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嗯哼,我知道了,”苏珊拿着手机转了个身,继续着自己在小花园里的踱步,“所以现在已经有三家提出报价了……都只是报价,没有别的许诺吗?”

&nbk……好的,我明白,随时保持联系,先别对任何一家做出许诺。”经过正在修剪灌木丛的丈夫时,她用眼神和他打了个招呼,停住了脚步,对电话说道,“好的,好的,再见。”

“怎么样?”等苏珊挂上电话以后,她的丈夫保罗一刻也没有等,便好奇地问道,“又多了两家报价吗?这一切完全发生在一夜之间——god,我想好莱坞肯定发生了一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化。”

“是啊,”年约四旬,有些丰腴但风韵犹存,一举一动都显得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苏珊点了点头,一样有些感慨地说道,“艾丽也非常不解——她已经对所有接触过的潜在买家通告了这个消息,指望知道好莱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对于事态依然一无所知,只知道这本书忽然吸引了许多公司的注意——索尼和狮门刚才都打电话提出了报价。”

“价钱是多少?”保罗问道,随后又笑了笑,否定了自己,“其实,现在关心这个有点没必要——明显,现在应该等到事态明朗再下决定,否则,在知道真相后,我们也许会后悔的。”

苏珊一家的家境一直都比较宽裕,之前从事儿童节目剧本写作的苏珊,收入本来就相当不错,在《饥饿游戏》这本大卖以前,她已经写过了登上《纽约时报》畅销排行榜的系列《地下世界编年史》,光是版税收入,就足以让苏珊一家过着舒服的生活,所以不论是她还是丈夫,对版权交易的重点都完全不在金钱上,听到保罗的话,苏珊也是赞成地点了点头,“我对艾丽也是这么说的,不要对任何一家做出许诺,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做最终的报价。最重要的是影视化的时机,还有对方排出的预算和阵容,当然啦,还有制作组,第一笔交易费反倒并不重要。”

“是的,亲爱的,”保罗在妻子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笑着说道,“我们的目标当然是分红啦,不是吗?”

苏珊也笑了起来,她靠进了丈夫怀里,“有人很了解我嘛——这个人今晚想不想一起去镇上喝一杯,享受一下周六的美好夜晚呢?”

“如果能找得到合适的保姆,当然。”保罗的手也溜上了苏珊的腰部,这对感情不错的老夫老妻亲昵地越靠越拢,眼看就要亲到了一起,但却被屋里传出的脚步声给惊得吓了一跳,迅速地分了开来。

“mum——”今年已经47岁的苏珊有两个孩子,较大的乔安娜已经15岁了,正处在叛逆期的她,只要一看到父母亲热的举动就会反感地报以大声的呕吐声,这也是苏珊夫妇要匆匆分开的原因,不过,这一次虽然他们动作慢了一拍,被乔安娜抓了个正着,但乔安娜却并没有对满面心虚的父母做出什么刻薄的评价,而是满脸迷茫地对苏珊喊道,“有人找你——在家里的固定电话线上。”

“噢?”苏珊诧异地看了保罗一眼,一边向房子走去,一边问道,“他们有说自己是谁吗?如果是推销理财产品的,直接帮我挂掉就行了。”

“呃——我也不知道——”近来一向趾高气昂的乔安娜罕见地显得相当没有把握,她犹犹豫豫、迷迷糊糊地说,“我是说,我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什么恶作剧电话,但听起来真的很像——那个女人说她是珍妮弗.杰弗森——”

“珍妮弗.杰弗森?”苏珊皱起眉重复了一遍,“不认识这个人——等等!”

她瞪大了眼睛,吃惊地停住了脚步,“珍妮弗.杰弗森?‘那个’珍妮弗.杰弗森?”

