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翻到电脑里存了这么个本人原创的小故事,发给大家,纯纯的,希望有人喜欢。

第一节

寝室里,室友老三的电脑正在播放着《大话西游》,老三光着膀子,一只手抓住脚丫抠得寝室臭味熏天仍乐此不疲,一脸忘情的盯着电脑屏幕。

至尊宝那句风靡了全球的台词再次上演:“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是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跟那个女孩子说我爱她,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窝在上铺的老五刚好在用他那个泡面的饭盆喝汤,听到这句台词,“扑哧”一声,刚刚喝到嘴里的面汤就喷在了电脑屏幕上。在他看来,这实在是世界上最恶搞的笑话:“哇靠,人间还有这么真挚的爱情?”他一边说话逗弄憨实的老三一边浏览QQ空间的好友动态。

他总是这么一惊一乍,刚刚呛到电脑屏幕的面汤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忽然间瞳孔骤缩,又惊呼:“王城,你太牛掰了……《血祭白色婚纱》,我靠,更新时间凌晨三点四十,看这日志的字数,最起码也有三千吧?”

“漂泊的旅程,形形色色的世界,让我看到的,只有和你共同经历过的欢笑……”

“离家才发现,原来,时间不会磨灭记忆,只会催化我对你的思念……”

“有一种誓言叫海枯石烂,有一种想念叫天长地久,有一种期待叫破镜重圆,还有一个回忆叫白色婚纱……”

“血祭,祭我白色婚纱……”

老五如杀猪般的声音把我昨晚花了整整一夜、用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出来的日志嘶吼出来,他极尽煽情之能,但念出来却感觉不是那个味,这让正在刷牙的我一阵脸红。忽然之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躲在被窝里熬夜写这些东西,一瞬间,我有种想要把它们删掉的冲动。

但就在这个时候,老五又激动道:“王城,你来看淘宝网上的这套白裙子像不像你日记里所描述的?”

我心中一愣,原本想装作没听到的,可老五已经来拉我,把我生拉硬拽地弄到电脑屏幕前,他又怂恿道:“你看这裙子多白,白衣飘飘啊!要不要拍下来送给你曾经的女神?”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我慌忙解释。

老五一副丝毫不信的样子:“你不送我可把网页关了?”说话间,鼠标已经点到了网页右上角的关闭。

“让我想想。”我推开老五,自己跑到电脑前坐下。伴随着屏幕上展示的白色长裙,我的记忆回到了那个起早贪黑、两点一线、白衣飘飘的高中时代。

第二节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正是早读时间,同学们都放声朗读着《沁园春?雪》,那时候的我们个头虽小,但嗓门很大,读书声能把房顶掀翻,每天早读,学校外面闹哄哄的马路都能听到学校的朗朗读书声。

一遍遍朗读着语文课本,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眼看就要下课,班主任却一脸阴沉的来到教室外,她和语文老师在教室门口低声说了两句话后,语文老师就带着教材走出教室。

“同学们,静一静。”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示意大家停下来,她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但身材保养得极好,因为她总是喜欢板着个脸,而且教学极为严厉,同学们都私下叫她“灭绝老尼”。灭绝老尼喜欢动不动就给我们说教,不能迟到不能早退不能上课打瞌睡云云。在我们刚进校门的时候,她就立过这样一条班规:“早恋等于犯罪”。也正是这条班规,让我们这些少男少女怀揣着对异性的美好幻想却不得不敬而远之,唯恐“犯罪”。

灭绝老尼极为威严,一说话教室里就安静下来,大家齐刷刷地看着讲台上穿着职业装的她。但也有个别平素胆大叛逆的同学低声开玩笑:“老师是不是要请我们吃早餐?”

