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车窗的风在幽怨地叹息,车内的挂坠在随风摇曳,在车内摆钟指针无数次的摇摆后,东方的天空渐渐浮起了鱼肚白。

5日的清晨,路彦开车赶到了临港市,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过来,歪歪斜斜洒在他的身上。路彦对着后视镜看了看,镜子里的人已经长出了一副熊猫眼,通宵之后,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把车停在路边,在闹市里找了个饭馆吃东西。

从饭馆里走出来,路彦打开手机,却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因为走得匆忙,车里并没有带备用电源。现在无法知晓李茵那边的情况了,路彦不禁感到懊悔。

坐回车里,按照车内导航,路彦找到了宛平路。

宛平路位于临港市郊区一个湖边。远处湖山相接,湖边竖立着一排蓝色的别墅,层层叠叠,鳞次栉比,统一的欧式设计,干净整齐,路彦顺着宛平路开车,一种在贺县没有的感觉迎面而来,那是一种庄严的秩序感。

路彦来到宛平路110号的门前。看着紫铜色的大门和拉着窗帘的高大落地窗,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站在大门前,伸手按了按门铃。传呼机里没有回应,路彦低头,看到门口草坪上的露珠在晨光下闪着金色光辉,耀眼夺目。

片刻之后,门缝里传来细微的窸窣声,有人朝门边走来了,应该是陈依梦的妈妈王女士吧,路彦想着。

一声悠长的闷响,高大的大门从中间慢慢打开,露出里面那张年轻鲜活的脸。陈依梦穿着宽大的粉红色睡衣,趿着拖鞋站在门口,她披散着头发,头上别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卡。

她看到路彦,慵懒地伸着懒腰,金色的阳光勾勒出她天鹅颈的优美轮廓,皮肤在晨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如朝霞映雪。

“你……怎么是你?”路彦看着陈依梦有点失神,可能是衣服和打扮的不同,陈依梦和昨天在葬礼上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陈依梦皱着眉头,朝一边退了过去,给路彦让出了一条路。

路彦下意识地迈开脚踏入门厅,映入眼帘的是向南北舒展的门厅和客厅,地上铺着深色的大理石。路彦觉得自己的鞋会弄脏地面,他扭头看看身后的陈依梦,见到她刚拉上了门,正朝着自己走来。

“你爸妈还没起床?”路彦愣愣地看着陈依梦。

“不是,他们今天不在家。”陈依梦径直从路彦身边走过。

“不在家?”

陈依梦没有回答,走进客厅,踏上了上楼的楼梯,路彦跟进客厅,追问:“你干什么?”

“我先去洗个澡,你先在客厅等我一会儿吧。”

“大早上的洗澡?”路彦瞪大眼睛,猛地想起很多影视剧不良桥段里的套路,难道……

陈依梦清脆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了过来:“嗯,我喜欢起床洗澡。”

路彦抬着头,看着她睡衣背后印着的一个硕大的皮卡丘,正张着大嘴对着自己憨笑。路彦不禁暗暗苦笑:路彦啊路彦啊,人家还是个孩子啊!

陈依梦已经上楼,路彦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打量着四周。

顶上是紫色的高挂吊灯,地上铺着紫色的地毯,客厅里摆放着一张长长的紫色沙发,沙发边竖立着一座紫红色的镂空雕花,精致的玻璃柜子里摆放着一些西方油画。总体紫色的装修风格,整个空间散发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奢侈美。

站在客厅里,路彦掏出手机,看着它沉默的黑屏,不由得懊悔刚才忘记找陈依梦要个充电器。他在客厅里四处看了看,房子里很安静,空旷的楼道里和餐厅里弥漫着清冷,不由得想:这么大的房子,父母又不在家,一个人住应该挺孤独的吧?

路彦走到客厅的沙发旁边,那里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很大的全家福。全家福左边是陈依梦的父亲,他穿着整齐的西服,戴着眼镜,颇有几分儒雅。右边应该是王女士年轻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没有现在这么丰满,高高瘦瘦显得特别干练,跟上次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们中间站着身穿白色公主裙的陈依梦,她才七八岁的样子,但大大的眼睛秀气的鼻子,早早就看得出是一副美人坯子。

路彦踱步到客厅的玻璃柜子前,精致的柜子里面摆放着四幅画,第一层三幅,第二层一幅,都是临摹的赝品。

第一层最左边的那幅油画里,一个裸女站在台上,伸出手挡住额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下面高举着手疯狂报价的男人。在她的身旁,还有一个裸女抱着腿蜷缩在地上。路彦认得这幅画,这是临摹热罗姆的《拍卖奴隶》。

