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深回来的时候,孙恬恬还没有睡,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巴掌大的小脸,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黑夜里格外地亮。

见沈念深回来,忙掀开被角,轻声喊他,“快上来。”

沈念深走到床边,愣怔了会儿,却是没动。

他刚刚冲了半天冷水澡,身体里那股燥热总算下去了,但是……

漆黑的眼神落到孙恬恬柔软的嘴唇上,喉咙忽然又有些不自觉地发干。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和自己最喜欢的女孩子睡在一起,难免有些那方面冲动。

沈念深在床边站了会儿,最后却只是弯下身,帮孙恬恬掖了掖被子,然后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你好好睡觉,不要踢被子。”

孙恬恬愣住,“你呢?”

沈念深道:“我去外面沙发上睡。”

说完,摸摸孙恬恬脑袋,便站直了身。

孙恬恬下意识拉住他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小声说:“你就跟我睡吧,没……没关系的。”

沈念深笑了一笑,又弯下身将孙恬恬的手放回被子里,摸摸她额头,盯着她看了会儿,柔声道:“乖,睡吧。”

沈念深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去外面沙发上睡觉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孙恬恬一个人睡在床上,被子上、枕头上都是沈念深身上的味道,清清淡淡的薄荷香。

她下意识往被子里钻了钻,嘴巴和鼻子都藏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她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其实……就算沈念深想对她做什么,她也是愿意的。

除夕夜这天晚上,街上灯火辉煌,外面的鞭炮声、烟火声,一直持续到凌晨三四点才渐渐停下来。

孙恬恬一整晚没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灰扑扑的天花板,满脑子都是沈念深爸妈的事情。

她一直知道沈念深家境不是很好,但她不知道原来他很早就开始自己赚学费生活费养活自己和外婆,他从来没有和她讲过这些。

她想起他刚刚一个人在桥上抽烟。在家家户户都团圆的日子里,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他再坚强,也不过才二十岁而已。

孙恬恬想着想着就哭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掉。

孙恬恬长这么大,第一次失眠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天不亮就爬下了床。

随便将羽绒服套在身上,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才早上五点多,沈念深都还没有起床。

孙恬恬踮着脚,悄悄走到沈念深面前。

沈念深有晨跑的习惯,每天早上六点钟会习惯性地醒来。

他闭着眼睛,下意识揉了揉眉心,半晌,正想坐起来,却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压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往下一看,却见孙恬恬裹着他的黑色羽绒服,坐在沙发边,上半身趴在他身上,闭着眼睛,竟是睡着了。

沈念深愣了会儿,怕她受凉,握住她手,轻轻喊了一声,“恬恬?”

孙恬恬睡得不沉,刚刚打了个盹儿,听见声音,顿时就醒了。

她抬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声音小小的,看着沈念深问:“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

孙恬恬坐在沙发边沿上,沈念深将她往里面抱了抱,“怎么睡在这里?”

孙恬恬顺势抱住沈念深的腰,脑袋埋进他怀里。

她将他抱得很紧,没有说话。

“恬恬?”沈念深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孙恬恬摇头,“没什么,就想抱抱你。”

沈念深微愣了几秒,随即笑了笑,摸摸她脑袋,“饿了吗?我去给你做早饭?”孙恬恬点点头,从沈念深怀里抬起头来。

沈念深掀开被子,从沙发上下来,道:“我先洗脸刷牙,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就往卫生间去。

孙恬恬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在沈念深身后。

沈念深进了卫生间,回头,见孙恬恬也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

忽然忍不住笑,道:“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拿牙刷。”

说着,就又出来,回房间拿了一只干净的牙刷来。

递给孙恬恬,道:“毛巾没有新的,你用我的行吗?”

