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花没话说了,倪流既然不是富二代,奔驰又不是他的,再加上倪流的态度毕恭毕敬,他的自信就又回到了身上,开奔驰怎么了?开奔驰不也一样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在市政一公司,不管是谁,不管开多好的车,都得认准一个事实——他才是头儿!

“行了,就这么着,倪流,你先去吧。”尹小花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还有一件事情,头儿……”倪流顺手递上了一盒钻石香烟,“我得请一个长假。”

尹小花接过香烟,抽出一根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行呀倪流,都抽上一百多一盒的钻石了,还说不是富二代?请长假,什么理由,请多长?”

“烟是从我姐夫的奔驰车上搜刮的。”倪流知道尹小花好抽烟,送一盒钻石,也算是投其所好,“我姐夫一死,他的后事需要处理,我姐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得帮她一段时间,估计得一个月。”

“一个月?”尹小花本来拿着香烟正要装起来,一听倪流的话,又扬手将香烟扔到了桌子上,“我说倪流,你姐夫是什么大人物,活着开奔驰,死了后事得办一个月。”

“他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做点小生意,赚了点小钱。后事处理的时间长,是因为遗产交接有些问题。”倪流耐着性子解释,他不是有前手没后手的人,何况说实话,他也挺喜欢在市政公司的本职工作,并不想现在就丢了这份工作。

“你姐夫的遗产交接和你有多大关系?”尹小花的火气又上来了,怎么看怎么觉得倪流不顺眼,不但不顺眼,而且还面目可憎,总感觉在倪流青春阳光的表情之下,隐藏着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他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给你一周的假期,一周之后,要么要单位上班,要么就别来了……”

“倪流,你可真是事儿妈,你姐夫死了就死了,和你一个外姓有哪门子关系?你先是两天多没上班,也没请假,好不容易来单位了,又大爷一样一张口就请一个月的假,你脸真大。”武俊杰冷嘲热讽地说道,“你姐夫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死就死了,还死得没完没了了!”

倪流终于忍无可忍了,武俊杰对他冷嘲热讽或是落井下石也就罢了,他现在一头官司一身麻烦,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思去和见风使舵的小人计较,但武俊杰对宋国文出言不逊,他就不能再忍气吞声了。

“武俊杰,你放屁!”话一说完,倪流一拳打在武俊杰的左脸上,“再敢说我姐夫半句坏话,信不信大爷废了你!”

武俊杰没防住倪流的冷拳,当即被打得半边腮帮子鼓了起来,他恼羞成怒,扑了过来就朝倪流当胸一拳。

倪流正在气头上,否则以他平常温和的性子,也不至于非要当着尹小花的面儿和武俊杰打架,现在他桀骜不驯的一面发作,心中怒火中烧,一伸手就抓住了武俊杰的胳膊,用力一拉,随后膝盖一提,只听“砰”的一声,武俊杰的额头就和倪流的膝盖来了一次正面的强有力的接触。

“哎呀!”这一下撞击力度之大,撞得武俊杰眼冒金星,头嗡嗡直响,双手捂着额头蹲了下去,“倪流,你他娘的敢打老子,老子非杀了你不可。”

“杀我?”倪流冷冷地说道,“你得有那本事才行!”

尹小花震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倪流,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领导?当着我的面打人,你真有本事了,啊?你马上向武俊杰道歉,你的假,我一天也不批了!”

“爱批不批,我还不上了。”倪流也恼了,尹小花对他有意见,处处想整治他也就算了,还无条件袒护武俊杰,把过错都怪到他的头上,好,分明是想在市政一公司的一亩三分地上整死他不可,难道他还非得低声下气地求尹小花不成,“尹小花,面子是相互的,别觉得你是多大的领导,我敬的是你的职务,不是你的人品。别以为你背地干的龌龊事情没人知道,告诉你,你死皮赖脸写的保证书,我都看过!”

说完,倪流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又站住了,回身冲还蹲在地上呻吟的武俊杰说道:“武俊杰,和我姐夫相比,你连个屁都不是,你没有资格对他评头论足。告诉你,我姐夫是襄都宋国文!”

“哐”的一声巨响,倪流摔门而去,声音过大,震得尹小花和武俊杰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尹小花哆嗦的是倪流所说的保证书,同时也震惊于襄都宋国文的名头,武俊杰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眼发直:“襄都首富宋国文是倪流的姐夫?怎么可能?倪流怎么会有这么有钱的姐夫?同事三年,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倪流这人,这么有心机?”

“保证书?宋国文?”尹小花呆立当场,双眼呆滞,神情木然,过了半天才颓然坐回到了椅子上,“怎么会这样?倪流这个东西,怎么会是襄都首富的小舅子?还有他怎么知道我给万大红写的保证书?”

尹小花心中翻江倒海,既惊讶倪流居然知道他的隐私,又震惊倪流在单位三年,嘴巴真严,整个市政一公司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有一个襄都首富的姐夫,到底是倪流性子淡然到了根本不在意有一个襄都首富姐夫的地步,还是他心机深沉性格隐忍,故意隐瞒至今?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理由,都让尹小花想想都后怕的是,他一直认为倪流是一个甘于受人摆布的软柿子,不成想,倪流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闷葫芦。

俗话说,蔫驴踢死人,平常不声不吭的蔫驴一旦发作,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尹小花震惊过后又恢复了几分清醒,身后窗户没关,寒风吹来,遍体生寒,顿时打了个寒战,心中莫名一阵后怕。

倪流冲出尹小花的办公室,一路冲下三楼,刚到二楼,就又遇到了肖米。

“倪流,你过来。”肖米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倪流,将他拉进了办公室,关了门,“你怎么回事儿,吵那么大声,整栋楼都听见了,你真不想在公司干了?”

