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能确保庆德等人是否能够真的找到葛尔丹,更不能确保大部队是不是也能赶得上逮到葛尔丹。费扬古本着保险的态度,在没抓到葛尔丹之前他都不想跟康熙乍乍乎乎的。但是,调动几千人,绝对是个大项目,必须跟皇帝打一声招呼。这才在临出动,匆匆写了一封战报,说是发现了葛尔丹的踪迹,然后好心地提醒了康熙一下‘据说’庆德同学追葛尔丹的尾巴去了。

战报来的时候,康熙前一天已经先告诉石文炳‘庆德在军前能堪大用,被派出去侦敌了。’现在刚刚告诉他‘你儿子丢了’,这样比较和缓,能够接受五。不得不说,这样的康熙,记得让太子不要直接告诉华善,记得让他家儿子注意一下媳妇儿的心情,没有直接扔一道雷下来给石文炳,绝对是很为人考虑了。

石文炳头一天听到庆德被派出去的消息,只是例行担心而已。出门在外,还是行军打仗,怎么可能不担心?但是,地球人都知道葛尔丹不行了,手下的人死的死、叛的叛,庆德又有向导,走得又不远,出不了什么危险。

今天一听到‘丢了’,石文炳还愣了一下:“嘎?”

康熙为了防止石文炳出事儿,今天还特意把富达礼一块儿叫到跟前来的,万一有个不妥,富达礼还能从旁予以安慰。考虑得十分周详。

富达礼听这个消息,也是一愣,他们父子压根儿就没把庆德这一出行当成什么危险的事儿。比较起来,他们更担心的是,气候啊、饮食啊之类艰苦的物质生活条件对庆德造成的hp值下降。

康熙“嗯?”了一声,石文炳醒过神儿来。谁都知道,在草原上丢了,以八旗子弟——尤其是家境好的——现有的生存能力,或许能够猎到一点东西,可做饭的手艺绝对是可怕的,更何况,找不找得到柴禾还是两说。如果不能够茹毛饮血,大多数人就得饿死。

果然,庆德是败给老天了么?石文炳还记得这是御前,撑着不要失仪,面色如常,只是双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了。

富达礼本来也伤心,但是他还有个父亲要照顾,是以他倒坚持下来了。这就好比一个娇弱的姑娘,见到了蟑螂,吓得嚎啕大哭要人打蟑螂。要是她结婚了有了孩子,她家孩子哭了,她就得抄起鞋底抽过去,把蟑螂打成渣渣。

正在这个时候,费扬古那里又来了军报,石文炳父子脚下有些踉跄地告退了。

康熙有点难过,却按下了,他的心脏已经锻炼得很强了。却也经不得新消息的刺激,上面道是:“奴才先前判断有误,幸而庆德、费扬古等侦得葛尔丹行踪……审伊等所获厄鲁特降人,知其所言不差,奴才已经率部追击。”

康熙一拳头捶在桌案上:“哈哈哈哈!好好好!”

笑声引得刚走出门去的石家父子后背一僵:咱们家死人,您就这么高兴啊?!!还笑,还叫好儿?!

忽然听得里面康熙很大声地喊:“去把石文炳再叫进来!!!”

也不用麻烦别人了,自己就听到了。不过依照程序,他们还是站住了,等着里面的小太监出来叫他们,才跟着一道进去了。

富达礼扶着他爹,要行礼,被石文炳甩开了。刚才是告退,让儿子扶就扶了,现在又是重见一回驾,不能这样摆谱儿。康熙笑容止都止不住,看石文炳这时候还记得规矩,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喜欢记得本份的人。

“起罢,魏珠,设座儿。”

石家父子一头雾水,皇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太快了。上一刻就差真说‘你儿子死了’,下一刻那表情,比当初两家要结亲的时候还欢乐。

“你养了个好儿子!自己看看,庆德不是走失,是发现了葛尔丹的踪迹。本来险些叫葛尔丹跑了,又叫他找着了!”

