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喊;“六小姐, 电话。”

林沉畹刚吃完饭,以为是唐昀玉的电话,走过去拿起电话机, “玉,又要看电影吗?跟你说我可没时间, 要期考了,我要复习功课, 上次学年考第五名,这次我要争取前三。”

“是我。”话机里传来男低音。

林沉畹顿时声气弱了, 降了几个调, “陈二爷,你找我有事吗?”

“我明天要回北平。”

像极亲近的人闲聊。

陈道笙要回北平,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刚救了自己, 没法这么快就装作忘记了,林沉畹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哦”了声。

上一世,成亲时,她跟陈道笙回过一次北平,陈道笙的婶娘对她特别好, 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陈道笙两个堂妹跟自己她亲近, 就是陈道笙的叔父对她也和颜悦色, 都把她当成陈家自己人。

现在她跟陈道笙已经没有关系了,也无法报答她们了。

半天,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 五小姐林秀琼从她身边经过,好奇的看着她,林沉畹说了一句,“一路平安。”

她刚想撂下电话,电话里传来低沉醇厚的声音,“你能跟我回一趟北平吗?”

“不能。”她想都没想,这算什么?尽管对他叔叔婶娘感恩,以什么身份和立场去探望。

他半天没说话,电话机听筒微凉,她手指尖透着凉意,“那天晚上,谢谢你。”

“不客气,你是在我那里出的事,我有责任。”

“我挂了。”

她不想说再见了,她想跟前尘往事说再见。

那晚在夜总会发生的事,她跟五姐没敢跟家里说,未出阁的小姐名声要紧,如果传扬出去,外人不明真相,流言蜚语,以讹传讹。

小楠下午抽空去了孤儿院,回来带话说:“小姐,院长让我代问小姐好,说小姐有时间她一定要见上一面,受小姐恩惠,要当面说一声谢谢。”

许妈听小楠说又给孤儿院送钱,嘟囔,“小姐自己的零花钱,花不了,存起来,给不相干的人,他们长大未必记得小姐的好,再说孤儿院里是不是扣下,钱花不到他们身上,小姐不是白捐了,小姐年纪渐渐大了,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

林沉畹知道许妈心疼钱,说:“孤儿院的女院长原来是中学校长,自己出钱办了孤儿院,这也是个善举,社会各界人士捐钱捐物,我零花钱节省一点,捐给孤儿,尽一点微薄之力。”

她知道没有父母的苦楚,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如果没有伯父收养,也流落街头或送去孤儿院收容所。

小楠整理书柜里的书籍,书太多了,书柜放不下,小楠就把小姐用过的书本捆上,“小姐不用的书那天我拿去卖废品,还能买几个钱。”

“小楠你也真太财迷了,旧书拿去卖钱,能买几个钱,你看看这些书买时的价格,卖废品用烧火太可惜了。”

房间里几个柜子装满了书,旧书和学完的课本都没用了,放着占地方,林沉畹想了想,“卖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如把旧书捐给孤儿院,小楠你去五小姐和四小姐屋里问问,有没有旧书,多搜集点,叫府里的汽车跑一趟。”

小楠把没用的闲书放进一个纸箱子里,去五小姐和四小姐屋里问有没有闲书。

回来说:“五小姐和四小姐说正愁书多没地方放,得空找出来,送过来。”

冷大奶奶这几天找好了房子,就要搬出去了,她跟几个小姑子是同辈,自闹出离婚的事后,几个小姑子帮理不帮亲,对她都很关心,冷大奶奶心里感激,先到四小姐林秀暖的屋里辞行。

四小姐林秀暖心肠软,一听便哭了,拉着冷大奶奶的手,“大嫂,你真要走了,多住些日子,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冷大奶奶反过来安慰她,“四妹,你有时间可以去我那里,大嫂请你喝茶。”

难过一阵子,四小姐林秀暖陪冷大奶奶去五小姐房中,林秀琼在屋里听说冷大奶奶来了,一阵风迎出来,“大嫂,我原想去你屋里看看,你收拾东西忙,就没去打扰。”