“不是不想,就是想请一个月假,尹小花不同意就算了,还污辱我死去的姐夫,人死为大的道理都不懂,算哪门子领导?”倪流余怒未消,“还有武俊杰也在一边帮腔,我就火了。武俊杰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尹小花的走狗罢了。”

“请一个月假?你疯了?”肖米也生气了,用力一推倪流,“你脑子进水了还是短路了?现在正是敲定你和武俊杰谁当副主任的关键时期,还有,你跟了一年多的长青路工程也到最后阶段了,再有十天半个月,也许就验收了,你现在请假,还一请一个月,你副主任不争了?你辛苦了一年多的工程最后一刻让别人摘了胜利果实,你冤不冤?副主任能涨一级工资,长青路工程最后评定为优秀工程的话,你作为技术负责人,会在市局挂上号,以后想不升上去都难……”

肖米确实是真心为他着想,倪流心中微微感动,平心而论,肖米想到的问题他在没来单位之前早就想到了,但人生在面临重大选择时,总要有所取舍,而且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他在继承姐夫股份的事情上颗粒无收,最后黯然收场,就连姐夫留下的五百万也得如数上缴公司,否则会被追究法律责任,而市政一公司还算不错的工作,也因此失去,再回首时,他一无所有,孤苦伶仃地站在风雨之中,满眼凄凉,满目沧桑……

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后悔!

人生之路总会出现岔口,是向左还是向右,全在自己的选择,成功了,是自己努力奋斗的结果,失败了,也别怨天尤人,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有成功的希望,就有失败的可能。

“我已经决定了,谢谢肖姐的好心。”以前,倪流在肖米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今天却一反常态的一脸凝重,他再一次抱了抱肖米,和以往是调戏或调侃心态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心情平静而感伤,“我先走了,肖姐,多联系。”

“哎,倪流,等一下……”肖米也不和从前一样故作媚态,而是微有伤感地说道,“送你一个礼物,当个念想吧,以后我在一公司呆不下去了,要是去投奔你,你可别脸一阔人就变,假装不认识我。”

肖米的礼物是一盆盆栽,拳头大小的金虎,长得还算旺盛,倪流也没推辞,接在了手中:“我是脸一阔人就变的人?肖姐,等我发达了,说不定还得亲自上门请你过去帮我。”

“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候是不是变脸就不知道了……”肖米悠悠地说道,忽然又笑了,“行了,既然你决定了,就赶紧走吧,尹头那里我再替你说说好话,能争取的利益就不能放弃,你说是不是?”

离开单位,倪流回头看了一眼工作了三年的地方,心中多少有一丝留恋,不过想到将来面临的艰难考验和未知的重重波折,他又义无反顾地迈开大步,再也没有回头。

一个月的假期,也许太短,短到倪流还没有在遗产的三方混战中理清头绪,还没有顺利继承宋国文的股份就到期了。也许又太长,长到几天后就风云突变,倪流在洪东旭、倪芳和宋国武的三方联合下没有了招架之力,一败涂地,不得不一脸落魄地回来上班。

当然,洪东旭、倪芳和宋国武三方联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倪流也设想过,如果他是洪东旭,他就会放下成见,提出一个折衷的方案以征得倪芳和宋国武双方的支持,如此一来,就会形成一个强有力的联盟,就算他有遗嘱在手,也会在三方联合的强大力量面前,没有还手之力。

话又说回来,想要联合心思各异的宋国武和倪芳,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洪东旭本身又心怀鬼胎,所以,在巨额遗产面前,在人人都想瓜分或吞并远思集团的利益驱使下,联合阵线的形成,几乎没有可能。

除非……除非洪东旭光明磊落,一心一意为了远思集团的未来着想,并不想借机全面接管远思集团。

以倪流分析,洪东旭断然不会放过眼前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商人逐利,洪东旭眼下又是几方争夺战中最有优势的一方,他会拱手将机遇让与他人?虽说倪流和洪东旭尚未谋面,而且他对洪东旭的性格也不够了解,但从人性的角度出发,从洪东旭的所作所为分析,倪流得出的结论是——不达目的,洪东旭誓不罢休。

同样,倪流在发动奔驰的一刻,也在心里告诫自己,他也是遇强则强的性格,从现在起,他无路可退,不达目的,也是誓不罢休!

工作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倪流相信尹小花就算再火冒三丈,也不会将他除名,不提有肖米替他周旋,就是他刚才所说的一句暗示强烈的话,相信尹小花听了之后,也会掂量几分。现在他最迫切的事情是尽快理顺头绪,在最短的时间内和王树斌见上一面。

对,就是宋国文临死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商场上的合作伙伴王树斌。

倪流坚持要回石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和王树斌谈上一谈,有理由相信,即使王树斌没有在背后有意谋害宋国文,他在宋国文突然意外死亡的事件中,也有不可推卸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况且,就吴小舞提及的一个疑点——王树斌提出让宋国武来石门接宋国文回襄都——始终让倪流念念不忘,总觉得其中有某种隐情,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也时刻让他牵挂在心,宋国文从王树斌手中要到了五百万的欠款,却是现金支票而不是转账支票,也是一个让人颇为费解的疑点。

而在宋国文临死之前,也提到了王树斌欠帐最多的事实,再加上宋国文死于酒精中毒,又是和王树斌拼酒引起,种种迹象表明,王树斌是宋国文死亡事件中的第一个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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