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许多个名字,经历过无数岁月,从最初到现在,每一次的轮转,出生,死亡,属于人类的短暂一生都会吸引到秩序的驻足回眸。

一切感情的发展,从来没有偶然,只有无数必然。千百次相遇换来今生的缘分,这一切都在背后无形的意志操控。

“说起来你我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巨树哂笑道,略带自嘲:“我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被混乱意识集合体完全侵蚀。它将会获得天族的掌控权,融入无数天族之中。秩序想要彻底击败混乱,必将屠杀大量天族。”

天族是下一代应运而生的种族,无论它是否被混乱侵染。当秩序屠杀天族时,他自身实力也将不断衰弱下去。

到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

“到那时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出去捡拾胜利的果实了。”

巨树语气中暗含一丝酸意,他叹息道:“秩序既然没有杀掉你,等到他彻底衰弱下去后他也不会杀你。傅清南,你怎么这么好运。要我是你的话恐怕现在都要笑出声来了。你就呆在这山谷里,什么都不用做,最后只用动动手指就能捡到最后的战利品,实在是太好运。”

“让我想想,世界会给你什么奖励呢,这场战斗到最后如果有唯一的赢家,那一定是你。有时候我都想给利奥改个名字,你觉得傅利奥这个名字怎么样,他可以当你的儿子,或者孙子也行,如果他能继续活下来的话——傅清南你去哪?喂,傅清南!”

傅清南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身影让桐傅远一愣,随即见他竟然真的越走越远,桐傅远下意识焦急茫然叫了起来。如果是他全胜的时候整个山谷都是他的领地,无论傅清南走多远最终都会再回到山谷。但现在他已经不行了,傅清南可以随时离开,他却被困死在这里。

等到桐傅远真的急了,傅清南才终于停下脚步,侧头望向身后:“我以为你不急。”

“他妈的,你这说的是人话?!傅清南你在发什么疯,离开这你可就再回不来了!”

桐傅远气急败坏道:“你就真这么迫不及待想去捡胜利果实吗——等等!该死的你别走!”

“桐傅远,如果你仍旧多疑,可以继续试探下去。”

傅清南的声音很冷,墨色眼眸中仿佛结了层冰霜,目光冷冽彻骨:“但我不会再耽搁下去,我也没时间与你浪费。”

“好的好的,我知道,你得原谅一个奄奄一息身受重伤的可怜天族,他确实有点多疑的坏毛病。”

桐傅远的语气软了下来,很无耻得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巨树随之抖了两下,本就不多的黑色枝杈又落了大半,几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你要知道我其实和你一样着急,但身为天族的王,在选择合作者时我必须对我的族民负责。傅清南,你确定仍要延续我们之前的合约吗,要知道等秩序和混乱斗到两败俱伤时再出去,是你最好的选择。”

傅清南只是望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巨树识趣不再多说了。哔哔啵啵的声音响起,那干枯漆黑的树皮终于不堪重负,一片片剥落下来。如同拨开一个洋葱,整棵巨树转瞬间缩水数倍,树皮如小山般堆积在树根处,遮住了那凸出地面的根系。

而当黑色树皮剥落到最中心时,永恒不变的黑色中终于多了抹银白的颜色。难以想象足能够千百人合抱的巨树最终会剥落到只有最中心一点,和堆积如山的树皮产生强烈对比的,是它比人类小臂更细的树芯。树芯的颜色是金属般的银白色,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荧光,美得如梦似幻。

只可惜如地狱荆棘般攀爬在树芯上的黑色斑痕如烧伤后的疤痕般破坏掉了树芯的美丽,连最核心的树芯都被污染,他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成为混沌的养料。就连冷静如傅清南在看到这一幕后眉头都皱了起来。

桐傅远痛苦闷哼一声,相较之前更加虚弱,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紧接着不知他做了什么,银白色树芯忽然发出莹白亮光,如璀璨星辉一般。一股强大纯粹的能量气息从树芯处传来,有王者之威。

但当光芒亮起时,缠绕在树芯上的黑色斑痕同时被激活般骤然收紧,越来越多的黑色如虫群般贪婪将树芯覆盖,吞噬它绽放出的光芒,眨眼间原本只在树芯表面的黑色斑痕就将一多半的树芯完全染成了黑色。

银白光芒越来越黯淡,树芯微颤,任谁都能感受到它的痛苦,整座山谷都在因为树芯的颤抖而摇摇欲坠,山谷边缘甚至出现了最不稳的空间才会产生的裂缝,狭长的山谷一段段消失泯灭,顷刻间就只剩下不到一半。