四小姐林秀暖红了眼圈,“大嫂明天就要走了。”

“大嫂,这么快就要搬走了。”五小姐林秀琼拉着冷大奶奶的手。

“我跟我妹子说好了,她明天来接我。”冷大奶奶说。

在五小姐林秀琼屋里坐了一会,冷大奶奶站起来,“我还要去六小姐屋里辞行。”

两位小姐陪她去林沉畹屋里。

冷大奶奶这几天又瘦了,单薄得跟纸片人似的,不由人不心生怜悯,林沉畹遂拉着冷大奶奶的手坐下,“大嫂,以后要多保重身体。”

“谢谢六妹。”

冷大奶奶拿出一张纸,“这是做旗袍师傅的住址,你就说我介绍你去做的,不然他不收活,他做旗袍的手艺好,不少名门贵妇专门找他做,我本来想领你去,我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没那个心情,你按照这个地址打听一下。”

如果不是自己要做旗袍,冷大奶奶平常不出门,怎么可能遇见大哥和那个女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林沉畹内疚,“大嫂,都因为我,我不拉着你出门,就不能…….”

“六妹,快别这么说,这事怎么能怨你,这两天我想过了,我跟你大哥早晚要分开,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没感情了,在一起互相折磨,彼此痛苦,不如分开。”

五小姐林秀心直口快,“大嫂你能这么想最好,不是我说自己大哥,要是我遇见一个背叛我的男人,我也跟大嫂一样选择分手,没有男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四小姐林秀暖反驳,“五妹,你太消极了,我们找志同道合的人生伴侣,大嫂以后一样能遇见喜欢的人,现在人们思想开放,没多少人在意女子是否离过婚。”

大嫂搬出这个家,接触社会的人多了,也许会慢慢改变。

“大嫂,你明天搬,我们送你。”林沉畹说。

“你们上学,别耽误课。”

“耽误一天课,我们也要送大嫂。”五小姐林秀琼说。

冷大奶奶眼圈红了,拿手里绣帕擦眼睛,“我以前因为跟你大哥关系不好,怨恨你大哥,以为你们是亲骨肉,都站在你大哥那头的,跟你们疏远,我知道我的性格不讨喜,你们多包涵。”

四小姐林秀暖看她哭了,也跟着哭了,林沉畹眼眶红了,“大嫂,谁身上没毛病,大嫂当时心情不好,没人怪你,大嫂跟我大哥分开了,我们对大嫂的感情没变。”

屋里气氛悲悲切切,五小姐林秀琼别过脸,“好了,别伤心了,又不是见不着了,大嫂搬出去,我们仍然可以去看大嫂。”

冷大奶奶搬走这天,林沉畹和五小姐林秀琼跟学校请了一天假,送冷大奶奶。

冷家二小姐来接姐姐,林府里的小姐姨太太们都聚在厅里,连久未露面的三少爷林庭铭也在,离别之际,总是几年的夫妻,大少爷林庭申心情复杂,愧疚、难过。

冷大奶奶对她妹子说:“我去跟公公婆婆告个别。”

五小姐林秀琼和林沉畹扶着她来到小洋楼,到大太太的房中,林督军今天也在家,冷大奶奶跪下,磕了三个头,行旧式的礼,最后叫了一声,“公公、婆婆,不孝儿媳要走了。”

林云鸿一直中意这个儿媳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虽然不苟言笑,但为人正派,长叹一声,“庭申没有这个福气,你以后要把这里当成家,有困难你来找我。”

冷大奶奶听了,眼泪流下来,林沉畹一旁拿手绢给她擦眼泪,自己也跟着难过。

冷大奶奶哽咽,“儿媳不孝,不能服侍公婆了。”

平常看不惯这个儿媳,分别了,大太太袁正芬也掉了几滴泪,“今后好好生活,我们婆媳一场,我这婆婆有不好的地方,你别记恨。”

“是媳妇不好,没能给林家传宗接代。”