中间的那幅油画上面,画着两个正在沐浴的年轻女孩,两个人在水池里互相洒水嬉闹着。浴室的装修很华丽,两个女孩洁白的胴体熠熠生光,整个画面其乐融融,欢乐异常。路彦想了一下,这是波因特的《出水芙蓉》。

最右边的那幅油画上,一个白人女性刚洗完澡,坐在树荫之下,腿上缠着白纱,银灰色的肌肤和深褐色的树形成了鲜明对比。在画面的拐角处,一个贼头贼脑的老头在树丛里伸出脑袋,正暗觑着那女人的裸体。路彦不认识这幅画,他试图在画框旁边找名称,但是没能找到。

路彦把目光移到第二层的那幅油画上,它位于《出水芙蓉》的正上方。画面中一个男人靠在浴缸里,胸口流着鲜血,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在缸外,另一只手拿着字条,头仰靠着,眼皮轻垂,毫无表情。这幅画路彦第一眼就认出它了,因为《马拉之死》名气实在太大了。这幅大卫画于法国大革命期间的名画,如今已经登上很多国家的历史教科书了。

路彦还沉浸在画里的世界,身后却传来陈依梦的声音:“你很懂油画吗?”

路彦转过身,看到陈依梦正站在自己身后。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T恤,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脸蛋红彤彤的,白皙的手臂和修长的天鹅颈都在蒸腾着热气。

“只能说略知一二,你很了解这个吗?”路彦歪了歪脑袋,目光停留在她裸露在外的两条纤细白嫩的手臂上。

“不,我只学过素描。”

“原来你还是个小才女。”路彦笑了。

“谢谢,”陈依梦面露笑容,看着路彦脸上的创可贴问道,“你的脸是怎么了?”

“前些天遇到了一个小事故……”路彦随意笑笑,“你爸妈去哪儿了,怎么一大早就不在?”

“前段时间我爸去非洲做项目去了,我妈去上海谈一笔外贸单子,昨晚从贺县回来就急忙出发了。”

“这么忙,你爸妈都是做什么的?”

“我爸是一家援非基建公司的总工程师,我妈开着一个外贸公司,他们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工作和赚钱。”陈依梦不满地撇撇嘴。

路彦环视着大堂客厅的四周,看到陈依梦不满的神情不禁暗自苦笑:知足吧孩子,跟林依芸比起来,你真是掉到蜜罐里去了。

“对了,你这有我这种手机的充电器吗?”路彦从怀里掏出了手机。

陈依梦接过路彦的手机,看了看,回身找到一个充电器,放在茶几边的插座上充起电来。

“谢谢了,开了一夜的车,手机没电真要命。”路彦走过去,拿起手机,看到它的屏幕闪起了开机时的白光。

“你来这里开了一夜的车?”

“是啊,我通宵不睡,就是为了来听你讲昨天没讲完的事情。”路彦摊摊手,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么急!”陈依梦在路彦对面的沙发坐下。

“林依芸的案子,我这里初步有了一个嫌疑人,我觉得就快接近真相了。”

“真的吗?”刚坐下的陈依梦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那个凶手是谁?不是那个作家吗?”

“我现在还不能说,反正不是那个作家。”

陈依梦坐了回去,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难道会是……”

“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陈依梦略带迟疑地看着路彦,轻轻咬着下嘴唇。

“我们办案需要更多的线索,没准你说的就是很关键的东西!”路彦神情焦急。

“好,那如果我说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陈依梦一脸严肃。

“什么?还有条件?”路彦目瞪口呆。

有那么一瞬间,路彦想编个不配合警察办案的惩罚条例吓唬陈依梦,但是转念一想,跟一个小女孩那么较真干什么呢?

“好,你说下条件,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第一,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一定要帮我找到那个杀害我妹妹林依芸的凶手。”

路彦不假思索道:“没问题!这是我本职工作。还有什么?”

“第二,案情如果有了最新进展,要通知我让我知道。”

路彦犹豫了下,才道:“只要是不涉及保密的,我可以告诉你!好了,你快说吧!”

“等等,除了这两个之外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路彦一阵头大,“你说说看?”

“无论我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别把我妹妹林依芸当成个坏女孩好吗?”陈依梦一脸郑重地说道。

“呃……什么?”陈依梦的话让路彦顿觉一阵语塞,调查案子这么重要严肃的事情,这个小女孩在想什么呢?

尽管不是很能理解,但是路彦还是马上点点头:“好!”