“是啊,”乔安娜对着走到身前的母亲,递出了话筒——虽然她看似要比母亲平静一些,声调没那么高亢,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因为她已经完全吓得离了魂儿,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那个珍妮弗.杰弗森,她现在就在电话线那头等着你呢,妈——”

这会儿,苏珊也和乔安娜一样将信将疑,不知道这是否是恶作剧电话了——珍妮弗.杰弗森把电话打到她家里来了?有谁会这么无聊,用这样的办法来戏弄她?可如果那真是珍妮弗.杰弗森的话——

苏珊没法再思考下去了,因为她实在无法让自己相信这个假设,她一边打量着女儿,暗自思忖着乔安娜最近是不是结交了什么坏朋友,沾染了不该沾染的药草,一边拿起电话,试探性地招呼,“hello?”

“hi,”一道愉快、精神的甜美声音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隔着电话线,它的音质和苏珊十分熟悉的,珍妮弗.杰弗森的声音——她在《梦露》、《加勒比海盗》里的声音,是的,苏珊不怕承认,她们一家都很喜欢珍妮弗.杰弗森——几乎是一模一样,这让苏珊更是如坠云雾,将信将疑了。“亲爱的科林斯女士,你好,我是珍妮弗.杰弗森,非常冒昧地打来这个电话,请你原谅。”

“呃,这……这没什么,”苏珊瞪了探头探脑的乔安娜一眼,往旁边走了几步,“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那道声线似乎也预料到了苏珊的诧异,她含着笑意,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我和我的未婚夫切萨雷现在正在纽约机场,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要前来桑迪霍克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苏珊由不得提高了声调——此时她已经完全相信了珍妮弗的身份:有哪个骗子会主动提出面谈?这也不可能是骗地址的,因为她的住处早就登上了官网,桑迪霍克一点都不大,真的要知道地址的话,挨家挨户问问就行了。

看了满脸疑惑的丈夫、慢慢回过神来,脸上酝酿出了兴奋之色的女儿,苏珊感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了——珍妮弗.杰弗森要登门拜访?珍妮弗.杰弗森和她的未婚夫将登门拜访?

“geez,”她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口,“我想好莱坞那儿一定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变化……”

#

“事情的确发生了一些变化。”

身穿着象牙白套装,金发微卷地落在耳边,整个形象精致到和周围的居家环境格格不入,即使是真人就坐在那儿,但也仿佛自带光源一般,让人有种不真实感觉的珍妮弗.杰弗森冲着起居室另一端的乔安娜和安迪笑了笑,又眨了眨眼睛,在客厅另一头引发了一阵小小的惊呼,随后才含笑地把眼神投向了苏珊和保罗,友好地说道,“这也是我们匆匆登门的原因,我们猜想,这两天内应该有好几家公司对《饥饿游戏》的版权提出了报价,而这正是我和切萨雷一直都担心的事——正是因为担心出现这样的恶性竞争,大梦才迟迟没有联系您的版权经纪人,我们知道一旦大梦提出报价以后,肯定会有许多竞争对手跟进,想要用价格铸造一道壁垒,把我们和您、您的分隔开来。”

“而现在看来,这样的事的确发生了,”坐在她身边的切萨雷.维杰里,这段时间的媒体热点人物,一样是英俊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偷偷自带了一个背光灯的金发青年,对着苏珊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风度翩翩、温文有礼地接过了未婚妻的话头,“在一次不幸的泄密事件以后,我们知道我们必须马上做出行动了,当然,首先还得为此对你们道歉,我想,如苏珊在电话里所说的,这件事肯定让你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珊不否认自己现在要比平时激动不少——说真的,其实她也不比两个孩子好到哪儿去,仅仅只是珍妮弗单人来访,都足够让人受宠若惊了(五尊奥斯卡得主,全球最卖座的影星,全球最美丽的女人就坐在她的客厅里!),而还加上切萨雷.维杰里的话,她实在有些承受不了——这不仅仅是身价的问题,当然,苏珊虽然也是薄有身家,但和这两个人比起来确实成了穷光蛋,她的全部家产也许还比不上珍妮弗的那套房子——但这不仅仅是身价的差距让她如此的兴奋和紧张,主要是,主要是看到珍妮弗和她的未婚夫坐在一起,让她有一种……一种好像是中了大奖的感觉:要知道,自从在奥斯卡那梦幻的拥抱场景之后,珍妮弗和她的未婚夫只被媒体拍到过一次,就是两人一同去用餐的那次,除此以外,不管媒体怎么围追堵截,观众们又是多么的好奇,他们都再也没有拍到过这对情侣了,而他们现在就坐在她的客厅里——坐在她的客厅里!

