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在失火大楼附近调查的警察,几乎没有搜集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为了半夜的现场勘察,中村准备先回家一趟,想吃点儿饭,休息一下再出发。

中村吉造家所在的地方,原本叫小石川·大冢仲町。不过,由于政府实行了不得民心的地名调整政策,原来挺好的地名,被改成了什么“文京区……大冢仲町三丁目”,听起来一点儿都不来劲。

中村走出了警视厅,向霞关地铁站走去。虽然从警视厅旁边的櫻田门站,乘坐地铁有乐町线,到护国寺下车也可以,但中村更愿意走到霞关站,乘丸之内线往池袋方向的地铁。乘坐这条线,要绕过东京车站,距离比有乐町线远,但从大冢仲町站下车,比从护国寺站下车,离家更近。

大豕仲町的这处房子,是父母传下来的,中村吉造就出生在这里,他这辈子也没在别的地方住过。在周围多为东北地区出身同事的警察署里,他是个为数不多的、地地道道的东京人。

虽然是地道的东京人,但中村说话时,会带点儿卷舌口音。这本是在东京卖苦力、做小生意的底层居民的口音,中村曾有意模仿,慢慢地竟然说习惯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中村出生长大的大塚仲町,自古被称为“山手”,人们说话时的用语都十分客气,中村的父母也从小就教育他,说话时要用敬语。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一习惯慢慢地有了十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在进行了地名调整,这里变成了文京区大冢仲町三丁目之后。到底是向髙档住宅区靠近了,还是降低了,这本是仁者见仁的事情。但大多数东京市民,都把这一地区,看做是底层庶民住的地方,中村在日常办案时,对此感觉得十分清楚。

在中村自己的意识中,这片地区已经算是城外了。现在提到“山手”,就只包括本乡、小石川、四谷、青山、麻布和高轮这几处。也就是在旧城中心画一个圆圈,圈内的地方算城里,稍微出去一点儿就算是城外了。

可是东京这个概念也在变,整个城区都在不断向外扩展,因此,圆圈也变得越来越大,甚至连近邻的县市,也都进入了东京的通勤圈。在这么大的东京范围内,文京区应该还算是都心区吧。

中村在逐步认识到,这些地理概念的改变的同时,也不知不觉地,学了一口以前认为很没品位的语言,想想倒也挺有意思的。

父母亲在知道这种变化以前就去世了,这或许可以算作是一种幸运吧,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种含糊不清的说话方式的,肯定会骂这一代人堕落。

尤其是中村的母亲,她有一些传统文化人所特有的、崇洋媚外的思想,中村还小的时候,她就想把他培养成一位画家。她自己就喜欢画画,并坚信绘画基因遗传给了中村。她认为,反正中村这辈子,不用为买房发愁,家里有房子留给他,生活再怎么,都不至于没法过,不如培养些髙雅的爱好。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中村长大后,竟然当了一名警察,母亲当时就极力反对过,在她的观念里,去当一名“捕吏”,跟做坏人差不多。

然而,中村就是认定了要当“捕吏”,他发誓,要尽可能多地清除罪犯,同时为父母争一口气。

接近半夜时,中村在头上包了条围巾出门了,结果还是扑了一个空,打听来的消息,和白天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几乎没有一点收获。本以为能从小摊贩那里,问出点什么,可到现场一看,所有摊位都离着火现场很远,而且,都是固定摊位,无法随意挪动。卖荞麦面的摊主说:当时,他看见着火了,但没工夫跑去凑热闹。中村只好将就着吃了一碗面,扫兴地回家了。

失火当晚,那幢楼里没与人在,冈江以及其他纵火案组的警员,在附近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但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局面确实非常难以打开。作为纵火案吧,几乎没有任何线索,调査起来十分困难;按谋杀案来处理,又没有找到明显的杀人动机;而按偷盗无人看管的住宅案来考虑,却又不知道常在这一带作案的罪犯名单。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和其他类似案件并案处理,可近期的纵火案,就这么一件。

最糟糕的是,所有参加案件调查的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员,明显全都信心不足,没有人敢拍着胸脯保证说,能在规定限期内破案。

况且,目前这起案件,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只是死了一个值班保安,没有其他受害者。一幢破旧的出租公寓,在半夜发生火灾,要是把责任归为夜班保安工作不负责、值班时睡觉,没发现起火,结果自己也被烧死了,也可以草草结案。要是过两天,再发生几起凶杀抢劫之类的大案,这件案子就更会不了了之,最终谁都想不起来了。

局里也没成立专案组,专门处理这起案件,这表明,对于土屋昌利的死,上面还没定性,是否属于他杀。这个判断一直都是由主任来做的。

可是,中村吉造总是掂记着这件事。土屋只是偶然被火烧死,这种简单的结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说这名保安是自杀,也让人无法理解。接下来,可能会继续顺着这个思路,再做一些调査,但从死者土屋昌利近期的各种表现来看,这根本就不可能。

得出“自杀”这个猜测,是因为在死者的包里,找到了足够量的安眠药,可是据了解,死者平常从来都不吃安眠药。

这里头还有一个摸不清楚底细的女子,据说已经跟死者订了婚,并且同居在一起。可她为什么要在土屋走后,马上离开他们共同的住处,从此消失不见了呢?

据邻居主妇说,这名女子从八月起,就跟土屋住在一起,也就是说,两个人共同生活了四个月。土屋本人肯定知道,这名女子各方面的情况,包括老家地址和工作单位。土屋很爱她,不可能就这么抛下她去自杀。就算这名女子趁他上班的时候逃跑了,也没有什么用,土屋一定会找到她,讨一个说法。明知如此,那个女人还是跑了,这说明:她知道土屋在十一月三十日以后,不会再来找她了。换句话说,她知道那天土屋昌利一准会死……为什么?因为人就是她杀的?……

也正因为如此,为了逃避警方的追查,女子把土屋住处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全都带走了。这是目前中村的推理。

这名女子到十一月三十日为止,一直都住在土屋那里,这一点,隔壁的主妇可以证明。这一事实更能有力地证明,中村的推理是对的。

神秘女子的存在,强烈地刺激着中村吉造的第六感,她的身上,隐隐散发着犯罪的气息。

这件案子毕竟涉及一条人命,若是蓄意为之,就属谋杀重罪,中村吉造在心里暗暗决定,哪怕要把整个东京翻个遍,也一定要把这名女子给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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