿耶放心好了,陆大娘子非常和善。”

“那就好。”王父咧嘴笑道:“放心吧,之前去当兵,一走五六年,们不也没事?”

王直点头,起身送父亲回房后,也吹灯歇下了,都结束了,是该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lancephroan 投的霸王票 谢谢大家的留言、订阅o(n_n)o~

这几天熬夜熬得太晚了,昨天胸口很闷,心脏处一阵阵的抽疼,不敢码字了,就去睡觉了 =口=今天睡了一天,吃完晚饭后开始码字的。这章字数有点少,本来一口气把这一卷结尾全部写完的,但时间又到十二点了,不敢继续熬夜了,先去睡了,明天把这卷事情的全部写完。下卷开始,陆希和高严就该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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