这种见证了全国人民都渴望见到场面的感觉,让她到现在都是晕乎乎的,亢奋得几乎无法如常表现,苏珊必须咳嗽上好几声,才能压制住自己的心跳,笑着回应,“是的,说真的,我和保罗、艾丽都非常好奇,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然,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哈哈、哈哈。”

干笑了几声,苏珊感到脸颊发烫,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命令自己停止表现得像个紧张的小女孩,“——原来是你看上了这本书的版权,那么完全明白了,是的,完全可以理解了——当然喽,被你看上的东西肯定会引发争抢狂潮,就像是媒体里报道的那样,切萨雷喜欢的每本书都被介绍到了版面上——怎么可能不引发关注呢——”

“噢,必须纠正一点,”珍妮弗笑着打断了苏珊的话头,“事实上,亲爱的,媒体报道过的那些书籍,都只是我们的烟幕弹而已——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们会看上那些吧?我是说,当然,它们其实也还不能说差的,但和《饥饿游戏》的创意一比,差距显而易见,那些书籍只不过是我们迷惑对手的工具,今年上半年,大梦一定要买到的影视版权实际上就只有一本——”

和切萨雷对视了一眼,这对亮眼到让人几乎无法直视的情侣心有灵犀对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那就是你的《饥饿游戏》!”

在客厅那头,乔安娜发出了溺水一样的噪音,但苏珊并没有因此分心,因为她的心脏也在剧烈的跳动——珍妮弗和未婚夫的日常互动,噢,上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如果有哪一部真人秀有这样的阵容——

“当然,我们都知道大梦的投资眼光,”保罗,让人感激的、坚实的、可靠的保罗,在这时候挺身而出,充当了家庭中的理性,他的声音虽然也有些动摇——比平时客气和柔和了好多,但大体来说,他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理智,“去年的《暮光之城》好像就是大梦制作,我们当时都看到了新闻,不过,请别介意我说实话,杰弗森女士——”

“拜托,”珍妮弗冲他甜美而友善地一笑,“叫我珍妮弗。”

“呃……咳咳,”保罗摸了摸鼻子——他的声音也不争气地软了下来,“珍妮弗——不客气地说,大梦的实力的确和提出报价的索尼、迪士尼还是有差距的,而且就报价来说,他们也很重视这部电影……”

“对,他们当然重视,”切萨雷点了点头,他的表情转为专业、冷静,“因为珍妮弗重视,因为她看中的作品就没有做不起来的,《加勒比海盗》、《恶魔穿着prada》、《恋恋笔记本》、《与梦露的一周》,当然还有《暮光之城》,不论她出演不出演,只要是被这女孩看上的作品,都是大红大紫。”

他的表情又温和了下来——切萨雷转过头,笑着戳了戳珍妮弗的太阳穴,而她则亲昵地打掉了他的手,“p——”

“然而,索尼和迪士尼知道珍妮弗为什么重视吗?”才用这不经意的亲密,给苏珊制造出了比真人秀里主妇争吵、演员崩溃更大的刺激,让她几乎难以呼吸,切萨雷又很快地回到了专业的表情中,“他们知道怎么操作才能让《饥饿游戏》比《暮光之城》更卖座吗?他们知道这部电影合适什么样的演员吗……”

严格的启动时间表、预付版权金、分成、编剧权、一个接一个的名词把苏珊砸得晕晕乎乎的——主要还是眼前的这对情侣实在太让人分心,即使他们已经逗留了几个小时,苏珊依然无法完全接受这个事实:珍妮弗.杰弗森和切萨雷.维杰里,这对全国闻名的情侣真的来拜访她了,而且还是特地从洛杉矶飞来的——连夜!乘坐私人飞机!

