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冲天而起的瞬间,将阴尸王的攻击阻挡在外,同时也将所有人皆笼罩在其中,身体动弹不得。

眼睛受两种强光刺激,不由自主地闭上,根本无法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直到眼睛适应光线后,楚灼方才睁开眼睛。

此时眼前依然是一片灿烂的霞光,霞光将世界笼罩,无法看清楚周围的情况,甚至在楚灼的感知里,仿佛霞光里,除了自己外,其他人皆不存在,不管是阴尸王,还是先前和她站在一起的碧寻珠等人,再也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楚灼并未慌张,而是看向手里拿的两样东西,那柄长杖显然终于不堪负重,在她手里訇然化作齑粉,寸寸崩溃,消散在霞光中。而另一只手上的那串珠子,绽放着灿烂的霞光,将它衬托得晶莹剔透、美丽无瑕,再无先前所见的锈迹斑斑。

楚灼目光沉静地看着那串流光溢彩的珠子,明白先前的霞光,是因它之故。

阴尸王的目标,应该也是为它而来。

刚才她赌对了。

虽然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总比阴尸王得到这串珠子后,然后将他们都杀死在丘陵上要强。

楚灼只是沉吟片刻,便将这串大变样的珠子戴在手腕上,然后观察周围的环境。

霞光绚烂,她宛若身在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里,看不透前方。

就在她琢磨着这霞光几时会消失时,突然听到霞光深处传来的动静,是战斗的声音。她心中一动,毫不犹豫地朝着动静所在方向而去。

穿过重重霞光,眼前豁然一亮。

楚灼眨了下眼睛,看到远处浓绿的山脉,近处也是芳草萋萋的丘陵,全无上古战场的荒凉灰暗,那一瞬间,几乎让她以为自己突然间穿越空间,从上古战场穿越到某个山清水秀的大陆。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尔后又是一呆。

霞光不见了。

她低头看向手上戴着的珠子,退去斑斑锈质,它此时显得通透美丽,一共十八颗珠子,每一颗晶莹剔透,却并非是透明,珠子中宛若有霞云飘摇,云聚云散,变幻不定,看得久了,眼睛会跟着酸涩起来。

楚灼感觉不到珠子上有什么厉害的气息,若非刚才它显威,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种装饰物。

她现在清楚地肯定,是这串珠子将她带到这里。

但这是哪里?

霞光不见了,她还能回去么?

楚灼只思索几息的时间,便放弃这个疑惑,决定先看看情况,以及自己现在到了哪里再作打算。

前方的声音不绝于耳,楚灼确定先前听到的就是这声音,将碎星伞抓在手里,她小心地朝着声音来源而去。

然而,随着她的靠近,她的眉头微微地拧起。

原本芳草萋萋的世界,渐渐地被鲜血与尸体代替。

地上到处是未干的血渍,以及破败的尸体,还有被战斗摧毁的环境,倒插在地上的武器,皆说明此地是一处战场。

楚灼的眉心微微跳了下,越发谨慎地朝前走去。

越是往前,周围的环境越是惨烈。

楚灼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尸体的主人穿着一身战甲,从战甲后露出一条和战甲颜色相近的尾巴。

她沉默了下,继续前进,接着又看到一具比正常人类要庞大几倍的尸体,宛若一个巨人。巨人的尸体倒在血泊中,一双绿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战场的方向,脸上残留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神色,仿佛执着地望着前方。

她继续朝前走,尸体的种族越来越多,不拘于人形,也有兽形或者是其他生灵。

她心里渐渐地对这地方有一种猜测。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疾如风的声音。

楚灼转头看去,就见一个人从远处飞来,身披战甲,从她身边一掠而过,并未停歇,仿佛未曾看到她似的。

楚灼神色顿了下,也纵身而起,跟在那人身后。

楚灼打量前面的人,从身影看,是个女子,她的面容被头上的盔甲遮住,只有一双如水般的眸子裸-露在外。

楚灼跟着她一路疾飞,飞过下方血流成河的战场,终于来到战场中心。

那里杀气弥漫,力量碰撞时产生的爆响声不绝于耳,半空中两道身影交战在一起,每次出手,两者力量的碰撞,皆给周围的环境带来巨大的破坏,山脉被夷成平地,丘陵被炸成深坑。

前面的女子停下来,前方的破坏太可怕,此时已经无法再接近。

楚灼也跟着停下来。

楚灼看向战场中正在交战的两道身影,绝对的力量碰撞产生的波动,几乎撕裂空间,肉眼无法捕捉两人的身影,只能依稀判断出交战的双方的实力实在是太高,甚至让人连真面目都无法看清楚,导致他们被力量排除在外。

