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宝华这一口气地奔波着,直走到中国银行来。中国银行是出立黄金储蓄券的次一据点。在他的理想中,是比中央银行的生意,应该轻松一些的。及至到了中国银行门口一看,早见人阵拖了一条长蛇,由门口吐了出来,沿着那大楼的墙根,拖过了几十家铺面。

老范点了点头,带了几分微笑看着他们。夹着一只皮包,走进了大门,这却让他感到新奇,和中央银行定黄金的人,又是另外一个局面。那买黄金人摆下的阵线,是进大门口之后,并不是绕了圈子走向柜台,而是拉了一根曲线,走上楼梯。在楼梯上,人排了双行,一排人脸朝上,一排人脸朝下,分明是个来回线。

范宝华要看这条线是怎么拖长的,也就顺着路线走上楼去。上了二层楼,阵线还径直地向前,又踏上了三层楼,到了三层楼,人阵在楼廊的四方栏杆边,绕了个圈子,然后再把阵头向楼下走。这些作黄金储蓄的人,似乎有了丰富的经验,有带温水瓶的,有带干粮袋的。下到了二层楼,这是来得相当早的人了。已把跑警报时候带的防空凳子放在楼板上,端正地坐着。(注:防空凳是以四根小木根,交叉地支着。棍子两头有横档。上端蒙厚布。支起来,有一尺见方的平面。折起来,可以收在旅行袋里。)老范想着,他们倒是会废物利用。

下了二层楼,这更是长蛇阵的阵头。这些人必然是半夜里就到中国银行门口来等着,才能够站到这个地方来。为了买黄金,这些人真够吃苦的,不用说,是熬了一个整夜了。他这样地想着,对阵头上的人看了一看,倒觉得是自己过虑,人家脚下,都放着一个小铺盖卷儿,这正是春深的日子,四川的气候,又特别暖和,有一条小褥子,就可以睡得很舒服,这个办法,倒是很对的,干脆就在中国银行屋檐下睡着,比一大早的摸到这里来总自在些。

为了赞许这些人的计划,脸上就带了三分微笑,旁边黄金长蛇阵中有人叫道:“范先生,你没有排上队吗?”范宝华向他看时,有个穿灰布长衫的小胡子,白胖的长脸,鼻子上带些酒糟晕,秃着一个和尚头,脚下放了个长圆的蓝布铺盖卷儿。他怔了一怔,不知他是谁。他笑道:“范先生,你不认识我吗?我和李步祥住在一块的。”范宝华想起了他是那个堆栈里的陈伙计。便笑道:“哦!陈先生,不错吗,排班排到这个地方,你一定买得上。”

陈伙计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笑道:“人为财死。实不相瞒,昨晚上八点多钟,吃过晚饭我就来了。我以为我总是很早的,哪晓得在我前面就有四五十个人。我带了铺盖卷,就在银行左隔壁一家杂货铺屋檐下,摊开了小褥子,靠了人家的铺门半坐半睡,熬到天亮。今天早上,雾气很大,变成了毛毛雨,洒得我满身透湿。”说着,手牵了两下灰布长衫,笑道:“这原来都是湿的,现时在我身上都阴干了。”范宝华笑道:“你真是老内行,还知道带了铺盖卷来。”

陈伙计笑道:“又一个实不相瞒,我排班定黄金储蓄单,今天已是第四次了。”范宝华笑道:“你真有办法,买得多少两了?”陈伙计笑道:“我自己哪有这多钱,全是给人家买的。”说着,手抓了老范的手,将嘴伸到他耳朵边,向他低声道:“范先生,你难道不知道吗?金子本来在一号就要涨价的,因为走漏了消息,有人大大的玩花样,因此又延期了,可是黑市和官价相差得太多,国家银行不能不调整。只要有钱有机会,我们就当抢进,弄一文是一文,弄一两是一两。”