万岁爷,您逗奴才玩儿呢吧?先抑后扬也不是这样个惊喜法儿的啊!

康熙咳嗽一声,似乎在为自己的不持重,没等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就告诉臣下,弄得自己有些一惊一乍而不好意思。转移话题表扬庆德,又说石文炳:“教子有方。”

石文炳既惊且喜,心脏略有负荷不住,不由伸手抚了抚胸口。接口道:“奴才三子四女,旁的都好,就这一个不够持重,再料不到他居然也有顶用的一天。”康熙道:“我看他就很好!”石文炳再次谦虚:“奴才愧不敢当。”

大军出门在外,类似庆德事件,是时有发生的。找得回来那是惊喜,找不回来,是正常损耗。不意这回正常损耗不但又添补回来了,还一本万利发现了条大鱼,如何不喜?

就连石文炳嘴上谦虚,心里也觉得庆德这回能活着回来,真是老天给面子、祖坟冒青烟。康熙这里呢,倒认为庆德是个有福之人,居然能够在大军跑偏了的时候恰巧发现了敌人。

皆大欢喜。

康熙搓着手,费扬古的能耐他是知道的,这回就算不能活捉也能砍了葛尔丹的脑袋来。那么,要如何善后呢?降部要安置,唔,早先已经设员专门负责这事儿了,不过,安置的物资就要再拨一点过来了。还有散兵游勇,最好能够收拢来为国所用。

想到这里,正好看到了石文炳:“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石文炳是参赞军务的,平常管的是类似的日常工作,如营盘、如后勤、如操练。于行军布阵上头,只是理论知识,并没有实践对阵过。这回儿想了一想,只好从自己拿手的方面说:“一是安顿降人,天威所至,葛尔丹授首,其部族亦是不少。这些人,一是与喀尔喀蒙古等有旧仇,交与他们是委屈了材料儿。奴才寻思着,这些虽是败兵,却也是百战之余。沦落如此境地,乃是一将无能、累死千之故。若能一心向化,倒不如……收为我用。”

这句话恰与康熙的心思合上了,康熙心中点头,面上不显,淡定地说:“你接着说。”

石文炳一面思考一面说,语速很慢:“还有,葛尔丹为王师所败,一路损兵折将,众叛亲离,想必还有不少残部散落在草原之上,由着他们四下游牧或再回准噶尔,实在浪费,不如一同收了来。划一片草原,让他们安居乐业,也好为国效力。蒙古人,天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可用。”

“还有呢?”

这回就不大想得到了,也不用想到,只要说说场面话:“献俘、凯旋、兵部、吏部议各人功过而已。余者,恕奴才鲁钝。”

康熙哈哈一笑,他想到的当然会更多,比如,葛尔丹完蛋之后,蒙古各部之间的制衡问题啦。对准噶尔新汗策妄阿拉布坦的态度问题啦,还有对与葛尔丹勾结的人的处置问题啦……

不过,这些他都不用告诉石文炳了。笑着说:“你们跪安罢,朕还要写信告诉太子这个好消息,你们也可写信告诉家里,庆德要立功了……了……了……”

坏了!太子不会办事太麻利,已经把坏消息告诉太子妃又转告给华善了吧?!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康熙急急挥退石家父子,翻出一只匣子来,里面专盛着太子写给他的信件。按着次序一划拉,翻一翻,没有相关回复。这是不太把这个当回事儿没回呢,还是太为难不好告诉老婆噩耗呢?康熙猜了两分钟,决定不猜了,直接写信告诉胤礽,庆德没丢,你要是没告诉太子妃他们,就不要说了,等着最后捷报来了一起报。要是告诉了,赶紧的,给他们安慰回来。

写完信,发出去,没等到回信,费扬古的捷报到了。费扬古派出一大队的人,一路跑一路大喊着过来:“大捷!”

