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博开始爬上斜坡朝矿井进发的时候,一颗子弹射在他左边的岩石上,枪声在森林里回荡。他注视着矿井的入口,跌跌撞撞地钻进坑道,两颗子弹又击中入口处的右边,几块石屑被震落,他急忙护住自己的脸以免擦伤。密集的子弹纷纷打进坑道里面,他筋疲力尽地停下脚步,倚在井壁上急促地喘息着。肋骨的伤痛使他无法快速移动,此刻紧追不舍的国民卫队离他不到半英里。显而易见,他们打算占据有利地形,所以在没有发现明确的目标之前便开枪射击。这些受过训练但缺乏经验纪律松懈的预备役军人,兴奋之余鲁莽愚蠢地把子弹胡乱倾泻在矿井里。兰博明白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当初在溪边放弃的话,早已被他们击毙了。现在他需要与他们拉开一段缓冲距离,以便在开口解释之前不被子弹射中。

想到这里,他从漆黑的坑道里朝洞口的亮处爬去,仔细研究着洞穴的顶部。看到—处岌岌可危的裂口,他用力推开支撑的横粱,突然后退一步以防顶部塌塌砸落在身上。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冒险。如果塌方严重造成洞口被堵,空气不流通的话,他知道外面的人们会在他断气之前把他挖出来。可当他把支撑的横梁移开的时候却毫无动静。无奈之下,他又尝试着推了推十英尺之下的几处横梁,果然不出所料,洞顶果然坍塌,轰隆倒塌的石块差点砸到他的身上,震得他耳鸣不已。飞扬的灰尘弥漫在坑道里,呛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咳嗽着后退一步,等待尘埃落定看清坠下的岩石有多少。一束光线透过尘雾照射在矿井里,使他发现地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堵塞在洞口的岩石和毁坏的洞顶之间约有一英尺的空间。纷纷脱落的石块使空间变得越来越小,仅有六英寸。渐渐减弱的微风飘荡在坑道里。兰博感到一阵寒意,他慢慢滑倒在潮湿的地上,聆听着断裂的洞顶砸落在地面的声音。不久,洞穴外面传来了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逃犯会被压死在洞里吗?”

“你爬进去查看一下怎么样?”

“我?”几个人吃吃地大笑着,兰博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这是一座洞穴,要么就是一座矿井。”另一个人说道。他的嗓门很大,带有一些矫揉造作,兰博猜测此人正在通过话筒向上级报告。“我们看见他钻进了洞里,接着那里就发生了塌方,一股尘烟从洞口冒出。这次他肯定逃不出我们的手掌。请稍等片刻。”说话人好像对某人叫喊道:

“你这个傻瓜快离开洞口,假如他仍活着,很可能一枪把你击毙。”

兰博把膝盖紧贴在碎石片上,一步步地爬上崩落的岩石,他眯起眼睛窥视着外面。他看到斜窄的洞口外面有几根光秃秃的树木,一个奔跑的士兵进入他的眼帘,挂在臀部的水壶也随着他的奔跑不停地左右摇晃。

“喂,难道你没听见我要你离开洞口吗?”手持话筒的人喝道,他在洞口的右边,兰博只能听见其声,但看不见其人。

“我无法听到你对着无线电说些什么。”

“上帝啊。”

兰博想结束这一切。“我要和提瑟说话,”他通过窄小的洞口对外叫道,“我准备投降。”

“什么?”

“你们听不见我的话么?”

“把提瑟找来。我准备投降。”他的声音在坑道里回响着。他仔细注意着矿顶,唯恐它突然塌陷咂伤自己。

“逃犯在里面,是他。”

“等一等,他还活着,”手持话筒的人对着无线电报告着。“他在和我们说话。”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走近洞口,但兰博仍看不见他,只听见他大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再重复了。我要你把提瑟找来,我准备投降。”

他们在洞外小声嘀咕着,兰博又听到那个人在用无线电通话,他正在对上级转述自己的要求。兰博希望他们能迅速了结这一切。他根本没有料到举手投降会令他感到空虚。既然这场较量已经结束,他确信自己的疲劳和肋骨的伤痛不像所想象的那样严重。无疑,他仍可以继续坚持下去,与越战相比这场搏斗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他移动了一下脚步,不料肋骨又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刺痛。

“喂!里面的人,”那个人朝洞口叫道,他仍躲在兰博的视野之外。“我的话你听见了吗?提瑟说他不能上山。”

“见鬼,他不是一直在期待和我决一雌雄吗?你去告诉他,让他必须到这里来。”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对我说他不能上山。”

“你刚才告诉我是提瑟说的,现在又改口说是他们。你到底和提瑟谈过没有?我要让他到这里,我要让他亲口向我保证你们绝不会误伤我。”

“这点你无须担心。如果我们中有人对你开枪,那不会是误伤。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走出洞穴,我们就绝不会伤害你。”

兰博沉吟不语地思忖片刻。“好吧,不过你们得帮我把这些岩石搬走,这么多的石块我一个人可不行。”

他听见外面又传来一阵嘀咕声,然后那个人叫道:“你的步枪和刀呢,把它们统统扔到洞穴外面。”

“我甚至会把手枪也扔给你们。我身上有一把左轮手枪。瞧,我够诚实的吧,还不至于愚蠢到为了冲出你们的重围,不顾自己的性命而杀出一条血路,所以告诉你的部下不要向我开枪。”

“等我看到你把武器扔出洞外才会对他们下达命令。”

“好吧。”

兰博讨厌催促别人,他不愿认为没有他们的帮助自己会束手无策。他眯起眼睛透过坠落的岩石上面凝视着外面的树木和天空,凉丝丝的微风拂面而过,吹进了坑道,他感到十分惬意。

“怎么还没把你的武器抛出洞外,”那个人不耐烦地叫道,“我们要用催泪瓦斯了。”

哼,这个杂种胆小如鼠,仍不敢露面。

兰博解下步枪正准备把它扔出去,突然坑道里刮起了一股轻风,它强劲地掠过一直吹进坑道末端的狭长裂缝,消失在另一条通道里。对,这里肯定还有一条通道,这是唯一的解释。否则轻风不会在这里流通和循环。一时间他激动得热血沸腾,自己还有一线逃生的希望。

“喂,我说你的枪在哪儿?”外面的那个人大声问道。

见你的鬼去吧,兰博暗自骂道。他取回步枪,心脏狂跳不已,疾步行走在黑黝黝的坑道里。先前燃起的火堆已经熄灭,他只好用手摸索着曾经躺下小憩的地方。不一会儿,他找到了一些冷杉树枝和几根没有烧毁的木棍,便把它们拖到坑道的尽头,低垂的脑袋碰到了低矮的矿顶。这时前面传来了轻轻的水滴声,循着水声他跨进了矿井的末端。只要能够,他会再次点燃树枝,让火光指引他查明轻风吹来的方向。上帝啊,保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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