范宝华笑道:“你是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陈伙计笑道:“这消息谁不知道?”说着,将嘴对摆阵势的人一努,接着道:“他们的消息多着呢。”范宝华对这人阵看着,见那些人的脸上,全是含着笑容的,两道眉毛不住闪动,心里这就想着,消息传得这样普遍,就是官价不会提高,黑市也会提高的。于是在楼下转了个圈子,就二次再跑到万利银行来。

他在路上走的时候,就有了一肚子的话,预备见到了何经理,自行转圜。不料走进经理室的门,这哑谜就让人揭破了。他由写字椅子上站起来,两手按了桌沿站定,睁了眼望着他,然后笑道:“我猜你一定要回来的。老兄,我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金价黑市一度接近六万大关。”

范宝华夹着肋下那个皮包,站着呆了一呆。因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再来呢?”何经理笑道:“金子这样波动,不是商业银行买进,还会是些小户头弄起来的不成?这样,当然银根紧起来,而老兄这样拿黄金储蓄单去押款的人,决不止十个八个。大家都晓得这样掉花枪,难道作银行的人,他就不晓得掉这个花枪吗?他有那些头寸押你的定单,他们自己不会去直接作黄金储蓄吗?除了我们三分买卖,七分交情,谁肯拿给人家押储蓄单。因此,我就料着老兄到别家银行去作押款,决计不能如意成功,来支烟吧。”他说到这里,突然把话一转,转到应酬上去。把桌子上的赛银纸烟盒托住,走出位子送到范宝华面前来。

范宝华夹着那个皮包,还怔怔地站着,在听何经理的话呢,见他把纸烟盒送过来,这才先取了一支烟在手,然后把皮包放下来,将那支烟在写字台上连连顿了几下。然后在身上掏出打火机来,缓缓地动作着,斜靠了何经理的写字台,把纸烟点着,他很带劲地将打火机盖子盖着,向上一抛,然后伸手接住。另一只手,两个指头夹住纸烟放到嘴唇里,抿着吸了一口,一支箭似的喷了出来。接着摇了两摇头道:“我算失败了。”

何经理坐在写字椅子上,望了他微笑道:“范先生你没有什么失败呀。你拿两万元买一两金子,现在是六万元的黑市,你赚多了。你还要押款再做一笔呢,你打算盘打到我们头上来了。嘻嘻!”他说到这里,露着门牙耸着嘴上的一撮胡桩子笑了起来,笑的声音,虽然不大,只凭他眼角上复射出一丛鱼尾纹来,就知道笑声里藏有许多文章。便问道:“何经理原来答应我的四百万,大概也有点变化了吧?”

何经理伸着手,将写字台上的墨水瓶,钢笔插,墨盒子,毛笔架子,陆续地移了一移,又耸着嘴唇上的胡桩子嘿嘿地笑了一下。他只向客人望着,并不说什么。范宝华捏了拳头将他写字台一捶,沉了脸色道:“我看破了。何经理,你若是借四百万元给我,我出十二分的利息。虽是利息重一点,我先借来用两个月再说,等我把头寸调齐了……”

何经理点点头笑道:“对的,你还是早还了银行的好。子金是那样的重,若是等了储蓄券满期兑了金子还款,六个月的复利算起来,也就够五万多一两的了。”说着,一打桌上的叫人铃,听差进来了。何经理一挥手道:“把刘主任请来。”听差出去,刘主任进来了。

他是个穿西服的浮滑少年,只看他那头发梳得油光滑亮,就可以知道他五脏里面,缺少诚实两个字。何经理沉重着脸色问他道:“我们上午还可以调动多少头寸?”这刘主任尖削的白皮脸子上,发出几分不自然的微笑,弯着腰作个报告的样子道:“上午没有什么头寸可以调动的了。”何经理道:“想法子给范先生调动三百万吧。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刘主任在他那不带框的金丝眼镜里,很快地扫了范宝华一眼,然后出去了。