一到辕门,验了腰牌,被引到御前。一头扎到御案前,告诉康熙,葛尔丹抓住了。由于某个同学下手不知道轻重,加上原本就病重,现在只剩一口气吊着了,不过没有性命之忧。用某罪魁祸首的话说:“想自杀都没那个力气。”葛尔丹自己的医生束手无策,好在庆德同学有个好妹妹,给他装了一兜子药,翻出其中一截人参,拿来给葛尔丹吊命呢。

“奴才正兼程赶往御帐。万寿节前必能赶到,未知圣意如何?”

康熙大喜:“指示,朕驻跸此地待汝,葛尔丹解来就是。万寿节,朕与尔等同乐于此。”然后火速把好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去。唔,好消息啊!费扬古是头号功臣,庆德的表现也很好呢。要怎么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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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什么状况?淑嘉眨了眨眼,嘴角一抽一抽的……

话说,她一直担心着前线的消息。她爹年纪大了,她二哥跑得远了。胤礽这里呢,问他,他说得也很含糊,淑嘉又不敢很拿这个事情烦他。

终于,今天,胤礽抱着儿子两个人互相抽打了一回,又教儿子说话。他家儿子现在倒是能站立了,对于十个月大的孩子来说相当不错了,就是还不能走,一迈步就‘吧唧’。只能放小胖子坐在炕上,父子俩玩打仗游戏,你挠我一下,我拍你一下。

玩累了,胤礽拿着个小绣球逗儿子,又让他喊人。小胖子含糊地叫了一声:“阿玛。”乐得胤礽亲了他好几口,亲得小胖子的声音开始含糊,依稀有洒金豆子的倾向才住口。

又小心翼翼地教儿子:“叫额娘啊,额娘把你生下来多不容易,你小子怎么不开口呢?你阿玛我要是有个额娘在跟前,一天按钟点儿地请安,把额娘当口头禅。”

说得淑嘉哭笑不得:“罢了罢了,他还小呢。”说着伸手摸了摸小胖子的头。

胤礽咬了咬牙,把小胖子往自己这边抱了一点儿。然后,郑重地看着淑嘉。淑嘉有点莫名其妙,可是看胤礽的表情,又有点心慌,不由问:“怎么了?”

胤礽从袖子里抽出康熙的信来:“你……自己看罢。”说完,把儿子放到手边预备着随时使用,自己也时刻准备着上来安慰。淑嘉看完了,坐在那里,感觉手脚都是木的。想问什么,都发不出声。

胤礽赶紧抱起儿子:“快快,快叫你额娘。”

小胖子还不明所以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对着他阿玛笑得相当天真可爱。胤礽瞪他,小胖子歪着头,模仿。胤礽一闭眼,一歪头,又把他放炕上:你这个不靠谱的小东西!

恰在此时,外头冲进来一个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太子爷!大喜!”

“喜个屁!”胤礽当场暴发了。

这要放在往常,小太监得吓死。这回他的胆气很壮,马上大声回答:“真的是大喜!大捷!葛尔丹叫咱们二舅爷给抓着了!”

“嘎?”

二舅爷为个词呢,淑嘉听得比较多,非常之耳熟,反应也很快。刷地站了起来,冲到胤礽面前,双手就抓着胤礽的肩,没有cos咆哮教主,只是很震惊地问了一句:“你刚才是在逗我玩儿呐?”有拿人家亲哥哥的生死开玩笑的么?姐不过愚人节很多年了!

胤礽自己都傻了!我纠结了这么些天啊,琢磨着怎么让老婆不伤心呐,你这小奴才来这儿嚎什么呢?大捷?慢一拍才回忆起来,二舅爷似乎说的是……庆德?

挣开老婆的手,把她按到炕上,儿子扔给她抱着。太子殿下就比太子妃不那么含蓄多了,直接拎起了小太监的领子:“说!”