这可能是冷大奶奶一直介怀的事。

大太太擦着眼睛,“不说了,都过去了。”

从大太太屋里出来,林家的汽车已经备好,冷大奶奶准备走了,跟几个姨太太告别。

平常不出门的二姨太穆怡清也出来了,冷大奶奶走到二姨太穆怡清面前,“多谢二姨娘这几年的照顾。”

二姨娘穆怡清苦笑一声,“我对你能有什么照顾,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离开好,我倒是敬佩大奶奶能有这样的勇气和风骨,在囚笼里早晚会被闷死。”

众人大约也都听说过二姨太早年间的事,她疯言疯语也没人当回事,佣人们都拿她当疯子,平常多有怠慢。

林沉畹自从听五小姐说了二姨太年轻时的事,觉得二姨太的人生也是个悲剧,爱错了人,二姨太有很好的出身,如果嫁一个没有家室的男人,也不能落得如今凄惨的结局。

临到跟四姨太杨慧珠告别,四姨太杨慧珠用手帕点点眼角,“大奶奶以后要经常回来看我们。”

“我有空会回来。”

冷大奶奶环视四周,客厅从天棚吊灯到地板,屋里的每一件摆设都熟悉,人一旦离开熟悉的环境,心中感伤,沉默很久的大少爷林庭申走过来,“夫妻一场,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千万要跟我说。”

众人看他们俩个说话,就都知趣地出去,等在外面。

冷大奶奶低着头,林庭申低声说;“对不起,我这几年没有好好待你,我知道你嫁给我这几年心里也苦,我只顾自己的感受,没顾忌你的感受,我没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如果我当初对你多体谅点,我们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你以后好好生活,我才能放心。”

冷大奶奶别过脸,不是心不痛,是心太痛,疼得已经麻木了,“庭申,我也有错,从前你经常不回家,我心里有怨气,你回家我就跟你吵,只会怪你,没有好好地跟你沟通。”

夫妻分别时,两人这番话都是发自肺腑。

几位小姐站在客厅门口,林沉畹想,这个年代,父母包办婚姻,男女不了解,没有感情基础,失败的婚姻很多,她大哥大嫂是其中的受害者,自己前世也是包办婚姻,唯一不同,自己暗恋陈道笙多年,直到死,她都没有告诉他,陈道笙当然不知道,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或许他早就忘了。

客厅的门开了,林庭申和冷大奶奶走出来,五小姐林秀琼和林沉畹上前扶着冷大奶奶,“我们送大嫂过去。”

这样似乎减少点离别的伤感。

冷大奶奶娘家陪嫁的侍女鸣凤提着包袱,跟在主人身后,冷大奶奶娘家陪嫁过来的两个人,一个是侍女鸣凤,一个是那个老妈子,那个老妈子有家口要养活,冷大奶奶做主求了三姨太让她留在府里做事,侍女鸣凤冷大奶奶本意是不想留的,鸣凤死活要跟着她,只好留下,身边有个人作伴。

冷大奶奶和妹子是坐林府的汽车离开的,四小姐林秀暖、五小姐林秀琼、六小姐林沉畹跟车送冷大奶奶,七小姐林秀萱要跟来,“我也要去送大嫂。”被五姨娘拉住,“你跟着添什么乱。”

汽车按照冷二小姐的指点路线走,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汽车下主道,林沉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这一带都是普通民巷,汽车拐了几个弯,再往前开,巷子狭窄。

汽车终于在一个大杂院门口停下,一下车,五小姐林秀琼就皱起眉头,“大嫂,你租住这里?”