老范道:“何先生,你不是答应四百万吗?”何经理道:“就是三百万我也很费张罗呢。”范宝华坐在写字台对面椅子上,两手抱在怀里沉着脸子,呆望了他的皮鞋尖,心里想说句不借了,可是转念想到三百万元还可以储蓄一百五十两黄金,这个机会不可牺牲。有什么条件还是屈服了吧。他这样地想着,那两块绷紧了的脸腮,却又慢慢地轻松下来。向何经理笑道:“人为财死,我一切屈服了。你就把表格拿出来,让我先填写吧。老实说,我还希望得着你的支票,下午好去托人排班定货。”

何经理见他已接受了一切条件,便笑道:“范兄,我们买卖是买卖,交情是交情。这三百万元,你若是决定作黄金储蓄的话,我可以帮你一点小忙,我和你代办,明天下午手续办全,后天下午,你到我手上来拿一百五十两的黄金定单。”范宝华望了他道:“这话是真?”何经理道:“我和人家代办的就多了。”范宝华道:“既是可以代办,上次为什么不给我代办呢?”何经理想了一想,笑道:“上次是我们替人家办得太多了。”范宝华拱拱手道:“贵行若能和我代办,那我省事多了。感激之至。”

正说到这里,那位刘主任已送了三张精致的表格,放到沙发椅子面前的茶几上。他拿过来看看,丝毫不加考虑,在身上拿出自来水笔,就在上面去填写。何经理向他一摆手。笑道:“我们老朋友,不须这些手续。你把那二百两的黄金储蓄单拿来,我们开一张收条给你就是。到期,你拿收条来取回定单,什么痕迹都没有,岂不甚好?”范宝华道:“那押款的本息,怎么写法呢?”何经理道:“你不必问,反正我有办法就是了。”

范宝华到了这时,一切也就听银行家的摆弄。打开皮包,将那张黄金定单,送到经理的写字台上。何经理看了一看,并没有错误,便站起来笑道:“你等一等,我亲自去催他们把手续办好。”说着,拿了那黄金定单走了。范宝华自也有他的计划,明知他是出去说什么话了,也不理会。

约莫是六七分钟,何经理回来了,笑着点点头道:“正在办,马上就送来,再来一支烟吧。”他又送着烟盒子,敬了一遍烟。闲谈了几句,那位刘主任进来了,手拿着两张单据送呈给何经理。他看过了,盖过了章,先递一张支票给范宝华,笑道:“这是三百万元。你若是交给我们代办的话,我们再开张收据给你。啰!这是那黄金储蓄单的收据。”说着,又递一张单子过来。

范宝华接着看时,上写:兹收到范记名下黄金储蓄单一纸,计黄金二百两。抵押国币三百三十六万元。一月到期,无息还款取件。逾期另换收据。否则按日折算。另行写的是年月日。范宝华看完了,笑道:“这几个字的条件,未免太苛刻一点。这样算,第二个月,我这张定单就快押死了。”何经理笑道:“我们对外,都是这样写,老兄也不能例外,反正你也不能老押着,背上那重大的子金。”范宝华将巴掌在沙发上拍了一下,点着头道:“好,一切依从你便了。”说着,把那三百万元支票,交回给何经理。他倒是把手续办得清楚,立刻写了一张收到三百万元的收据。

范宝华奔忙了一上午,算告了一个段落。先回到写字间里去看看,以便料理一点生意上的事。到了屋子里,见陶伯笙李步祥同坐在屋子里等着。便笑道:“幸而是二位同来,若是一个人可惹着重大的嫌疑了。”他说着,将皮包放到写字台抽屉里。人坐到写字椅上,两只脚抬起来,架在写字台上。叹了一口气道:“这些钱鬼子做事,真让人哭笑不得,气死我了。”陶伯笙问时,他把今日跑两家银行的经过说了一遍。

陶伯笙微笑道:“这枪花很简单。万利银行算是用一百五十两黄金,换了你二百两黄金。”范宝华道:“可不就是这样。反正我把三百五十两黄金拿到手,将来期满兑现,决不止七百三十六万元。”李步祥坐在写字台边的小椅子上,笑道:“这一阵子,走到哪里,也是听到人谈黄金。不要又谈这个了。我插句问一问吧。范先生刚才说我们会惹重大的嫌疑,这话怎么讲?”