孙恬恬点头,“好。”

沈念深站在洗脸台前挤牙膏,孙恬恬也跟着过去,牙刷递给他,“帮我也挤一点。”

她声音轻轻的,听起来很乖。

沈念深一边笑一边帮她挤牙膏,“等着,我给你拿个杯子。”

只要孙恬恬在身边,沈念深心情就很好,仿佛只要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所有心底深处的阴霾都会散去。

沈念深洗漱完毕就去厨房做早饭,孙恬恬在卫生间把脸洗干净,把帕子挂起来,然后就去厨房找沈念深。

沈念深在煮汤圆,见孙恬恬进来,问她:“豆沙馅的,喜欢吗?”

孙恬恬点头,“很喜欢。”

她走到沈念深身后,从身后抱住他,脸轻轻贴在他后背。

沈念深微征了一瞬,低声问:“怎么了?”

孙恬恬声音轻轻的,“没什么,就是想抱着你。”

想抱着他,想让他时时刻刻感受她的爱。

沈念深眼里浮上温柔的笑意,轻轻握了握孙恬恬覆在他腰间的手。

锅里的水在翻滚沸腾,沈念深低着头,在往锅里下汤圆,孙恬恬在后面安静地抱着他。

窗外有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在相拥着的两人身上照下一缕温柔的光。

年后第一天清晨,岁月静好。

……

沈念深煮好了汤圆,孙恬恬端起一碗,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去喊外婆。”

“你慢点,小心烫。”

“知道啦!”

汤圆盛得很满,孙恬恬小心翼翼从厨房端出来,放到桌上。

正要去喊外婆起来吃早饭,结果刚走到门口,外婆自己从里面出来了。

老太太见着孙恬恬,一时又惊又喜,“哎呀,恬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孙恬恬弯眼笑,扶着外婆,“昨天晚上回来的。”

“啊?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孙恬恬笑着说:“我来的时候您已经睡了。”

一边说,一边扶着外婆坐到桌子前,“外婆吃汤圆吧,阿念煮的。”

“诶。”

沈念深端着另外两碗汤圆从厨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帮孙恬恬拉开凳子,“过来坐。”

孙恬恬这才坐下。

沈念深将勺子递给她,轻声叮嘱:“慢点吃,小心烫。”

“嗯,我知道。”孙恬恬舀起一个汤圆,吹了吹,轻轻咬了一口。

“好吃吗?”沈念深看着她问。

孙恬恬点头,“好吃,好香啊。”

说着,又吹了吹,一口吃掉一个。

沈念深盯着孙恬恬看,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

老太太坐在对面瞧着,心里十分欣慰。

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见外孙笑过,和孙恬恬在一起之后,倒是经常见他笑了。

有个好姑娘陪着他,就算自己哪天不在了,到了天上也能放心些。

老太太看看孙恬恬,又看看外孙,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怕外孙看到,急忙擦了擦眼睛,低头吃早饭。

吃完饭,沈念深收拾碗筷去洗,外婆站起来说:“你去忙了,大过年的,你带恬恬出去玩,我去洗就行了。”

“不用了,外婆您休息,就几个碗。”沈念深端着碗去厨房,孙恬恬也急忙跟过去,“你去休息吧,我来洗。”

沈念深笑,“几个碗,我很快就洗好了。”

他说着,就拧开水龙头,开始洗碗。

孙恬恬站在旁边,轻轻挽着沈念深的手,垂着头,小声说:“我好像什么都没做过。”

沈念深道:“跟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孙恬恬低低笑,“这样还是不太好,以后等咱们结婚了,咱们就分工合作,你负责做饭洗碗,我负责洗衣服和做家务,好不好?”