小胖子被他额娘抱着,非常之欢乐。先是看他额娘大发神威,抓着他阿玛,再看他阿玛更暴力,揪起小太监,小太监脚尖都不着地了都!好热闹!小胖子是个有活力的好,呃,婴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在他额娘怀里鼓掌。

小胖子欢乐的鼓掌声中,小太监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道,咱已经说了呀,只得费力地再重复一遍。实在忍不住了,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再不抗议一下,就真的要死了。

胤礽松开了手,小太监摸着脖子哈着腰:“前头大学士叫奴才赶紧进来请您去议事呢。”大学士们说了,有这个消息,太子爷不管在干什么,都不会生气的。现在看来,大学士说的话非常之不靠谱。

这里解释一下,这年头的文件,也分为好几个等级:八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以此类推。打个简单的比喻,就是ems、平邮、挂号信等等之间的差距。所以,康熙那封让胤礽‘没告诉就先别说’了的信离京城还有二十里地的时候,捷报已经到了。

大学士们整理奏章,发现毓庆宫的舅爷庆德同志有立功表现,正好,把原本很着急的事情办得更着急,顺手抓了个太监让他去闯宫。小太监一脸为难:“太子爷刚到后边儿看太孙呐。”

大学士眼睛一横:“你这奴才,居然敢推三阻四。去告诉太子爷,前线战报,大捷!庆德生擒了葛尔丹!”

记住每一个需要记住的人,是在宫中生存的一则。小太监一听,庆德,还立功了?美差啊!太子是个特大方的人,一高兴必然是抓着什么就常什么的,太子妃也不是个吝啬的,这份赏很丰厚。没想到时机不对,差点儿成炮灰。

小胖子的欢笑鼓掌声中,太子殿下理了理衣冠,太子妃也整过神来,叫过伊拉里氏:“你看好小阿哥。”亲自过来给胤礽理衣服,她三魂归位,察觉出胤礽也是刚刚跟她一起知道庆德的事儿,以下又有些歉意,小声道:“你快忙正事儿罢。”

胤礽回过神来了,可是……二舅子立功的惊喜也飞了,他现在只想弄明白这事情是怎么回事。“嗯”了一声,对淑嘉道:“我是头几天接汗阿玛的信,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今儿一开口又……你略坐一坐,我到前头看看究竟如何,回来告诉你。”

“好。不要太累了。”

“嗯。”

小胖子,在乳母怀里鼓掌欢送他阿玛。

等胤礽到前面坐定,看完了捷报,确认庆德非常靠谱了一回,终于笑开了。大学士们从旁一起欣慰:“圣上英明,天威所至,葛尔丹就擒。”那边儿,康熙的平邮到了。因为是皇帝写给太子的信,就直接转了。

胤礽看完,再比对着桌子上另一份捷报,觉得有必须跟他阿玛讨论一下邮政系统的相关问题。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处理一下别的事情:“着户部调银买帐篷安置厄鲁特降人,理藩院同户部选员以备查点降人数目……”

都收拾完了,才轮到跑到后面告诉他老婆:“真的立功的,只是公文我不能拿过来给你看。汗阿玛的信倒是有……”

淑嘉这回是真被康熙感动了,非常难得地,一个正在征战的皇帝,还能想到让太子慢慢告诉自己不好的消息,不要惊着了华善。一有好消息,马上让太子善后,还列了两种解决方案,把先期的麻烦都在他们父子那里扛了。

虽然……邮政系统闹了个乌龙。

胤礽笑道:“好啦,咱们想想,汗阿玛的万寿要怎么过才是正经?看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要在外头过了,准备的东西就要略改一改了。”

“改什么?这一份子是已经准备好了的,那就照送,再另备一份送过去就是了,”淑嘉处理这些事情倒是拿手,“唔,天儿热了,进上的衣服除了那几样捧寿的,咱们再收拾几件常穿的如何?不管汗阿玛换身儿的衣裳带够了没有,多备几件总是好的……”

“唔,也好。”

商议完寿礼,小胖子醒了,在里间哼叽。胤礽想起这个没用的儿子早些时候还看他笑话,还拍巴掌!马上道:“抱他出来!”

