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凉雨过后,京师迎来了早秋。

世人都爱颂赞京师的春,因为那满城槐树、桃花盛放的景象,与这天底下最繁盛的城相得益彰,但燕思空更喜欢秋天,一袭秋风扫过便显万物之颓靡,令他始终对天地之大与生命轮回心存敬畏,而愈能深省自己的渺小。

不过,若他能有所预见,便会知道,他不会喜欢今年的秋。

在一个寒蝉凄切的清晨,帝国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太后驾崩了。

皇太后年事已高、宿疾已久,这个消息并不令人意外,但对于拥护太子的一派官员,却是个极大的打击,因为她是唯一能够阻止昭武帝废立太子的人。

燕思空听到这个消息时,心绪平静,他除夕之夜在大宴上对皇太后匆匆一瞥,便知她时日无多,能活到现在,已是出乎他意料了,尽管他知道皇太后驾崩,对陈霂意味着什么,但储位之争是避无可避的。

他不仅不意外,甚至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对他们来说十分不利,但也有一样好,那就是万阳公主要为太后服丧三年,他们暂时不会成亲了。

尽管他知道成为驸马对自己更有助力,尽管亲事根本由不得他做主,但他对迎娶万阳,心中始终排斥——因为封野。

时局瞬息万变,三年之后,或许他已经大仇得报,到了那一天,若封野要自己跟他走,也许……也许他会答应。

无论如何,至少他暂时不必为此发愁了。

昭武帝十分孝悌,制诏举国服丧,满朝官员斋禁一月,斋禁期间,全城不得舞乐。

京师的氛围顿时变得萧瑟,走街过巷时,平素那些卖艺人、说书人都销声匿迹了。

封野却很高兴,得意地说道:“如我所料,三年之内,皇室不得嫁娶,你别想做你的驸马了。”

燕思空淡笑:“若能为我爹报仇,做不做驸马,有何要紧。”

“那阉狗已是花甲之年,说不定根本活不过三年。”

“未必。”燕思空微眯起眼睛,“听说他身体十分硬朗,再者,我绝不让他寿终正寝,我要他活着的时候,为我爹偿命。”

封野揽过他的腰,用目光描绘着他清冽的面部线条:“若这三年能让你得偿所愿,你愿不愿意为我放弃功名?”

燕思空沉默片刻,转而看向封野:“若我为你放弃功名,你愿不愿意为我终身不娶?”

封野怔了怔,一时无言。

燕思空摸了摸封野的脸:“我知道你现在无法回答我。你是靖远王的独子,封家传宗接代就靠你一人了,我现在也无法回答你,我的功名和你,未必冲突,倘若真要二者选其一,我选你。”

封野看着燕思空,依旧没有说话。

燕思空缓了缓,又道:“你还太年轻,以后再想这个问题吧。”

就在燕思空因为封野会一直沉默下去时,他开口了:“我曾经以为,你娶妻我也不会在意,只要那个女人不是夕儿就可以,但是,我逐渐发现,我不想看到你跟任何人在一起,男人,女人,谁都不行。”

燕思空静静地看着他。

“可是……”封野眼神暗了下来,“你身世如此,我又怎能不让你给燕家留后。”他苦笑道,“你说得对,我不知如何回答。我时常想,你若是女子多好,我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嫁入我封家,为我生儿育女,让我疼你宠你一辈子。”

燕思空微微一笑:“嫁娶有何重要,我与你心意相通,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封野紧紧抱住他:“没错,你我心中,只得彼此一人。”

“如今太后驾崩,储位之争定会愈演愈烈,也许这正是扳倒阉党的好时机。”燕思空紧盯着封野的眼睛,“只要为我爹报了仇,我绝不会娶万阳公主。”

封野目显精光:“真的?”

“真的,我要为我爹沉冤昭雪,那之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们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封野喜道:“一定能,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实现。”

燕思空含笑吻住了他的唇,温柔吸吮着。

也罢,上天曾夺走他的一切,但又给了他封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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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丧期间,燕思空十分清闲,该说自京察大计结束后,他就从繁忙公务之中解脱了出来,皇太后出殡当日,是他这几个月来最忙碌的一天。

不过,他的忙碌仅是走了一整天、跪了一整天,礼部才是头别腰带地忙翻了天,为筹备皇太后的凶礼,已经耗费了几十万两白银,户部尚书进谏,劝昭武帝节省用度,被以孝道为由当庭叱责。削藩之后,国库充沛不少,昭武帝本性难改,又开始挥霍。