她抬起头,嘴角弯弯的,笑盈盈望着沈念深。

沈念深侧目看她,视线落在她弯弯的嘴角上,眼里也染上几分笑意,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才轻声应她,“好。”

……

把厨房收拾干净,出来的时候,外婆正站在门口,和梁棋的奶奶聊天。

沈念深和孙恬恬换好衣服,便从家里出来了。

梁棋奶奶看见孙恬恬,笑眯眯问:“这就是阿念的媳妇儿啊。”

沈念深笑着点头,“是。”又对孙恬恬说:“这是梁奶奶。”

孙恬恬弯着眼睛,很礼貌地招呼,“梁奶奶好。”

“诶,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阿念,这可是你的福气啊,可要好好珍惜。

沈念深笑,不由将孙恬恬的手握得紧一些,“我会的。”

孙恬恬侧目看他,心里忽然软绵绵甜滋滋的。

沈念深侧头对外婆说:“外婆,我带恬恬出去玩一会儿,下午回来陪您。”

老太太摆摆手,笑呵呵说:“你们俩去玩,不用管我,我跟你梁奶奶聊聊天,还自在些。”

沈念深应了一声,“那我和恬恬出去了。”

“诶,快去吧。”

孙恬恬朝外婆挥挥手,“外婆再见,梁奶奶再见。”

沈念深带着孙恬恬出门了,两个老太太站在门口聊天。

梁奶奶笑着说:“这小姑娘笑起来可真好看。”

外婆点点头,也笑,“可不是吗,阿念自打和她在一起后,整个人都比以前开心了很多。”

梁奶奶:“可不是吗,我听我们家梁棋说,阿念可把他媳妇儿当个宝贝呢。”

老太太笑了笑,“是这样的。”

老太太在外面站了会儿,忽然又有些头晕。

她这阵子时常头晕,最近头晕的次数愈发频繁。

她声音有些无力,道:“碧蓉啊,我有点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会儿,就陪你了。”

梁奶奶忙点头,“行,你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沈老太太将门关上,原本想回房间休息,结果脑袋突然一阵眩晕,眼前天旋地转,她整个人险些摔到地上,吓得急忙去扶旁边的柜子。

可还没来得及扶住,脑子里突然剧痛,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往地上栽倒下去。

……

沈念深原本想带孙恬恬去动物园玩,但孙恬恬不想他花钱,就说不想去,于是两个人就牵着手在路边慢悠悠散步。

逛着逛着就逛到附近的湖心公园。

冬天难得有太阳,阳光明媚的,大家都出来活动了。

公园里十分热闹,老人们在慢悠悠地散步,小孩儿在草坪里奔跑,情侣挽着手,分外甜蜜。

孙恬恬看见有情侣在骑双人自行车,兴奋地抓住沈念深,“阿念,我们也去骑车吧,看起来很好玩。”

沈念深看了一眼,笑道:“好。”

公园外面就有租车的,两块钱能租一个小时。

孙恬恬他们租了两个小时,交了五十块押金。

这种双人自行车,后面一个人不会骑车也没有关系,主要是前面一个人掌握车身的平衡。

沈念深坐上去以后,孙恬恬立刻就跑到后面,双脚踩在踏板上,“我也可以踩踏板吗?”

沈念深笑,“可以,不过不要踩太快,跟我的节奏。”

孙恬恬开心地道:“知道了!”

沈念深在前面骑车,孙恬恬在后面跟着踩,风轻轻吹拂过来,夹着几分阳光的暖意。

因为自己也在踩,孙恬恬几乎觉得自己好像也会骑车了,在后面开心地喊:“沈念深,我好像会骑车了诶!”

沈念深嗤笑声,“那是因为我在给你掌握平衡。”

到了前面没人的地方,孙恬恬在后面喊,“沈念深,你让我试一下,我想骑一下。”

沈念深将车停下来,扶着车龙头,从位置上下来。

孙恬恬兴奋地跳下车,然后就跑到前面一个位置,“我真的感觉我好像会骑了。”

沈念深见孙恬恬已经爬上去了,顿时哭笑不得,“你就是要学也去换一辆小一点车,这种车太长了,没办法学。”

孙恬恬呆住,“真的吗?”

沈念深把她拉下来,“去换一辆小一点的车,我教你。”

孙恬恬想了想,点头,“那好吧。”

说着,又爬回后面一个位置上去。

沈念深扶着车龙头,见孙恬恬坐好了,正准备上车,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来电,随手接起,“梁棋?”

梁棋声音慌张,大喊:“哥!你快来市人民医院,你外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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