林沉畹跳下车,回身扶冷大奶奶下车,又搭了一把四小姐林秀暖,冷大奶奶平平静静地说;“我来看过,这个院子里的住户都很热心,有教书先生,有念书的大学生,还有做工的。”

四小姐林秀暖站在院门口,往里看看,一个大院住着有六七户人家,杂乱无章,“大嫂怎么能住这种地方,大哥给你房子和钱,大嫂就该要,你拿大哥的房子和钱也是应该的。”

冷二小姐无奈,“我姐就是这个脾气,姐夫说愿意供养她一辈子,她也不答应。”

“既然夫妻都分开了,我为什么要他供养,我有手有脚,难不成不靠男人还能饿死。”冷大奶奶骨子里刚硬,不要男人施舍,她手头有钱,留待以后急用。

冷二小姐前头带路,众人跟在后面,走进院门,门洞里停着一辆黄包车,看样院子住拉黄包车的,走几步,一辆手推车靠墙摆着,里面有锅勺,好像是卖早点的车子。

“留意脚下。”冷二小姐提醒说。

四小姐林秀暖差点被一个小孩玩具绊倒,穿过光线暗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大院院子很宽敞,院子里有水池,晒衣绳上挂着一件男人小褂和两件小孩衣裳。

一溜五间正房,东西厢房,所有的房间都挂着门帘,看样子都住着人,院子里有一个年轻妇女正在水池边洗菜,抬头看见进来许多人,冷家姊妹上回看房子来过,热情地打招呼,“搬过来了,林娘子。”

她上次问过,这个穿戴不俗的女人的夫家姓林,她称呼林娘子,冷大奶奶听见林字大约觉得有些刺耳,正色地更正说;“我姓冷,叫冷桂枝,叫我名字好了。”

没有打过交道的陌生人,一般人不会第二次见面不给别人留面子,那个年轻妇人,一脸尴尬,甩一下手上的水珠笑笑,“桂枝妹子。”

林沉畹以为她要生气,看她友善的态度,松了一口气,赔笑说;“我姐姐以后住这里,烦这位大嫂多照应。”

她大嫂既然已经离了林家,当然不喜欢跟林家扯上关系,她改口叫姐姐,虽然有点不习惯,慢慢习惯就好了。

那位妇人看这一群人的穿戴,都是富家小姐,看着有些奇怪,笑说;“邻居住着,互相照应,我家小孩子不懂事,以后吵到桂枝妹子,多担待。”

打个招呼,一行人跟着冷二小姐往正房一间屋走,冷二小姐拿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进去,林沉畹跟在后面进屋,正房西间是里外屋,收拾得很洁净,窗帘床单都是新的,大奶奶爱干净,屋里布置整洁规矩,卧房里有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书桌,外间做了客厅,迎门摆放着桌椅,一张小床,大概留给侍女鸣凤晚间睡觉用的,余无它物。

冷大奶奶的嫁妆,提早搬过来了,早已归置停当,里外屋干净利落。

冷二小姐说;“我姐住正房西间,东间还有一户人家,好像平常不怎么回来住,西面耳房住着一个教书先生,也是一个人住,东西厢房各住一户,西厢房住着一个念书的男学生,西厢房住着一户小本生意人,刚才那个洗菜的大嫂,一家四口,住在后罩房。”

一般人荣华富贵享受惯了,突然这么大落差,委实心里难以接受,但冷大奶奶面色平静,没有一点委屈勉强。

安顿好大嫂,冷大奶奶累了,三姐妹告辞往外走,冷大奶奶要出门送,被四小姐林秀暖拦住,“大嫂别出来了,以后我们知道门,不知道要来多少趟。”

冷大奶奶便唤妹子送送三个曾经的小姑子,冷二小姐和鸣凤送到大门外,冷二小姐一再致谢,看着她们上车,直到汽车开出胡同,才回屋。

学校里请了一天假,林沉畹便想趁便把旗袍做了,这几天耽搁下来,离大赛日期还有半个月了,还是提早准备,知道五姐林秀琼不愿意逛商场,对四姐林秀暖说;“四姐,我要去百货商场买料子,送到裁缝铺里做旗袍,你同我去。”

四小姐林秀暖是最喜欢逛百货商场,一口答应下来,“好,六妹妹,我陪你去,帮你参谋。”

五小姐林秀琼说;“你们去,我回家了,一会汽车在前面路口停一下,我乘电车回家。”