放到炕上,小胖子还睡眼惺忪。胤礽恶向胆边生,伸出两只手,捏着小胖子肥嘟嘟的脸颊往外拉:“你个小笨蛋!叫额娘都不会,不听话。”

小胖子开始抽噎:“呜呜……阿玛……”胤礽心疼了,想松手,小胖子继续,“呜呜……额娘……”咬字还不清楚,但是确实是在喊了。

儿子哭了,做娘的心疼了,上来拍开凶手,抱着儿子哄。小胖子继续抽噎,脑袋往别人老婆的胸口一埋,继续喊娘。

胤礽傻眼了,你小子这是在坑我呢吧?让你叫额娘卖萌调节气氛的时候,你嘲笑我,我嘲笑你的时候,你哭着喊娘!如果说‘从小看到老’这句话是可信的,那么可以预见,这小子长大之后,绝对不是个善茬儿。审时度势的功夫,真是天然的。

可是,这种儿子受欺负了找额娘哭的事儿……我就没有享受过!太子开始犯酸了,完全忘了,通常情况下想欺负他的人都被他爹干掉了。瞪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硬着头皮上前:“没注意手劲儿,我说,你哭什么呢?你舅舅立功了?你还哭……”

好容易小胖子哭完了,小脸哭成花猫。保姆早去准备了洗漱用具,给他洗了脸。胤礽拿着许多玩具,哄了他一阵儿,最后也扯了自己的脸颊拉了两下,这小子就不记仇地叫了两声阿玛,父子重归于好。

胤礽舒了口气:“这不吃亏的性子,像谁啊?”

像你!淑嘉心道,横了他一眼。

胤礽转移话题:“是不是像舅舅?我听说外甥像舅的……”

淑嘉心说,像我二哥就好了,他腹黑,有前途。

话题被成功转移,说到了庆德,夫妇二人都埋怨这邮政系统的乌龙,又说大军在外消息不通,真是讨厌。淑嘉时隔十几年,第一次强烈地怀念起手机这种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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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康熙还是胤礽夫妇,还是已经知道了确切消息的石文炳父子,都觉得庆德这回是立功了。都在算着他该有什么样的功劳,却不知道庆德已经被他叔叔石文英给表扬了一回了。

庆德发誓,他真不是故意的!人要是运气好,真是拦都拦不住啊!拎着已经晕倒了的葛尔丹,拿刀压着人家脖子,笑眯眯地接受喜欢,大功啊!护卫们一愣的功夫,被土匪就这么砍了个精光。

庆德高兴了,拖着葛尔丹到费扬古那里表功。

人家葛尔丹的姑娘还在那里跟费扬古谈条件呢!虽然达成了初步共识,叛军还没放下武器哩。正好加了个砝码,钟齐海看到他爹生死未卜地被庆德拎在手里,眼都绿了。

费扬古心说,坏了,你这个小东西,总是帮忙并帮着倒忙。你要早一点来,咱们押着葛尔丹一气把这些人都拿下了,也不用谈条件了。你要晚一点来,条件谈拢,也都太平了。你这不上不下的,

庆德坏笑着对钟齐海道:“姑娘,你看,你爹病得不轻,咱们给他治治?没有看大夫还拎着刀的吧?”说着还拎着肉票晃了两下。费扬古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这小子真是流氓啊!

亲爹在人家手上,打又不是对手,钟齐海干脆叫大家放下武器了。杀降这种事情,领兵的人只要有点良心都不会干:杀降不祥,折阳寿、折阴德、损福荫。

然后扑上去就哭:“阿爸!”撕心裂腑,葛尔丹还是没醒,“你把我阿爸怎么了?怎么绑着他?大夫呢?药呢?”