这是楚灼来到大荒界后,第一次遇到这般等级高手的对战。

她看向停下来的盔甲女子。

她似乎十分焦急,朝着远处呐喊着什么。

很不意外的,楚灼能听到战斗的声音,却听不到女子的声音,仿佛被什么力量屏蔽,让她无法探听其中的秘密。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天而起,整个世界地动山摇,大陆崩裂,就在这时,一道由力量化成的力量之柱腾起,将大地与天空贯穿,它如同一道无人能悍动的可怕力量之柱,将世界打穿,压制众生。

楚灼和那女子摔在地上,被那爆炸的力量死死地压制在地上。

她们狼狈地抬起头,惊恐地发现,这块大陆,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泯灭,草木枯萎,大陆退去颜色,轻风拂过,带去它的生气。

趴在地上的女子望着前方,眼睛里突然涌出晶莹的泪水,仿佛不忍直视,闭上眼睛,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楚灼木然地看着她,不知她为何而哭,是哭这场死伤惨重的战斗,还是哭这片即将被泯灭的大陆,或者哭他们失去的家园、失去的同伴?

沉闷的风吹来,楚灼几乎以为自己听到女子那充满绝望的痛哭声。

然而,除了沉闷的风声,以外那毁灭整个大陆的爆炸声外,她什么也没听见。

她看向爆炸所在,已经看不到先前战斗的那两道身影,仿佛被卷进其中,不知道情况如何。

半晌,待那压制的力量变弱后,盔甲女子试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爆炸所在之地奔去。

楚灼见状,也跟着过去。

女子一边走,一边焦急地在战场上逡巡,仿佛在寻找什么,楚灼沉默地跟着她,双眼透过她,看着这片战场。

突然,她感觉到女子绝望的情绪一扫而逝,整个人都振奋起来,激动地朝前奔去。

楚灼跟着她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依然贯穿天与地的力量之柱中,慢慢地走出一道身影。

盔甲女子激动地朝那人奔过去。

楚灼很快看清楚从力量之柱中走出来的人,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袭银白色的长袍,衣袍虽破损,却不掩一身凌厉的气势,一双乌瞳凌厉而深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每一步皆像丈量过的一般,沉稳有力,让人产生一种可靠的感觉。

看到朝她走来的女子,长袍女子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笑意瞬间柔化她身上的凌厉,让她整个人变得美好而温柔。

楚灼盯着这从力量之柱走来的女子,心里头浮现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时,身披盔甲的女子已经奔过去,扑通一声跪在那长袍女子面前,抓起她的衣袍下摆,低低地哭出声。

女子站在那里,乌黑的眸子无悲无喜,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拍着伏在她脚边的女子的肩膀。

楚灼木然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吭声。

盔甲女子哭了会儿,终于爬起身,将头上的盔甲解下,露出一张美丽静谧的面容。

楚灼惊讶地发现,这女子就是先前给她引路的执念所化的女子的模样。

盔甲女子恭敬地朝那长袍女子说什么,长袍女子始终不语。

半晌,她缓缓开口。

楚灼盯着她的嘴唇,慢慢地解读她的唇语,她说:天亡我百族,百族何辜?吾愿以身祭……愿百族……

盔甲女子脸上露出焦急又慌张的神色,朝她大喊一声。

长袍女子摇头,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再次启唇说了一句,然后挥手,手中多出现一支灵光蕴然的长杖,杖头镶嵌着一阙弯月,泛着森冷的芒光。

她将长杖抛起,长杖从天而降,斜插在地面上。

女子唇角露出一缕似有若无的笑容,抚着手腕,轻声道:百族不灭,吾亦不会……

她伸出手,白晳修长的手心上,出现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闪烁着霞光。

她端详珠子片刻,将珠子挂在长杖的弯月尖勾上。

一道闷热的风吹来,吹过长杖和上面悬挂的珠子。

做完这一切,长袍女子长叹一声,长袍一甩,将盔甲女子送出战场,她转身跃入那力量之柱,消失在其中。

盔甲女子和楚灼一同被扫飞出去。

两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消失在力量之柱中,接着那贯穿天与地的力量之柱渐渐地平息下来,疯狂地吞噬整个大陆生气的速度也缓和许多。

直到力量之柱消失,地面和天空出现一个无法填补的黑色窟窿,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从中渗透出来。

盔甲女子眼中的悲痛渐渐地被麻木取代。

她站在那儿,久久不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转头看一眼那长杖和那串珠子,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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