陈依梦起身走到路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他,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弯曲成钩状:“你答应得太爽快了,这样不行,我们拉钩!拉钩发誓!”

路彦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现在的孩子都是这样吗?虽然无言以对,但他还是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钩住了陈依梦的手指,他站了起来,变成他居高临下看着林依芸。

“我路彦,发誓……等等,我发誓什么?”

“发誓无论遭遇什么困难,一定要找到凶手,并且案情有新进展要通知我让我知道,还有无论我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认为我妹妹林依芸是个坏女孩。”陈依梦仰着脖子,看着路彦认真地说。

“好,我发誓,无论遭遇什么困难,一定要找到凶手,无论你对我说了什么,我都不会认为林依芸是个坏女孩。”路彦强忍着笑意,极力装出一脸认真的样子看着陈依梦,“如有违背,就让我……就让我什么好呢?嗯,就让我被你打死吧。”

“好!说话算数。”陈依梦钩着路彦的手指摇了摇。

两人的手松开了,各自坐了回去。路彦看着陈依梦,恳切地问:“你现在能说了吧?”

“嗯……”陈依梦整理了下思绪,缓缓开了口,“几个月前吧,我跟依芸见了一次面……”

“具体什么地点、什么时间见的?”路彦打断陈依梦的话。

“是大年初一的时候,阳历是2月份吧……在我们市里见面的,她说她初一没什么事,正好我也是,于是我们就约在市里面的麦当劳聚了一下。”

“她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她有我家的电话号码,也有我的手机号码,只是她很少打罢了,基本都是我找她。”

“你们不是三岁时候就分开了吗?隔了这么远,怎么会还有彼此联系方式的?”路彦刨根问底。

“上初中的时候,我在一个全国中学生竞赛中获奖了,照片贴到了很多学校,依芸她父亲看到了,来我的学校找到了我。他告诉我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还告诉我,我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他来找你是想跟你相认吗?”

“我当时也不知道这一切,哭着回家问我的父母,我父母才告诉我,我是小时候被人放到孤儿院的,后来他们从孤儿院领养了我。我爸妈当时很生气,认为依芸的父亲没有权力再来找我,实际上,他来找我们,也是听说我家特别有钱,想通过我从我父母这里要钱罢了。”

“唉……”路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个人见到我的时候,还拉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他原本有几个女儿,说都是他自己年轻时候不懂事,把女儿都送了出去。我真不知道该骂他什么好……”

看来林依芸的父亲多年后,很后悔自己当初年轻时的幼稚行为。诚然,无论在什么年代,为人父母不需要审核考试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很多人能力、思想完全没有达到成为父母的标准就有了孩子,才有了后来始乱终弃的荒唐悲剧。

“那然后呢?”

陈依梦打开了话匣子,述说得非常投入:“我爸妈象征性地给了他一点钱,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们。我知道他当初把我放到孤儿院的事情,也不想认他,但是我想见到我那三个姐妹。从他的身上,我终于知道了依芸的联系方式,于是就找机会去贺县见到了依芸。我们都很震惊,就好像见到了另一个自己。那次见面,我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之后基本上每一年都会聚一次。”

路彦微微颔首,感觉她们姐妹的关

系像隔得比较远的亲戚,每逢过年才相聚一次。

对陈依梦和林依芸的关系背景了解得差不多后,路彦把注意力调回案子上:“你还记得去年你们是在市里的哪家麦当劳见面的吗?”

“我们市里百货大楼的那家。”

“那次见面都聊了什么?”

陈依梦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终于开了口:“那天她来找我,我们坐在麦当劳里喝东西,她突然跟我说,她找到了个男朋友。我很意外,就追问那个人是谁,但是她死活不肯说,我也就只好算了。但是没想到的是,她紧接着就告诉我一个惊人的事情……”

“什么事情?”路彦不由得一阵揪心,看来问题的重点要到了。

“她说她……被男朋友强迫做了那……那事,她说她当时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她很痛苦……”陈依梦低着头,难过地压低着声音。

“是被性侵吗?”路彦还是想确认一下。

“是的。”陈依梦缓缓点头。

“没有报警?”

“我也问了这个问题,她说她怕报警之后会有很多人知道这事,怕别人会议论自己。而且,她还说那个男朋友也很可怜,那次事情之后一直在求她,她又心软,所以就……”

路彦只能苦笑着摇摇头。他记得自己之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一份报告说,中国女性几乎绝大多数都遭受过性骚扰,而且很大一部分遭受过不同程度的猥亵甚至是性侵。那些公司里的女同事,班上的女同学,都可能曾是受害者,她们被侵害后只能选择沉默。因为与其被身边人指指点点,成为别人饭后谈资,还不如把所有事都瞒起来,假装什么事也没有。那种精神上的折磨远超她们肉体上的痛苦,她们中很多人一辈子都活在被侵害的阴影里和对自己的厌恶中。

“她告诉我,她男朋友对她还不错,所以她在犹豫要不要和他分手……”陈依梦的声音哽咽着,“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想说些什么,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路彦听得心情很沉重,长吐一口气,问道:“再然后呢?”