汽车在前面道口,电车站附近停下,五小姐林秀琼下车,然后汽车拉着她们去大新百货商场。

大新百货商场洋货料子铺满一柜台,林沉畹既然写新旧观念冲击,还是到国产的料子柜台,四小姐林秀琼摸摸月白色丝缎,手感细腻光滑,说;“料子是上好的,只是太素气了,如果要在领口和裙摆用苏绣,雅致不俗,倒还说得过去。”

最后,扯了月白色素丝绸料子,怕不够多扯了两尺。

走出百货商场的大门,气温暖和了,林沉畹看已是正午,对四小姐林秀暖说;“四姐,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有力气,再去找裁缝铺子。”

附近有一家茶楼,两人走进茶楼,上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叫了一壶茶水,一碟子点心。

两人对面坐着,喝茶吃点心,林沉畹注意到四姐最近面容比之前白嫩,肌肤润滑,略平淡的长相竟有几分动人姿色,便悄声问;“四姐,你跟匡议员在交朋友吗?”

四小姐林秀暖面带娇羞,“也不算是交往,他也没明说,不过我觉得他对我跟对别的女人是一样的。”

林沉畹往嘴里填了一块蛋糕,“四姐,你了解他吗?他娶亲了吗?”

四小姐林秀暖二十岁,匡为衡快三十岁,男人结婚早,如果娶亲,孩子应该都有了。

林秀暖双手握着茶杯,低头摩挲茶杯沿,“我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他家里的事我怎么好意思问,不过他在琛州是一个人住,身边只有几个男佣侍候。”

林秀暖单纯善良,什么都不了解,就一头扎进去,不能自拔,林沉畹替四姐担心。

喝茶吃了点心,两人按照冷大奶奶提供的地址找裁缝铺子,打听几个人,那家裁缝铺子在一个狭窄的小胡同里,汽车开不进去,汽车停在胡同口等,两人步行进了胡同。

裁缝铺子没挂牌匾,又问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少妇指着一家黑漆门,有个小门脸,对着过道,“就是这家。”

老裁缝已经有五十几岁了,背驼,大概年轻时劳作,累弯了腰,看是两个年轻姑娘,“我早就不收活了。”

林沉畹客气地自我介绍,“我是林家冷大奶奶介绍来的,我这件旗袍到大场合穿,求师傅帮忙收下,工钱我可以多给。”

老裁缝满脸褶皱,“既然是林家大奶奶介绍来的,我收下,事先说下,我做一件旗袍要十天左右,何况姑娘这件还要到大场合穿,多费些功夫。”

“行,十□□。”提前五天,如果不合适留出改的时间。

“姑娘这件旗袍有什么要求?”

林沉畹把旗袍式样要求说了,老裁缝寻思一会,“姑娘要苏绣,我倒是认识一个绣娘,老家是江南的,她不在绣坊里做活,在家收私活,绣工极好,姑娘要相信我,不妨托她绣。”

林沉畹欢喜,“这样最好,省得我费心。”

她心里盘算,如果这件旗袍实在做的不满意,到街头一些专卖旗袍的小店搜罗,或许能买到好的,不合身可以改。

师傅量了尺寸,收起尺子,记下,“姑娘的身材比例匀称,非常标准。”

十七岁,她身体发育好,当大的大,当小的小。

姊妹俩从裁缝铺里出来,林秀暖捏了她脸蛋一把,“你干什么事太较真,你平常穿的衣裳不少,挑一件穿就行了,没有合意的,去百货商场买一件,百货商场里的新式样旗袍五花八门,什么没有,一个比赛,把你折腾的,小脸都瘦了,平常考试,别人都不当一回事,你一次考不好,饭吃不香,觉睡不好,”

四姐说得对,她这个人或许是太执着,前世对待感情也是。

人在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她大嫂离开林家已经七八天了,冷大奶奶平常不跟人说笑,可有可无,可是一走,倒觉得家里好像少点什么。