灭绝老尼扫视一眼讲台下的学生们,极少开玩笑的她奇迹般地挤出古怪的笑脸:“要吃早餐也得先给大家介绍新同学不是?”然后,一名上身穿白色衬衣,下身着一条泛白的铅笔牛仔裤女孩就站在了教室门口。

被拉得笔直的长发随意搭在肩上,精致的脸庞顾盼生辉,曼妙的身姿如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白得晃眼的上衣随风飘扬,泛白的牛仔裤衬托出她苗条的双腿。

女孩的出现,原本静悄悄的教室瞬间炸开,一直被“早恋等于犯罪”压得喘不过气的少年们开始惊呼:“漂亮”、“美女”、“班花”云云。

“啪啪啪!”灭绝老尼不失时机地用教鞭拍打讲桌,原本一脸喜庆的她这时候板着脸,当真像极了金大笔下的灭绝老尼。

在灭绝老尼的示意下,女孩也不羞涩,背着大大的书包,大步走上讲台,在看清她样貌的那一刻,原本因为班上转来个美女的我忽然心生反感之意,这不就是昨天在书店抢了我数学参考书的“蛮女”吗?

站在讲台居高临下的她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虽然身材娇小,但却给人仰视的感觉。她扫视了教室一周,发现坐在最后一排的我,不露神色地扮了个鬼脸,还冲我挥舞了一下小拳头。

她的动作很是俏皮可爱,同学们,特别是男同胞们都以为是对他们做的,一时间,刚刚沉寂下来的教室再次被吵得沸沸扬扬,灭绝老尼不得不再次出声制止。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她微笑着对女孩说:“陈荫妃同学,你向大家介绍下自己吧。”从表情可以看出,灭绝老尼很看重这个刚刚转来的陈荫妃。

陈荫妃点点头,捏起一截粉笔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陈荫妃”三个字,继而将笨重的书包放在讲台上,帅气潇洒如男孩。因天热,她额头泛着晶莹的汗珠,看上去显得青春无限。她一面用手背擦拭额头的汗珠一面以玩笑的口吻大声道:“大家好,我是从四中转过来的陈荫妃,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我这个小美女。”不知道是自觉玩笑开得太过还是天热的缘故,说完这话,她也微微脸红。

一时间,全班再次闹哄,但忌于班主任在旁边板着个脸,有心想开玩笑的同学们就只能憋红着脸。

安排座位的时候,大家也都争抢着能和陈荫妃同桌,但她看了看教室,先是抿嘴,又是摇头,最终指着我前排的空位对灭绝老尼说:“老师,我可以坐那里吗?”

坐在那桌的刘明是个戴眼睛的男生,属于不爱说话的腼腆男,见陈荫妃要和自己同桌,他白净的脸刷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根子,和刘明邻桌的男生们纷纷闹哄:“当然可以,实在太可以了。”

事实上,坐在这个座位的胖妞今天生病请假,陈荫妃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我的“前排”。几天后胖妞康复回来上课,见自己的座位易主,直骂班里的男生“有异性没人性”。

陈荫妃落座的时候,再次冲我挥了挥小粉拳,然后伸出手对我说:“同学,我们又见面了。”我耸耸肩,伸手和她握在一起。这让班里的男同胞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有幸灾乐祸者,有羡慕嫉妒恨者,更有甚者,直接开口大耍嘴皮子:“好白菜又要被猪给拱了。”

因为在书店的时候陈荫妃看中了我正准备付钱的参考书,而且这本参考书还是店里剩下的唯一一本,书店老板本着女生优先的原则,把我手里的参考书卖给了陈荫妃,这让我对陈荫妃很有些想法,都说君子不夺人之好,这个女孩的行径实在不地道。

但事实上,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她是一个既乖巧又可爱的女孩。而且她成绩很好,尤其是英语,才高一的学历,一口流利的英语口语说得老师都叹服,难怪灭绝老尼如此看中她,甚至直接委任她为班长。

当然,我的成绩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这样一来,她就经常找我谈论题目。为了更方便讨论,她还主动和我约定晚上同班里的住校生一起来教室上晚自习,晚上一起回家。

我俩就好像是天生的冤家,又要聚在一起,又爱争吵。这样的争吵不但出现在课间休息做习题的时候,就是在上课的时候,我和她也经常会因为一个题目的不同解法争得面红耳赤,开明的数学老师时常开玩笑说:“你们俩可真是天生的一对。”每每这时候,我和她都会低头不语。