很多官员都认为此番凶礼确实太奢侈了,但并未就此多加诤谏。主因是京察过后,无论阉党还是士族,都元气大伤,需要休养生息,很长一段时间都难生是非。

不过,皇太后的死,就如一阵急风席卷而来,搅得原本平静的水面骤起波澜,所有人都预感到,要不了多久,必生风浪。

这日,燕思空去东宫为陈霂讲课,陈霂跟着其他皇子一起为皇太后守灵七日,这是俩人自皇太后驾崩后第一次见面,陈霂还穿着孝服。

“殿下消瘦不少。”燕思空拱手道,“务必节哀。”

陈霂叹了口气:“先生请坐。”他挥了挥手,屏退了内监宫女。

燕思空坐了下来,仔细端详着陈霂的脸。许是前些日守灵,只能进少量斋食,加上愁思过重,所以他瘦得面颊略有凹陷,但莫名又显得成熟了几分,与他初次见陈霂时那懵懂青涩的少年模样,已经是判若两人,他道:“太后已出殡,殿下这些日子要好好补补身子。”

陈霂双目无神,似乎了无生气,“我娘不在了,如今连皇祖母也走了。”

“很多人都愿为殿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殿下切不可灰心,定要珍重身体。”燕思空正色道,“往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敌人,会越来越多。”

陈霂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尽管一纵而逝,仍旧被燕思空捕捉到了,他咬牙道:“自我娘死后,我便什么也不怕了,任他前方有多少牛鬼蛇神,我会一一斩杀,定要为我娘报仇。”

“殿下是天选之人,是真龙天子,殿下要做的事,便一定能做到。”

陈霂目光坚毅,重重地“嗯”了一声。

“臣此次来,除了讲课,还要提醒殿下,如今太后仙逝,殿下在宫中要更加谨言慎行,并且……”燕思空看了看四周,“你这东宫之中,或许也有阉党的眼线,你不可相信任何人,平时要以短刀防身,吃食饮水,都要先验毒,没有了太后,他们就无所忌惮了。”

“我知道。”陈霂眯起眼睛,“我每日读书练武,功夫精进许多,晚上睡觉,枕席之下都有匕首,他们能把外人弄进后宫,假意行刺二皇子,没准也能行刺我,我怎会不妨。”

“殿下明白就好,这后宫之中,殿下尚有两个人可以略微依仗,一个是祝统领,一个是贤妃娘娘,若后宫有急要之事,可找此二人帮忙。”

陈霂有些犹豫:“因行刺一案,祝统领已经被降职,贤妃娘娘……我与她少有往来。”

“殿下放下,祝统领虽被降职,但依然值守禁卫军,趁着太后驾崩,陛下顾念旧情,我会让老师奏请陛下,将祝统领官复原职,祝家乃太后娘家,外戚势力不容小觑,祝统领又是大内统领的最好人选,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燕思空续道,“至于贤妃娘娘,她是靖远王的亲妹妹,如今殿下得靖远王相助,贤妃娘娘就是自己人,殿下平日逢年过节,别忘了给她馈礼。”

“我明白了。”

“殿下明年就成人了,我会与老师为殿下仔细挑选大家氏族之女为王妃,我们每一步都走稳了,便不怕他大风大浪。”

陈霂点点头,犹豫片刻,有些扭捏地说:“你可知哪家女儿合适?”

燕思空噗嗤一笑,调侃道:“看来殿下急着娶王妃了。”

“我才不急。”陈霂辩驳道,“我只是……只是不知娶妻是怎么一回事。我从小生长在宫中,除了后妃、宫女,没见过什么女人,就连我的皇姐皇妹,都少有往来。”

“殿下不需操心这个,无论是谁嫁于殿下,都是光宗耀门的荣幸,也定会尽心尽力辅佐殿下。”

陈霂抿了抿唇,睨了燕思空一眼,小声说:“她可会如先生这般好看?”

燕思空失笑:“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怎可跟我这酸腐书生相提并论。”

“不是。”陈霂摇摇头,“我觉得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燕思空眨了眨眼睛:“看来这东宫的仆侍不太尽责,该罚。”

陈霂奇道:“何出此言?”

“连殿下的铜镜都没擦干净。”

陈霂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与先生说话,是最开心的事了,我每日都在宫中盼着先生来为我讲课。”

“能服侍殿下,亦是臣最开心的事。”

陈霂看着燕思空,目光微微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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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卷啦~~走起!