范宝华放下写字台上的两只脚将桌子抽屉打开来,伸手在里面拍了两下。因道:“我这里放了一抽屉的钞票,前两天被窃了。席卷一空,一张都没有了。”陶伯笙道:“是吗?你这屋子是相当谨慎的。”他说着,对屋子周围看了一看。范宝华道:“这个贼是居心害我,先把我的钥匙偷去了,再混进我的屋子来开抽屉。这个人我倒猜了个四五成,只是我一点根据没有,不敢说出来。我姓范的也不是好惹的,将来不犯到我的手上便罢,若是犯到了我手上,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说着,他冷笑了一声。

陶李二人对望了一下,没说什么。范宝华笑道:“你二位可别多心,我不能那样不知好歹,会疑心我的朋友。充其量不过是二三十万元,我们谁没有见过。”陶伯笙一缩颈脖子,伸了一伸舌头,笑道:“今天幸而我是邀着李老板同来的。这个我倒有点奇怪。我看见过的,你那开抽屉的钥匙,都揣在身上口袋里的,谁有那本领,在你身上把钥匙掏了去?”

范宝华道:“我也就是这样想。钱是小事,二三十万元,我还不在乎。不过这个梁上君子,有本领在我口袋里把钥匙掏了去,又知道我这抽屉里有钱,这是个奇迹。为了好奇,我自己免不了当一次福尔摩斯,要把这案子查出来。”陶伯笙道:“在你丢钱的前一两天,和什么人在一处混过?”

范宝华摇摇手道:“这事不能再向下说了,再向下说,我自己就不好破案了。”李步祥听了,不住地用手摸着下巴颏,眯了眼睛微笑。

范宝华道:“你笑什么?你知道这小偷是谁?”李步祥道:“我说的不是你丢钱的事,我觉得你要作福尔摩斯,有点儿自负。你若是那样会猜破人家的心事,怎么万利银行给你储蓄黄金一百五十两,你倒把二百两黄金单据,就换给了人家呢?而且每个月还出人家十二分利息呢。你一个月到期,把那张黄金储蓄单取了出来,还不过是损三十六万元的子金。你若是拖延得久了,那就是把二百两黄金,变成一百五十两黄金了。人家作生意,本上翻本,利上加利,可是到了你这里储蓄黄金,好像就不是这个情形。”他一面说着,一面摸着脸。好像说出来有点尴尬,又好像很是有理由,慢慢吞吞地把这话说完。

范宝华坐在写字台边,手里盘弄着赛银的纸烟盒子,静静地把话听了下去,等着李步祥把话说完,他还继续地将纸烟盒子盘弄着,低头沉思着约莫是四五分钟。然后伸手一拍桌子道:“我不能失败,我得继续的干。老陶,你得帮我一点忙。”陶伯笙望了他道:“我帮你的忙?我有什么法子呢?我也只能和你站站班而已。”

范宝华摇了两摇头道:“我不要你排班。不过我还得借重你两条腿,希望多和我跑跑路。”说时,手里盘弄着纸烟盒,又低头沉思了几分钟,将手一拍桌子,昂了头道:“我告诉你吧。我还有一批钢铁零件和几桶洋钉子,始终舍不得卖掉,现在可以出手了。你想法子给我卖了它,好不好?”说着,他打开皮包在里面翻出了一张单子,向写字台上一放,因道:“你拿去看看,就是这些东西,我希望能换笔现钱。拿到了钱我就再定它一票黄金,把那三百万元也给还了。”陶伯笙将纸单拿到手上仔细看了一看,点着头道:“这很可以换一笔钱,不过兜揽着抢卖出去……”