很难说庆德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把葛尔丹捆成个粽子,被记了头功。然后,费扬古为了安抚钟齐海等人,把葛尔丹松了绑,还假意骂他对葛尔丹不够尊重:“把他给我捆下去。叫两个人来给博硕克图汗看看伤。”这也就罢了。

可怕的是来捆庆德的人是石文英,级别比他高,辈份比他高。带着两个亲随,当众把他给捆成个粽子。费扬古反应得快:“清点人马、清点食水、马匹、牛羊……派人警戒,轮班整休,明日返营。多派岗哨!”

作为高级军官石文英有一间不错的帐篷,把庆德给带回自己帐篷里,吩咐人烧水、准备干净衣服、热汤热饭。又叫拿被子,应该是缴了一个地位不低的人的,比不上家里的条件,可比行军时好太多了。庆德谄笑道:“叔,叔,您真是我亲叔,对我可真好。”

石文英没搭理他。庆德摸摸鼻子,收拾自己。他是真的累狠了,砍人是个力气活儿,哦,他没砍……不过这一路拎着葛尔丹还要时刻警戒也够累的了。更不要提这一路上的精神紧张,现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他一放松,睡着了。

年轻就是好,石文英感叹。出了帐来,看看天,日头还没下去。去费扬古那里报到了,他还有任务要做,给俘虏清点造册,审问头目查问周围还有没有叛军……

直到天黑时分才回到自己的帐内,拍警庆德,他也略懂一点医术,看庆德休息好了。紧张了好几天的心才放了下来。

然后……祭出了鞭子。

庆德傻眼了,他以为吧,这就是走个形式罢了,一弄到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就把他给放了,好吃好喝地供着。毕竟,他这回绝对是立了功的,而且,是他叔叔来绑的他,显然是准备放水了的。他们家跟皇家的裙带关系在那儿摆着,处理他总要看看面子的。不过是做个样子给那个女人看一看,领其约束手下不要再多生事端,把人哄到御前上缴领功就好。看吧,他叔叔不但放了他,还好吃好喝供着他,让他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可为什么这样的好日子就像做梦一样,随着他叔叔拍着他的肩膀说:“喂,醒醒。”就消失不见了呢?

小鞭子嗖嗖,石文英抽得极为顺手:“小王八蛋!五个人各五条路走,怎么聚到一起的?当大家都是傻子啊?!我抽死你个小王八蛋!知不知道把大军惊成什么样子了?!说,是不是你小王八蛋出的主意?!我抽死你!叫我挂心!大将军都写折子请罪了。”

庆德开始自知理亏,反正功劳有了,挨打就挨吧,让大家担心怪不好意思的。他盖着厚被子,石文英怕他着凉,还给压了层厚厚的毡毯,鞭子打下来,疼痛有限。他刚睡醒,脑子还有点儿糊,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用被子做盾牌。

然后发现石文英只是一边抽一边骂,完全没有狠打他的意思。几下过后,他醒过味儿来了,这是在作戏么?也开始惨嚎。石文英停了手,庆德也走出防御工事,贼头贼及地问:“叔?怎么了?”

这个时候,石文英居然不宣战就开战,他继续抽了过来。庆德像猴子一样来回蹿:“叔,叔,叔,您怎么了?疼!”

石文英骂得更加大声了。庆德往门外蹿,一边蹿还一边解释:“看不清道啊,就到一块儿。百川还一齐东入海呢,咱们才五个,怎么就不能到一块儿了?!嗷~”

靠挖,你还嘴硬!

本来有点累了的石文英重新被激起了火气,继续嗖嗖嗖。

大功臣庆德同学,被噼哩叭啦的表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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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叔侄这样热闹,早聚了一堆的人,睡前娱乐一下么。虽然碍于军纪,来的人不多,但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费扬古也得到了消息,慢三拍地带着一群高级将领过来调解:“大军之中喧哗,成何体统?庆德也是有功之臣。此事到此为止!”