她是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女孩,讨论题目她争论赢了,就会很得意的冲我扮鬼脸:“弱智。”而如果她输了,就有可能一天不和我说话,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做习题。渐渐的,我习惯了她的吵闹,习惯了她的俏皮,偶尔她一天不说话,我会觉得这一天枯燥乏味,于是,我有时候明明赢了但会故意让她。

她说她是个勤快的姑娘,会做饭会洗衣服,开始我还不信,直到有一天早上上课的时候她在学校门口等我。

她背着大大的书包,手里捧着一个饭盒,看到我进校门口,就把温热的饭盒塞到我怀里,得意洋洋的说:“这是我今早煮的汤圆,吃吧,美死你。”然后甩着齐肩的短发俏皮地进了校门。她走得飞快,带起阵阵香风,是很好闻的香水味。那一刻,我只觉得心里甜甜的,不自觉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直起身板,抬头四十五度看向在操场里跑得飞快的她。

第三节

每次晚自习都是静悄悄的,同学们奋笔疾书,甚至能听到笔写在纸上发出的唰唰声。同学们为了能私下沟通而不被老师发现,就发明了“传纸条”这个风靡一时的沟通方式。

我和陈荫妃也经常传纸条,不过一般都是她先传给我。她坐在我的前面,常常唰唰唰写了一张纸条,趁老师打盹的功夫就会反手传给我。纸条的内容也是花样百出,有时候看到我精神不好就会发一个画了叉叉的猪头,然后在纸上写“别打瞌睡哦猪头,不然我不理你了”,我就会马上精神振奋,比喝“生命一号”还有效。有时候她也会画一个饿得泪奔的脸“好想吃夜宵哦,放学后你陪我”……

那次来教室上晚自习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她的眼圈微红,可能是哭过。整整一节课,她都没转过身来和我讨论题目,也没给我传纸条,我心中有些失落,就传纸条给她:“你怎么了?”她没有看纸条上的内容,直接丢到了书包里。我越发的失落,一直在猜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做题也没心思,就忍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刚好下第二节晚自习,我抬头却不见陈荫妃那熟悉的背影,以为她是上厕所了,但一直等到上第三节晚自习,还是不见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桌箱空落落的。

在我睡着的时候,她已经丢下我走了。

“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放学?”我的心里隐约觉得一阵微疼。放学后,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路上,第一次没有她和我一起打闹着下晚自习,只觉得夜里好冷好冷。

那一夜,我失眠了,平生第一次因为异性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她对我的不理不睬和她平时的欢声笑语,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上她了。只是那是一个“早恋等于犯罪”的学生时代,我只能怀揣着这颗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心,狠心的欺骗着自己——我们只是关系很好的同学,只是还不能习惯她对我不理睬而已。

因为失眠,我第二天上课我迟到了,一直到早读课下了才赶到教室。

下意识的看向陈荫妃的座位,只有刘明一个人趴在桌上狼吞虎咽地吃早餐,而同学们也都在议论纷纷。我刚坐到座位上,同桌就告诉我:“听说陈荫妃因为和四中的一个男生谈恋爱,被灭绝老尼叫到办公室去了。”

那一刻,我的脸寒到了极点,仿佛内心深处嘭的一声炸开,我觉得头昏眼花,之后就再也听不清同桌说的是什么。

“她谈恋爱了?她和谁谈恋爱?”上午两节课,我的脑海里一直都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老师两次点名叫我回答问题我都迷迷糊糊的,就好像吃了安眠药一般,精神恍惚。

中午第三节课的时候,陈荫妃红着眼圈回到教室,我抬头正好和她的眼神对视,她的眼神有些躲闪,这让我更是气恼。她还是没有和我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刻意看我一眼,就安安静静地坐到了座位上,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灭绝老尼叫你去办公室干什么?你是不是和四中的在谈恋爱?”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我传给她一张纸条,因为生气,钢笔把纸条都给划破了。

她似乎没有回我纸条的意思,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听课,临快下课的时候,她偷偷摸摸把纸条回给我,简短的一行字:“好好上课。”