斋禁的一个月,本是风平浪静,谁也不会在国丧之时去触皇帝的霉头,人人都安分守己。

可就在斋禁将要结束的最后一天,却出了大事。

那夜,天降暴雨,雷电交加,一道接着一道地闪雷若划破苍穹的利剑,炫耀了整片夜空,闷雷声更似神鬼降临,有万钧之势,震荡着天地,令人坐在屋中,都瑟瑟发抖。

那雨就像天漏了洞一般,足足下了大半晚,燕思空和阿力一夜没睡,因为家中低洼处聚了水,若不往外导,怕是要进屋了。

第二天,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去衙门,听到了一个令人心慌的消息。

昨夜的闪雷,将北郊山上一株百年老树劈断了,那老树倒下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是皇太后新下葬的陵墓。

于是今早昭武帝罢了朝,传唤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问责。

天雷自古被视为上苍之威,带有惩罚奸恶、不轨的意味,如今皇太后刚刚入殓,就被天雷劈死的树压了陵墓,这是何等的凶兆。

朝中议论纷纷,多为忧心之言,已有不少耸人听闻的流言传入燕思空耳中,但他仅是听听,对此缄默不语,他深知祸从口出,什么时候都不能乱说话,尤其是这非常之时。

虽然燕思空并不信那些撮土焚香的道士,也不信倒了区区一棵树就会殃及国运,但他知道此事之厉害,定会牵连不少人,首当其冲的就是礼部和鸿胪寺,这可大多都是颜子廉的人,阉党必借机群起而攻之。

当日晚些时候,为太后陵选址的道士就被下了狱,颜子廉紧急入宫,为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求情,还不知俩人要受什么责罚。

第二天早朝,奏折如雪花一样飞了出来,一半在弹劾,一半在解释天意,想要安稳人心。

面对圣怒,年事已高的鸿胪寺卿恳请致仕返乡,礼部尚书则被贬黜到了地方做知府,终其一生,怕是无望回京了。如此不算,昭武帝下令要追查所有参与筹办太后丧礼的人等,一律严惩。

于是短短一月之内,或降或革了十几名吏员,那道士也被杀了头。

若此事仅是降职罚俸、杀一两个道士,该算是“善终”了,虽然接连失去了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但颜子廉仍有能力将自己的人推上去,至多是与谢忠仁拉锯一段时间。

可当颜子廉要求密会时,燕思空隐隐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在茶楼见到颜子廉时,燕思空与封野都从他凝重的神色上感知到了什么。

“老师可是为了许尚书……”

“不是。”颜子廉口气紧迫,甚至没让燕思空说完一句话,“他走了就走了,无伤大体。”

燕思空和封野对视一样,因为颜子廉的样子太不寻常了。

颜子廉重重换了一口气:“今日,谢忠仁不知从哪处找来了一个传说是不出世的大师,说降雷是不祥之兆,因太后之凶礼礼数不周,上天降怒,恐会伤及国祚。”

“简直一派胡言。”燕思空冷声道,“这劳什子大师妖言媚上,也该拖出去斩了!”

封野皱眉道:“陛下……信了?”

颜子廉凝重道:“不好说。”

俩人都等着颜子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们知道,下面的话才是正题。

“无论陛下信不信,陛下已决定要将太后之丧礼升为国丧。”颜子廉看着俩人,语气沉重,“明日就要下旨,一要迁墓,二,要千里之内的所有藩王,即刻回京吊唁。”

俩人顿时双目圆瞪,一股寒意直冲入体内,脸色瞬间煞白。

颜子廉闭上了眼睛,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这恐怕是陛下与谢忠仁设下的计,利用此事,昭靖远王回京。”

封野握紧了拳头,有些无力地争辩道:“我爹是异姓王。”

“异姓王也是王。”颜子廉沉重道,“没想到躲过了京察,又迎来了吊唁,这次封将军若再拒绝回京,便是第三次了,我恐怕……”

燕思空只觉大脑有短暂地空白,心头也慌乱不已。

是啊,若这次再拒不回京,便是第三次了,一次是庆功大宴,昭武帝暗下中旨,一次是京察大计,按律封剑平该回京述职,这一次,就算是有万千借口,就算昭武帝再软弱昏庸,也不可能容忍一个明摆着有反心、更有反力的臣子,刀架在了脖子上,谁能安然处之?

何况,即便昭武帝能忍,群臣也不能忍,天下人亦会口诛笔伐,手握重兵而拒不回朝,定是意图谋反啊!

封野拱手道:“阁老,如今该怎么办?”

颜子廉摇摇头:“明日就要下旨了,陛下意已决,不可能收回。”

“我爹若回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现在不必惊慌。”颜子廉道,“只要封将军回来,向陛下表面忠心,陛下也不会过于为难,毕竟大同还要依仗封将军,只是大同军备,是必定要削减了。”

燕思空眯起眼睛:“老师,若靖远王回京,真的仅是削减军备吗?我担心……”

颜子廉抬起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陛下并非冷酷之人,也不会是非不分,何况封将军是功勋名将,陛下此举,就是为了削减大同军备,拿回部分兵权。”

封野咬牙道:“大同养的三十万重兵,并非白养的,没有他们,如何守得住边关二十余载?削减军备,岂不是自毁长城?”