说完,他带人走了。

这回八卦的级别马上就被提升了。

首先,庆德被揍,与他一样‘立功’的人都老实了。

其次,军中原有干部里不服气的人,见石文英这个态度也舒服了一点。

最后,庆德这一顿鞭子,也让俘虏们解了一点气。

“嗷——疼啊……叔——”

这不是在挨打,这是在上药,喊声震天。

“啪!”石文英一巴掌拍在庆德的屁股上,“你给我消停点儿!我告诉你,你这功立得比不比还棘手!你这事儿结果虽好,开头却是犯了大忌的,私下串连?咹?还串连到大军里来了!如今朝中是个什么情形儿?大阿哥这回必有军功的,他一抖起来……”咱们家是太子亲戚啊!

庆德不喊了,垂眼思考中。

五日后,御前。康熙挨个儿表扬完了,看着半死不活的葛尔丹,大乐:“上天有好生之德,朕非器量狭窄之君,汝虽叛朕,朕不负汝。京中有安置你的地方,你的儿子也在北京等你。”葛尔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接着是庆功宴。喝得醉熏熏的了,庆德借口有伤,一路都在躲着,到了御前,康熙还安慰他来着,还要看伤呢。庆德拢起衣服就跑:我这一身伤不假,全是我叔叔抽的啊!

众人在后面大笑,齐说他腼腆,康熙对石文炳与富达礼道:“你们都去看看他罢,叫他别羞着了。”

父子见面,庆德自己跪下坦白了。石文炳一巴掌就劈过去了,把庆德人都打歪了。庆德含糊道:“这下更像了。阿玛,等会子您就捆了我去御前请罪,就成了。”

“你!”

“我先认了,不过是个莽撞,难道要等参?”奸笑,“先到先得。我把自己骂成孙子了,谁还想骂我什么?重孙子啊?”

石文炳抚了抚胸口:“随你!”

果然带着儿子们去请罪。

康熙喝得高兴,正要休息,却听说石家父子求见,有些不解:“传。”

父子三人进来,把康熙吓了一跳,大功臣成了大猪头,半边脸红肿着。石文炳上来就泪地请罪,哽咽着:“奴才万死!主子先前说奴才教子有方,奴才以不敢,那是谦逊,心里也有一丝得意的,现在看来,奴才真是教子无方!这个小牲畜他!”

“又怎么了?”康熙很奇怪,怎么又扯上教子了?费扬古是不会撒谎的,葛尔丹就是庆德抓的,人也认过了,那个就是葛尔丹如假包换。有这样一件大功劳,什么都抵了!

庆德低头跪着:“是奴才擅作主张,想着蒙主子看得上,叫奴才去军前效力,怎么也得干出点儿什么来。猪油蒙了心,居然不顾大局,硬是多跑了几十里地,结果迷了路。他们说奴才是运气好,奴才心中还是不安,不说出来不塌实。”

康熙一伸手,握着庆德的肩膀:“起来。”

“咝——”

“嗯?”

抖了抖,艰难地起身,康熙看着不对劲儿,宣了御医一看。庆德还装羞涩,被石文炳一巴掌拍到背上,老实了,扒开衣服,全是旧鞭伤。

石文英下手很有分寸,打得很严重,当时疼一时,全是皮外伤。军中伤药最好,蒙古大夫的跌打功夫也不坏,石文英是揣着药去看侄子的。

庆德小声道:“奴才叔叔已经教训过奴才了。”

康熙略有无奈:“罢了。朕当是什么事儿呢。”草原上迷路这种事情,费扬古已经都说了,是遇到了雨。年轻人,鲁莽一点儿,倒是可以理解。再者,康熙心里也有些后怕,要是庆德不冲动,就真放跑了葛尔丹,那这么些年的准备、这两天的征战,最后就不完美了。

庆德还敢让御医上药,最后才哼叽了一声:“可他们都是听了奴才说是想多办些事儿,多跑些路,多探听点儿消息。最后,大伙儿都不服气,也想给主子露个脸,凑到一块儿去了。要是最后咱们摸不回来,奴才的罪过就大了……”

康熙有点膈应了,刚庆完功,这功臣来请罪,还确实犯了错儿。

于是康熙虎着脸训道:“你还知道哭?!你叫朕为难了啊!你刚立了功,就来请罪,叫朕如何是好?”