看到这一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字,我忍不住轻轻踢了她的凳子一脚,她的身体微微一晃,然后又趴在桌上做习题。

明明知道她不会再来,但晚自习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来到学校,她的桌位果然空落落的,这让我的心都凉到了底。整整三节晚自习,我都看着她的座位发呆,以前的这个时候,她都在和我面红耳赤的讨论习题,可现在那个座位却空落落的,就好像很久没有人坐过一般。

下晚自习后,等所有同学都走了,我来到她的座位,想起她和四中的男生谈恋爱的事情,我便遏制不住地用笔在她的桌上写了两个字:“贱人”。我恨她,恨她和别人谈恋爱,更恨她和别人谈恋爱却还要和我这么好。

这就是那个青涩年代的感情,恨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也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事情。

第二天上早读课的时候,陈荫妃看到桌上的两个字,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低声哭泣。看到她因为哭泣而微微耸动的双肩,单薄,娇弱,我忽然开始后悔写下那两个字,但又拉不下脸承认。

整整一天,我都在恐慌中度过,我担心她告老师,担心她猜到是我写的那两个字。但她却似乎没打算这么做,她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不和一个人说话。

直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她才回头对我说:“王城,我们还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说完这话,她就哭着跑出了教室。

第四节

快升高三了,整整一个假期,我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复习。

自从陈荫妃哭着和我说“王城,我们还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后,我就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每天站在楼上偷看她一个人来上学,一个人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有好几次我都想告诉她,之所以写那两个字,是因为太在乎她,太嫉妒四中的那个男生。但因为“早恋等于犯罪”的班规和羞怯,每次话到嘴边却都没有说出口。

整整一个假期,我都纠结着,想打电话给她,她家的电话号码我记得滚瓜烂熟,但每次拿起电话也都没有找到打电话给她的理由,最终只能放弃。

那时候我时常在梦中和她一起上下学,一起讨论题目,一起逛街。每次醒来,都更加想念。

学校为了高考,提前一个月上课。

去上课的那天,我满心的期待,多希望能看到白衣飘飘的陈荫妃,不知道一个假期她过得怎样。我想,要是再看不到她,我就疯了。

明明恨她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但却忍不住想要见到她,这就是“喜欢”吧?

让我失望的是,她没有来上课,班上一个和她关系较好的同学梁梅说她已经转学到了外省。听到她转学的消息,我承认我只是十八岁不到的小男生,不知道什么是爱,但那一刻,我真的感觉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不甘!不舍!

放学后,我就匆匆打车去她家。可戏剧性的是,出租车在半路发生了车祸,和一辆面包车撞在了一起,而我的右腿,也因此粉碎性骨折。那一刻我苦笑地想:“连天都不让我见她呢。”

“再也见不到她了吧。”躺在手术室里,被麻药麻痹而沉睡的那一刹那,我终于绝望。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病床上,医院特有的药水味让我阵阵泛呕。意识逐渐清醒,我感觉到难闻的空气里夹杂着阵阵香水的味道。然后,我的眼帘里就出现了陈荫妃久违的笑脸,还是白衣飘飘的样子:“王城,你醒了?”说完这话,她的眼圈微红,末了,又破涕为笑,“你吓死我了。”

“你不是转学了吗?”因为麻药的药效未退,我的脑袋还是懵懵的。

“九月份才开学呢。”陈荫妃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她眨巴着眼睛看我,“痛不痛?”

我摇摇头,然后她就笑得前仰后合:“让我看看可以不?”说完话,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掀开被子。因为手术,我只穿了一条内裤,她这么咋咋呼呼的掀开被子,脸颊顿时红到耳根子,我也慌忙要把被子抢过来,可她却白了我一眼,“都伤成这样了还害羞?”倒是她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双颊绯红,让我心里暖暖的。

我的右脚现在被钢板夹着,还在外面包裹了一层白纱布,虽然仍在输液,但还是肿得高高的,就好像长粗了一倍不止。陈荫妃从书包里掏出笔,然后抿嘴想了想,在白纱布上写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了想,又在这几个字下面写了一行小小的字“王城,我会陪着你的”。

