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萧承钧就在府中,将六曹三年的卷宗都看了一遍,对于闽州的情况了解个大概。

楼璟原本以为可以两人在海边散步烤鱼,结果只能面对着落满灰尘的卷宗,简直欲哭无泪。

“你去歇着吧,我把这些看完就去陪你。”萧承钧看了一眼坐不住的家伙,轻笑道。不许他出去玩,主要是为了让他把胳膊养好,楼璟过些时日就得回江州,到时候要剿匪还要跟刺史周旋,要养伤就难了。

“我不累,”楼璟摸了摸鼻子,坐到了闽王殿□边,“来,我帮你。”

“你怎么帮?”萧承钧瞥了一眼那带着夹板的左臂。

楼璟把他手中的笔拿过来,“你看书便是,有什么要记的就念出来,我来写。”左臂断了,右手是好的,写几个字不在话下。

萧承钧想了想,便由他去了,“那你写,倭寇犯边时间,淳德七年,五月二十八,七月初三……不对,倭寇不是这么写的。”

“那是怎么写?”楼璟把纸张推过去,让萧承钧给他写这两个字,“这不都差不多吗?”

“你少写一横。”萧承钧把纸还给他。

“能看懂就行……”

两人吵吵闹闹的,虽然平添了不少工作量,但完成的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枯燥的卷宗也变得有趣起来。

“淳德八年十二月,桃县县令勾结倭寇,赚得白银三千两,歌女一名。”

“歌女是不是波斯的?”楼璟好奇地凑过去看。

“这上面没写,为什么要是波斯的?”萧承钧转头看他。

“总不能是东瀛的吧,我听说他们那边的人都剃半个秃头。”楼璟笑嘻嘻道。

“……”

没几日,京中传来消息,同时,楼璟也收到了赵熹秘密送来的信,说的都是同一件事,会试结束了,赵熹中了状元。

“京中来消息说,赵家九少爷贡试便中了会元,殿试的时候皇上与之论策,被说的无言以对,当即就点了他做状元。”陆兆进来禀报京中的消息。

“还真考了个三元及第啊!”楼璟也有些意外,大昱朝开国以来,就没有人考过三元及第,之前还以为是赵熹吹牛,谁料想这小子当真这么厉害。

解元、会元、状元,要考上哪个都是千难万难,何况是连着中了三个!

“这得送一份大礼才是。”楼璟笑着道。

萧承钧点了点头,“我不便给赵家送礼,便一起送了吧。”

楼璟的钱如今都在萧承钧这里,要送什么礼便交给闽王府的管家料理。外管家是京中闽王府原本的外管家,要送多重的礼十分清楚,照着惯例备了双份的,以楼璟的名义,过江州送到京城去。

礼物半月后就运到了京城,赵端看着如此厚重的礼若有所思。

“安国公世子与既明当真亲厚,这礼都赶上双份的了。”赵家五老爷笑着道。

赵端捋了捋胡须,“这礼本就是两人送的。”

五老爷一愣,微微蹙眉,“大哥是说……”说着,比了比东南方。

赵端点头,吩咐下人把东西收起来。

“嘶……”五老爷倒吸一口凉气,“那,年前世子与咱家做盐引生意,可是为了……”

“莫再说了,”赵端抬手,打断了弟弟的话,“既明过两日就去翰林院任职了,你明日带他去见见上峰。”

一甲进士三人,不必考庶吉士就能直接入翰林院。

“赵家如今是一个翰林,一个侍郎,两个外放的官,还有一个丞相。”三皇子已经解了禁足,听说赵熹中了状元,便进宫来与陈贵妃商议。

“赵家不世出的天才,果真是名不虚传。”陈贵妃倚在贵妃榻上,垂目沉思。

原本以为这赵九少爷的才名,是因着赵端的官位,众人吹捧出来的,没料想竟是真的,甚至有过而无不及。

“幸而赵家没有女儿嫁进宫。”萧承铎感叹道,比起越来越兴旺的赵家,他们陈家这两年确实有了凋零之势,两个舅舅官职都不高,表兄弟中只有二表兄中了举人。

陈贵妃闻言不由一愣,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赵家兴旺,说不定是我们的运道。”

“我们?”三皇子蹙眉,赵家是陈家的死对头,他们兴旺,如何能成为他萧承铎的运道?