庆德又跪下了,一直哭,不出声儿地哭:“奴才死罪,奔出来的时候奴才就后悔了,可是已经出来了。主子,跟梢那会儿睡草地,真凉,草上还是湿的。要不是想着奴才就是死,也不能给主子丢了脸,早扛不住了。奴才当时想,要是跟他们同归于尽了,也就赎了罪了。”

石文炳与富达礼也一起跪倒。这个诚意是足够了,康熙思量着,庆德是个年轻人,血气方刚、戒之在斗,仍需磨练,康熙下了考语。不得不说,庆德平时的伪装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一个上进的年轻人,被热血冲晕了头脑,干了一点出格的事,收到了绝佳的效果。

在这个皇帝为如何保持尚武精神而想尽办法的时候,庆德的行为,无疑是需要鼓励的。

看着臣下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作为帝王的心理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作为一个挺自负、还没有被诸子相争打击到的皇帝,康熙还是很自信的,还是认为世间是充满爱的,觉得庆德受到的教训也够了,足够他警醒,然后对自己老老实实。而且,态度好!这是最重要的。

于是,康熙道:“有心罚你,又念及你父亲。他知道你失踪的消息的时候,路都走不稳了,你于心何忍。”

庆德哇地哭了,被皇帝感动了。最后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康熙终于满意地收场了:“都回去歇着罢,朕也乏了。”

被这一闹,虽然对庆德的不满没了,但是好心情也全飞了。康熙不睡了,索性坐着琢磨事情,越琢磨越生气,他从葛尔丹想到了**。

葛尔丹是得到达-赖老师的支持的,对的,你没看错,达-赖老师,他与四世班禅同是葛尔丹的老师。因为根据某些神秘的推理方式,葛尔丹是尹咱呼图克图的转世,所以在十岁的时候被黄教给接到了**去出家。他的博硕克图汗的荣誉称号就是被达-赖老师赐予来的。哦,他有个同学,叫桑结嘉措,第五任第巴,在**搞风搞雨整得拉藏汗想整死他的那一位就是了。

康熙三十五年,十月,燃灯节,火速立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大家这才知道,他老师已经死了十多年了,他居然瞒丧长久十四年之久。康熙想到之前自己为了收拾葛尔丹,而一个劲地拉关系说好话的那个达-赖,居然是葛尔丹的同门师弟……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他快气死了!

我勒个去啊!!!老子说了那么多年的好话,全都喂了狗了么?搞不好全tmd叫桑结嘉措同学说给葛尔丹同学听了,这一对同窗搞不好在背后嘲笑老子蠢哩!他还用达-赖的名义为他自己向朕申请封号,朕还批了!

不行,我要收拾他!一定得收拾他!蒙古人、藏人很信佛啊,对活佛很崇敬啊,要是有一个大活佛在不良分子的控制下,整个青海都不安宁!唔,现在还不行,战后要休整。下次要动手,派谁去打仗比较好呢?庆德似乎可以开始培养了,胆气足,没丢了那股子劲儿,对朕有敬畏之心,很好。虽然膈应了一下,但是康熙作为皇帝的理智,又回来了,开始精密地分析了起来。不过……仍须磨练!丢到哪里磨他好呢?

庆德这一哭,还是有效果的,虽然回来之后被他爹又训了好久,但是康熙算是原谅他了。

再有提及‘庆德是如何能够汇合其他人,一起去找葛尔丹,是怎样的迷路法,这是不是违反军纪’的时候,被康熙留中了。老板表态了,底下安静了。可以开始议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今天是神棍节的彩排日,我很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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