这让我心里又是一阵甜蜜,仿佛那刚刚做完手术的腿也不疼了。

就这样,她每天都会早早来医院陪我说话,每次都会给我惊喜,或带游戏机给我玩,或给我买好吃的零食,或送我各种各样的小礼品。我和她每天都在病房里打闹,病房里到处都是我和她的欢笑,这样的快乐,一直到她开学前的那天晚上。

那一天,屋外下着微微细雨,陈荫妃坐在床沿边一句话也不说,这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我就问她怎么了,她却只是摇头。一直到很晚很晚的时候,屋外的雨快停了,她才背对着我说:“王城,我们不在一个学校读书了,你会记得我这个同学吗?”

我的心一沉,喉咙堵得说不出话,就只能微微点头,我害怕她转身看到我的表情,就翻身背对着她。

没听到我回答她的话,她原本就有些沉重的语气开始变得哽咽起来:“去外省读书,我不知我想你了怎么办。”她顿了顿,已经哭出声来,“就像假期的时候我想你却见不到你那样,我好难受。”

“呜呜呜……呜呜……”

“我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打电话给你,但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陈荫妃说着,又转身看着床上的我,“王城,明天我就要去读书了。”

我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是侧身久了不舒服就翻过身来,看到陈荫妃一脸的泪花,我的喉咙哽咽,觉得眼睛湿润,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又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屋外的雨点声越来越大,阵阵凉风吹进来,荡起陈荫妃雪白的衬衣。

良久,哭声渐渐停止,她忽然拿起床上的书包转身就朝门外跑去。她步子迈得很大,走得飞快,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门口。

“我……我会很想你……”那一刻,我近乎咆哮地喊出声,“我会很想你……”

跑到门口的陈荫妃突然定住了,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荫妃忽然转身回头,扑哧笑出声来,默默注视了我一会,她忽然笑道:“王城,我送给你一份礼物吧。”说话间,她已经红着脸回到了床边。

正当我在猜测她要送我什么礼物的时候,她整个人凑到我耳边,吐气如兰,我忽然间不知所措。忽然,她低声对我说:“你闭上眼睛。”

“干什么?”这么近距离的和陈荫妃对视,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哎呀,你赶紧把眼睛闭上啦。”陈荫妃不依不饶地催促起来。我就很顺从的答应了,微微闭眼。见我闭上眼睛,她说话都开始颤抖起来,“我没叫你睁眼,你就不许偷看啊。”

我微微点头,然后就感觉到她的头发碰到了我的脸上,一瞬间,我的心都要跳出来,眉头紧皱,克制自己不要睁眼。单人的病房里静得可怕,我甚至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干涸的嘴唇忽然一阵温凉,这感觉,让我的灵魂都因此震荡。

她送我的礼物,就是一吻。

我微闭双眼,久久不舍睁眼,直到听到她关上房门离开的声音,我忍不住睁眼开来,泪水顺着脸颊滑到耳根,落在枕头上,一如屋外哗哗哗的瓢泼大雨。

第五节

高三的生活是匆忙而枯燥的,等我从医院回学校上课的时候,已经是高三第二学期。

同学们都沉浸在高考的最后备战中,我也因此而再没有和陈荫妃联系。那时候,为了全身心投入高考的复习,我甚至将手机丢在了家里。

四月份的一天中午,我收到陈荫妃的短信:“王城,我病了,好想你能陪我去看海,我这辈子都还没见过海。我穿一身白白的裙子站在海边,病可能就好了哦。”

“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了?”我急匆匆的发短信过去问。因为太关心她的病而忽略了这条短信的其他内容,比如“看海”,比如“白裙子”,再比如“病可能就好了哦”。