“然后她就问我借钱,她说身体不舒服要去贺县的诊所看病,如果有病她就要花钱治疗。她找我借的是五千,我借给了她八千,然后她就带着钱走了……”陈依梦讲到伤心处,十指捂住了脸,“我真的没想到,几个月后她就出事了,那竟然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而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我一定会还钱的’!”

“找你借钱?她爸爸去世不是给她留了一笔钱吗?”

“她说那笔钱在她奶奶那儿,平时她要用还要找奶奶要。”陈依梦哽咽地说,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慢慢流出。

路彦皱起了眉头:“就算去大医院做个全身体检也用不到这么多,她借钱肯定不是为了应付普通的小问题。”

“那会是什么?”

路彦从沙发上起身,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很有可能,她是拿这个钱去做什么手术。”

陈依梦惊呆了:“她需要做什么手术?”

看着落地窗窗帘缝隙里渗出的刺眼阳光,路彦突然感觉有点烦躁和愤懑,心里一团火焰正在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不好说,但是我觉得跟她男朋友对她做的那种事有关。”

陈依梦泪水又开始哗哗直流:“早知道,我无论如何都要问出她那个男朋友到底是谁,现在她不在了,那人也不知道是谁,呜呜……呜呜……”

路彦拉开落地窗的窗帘,让所有的阳光都射了进来,他紧紧握住了双拳,让自己的脸感受着烈日的毒辣。

听陈依梦说,那个人是在林依芸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行与其发生关系,这就是赤裸裸的强奸。可是强奸罪过了一段时间后就很难起诉成功,因为除了取证困难之外,强奸行为的界限通常也比较模糊。法官一般也不会仅凭女方一己之言就定罪,更何况当事人林依芸现在已经离世,光凭陈依梦一面之词去起诉那个强奸犯更不可能成功。

路彦觉得法律就像阳光一样,也有它照不到的地方,可在那些照不到的阴影里,隐藏的都是这些肮脏和龌龊吗?难道法律就惩罚不了这样的强奸犯,只能让他逍遥法外?

这两天,路彦了解到贺县是个经济并不发达的县城,本地没有多少成熟产业,很多人跑到外地大城市去务工。他们把年幼的孩子交给老家的父母抚养,这些孩子从小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长大,一直处于弱监管弱保护的状态,也缺乏父母的引导。这种状态下成长的女孩子,更容易受到同龄人或成年人的侵犯,她们或懵懂无知,或胆小怕事,但大多是敢怒不敢言,不敢报警、不敢声张,林依芸就是一个典型又更极端的例子。

难道说在这片土地上,生为女人就是带有原罪的?林依芸那被砍断双手、一丝不挂的身体在眼前若隐若现,再想起那张照片上林依芸幸福的笑脸和那个黑漆漆的焦洞,路彦忍不住一拳狠狠地打到墙壁上:我一定亲手把那个畜生送进监狱。

“你怎么了?”

陈依梦的声音将路彦惊醒,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因为愤怒而出了神。

“我没事,只是很生气……”

“滴滴!滴滴!”正在充电的手机忽然响起,路彦冲过去拿起一看,才发现是李茵打来的电话,赶紧点了通话键。

“喂!你春宵一刻后都忘了手机开机了?”

路彦没有回答问题,急切地问道:“你那边是不是有消息了?”

“对啊,陈玲把照片看了好几遍,确定她有认识的人穿过那身羽绒服,你猜是谁?”

“刘建华?”路彦心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只等最后的确认。

“对,就是他!真没想到,他一个老师会和学生谈恋爱!”

“先把他抓起来!”路彦冲着手机大声喊道,把旁边正在擦眼泪的陈依梦吓了一跳。

“等等,虽然他很可能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但这不足以作为他杀人的证据吧?”电话那头李茵听出了路彦声音里的怒火,提醒道。

“这张照片虽然不能证明他涉嫌凶杀,但是可以证明他涉嫌强奸!先以涉嫌强奸拘捕他!”路彦看了一眼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陈依梦,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个小姑娘说的话百分百正确吗?但一想起刘建华对他撒的谎,路彦还是继续说道:“我现在有他涉嫌强奸的人证。”

“他涉嫌强奸谁?”