陈贵妃但笑不语,转而唤了宫女来,“去给盘龙殿递消息,就说本宫亲手泡的药酒开封了,正是佐仙丹下酒的好时候,问问皇上今晚可过来。”

萧承铎不知道母妃是何意,不过他的事由母亲拿主意已经习惯了,当下也不再多想,行礼告退,出得鸾仪宫,恰好看到一架辇车往皇后的宫中驶去,看起来像是女子坐的,便问起了身边的太监,“那是何人车驾?”

“回殿下,昨日皇后说想念静王府的小王爷,想必是王妃带着小王爷进宫来了。”小太监很是机敏道。

萧承铎撇嘴,料想萧承锦那个病秧子,生下的儿子估计也是个活不长的,便不甚在意,晃晃悠悠地出宫去了。

江州刺史卢新,最近过得很不如意,楼璟给的三日之限很快就到了,他派人去南四郡,试图游说楼璟再宽限些时日,谁料想堂堂镇南将军竟然不在营中,问起去哪里了,那两个校尉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出去有要事不便告知。

待游说之人回来,七天大限也要到了,江州刺史无法,只得先把武卫将军并一千骑兵还回去。

如此过了几日,没有什么风声,江州刺史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那楼家世子也不过是个瞎咋呼的,“料他也不敢随意上奏,自己都管不好兵将,还有脸要皇上给他撑腰不成?”

“大人,听说他去了南边,估计是去岭南平江候府拜会了,我们要不要……”身边人趁机出主意,用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杀”的姿势。

“不行,”卢新立时打断了下属的话,“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若是再来一次,成了便罢,不成,定然会惹楼璟怀疑,连同临江那事,也包不住。”

就在江州刺史和他的属下们暗松一口气的时候,楼璟已经在榕城看完了闽王殿下的接任大典,回到了九昌。

“属下华西城,见过镇南将军。”等候已久的武卫将军上前行礼道。

楼璟看了看进退有度的华西城,年纪三十上下,面色沉稳,听说是个不错的将才,微微颔首,“南四郡的军营,这些年你管得不错。”

这是实话,这军中的一万多人虽算不得上等精兵,但还是很守规矩的,省去了楼璟不少麻烦。

“不敢当,这是属下的分内事。”武卫将军谦逊道。

“怎么,卢新不肯还兵?”楼璟站起身,看了看台下操练的步兵,并不比他走之前多。

“江州刺史只准属下带走一千骑兵归营。”华西城无奈道。

楼璟挑眉,真当他好欺负吗?“拿纸笔来。”

三日后,江州刺史再次收到了镇南将军的信,依旧只有一句话。

“大人不必着急,南四郡山匪作乱,兵力不足,本将已经向青州刺史借兵,想必很快就能渡过难关。”写在白纸中央,依旧盖了鲜红的将军印。

与这信同时来的,还有青州刺史的书信,言语间很是客气好听,意思是马上就会派兵前来增援。

卢新气得直哆嗦,南四郡在江州东南,要借兵也是向东边的越州借兵,这楼璟竟向北边的青州借兵!

青州如今乱着,难民都被赶入江州,而他一直不想管,就是觉得难民数量不多,过几日也就平息了。如今楼璟竟然去招惹青州刺史,那沈连的走狗岂不是借着派兵的由头,堂而皇之的把大批的难民连同官兵一同遣来?到时候江州大乱,别说是剿匪立功了,他这乌纱帽也别想要了。

兵是楼璟借的,江州乱起来却是他这个刺史背黑锅,而且皇上问起来,连同他扣押南四郡步兵之事也会给抖出去!

“好,好,好!楼濯玉,好小子!”江州刺史把手中的信纸攥成了一团。

楼璟站在高台上,看着缓缓归营的一万步兵,微微勾唇。

“将军,青州刺史的兵还要吗?”武卫将军也忍不住轻笑。

“要,不过咱们用不着,想必北四郡现在正缺人手,便赠与卢大人吧。”楼璟摆摆手,左右那些个难民过不了江,碍不着南四郡的事,就让那不怎么会打仗的江州刺史,老老实实地安置难民吧。

站在一旁林大虎听得满头雾水,转头问王直,“这是怎么回事?”

王直也不甚清楚,捅了捅张绕,“你知道吗?”

张绕高深一笑,“说了你们也不明白。”

“你自己也不知道吧?”王直撇嘴,跳下高台去练兵了。

林大虎挠了挠头,转而看向肃立在楼璟身后的云一和云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还是少问的好,转身也去练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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