“五一节放假你可以陪我去看海吗?”没多久,陈荫妃回来短信。

“你先说是什么病。”我开始急了,发短信过去后不见她回,又匆匆打电话给她。

电话响了两声后,那边就挂断了,没多久又是嘟嘟的短信声:“快要高考体检了,我如果不赶紧康复就不能通过体检的,怎么办?嘻嘻。”这么严重的问题,她还笑得出来。

“你没有告诉你爸妈吗?”我已经急疯了。

“这个病不能告诉我家里的哦。”她的短信总是有生动的语气词,就好像她站在我身边和我说话一般。

“难道是……你……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猜到的病。

“是什么?”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

“你是不是怀孕了?”我用颤抖着的手把这几个字打出去。也无怪我会这么认为,她学校的同学也有我认识的,我时常能听到她和谁谁谁走得很近,和谁谁谁一起逛街,每每那时候,我的心都是一沉,然后假装没听到般走开。生病了不能告诉父母,如果不康发就不能通过高考体检,除了怀孕,还有什么?

一直等了很久,陈荫妃也没有回我信息,我更加觉得这事古怪,就又发短信过去:“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吗?”

“是。”简单的一个字,却让我冷得冰寒刺骨,疼得痛彻心扉,痛得撕心裂肺,我呆呆看着屏幕上的字,再也遏制不住将手机砸在了地上。

自此,我再没和她联系。

第六节

“王城,我说你到底要不要买?”老五见我盯着电脑屏幕呆呆地看那条白色长裙都半个钟头了,忍不住出声道。

“买。”我当即付款,地址和联系电话填的都是一直记在心里的那个,不知道她有没有搬家,不知道她有没有换座机。

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陈荫妃发的,也不知她从哪知道我电话号码的:“裙子我收到了,很圣洁的白色,可惜的是我已经不配穿了。”

第七节

半个月后,在一所外国语学校的社区论坛网上,有一个署名“白衣飘飘的女孩”的ID发了这样一篇博客:

“高中的时候我暗恋过一个男孩子,我总会找到各种办法和她相处,我邀请他早上在我家门口等我,我会给他带我亲手做的早餐。我还以讨论习题为名和他约定一起去学校上晚自习。

那是一个‘早恋等于犯罪’的年代,我们就这样以同学的名义维护着我以为的‘超友谊’。

我从没有告诉过那个男孩子,高考我一定要和他进同一所大学。我要在大学做他的女朋友,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他。为了这个梦想,我总是会向男孩子请教一些习题的解法,其实很多习题我都会做的,只是怕他不会,但我又不好意思告诉他,就只能这样间接的和他说。

但有一天班主任‘灭绝老尼’找我到办公室谈话,她说我很有语言天赋,将来前途无量,要我好好学习,不要因为一些无关的人和事而耽误了高考。我当时狡辩,我和男孩子虽然走得近,但我们都在互相学习,不会影响高考。

灭绝老尼根本就不听我这个小姑娘的解释,还说要找男孩子也来谈话。

我当时就吓坏了,男孩子这么腼腆,怎么能担得起早恋的‘罪名’,我不能让他被冤枉,于是就苦苦央求灭绝老尼,并写了在高考结束之前不会和男孩子再说话的保证书。

那是一个流言杀人的时代,因为被灭绝老尼叫去办公室,就有学生谣传我和谁谁谁谈恋爱。我不予理睬,因为我喜欢的是那个叫王城的男孩子,只要他不误解我,我就没什么好解释的。可他很让我失望,他听信了那些谣言,我好失望。

但我不恨他,如果他不在乎我,又怎么会在意那些流言呢?

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根本没有心思复习高考,为了他的将来,我忍着对他的思念转学到了外省。那时候她躺在病床上,我的心好疼,好舍不得走,但我不能让他考不上大学,所以,在那个大雨瓢泼的夜里,我去了外省,一个人在外地备战高考。

借着四月一日愚人节,我说我病了,本来是要告诉她我患的是相思病,因为快五一了,我好想见他,好想他陪我去看海,我要穿他最喜欢的白裙子在高考前给他打气。可他却以为我怀孕了,我那么喜欢他,那么爱他,我怎么会怀孕呢?

那一刻,我知道,从此以后,在他的心里,我是肮脏的,正如他在我的书桌上写的那样,我是个贱人,一个不知道羞耻的贱女人。”

网页的播放器里播放着至尊宝的那句经典独白,不过是被改动过的女声:“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是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跟那个男孩子说我爱他,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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