当然了,在这主要的激动点之外,一部分的她还是可以勉强思考的——曾经在编剧界工作过的她,对版权交易并非毫无了解,事实上,如果按照惯例,《饥饿游戏》的改编权应该是由出版社独家代理的,这也是北美出版界的惯例,出版社在影视改编这块的介入很深,也享有分成,然而,对此十分重视的苏珊硬是把版权要到了自己手里,就是因为明白这个独家代理权的重要性——大梦开出的条件,确实已经是非常有诚意了,可以说几乎每一个点都击中了她的痒处:第二部出版之后就启动改编,逾时版权自动回归,让人满意,业界一流的预付版权金和分成,还有最重要的编剧权,这是苏珊最看重的一点,当过编剧的她当然想要自己改编自己的……

“非常高兴认识您,”当时间靠近下午时,珍妮弗和切萨雷起身告辞,全家人一起把他们送到了车道上,珍妮弗笑着和乔安娜最后一次合了影,又和苏珊夫妇握手告别,她笑着说道,“希望能得到您的好消息,就如我们一再强调的一样,是的,大梦也许在规模上不如六大,但对于《饥饿游戏》来说却是正好合适,如果您能把改编权交到我们手里——”

“——我们有信心这会是一次双赢。”切萨雷揽着她的腰,亲切地说,“等着你们的电话,苏珊,保罗,不论如何,来到洛杉矶都一定要通知我们,让我们招待一顿晚餐——这是一次约会。”

“就这么说定了。”保罗握上了切萨雷的手,语气明显是力持镇定,“再见,切萨雷、珍妮弗。”

“再见,珍妮弗。”

“再见切萨雷、再见珍妮弗。”

在一家人争先恐后的道别中,明显经过特殊改装的保姆车缓缓驶过了街道弯角,而乔安娜大约也就只能压抑到这时候了。

“天啊!天啊,天啊!”少女高亢的喊声直刺云霄,“珍妮弗.杰弗森来我家了,珍妮弗.杰弗森来我家了!”

她亢奋地扭过头,扑到了苏珊跟前,握住母亲的手前后摇晃了起来,“妈妈,你一定要答应她,一定要答应她——天啊,洛杉矶——做客——ohmygod,我是说,oh——my——dddddd——”

虽然意识到了邻居们大多都在窥视着自家的草坪,但苏珊也不打算再压抑自己了——握着女儿的手,她也低喊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她跺着脚激动地说,“珍妮弗来我们家了——而且还带着她的未婚夫!”

——而,苏珊和保罗一家人并不知道的是,那辆备受关注的保姆车并没有径自开走,一旦开过了弯角,立刻就靠边停了下来。在他们心里如同外星人一样神秘莫测、风采万千的未婚夫妇也立刻摇下了车窗,让保镖探出头窥视起了科林斯家的草坪。当乔安娜的高喊声划破天际,清晰地传入车中时,珍妮弗.杰弗森抚了抚她漂亮的金发,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nailit。”在另一道较低的声线传入她耳中时,她懒洋洋地说,“胡迪,开车吧——我们已经完事了。”

在胡迪的应诺声中,车窗和车内挡板缓缓地升了起来,而等到外界窥视的眼光被隔绝在外之后,这位两届影后的笑容这才渐渐扩大,欢呼着对身边恢复了正常表情——也就是没什么表情的未婚夫比起了剪刀手,唱歌一般地叫了起来,“我们办到了,哈哈!糖果轰炸!真人秀款待!——哈哈,切萨雷,让迪克.库克下地狱去吧——我们要拿到《饥饿游戏》的版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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