吃早饭时,三姨太薛曼琴说;“明天是六小姐生日,我叫厨房准备了长寿面,这是传统过生日的习俗,你们年轻人,如今过生日兴洋派过法,六小姐请几个同学来家里热闹热闹。”

林沉畹从畹上抬起头,“我跟几个同学说好了,过生日请她们去吃西餐。”

明天过生日,她请唐昀玉,汪寒雪,秦谷芬三个人,西餐厅她都订好了。

上午第一堂下课,林沉畹跟唐昀玉一走出教室门,看见方崇文站在教室门口,手背在身后。

“崇文哥。”

林沉畹高兴地叫了一声。

“畹妹妹,我们去操场上,我有事跟你说?”

几个女同学,叽叽喳喳地取笑,学着方崇文的口气,“畹妹妹,畹妹妹快去去操场上。”

林沉畹作势要打她们,这些女生笑着四散跑了。

两人站在篮球架子下,方崇文从身后拿出一个很漂亮的锦盒,上面用彩绸打了一个蝴蝶结,“畹妹妹,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林沉畹接过锦盒,心中感动,“谢谢你,崇文哥,你还记得我生日。”

“打开看看。”

林沉畹小心地解开漂亮的蝴蝶结,打开盒子,眼睛被晃了一下,锦盒里面放着一块漂亮的女士小手表。

“这是让人从外国捎回来的,我准备很长时间了,想等生日时送给你,喜欢吗?”

“喜欢,崇文哥,你帮我带上。”

林沉畹伸出手腕,方崇文拿过手表,动作有点笨拙地替她带上,林沉畹横着手腕,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谢谢你,崇文哥。”

心想,等崇文哥生日,她也送一块男士手表给他。

后两节课,林沉畹把双臂放在课桌上,不时看一眼手表,家里姊妹里,只有四姐有一块手表,英国产的。

晚上睡觉,她没舍得摘下手表,早晨醒来,还惦记着手上那块手表,窗帘挡着,屋里光线暗,她摸黑盯着看了半天。

有了手表,方便多了,到哪里能看时间。

林沉畹高高兴兴地戴着手表上学,坐在汽车里,她忍不住看了一次手表,五小姐林秀琼看见,惊奇地抓过她的手,“手表,谁送的?不会是你自己买的吧?”

六妹一个学生,她不相信六妹能买这么贵重的奢饰品,这个时期,手表是稀罕物。

“崇文哥送的。”

五小姐林秀琼羡慕地看了半天,“外国货,方崇文家真有钱,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副官程东林坐在副驾驶位,回头看说;“若说有钱,咱们这个地界也没有几家比得过方家。”

放学铃声一响,林沉畹、唐昀玉四个女生,兴高采烈地挽着手,拉成一个横排,走出校门。

突然,林沉畹脚步顿住,唐昀玉三个人都停下步子,疑惑地看着校门口停着几辆黑色汽车,一辆黑色汽车车门旁,斜倚着一个身披黑色风敞年轻高大的男人,冬季的黄昏,太阳光苍白,照在他身上,一股禁欲的性感冷清。

几个女孩中,他旁若无人地专注地盯着林沉畹,迈开步子走到林沉畹面前,“跟我到车里来。”

“我晚上有事。”

林沉畹站着没动。

“我跟你说几句话,不耽误你时间。”

说完,他回身朝汽车走过去,林沉畹犹豫一下,跟三个女生说;“你们等我一下。”涩着脚步跟了过去。

陈道笙拉开车门,林沉畹坐上去,随后,陈道笙上了汽车,车下的保镖把车门关上。

汽车里就两个人,陈道笙定定地望着她,林沉畹为免两人单独相处尴尬,随口问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他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盒子,“生日快乐!”

林沉畹愣住,他知道她的生日,这也不奇怪,他打个电话,到学校一问就能知道,可是他昨晚从北平赶回来,是为了给她送生日礼物。

看她没接,他催促一句,“拿着,打开看看。”

林沉畹看一眼他手上精致的金线织锦缎盒子,片刻踌躇,伸手接过,轻轻地打开金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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