范宝华又拍了一下桌子道:“我就是要抢卖出去。喂!李步祥,你想不想发个小财?你若想发小财,你也帮着我跑跑腿。照行市论,大概卖八百万,我把利息看轻一点,就是七百多万,我也卖了。我有买进他一千两金子的雄心。”说着,他竖起右手,伸出了食指,笔直的指着屋顶,而且把指头摇撼了几下。他又道:“换句话说。我最多只望有八百万到手,假如超出了八百万的话,那就是你二位的了。希望你们二位努力。”说着,将手指点了他两人几下。

李步祥笑着将胖脸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望了老范道:“不开玩笑?”范宝华道:“我要开玩笑,也不能拿老朋友开玩笑呀。作投机生意,当然是六亲不认,可是到了邀伴合伙,这就不能不给人家一点好处。”李步祥伸手摸摸秃头,向陶伯笙道:“老陶,这不失是个发小财机会。假如卖出了八百万,二一添作五,我们拿了钱……”范宝华不等他说完,接着道:“每人再做几两黄金储蓄。”

陶伯笙站了起来,拍着李步祥的肩膀道:“老李,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跑。”李步祥站了起来,向范宝华道:“我们有了消息,就回你的信,可是你一出了写字间,满重庆乱跑,我们到哪里去找你?”范宝华道:“你也不要太乐观了。上千万元的买卖,哪里一跑就成功。”李步祥道:“那不管,反正我们拼命地去跑。无论如何,今天晚上到你家里去回信。”说着,带了满脸的笑容,挽着陶伯笙的手走了。

范宝华对于这两人的出马,并没有寄予多大的希望,自己还是照样地出去兜揽,到了晚上九点钟,才夹了皮包回家。推开大门,就看到楼下客室里,灯火通明,听到吴嫂笑道:“范先生不在家,我就能作主。他这个家,没得我,硬是不行,啥子事我都摸得很对头。”

进去看时,见正中桌子上摆了酒菜,陶李两人对坐着在对酌,吴嫂坐在旁边椅子上,看了他们发笑。范宝华站在当门笑道:“好哇!我不在家,你们就吃上我了。”吴嫂走过来,接着他的皮包,笑道:“陶先生说,和你把事情办妥了。你要八百万,硬是卖到了八百万。二天,你又可以买四百两金子了。”范宝华一高兴,伸着两个指头,一掏她的脸腮,笑道:“你都晓得这多。”吴嫂笑道:“听也听懂了吗,你们一天到晚都谈金子谈美钞,别个长了耳朵,不管事吗?”

范宝华看了陶李两人满脸笑意,料着事情是圆满成功。取了帽子脱下大衣,都交给了吴嫂,搓着手坐下来陪客,心里先按不住一份高兴。因道:“哪里来的这个好主顾?”陶伯笙道:“这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回家去遇到隔壁邻居魏端本闲谈起我为什么忙。他说,那遇到太撞巧了。他们机关里,正需要买大批洋钉,钢板钢条虽不是必需的,也可以收买。他引着我两人见了他司长,看过了单子,我要价一千万,他开口就还了个八折,议定看货商定价钱。而且怕生意作不成,先付了五十万元定钱。看那样子,他们以为是个便宜。准可以卖出八百万。啰!这是那五十万元支票。”说着,在西服小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交给了范宝华。

他放下了碗筷,将手重重一拍桌子,拍得筷子跳起来。他笑道:“我再接再厉,托万利银行再和我买四百两。这些钱鬼子,见我拿黄金储蓄券押款,他以为我没有了钱再三地刁难我,这回做一点颜色他看看。还有那千益银行的朱经理,架子大得要命,我也让他知道我的路数。哈哈!老陶老李来!干他一杯。”说着,他拿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了一杯,对着二人干了。欲知后事如何,请看本书次集《一夕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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