颜子廉摇着头,苦笑道:“陛下不会考虑这些的,他只知道瓦剌元气大伤,大同不如从前那般紧张,岂会继续养着那么多兵马?”

封野脸色阴沉不已。

燕思空拱手,恳求道:“老师可否再去规劝陛下?昭藩王入京,实在是兴师动众。”

颜子廉摇头:“圣意已决,我说什么都没用了,陛下此举,针对的就是靖远王。”他看向封野,叹息道,“世子,让封将军回京吧,为今之计,只有交出部分兵权,方可令陛下安心,难道封将军真的要忤逆圣旨吗?”

封野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额上青筋暴凸,显然心绪十分烦乱。

颜子廉站了起来,语重心长道:“老夫身为内阁首辅,一心只望国泰民安,封将军乃我大晟第一功臣,封家又要在未来辅佐新主,若封将军回京,老夫用这条命起誓,定会维护封将军,削减军备一事,也会为封将军据理力争。”

燕思空在一旁看着颜子廉与封野隔空对视,那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而二人心中都是波涛澎湃。他明白和理解颜子廉的立场,但他心底有个声音十分清晰地告诉他,封剑平绝对不能回来。

言尽于此,颜子廉便先告辞了。

他一走,燕思空就颤声道:“殿下若回京,恐怕凶多吉少。”

封野垂眼看着地面:“怎讲?”

“你心里明白,从殿下大败瓦剌的那一刻起,陛下就已经容不下他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史不绝书啊。”

封野的眼神变得阴冷:“可颜子廉信誓旦旦。”

“既然陛下意已决,老师定会规劝殿下回朝,他不可能看着边将谋反啊!可殿下一旦回来,倘若真出了事,老师也未必救得了。”

封野抬起头,沉声道:“我也不希望我爹回来,我也担心出事,可也不能公开抗旨啊,你可有良策?”

燕思空来回踱步,深秋寒雨夜,他急得额上都冒汗了:“没有别的办法,殿下要么回,要么不回,不过这两条路。”

“若回……”

“若回。”燕思空钉住脚步,死死地瞪着封野,神情诡异,“有可能就回不去了。”

封野的呼吸变得粗重:“若不回,岂不就是谋反?”

燕思空几步走到了封野面前,慢慢蹲下,两手攀着他的膝盖,一双眼眸泛着凛冽地精光,无声胜有声。

封野怔怔地盯了燕思空半晌,读懂了他的意思,突然颤声道:“你疯了。”

燕思空一把抓住封野的手,紧紧地抓住,厉声道:“我疯了吗?难道你心里就没底吗?一个功高盖主,名震天下,手握三十万重兵,距京只有六百里,两次拒不回朝的边将,换做你是皇帝,你容得下吗?”

封野双目圆瞪,面如菜色。

燕思空亦是浑身颤抖不已。在今日今时之前,他做过很多足够斩他一百回的事,并且十余年来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事,但是他从来,从来没敢想过那两个字——谋反。

并非他胆子不够,只是他有自知之明,杀掉几个奸臣,和颠覆一个王朝,岂可同日而语,可是,就在此刻,在他突然意识到封家可能走投无路的时刻,他脑子里出现了这两个字,他本能地恐惧,更因为封家有这样的实力,使得这两个字恐能成真而狠狠战栗着。

俩人一眨不眨地瞪视着对方,谁也不肯服输,仿佛只要一个眨眼的犹豫,就再也鼓不起这样的勇气。

最终,还是封野移开了目光,他下颚的线条极为僵硬,喉结用力滚动着,尽管他说过诸如“我封家可让天下改姓”之类的话,且不止一次,但他从未想过真的要做。

谋反二字,重如泰山压顶。

燕思空也略微冷静了一些,他哑声道:“封野,我绝非危言耸听。一切都由靖远王定夺,但若封家决定……起事,我生死相随。”

封野站起身,将燕思空也拉了起来,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我有些乱。”

燕思空紧握着封野的双臂,给予他支撑的力量。

封野深吸一口气,镇定了许多:“即便我同意,我爹也不会同意的。”

“未必。”谁不想坐拥天下?

封野终于正视燕思空:“让我想一想,想好了,我会给我爹去一封信。”

“要快。”燕思空加重语气。

封野沉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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