“林依芸!”

“什么?这是真的吗?”李茵不敢置信,“你去外地就是为了调查这个的?”

“算是吧,你们快点行动,我这就回去,下午见。”

“好的,我现在就去汇报。”李茵挂断了电话。

“找到凶手了?”陈依梦带着泪痕一脸期待地看着路彦。

“找到的是她那个前男友,我们先以他涉嫌强奸抓他,林依芸命案之后,他一直隐藏不出现,很有可能也和凶案脱不了干系。”

“她那个前男友是谁?”

“她们班的代理班主任,刘建华。”

陈依梦惊骇地捂住了嘴:“竟然是老师!她当时跟我说谈恋爱了,我以为是班上的男生……”

“我也没想到会是他,之前我就觉得他对我隐瞒了什么东西,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对女学生做这种事情!”

“早知道,我那时候就应该劝她跟他分开的!”陈依梦一脸悲伤,声音又带起了哭腔。

路彦长叹一口气,看着陈依梦,想了想开口道:“我得回去了,你方便跟我一起走一趟吗?”

“跟你一起?”陈依梦抬起头,迷惑不解地看着路彦。

“嗯,警察查案无非人证、物证和口供三样东西,我以涉嫌强奸罪抓刘建华,需要提供人证。”

“你要我给你做人证吗?”

“对,麻烦你跟我去趟贺县公安局,把你刚才说的跟他们再说一遍,做个笔录,然后我就送你回来。”路彦看着陈依梦,想起了她那位气势汹汹的妈妈。

“我做了人证,就能把那个强奸犯绳之以法吗?”

“你的证词只是基础,我们还要从物证和口供中找到更多足以证明他犯罪的证据。”

“哦!”

陈依梦皱着眉头思索着,路彦看得出她内心很纠结。良久,她的眉头舒解了,看来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好,我跟你走!”陈依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目光里充满着坚决。

“嗯,好,把你妈妈的手机号码报给我一下。”

“干什么?”

“我至少要取得她的同意再带你走吧。”

“不用了,我一个成年人干什么事还要征求父母同意?只要能帮忙抓住杀害依芸的凶手,让我干什么都行!”

不待路彦回话,陈依梦起身向楼上走去:“你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陈依梦的果断和勇敢超出了路彦的想象,半晌之后,陈依梦拎着一个行李袋下楼了,她还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的衬衫配蓝色的牛仔裤,整个人显得干练清爽。

“还是先把你妈妈手机号码给我吧,走之前我起码要和她说一声。”路彦无奈地说。

“还是别吧,他们说话都很麻烦的。”陈依梦走到鞋柜边,挑着出门的鞋,“等我到了贺县,再跟她电话解释吧。”

“行吧。”路彦摇摇头,心里一阵苦笑:这算什么?翘家少女的先斩后奏吗?

“那好,我就不耽误你过多的时间,笔录做完了立马送你回来。”

“不着急,反正我暑假也无聊,爸妈不在家,我可以在贺县多玩一下。”陈依梦拎着行李和路彦一起走出门,不忘锁上别墅的大门。

“你没事?下半年高三就要开学了,暑假你不用上辅导班什么的吗?”

“什么高三开学!我高三已经毕业了。”

“什么?你高三毕业了?”路彦震惊地停下脚步,看着陈依梦追问道,“那你高考考上什么学校啦?”

“谁参加高考这种游戏啊?我申请了意大利的米兰理工大学,9月份去米兰读书。”陈依梦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边说边朝着路彦的车走去。

“好吧好吧。”路彦苦笑着摇摇头。留学的开销对陈依梦这样的家庭真的不算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确实已经不屑于参加高考了。

路彦帮陈依梦把行李放到后座,陈依梦则坐进了副驾驶座。路彦拉开车门坐进去,挂上挡位的那一刻,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晚的人影和那张无名纸条。

路彦扭头看向旁边的陈依梦,只见她乖巧地坐在座位上,正低头认真地系安全带。路彦苦笑了下,带她去贺县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呢?

“怎么啦?”陈依梦系好安全带,一抬头便迎上路彦犹豫纠结的目光。

“没什么。”路彦看着前方,轻轻点了点油门,车轮带着车身向前出发。

做完笔录就赶紧把她送回来吧!只要自己保护好她,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那鬼影和纸条只是冲我来的,或许只是手段低劣的恐吓呢?

路彦想着,摇下了两边车窗,让穿进来的风抚过他和陈依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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