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警务科办公室。科长久本以及其他科员脸上都挂着一副令人作呕的假笑。就连刚才投来威胁目光的笠冈调查官也像是戴了堆满笑容的假面具。

中尾很顺利地进了部长室。

“哎呀,很对不起啊,让你跑一趟。来,快请坐。我叫人沏杯甜咖啡来。”

伊予的表现让人觉得就像个拙劣的演员在表演。

中尾点了点头坐到了沙发上,想看看对方先出什么牌。

“中尾君,听说你刚才去了科长那儿采访有关机构改革的事?”

“嗯,是的。”

“明年春天有你报道的材料哦。准备组建什么女子机动队。但不是常驻。先把她们分别派到本部周边的派出所,一有需要便集中起来。诸如皇族来的时候什么的,表示男女平等,让他们看看女警也很干练。”

伊予没话找话地唠叨个不停,可眼光却警惕地揣摩着中尾的表情。

“然后还打算动动刑事部。首先把总务部独立出去。”

也不是什么有必要遮着掩着的事儿。不过,把并非秘密的事作秘密处理是警察的一贯把戏。离明年还早呢,这时候就把明春机构改革的事透露出来。总而言之,其目的是想先给中尾一些好处然后控制中尾。

中尾机械地记录着,内心却在等着岩村部长打电话到这里来。梶聪一郎的案子属于现职警官犯罪,就这一性质而言,刑事部与警务部之间会有比较频繁的秘密联系以共同对外。攻击了其中的一方——刑事部,那么按理岩村应该很快把这个“中尾情报”提供过来。

桌上的电话始终没响。或许岩村还在跟他们内部的人商量?或许孙女的病情不乐观?还是岩村并不想把“情报”透露给伊予?刑事部与警务部的关系并不融洽。这种气氛中尾也有所察觉。

接岩村电话时伊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中尾来这儿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看看伊予的反应。看来要泡汤。

“部长。”

中尾合上记事本。

“地检那边好像很生气嘛。”

伊予肥肉过剩的脸开始红一阵白一阵。

“那是——因为关系好嘛。所以才会随口说些过激的话。”

显然是慌乱中作出的拙劣的辩解。

“佐濑检察官生气地说你们想让他们接受捏造的笔录。”

“他不会那么讲!”

伊予将肥胖的身体向前倾着,狠狠地瞪着中尾。

“说过,是真的。”

“难道,你这家伙想把偷听来的事写进报道里吧?”

中尾一下子血流加速。

“没道理被你称家伙什么的。而且,什么偷听?你指的是什么?那可是你们大声嚷嚷钻进我耳朵里面的。”

“总之那也是不正当的、暖昧的道听途说。”

“不是道听途说,是我亲耳所闻。我还做了记录。”

伊予将憎恨的目光指向了中尾手中的记事本上。

“都一样。总而言之,你要是把你的道听途说写进新闻稿那你就完了。”

——无稽之谈。

“完了?什么完了?”

伊予将视线移向窗外。

“你们报社的阿久津是我在T大的同学。”

中尾猛地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部长室。

阿久津——报社的负责人名单中似乎有这么个名字。

——混蛋!竟然用这个来威胁!

中尾气得浑身发抖。就在朝着里面大声吼叫的时候手机响了。

一个响亮的、严厉的声音。

是宫内。

“喂,大呼小叫的,干吗呢?”

“对不起。遇到个戏弄人的家伙。”

“哈哈哈,哪儿都有那样的人啊。”

这个宫内年龄比中尾长三四岁,两个人同时于四年前被《东洋报》录用的。既是同期人社,入社之前两人所在的地方报又同在中部地区。因为这个关系,两人时常都有电话联络,互道近况。

不过白天打电话过来这还是第一次。

“今天怎么回事啊?”

中尾一边说着电话一边转过身来。已经走到记者室门口了,心中的不快使他离开了那里。

宫内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

“那件警察杀妻案,你在干吧?”

“当然。怎么了?”

“晚报登的那个‘空白两天’说不定是去了新宿呢。”

“等……等一下。”

中尾飞快地跑向自己的车,情绪顿时高涨起来。中尾曾在的地方报以报道经济新闻为主。而宫内则是综合报的一名得力记者,一个与大报记者都要争个高低的男人。即使是现在来到《东洋报》社,仍然跟年轻记者们一起担当警视厅方而的报道工作。这个能搞到可靠消息的宫内为我透信儿……

“等等,请再讲得具体点。”

中尾坐在车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这个……不是做管理工作的,在你们县警里,负责本部的专案的人,称什么来着?”

“指导官。专案指导官。”

志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谱浮现出来。

“就是他吧。那指导官与新宿的代理科长是警大的同学。”

中尾在记事本上疾书。

志木与新宿署刑事一科的名叫诸积的男人晋升警部时同在中野警察大学接受过录用科的干部培训。前几天就有关梶聪一郎的案件志木与诸积联系过。说是“空白的两天”中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六日那天,梶聪一郎去过新宿歌舞伎街的可能性极大。请诸积对此协助调查一下。

握笔的手有些颤抖。

梶聪一郎去过歌舞伎街!

原来如此。怪不得县警对梶聪一郎去过东京一事拼命地隐瞒。

歌舞伎街——地方上的人听到这个地方,首先联想到的就是性产业。现任警官亲手杀妻不说还弃遗体不顾去了歌舞伎街,当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请调查一下。如果志木那样说的话,也就意味着尚不清楚梶聪一郎去了歌舞伎街的何处,是什么目的。县警担心“歌舞伎街”这几个字的负面影响,所以编造了“去寻找死的归宿而在街上徘徊”的笔录并把他送到地检。

“不过诸积那家伙不承认,说是没听说过。”

“什么?”

“我是从歌舞伎街岗亭的交警那里打探到的消息。”

“交警?也就是说诸积给岗亭的交警打过招呼?”

“大概是这样吧。我尽快抽时间跟诸积好好聊一聊。”

“等等!”中尾叫住了正准备挂断电话的宫内。

“宫内,这消息……你没对其他人……”

话没说完中尾自己就后悔了。宫内既没打电话去分社也没有打到记者室,他直接打到自己的手机上来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哦……放心。任何人都没说。好好地用它来做一道美餐哦。”

中尾连声致谢后才挂断电话。

“太好了!”

高兴得有些不由自主了。

中尾下了车,想再次返回警务部长室。他有一种把记有“歌舞伎街”几个字的记事本伸到伊予鼻子前给他看看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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