但傅清南只是护住了仍在昏迷的同伴们,将他们带到了仍安全的地方,除此之外他没有出手。直到山谷小到只剩下巨树存在的这处尾端,空间裂缝即将吞噬到他最后一处安全落脚点时,只听嗡地一声震响,树芯光芒倏然黯淡下来,不再有任何能量波动,如同最初时那样。

而吞噬它到三分之二的漆黑斑痕不甘停止了吞噬,原本漂亮的树芯因它而显得丑陋邪恶,不知是不是错觉,仅剩一节还算完好的树芯颜色灰暗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般纯粹银白。

但树芯刚才的异动努力没有白费。

一根镶嵌有各色宝石的银白色手杖不知何时出现,斜插在小山般堆积的树皮上。它色泽银白,闪烁着奇异神秘的光芒,如树芯颜色几乎相同。

“呼,幸好巫嵘没有将权杖带进来。”

苍老的声音从权杖上传来,含着几分庆幸:“被他带进来的东西肯定会被混乱盯上的,到时候咱们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不过我们都知道以巫嵘的多疑,他肯定不会把权杖带进来的对不对。”

在自言自语时苍老声音逐渐变得年轻起来,最后转变为桐傅远的声音。下一刻插在树皮堆中的权杖晃了晃,似是想飞落到傅清南的面前,却因为虚弱脱力,叽里咕噜滚了下来,颇为狼狈的‘当啷’一声摔倒了傅清南的面前,上面还黏着几块脏树皮。

“劳驾,请您抬起高贵的,命运之子的手,将虚弱的我扶起来吧。”

桐傅远懒洋洋道,做作低低咳嗽两声:“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看在你我暂时结盟的份上——”

桃木剑尖一条,傅清南利落将地上的权杖挑了起来。当权杖与桃木剑碰触的瞬间权杖毫不反抗,顺从融入进了桃木剑内,一丝凛冽银光如一尾活鱼般划过紫红剑身,转而隐没其中,再不见踪影。但桐傅远的声音却从桃木剑中传来:

“唉,我拿自己的树芯给巫嵘做权杖,把一切都奉献给他了,你说秩序为什么仍偏爱你们人类呢。”

“因为你不忠。”

傅清南冷漠道,他没有因权杖融入桃木剑而惊讶,只是平静收起桃木剑,走向破裂山谷的边缘。

“忠诚?”

桐傅远冷嗤一声,嘲弄道:“我只对族民们忠诚,其他存在不配。倒是你,傅清南,我实在想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就像当你神的小金毛羊羔,却不肯跟我一起做一番大事。我不相信你看不清现今的局势,你也不是个蠢货,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还执着之前我们的合约。这对你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与你无关。”

傅清南半个手掌陷入山谷外割裂的空间中,饱含恐怖寂灭气息的空间裂缝如恐怖蛇潮般跃动,能撕裂一切,却无论如何都伤不到傅清南的手,因为在他指掌边缘有一层浅淡到几乎看不到的淡淡金光。

即使代表秩序一丝本源力量的发丝消失了,但巫嵘的力量仍保护着他的爱人。权杖眼睁睁看着傅清南收回手,垂眸将手放在鼻端嗅闻,仿佛能嗅到另一人的气息。当金光消失后,他再次将手置于混乱空间内,等空间裂缝再激起淡金光芒后及时收回,再次闭目嗅闻。

桐傅远:……

“傅清南,我怎么之前从来没发现,你原来是个变态?”

桐傅远一言难尽感慨道。

其实他一直都不是正常的人。

傅清南没有开口,他带着桃木剑走进破碎山谷外的空间裂缝中,任由金光将他保护,循着契约的联系,他在破碎空间中前行。即便他是人类中的最强者却也难以抵挡空间裂缝的攻击,尤其是当处于这里时间越长,金光被消磨的越发黯淡时,傅清南身上出现淋漓伤口,触目惊心。

但他前进的脚步仍未停下,仍旧坚定,如神明最忠诚的牧羊犬般追寻着黑暗尽头那微弱金光所在的位置。

正常的人,这么可能会有染指神明的欲·望。

嘶——

如布帛破裂的声音自脑海中划过,仿若永无边际的黑暗终于到了尽头。在傅清南离开后空间裂缝迅速闭合消失,而他眼前是一处更恐怖恢弘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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